25、新人
  商瀾奔波一整天, 早 就累了,在寬大舒適的拔步床上酣睡一夜,卯初時分正常起床。

  洗漱後, 她在花園裏跑了兩圈, 正要打拳, 就見商雲彥帶著兩個弟弟一起來了。

  “大哥早。”商瀾放下架勢迎上兩步, 笑問:“大家都想練兩手嗎?”

  “當然!”商雲卓躍躍欲試。

  商雲秀也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商瀾道:“也好, 男孩子出門在外, 要學會保護自已。”

  她想起昨天的案子,覺得還是提醒一下比較好, “大哥, 我現在查的案子與男孩子有關,兄弟們出門多注意些,家裏巡防也嚴密些吧。”

  商雲彥道:“錦衣衛出手的案子大多需要保密, 我知道怎麽做了, 妹妹也要當心才是。”

  他叫來後麵跟著的兩個健碩長隨,“祖父說, 這兩個人從今天起跟著你了。他們有些拳腳功夫,家裏人也都在西城別院。”

  也 就是說,老太爺除三千兩銀票外,又給她兩房人。

  再加上衛國公夫婦和幾位叔嬸送來的見麵禮——總共五千兩銀票,五十兩碎銀,一匣子珠寶,西城豪宅一棟——她的財富有了質的飛躍

  徹底擺脫一窮二白,一腳踏入上流社會了。

  遺憾的是,她眼下沒有回禮。

  一沒錢,二沒手藝, 等等……

  好像也不是一點手藝都沒有。

  大學時,同寢室的一個好姐妹是手作狂人,首飾和玩偶她都跟著做過。

  盡管會得不多,但一些經典款式還記得。

  她現在會畫畫,把款式畫下來,找人做一做,不 就是回禮了嗎?

  至於祖父,她可以給他一張鳥銃改良圖,畢竟她是玩槍的行家——這個時空的鋼鐵能夠已經小規模生產了。

  打定主意,商瀾謝過商雲彥,再教兄弟們三招,操練幾遍 就到了早飯時間。

  商瀾和兄弟們一起去了正院。

  大戶人家重規矩。

  商瀾之前還沒覺得,這會兒 就有些吃不消了。

  怎樣問安,怎樣洗手,怎樣漱口,怎樣吃飯,似乎通通都不對了。

  商瀾在警局時自覺是個文明人,現在卻懷疑自已來自原始社會。

  好在她應變較強,規矩雖繁瑣,卻也順利應付過去了。

  離開衛

  國公府時,她對自已說,還是單過吧,單過自在,這裏當門親戚時常走動走動 就好了。

  六扇門,二進院。

  商瀾到時,謝熙和三個捕快正在院心小聲嘀咕著什麽。

  她匆匆打個招呼,進了簽押房,“祁門主,羅副門主,宋大捕頭,周大捕頭,邵大捕頭。”

  六扇門總共五個大捕頭,除了這三個,還有兩個在外查案,二人一個姓婁,一個姓李。

  今天的祁勁鬆換了副嘴臉,盡管還是一樣的醜,但好歹多了兩分和藹。

  他笑著說道:“商捕頭,聽說蕭大人給你一個大案子,門裏便緊急找了幾個捕快歸你使喚。”

  “按規矩,一隊人馬有兩個捕頭、四個捕快,可門裏閑著的人手不多, 就暫時由謝捕頭跟你一隊,再湊三個新捕快,你意下如何啊?”

  原來如此。

  商瀾進來時看了眼,跟謝熙一起的三個男子,兩個十四五歲,一個四五十歲,老的老,小的小,還真是緊急湊的,都沒有挑揀的餘地。

  也是, 就算祁勁鬆顧忌她是國公府嫡長女,也不會讓她在六扇門呆得太順當。

  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 就是把她趕出六扇門——這樣遊走在社會邊緣的秘密衙門,沒人歡迎她這樣有大背景的人。

  “多謝祁門主。”商瀾拱了拱手,笑納了。

  祁勁鬆對她的態度並不意外,他指指宋春宋大捕頭,“宋大捕頭負責京畿一帶,從今天起,你 就跟著他吧,遇到什麽事也好有個請教。”

  宋春是慕容飛的人。

  祁勁鬆把眼中釘肉中刺弄到京畿一處了。

  遠處各省天高皇帝遠,他 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幹了。

  好打算。

  “宋大捕頭。”商瀾行禮,原主跟此人極熟,她不用太客氣。

  宋大捕頭起了身,說道:“門主,副門主,我先回去,和小商說說案子的事。”

  ……

  二人從簽押房出來,宋大捕頭叫上謝熙等人,一起去了他的小書房。

  宋春在書案後坐下,說道:“我這裏沒別的, 就是要求大家同心協力,好好辦案。”

  “是!”五個人齊齊應了一聲。

  “去忙吧。”宋春揮了揮手。

  這 就完了。

  眾所周知,宋大捕頭話少,人狠,幾人麻溜地退了出來。

  到了前院,謝熙道:“老商,咱幾個日後 就跟你混了啊。”

  商瀾謙虛道:“你跟我混,我跟你混,不都一樣嗎?廢話少說,先介紹介紹這幾位。”

  謝熙鬆了口氣,老商依舊是老商,這樣很好。

  他拍拍年紀最大、胖乎乎油膩膩的中年人,“劉達,三十八歲,屠戶,會幾手驗屍。”

  “老劉,請多關照。”商瀾打了聲招呼。

  她心裏清楚,但在這種情境下,謝熙說會幾手,隻怕 就真的是隻會幾手。

  老劉慌慌張張地拱了拱手,“商捕頭客氣,老劉不才,別的都不會, 就是膽子大,開腸破肚最在行。另外,家裏豬肉多,商捕頭想吃什麽招呼一聲 就行,咱家給你送去。”

  商瀾笑了,很好,不但介紹自已,還給自家產品做了宣傳。

  別看歲數大,是個伶俐的。

  謝熙又指了指瘦高個頭兒,“王有銀,家裏賣酒,十五歲,嘴甜,會說話。”

  他再點點矮個小子,“他叫劉武,也十五歲。他爹是順天府總捕頭,小夥兒跑的極快。他們仨都是昨天來的六扇門,純新人。”

  王有銀大概一米八,細長眼,愛笑,一笑起來眼睛 就沒了。

  劉武大概一米七多點兒,身體單薄,濃眉大眼,不大愛說話,眼神清亮。

  商瀾覺得三人性子都不錯。

  她喜歡性子好的人。

  她道:“新人沒關係,隻要你們肯學,我 就肯教,大家都好好幹。”

  一個十幾歲的女捕頭能教啥?

  三人心中懷疑,但想起謝熙之前的介紹,還是將信將疑的表了態。

  商瀾又把老太爺給她的喬大喬二介紹了一遍。

  至此,一個日後叱吒江湖的六扇門雜牌軍 就初見規模了。

  ……

  閑事忙完忙正事。

  商瀾麻利地把任務安排了下去。

  劉武跑腿買東西:兩張地圖,十隻畫眉石,一疊毛邊紙,一碗漿糊。

  謝熙、王有銀、劉達去找其他捕快熟悉綠林中的奇人異事。

  她自已又走了一趟宋春的小書房。

  “宋伯伯。”商瀾敲門進屋。

  這一次,宋春沒有托大,客氣地請她在書案前的椅子上坐下。

  “什麽事。”他問。

  “宋伯伯,我來是為了兩件事。第一,我想知道我父親在道

  上的朋友都有誰,我想要個名單。另外,他被害時,六扇門還有誰正在陸洲。”

  宋春的眉心擠出兩道深深的溝壑。

  他思索片刻,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所以……門主道上的朋友都在這裏。”他從抽屜裏取出一張紙,上麵寫了十三個人名,每個人名後都有備注。

  “至於六扇門的人,除了你,我沒聽說當時誰還在那裏。”他這話說得毫不客氣,銳利的鷹眼直視商瀾,仿佛要看出她“皮囊下的小”來。

  商瀾當然不會心虛,鎮定地接過名單,發現備注甚是詳細,字也寫得工整秀麗,便道:“這裏麵有需要重點關照的人嗎?”

  宋春搖了搖頭,但很快又補了一句,“或者……盧海潮?”

  商瀾在名單上找到盧海潮,隻見備注上寫著“洛州人,漕幫幫主,因鹽幫與門主有怨”。

  其實,她不但懷疑慕容飛的道上好友,更懷疑六扇門的人。

  上至祁勁鬆,下到賈家兄弟,都在她的懷疑之列。

  宋春嫌疑最小。

  原主去陸洲前,宋春一直在京主持飛花令等案子,私自離京的可能性極小。

  羅世清當時在請病假,他嫌疑最大。

  至於盧海潮,原主也聽說過此人。

  漕幫與鹽幫發生矛盾後,慕容飛在處理上偏袒了鹽幫,盧海潮單方麵斷交,慕容飛死後,漕幫一個人都沒來。

  商瀾把名單折好,放在袖子,“謝謝宋伯伯,您有沒有聽說過,綠林中不喜歡女人、隻喜歡男人的男人?”

  宋春眼裏有了一絲疑惑,但他什麽都沒問,思考片刻,答道:“我隻知道白展飛,霖海人,擅長輕功。他經營小倌館,聽說鳳求凰有他的股份。”

  商瀾有些失望。

  不過也是,斷袖也是有圈子的,宋春在圈外,不知道圈內的事很正常。

  看來又要去一趟鳳求凰了。

  她起身告辭:“多謝宋伯伯,侄女告辭。”

  宋春道:“有事找我。”

  ……

  商瀾回到前院時,謝熙也回來了,他們也隻打聽出一個白展飛。

  四人找了個人少的屋子等王有銀。

  進門後,幾個聊得正歡的老捕頭立刻停下話頭,同情地看了謝熙一眼,默契地避出去了。

  “這都他娘的什麽事啊。”

  謝熙不痛快,踹了凳子一腳。

  “你是不是傻,他們走了豈不是正好?”商瀾把摔倒的凳子扶起來,“我且問你,我的辣椒怎麽樣了?”

  謝熙眼睛一亮,他 就怕說好的買賣不幹了呢,“大部分發芽了,隻有少數沒動靜。”

  商瀾放了心,“那 就好,發家致富全指望它了,一定得好好伺候著。”

  謝熙道:“你放心,我死了,番椒也死不了。”

  商瀾噗嗤一聲笑了,“胡說八道些什麽!”

  眾人笑了起來。

  巳時初,王有銀回來了。

  帶回一張京畿圖,一張大夏輿圖,版本都不錯。

  商瀾關上門,隱去被害人的部分,介紹了大概案情,並要求幾人嚴守秘密。

  三個新人知道輕重,她嚇唬兩句便也罷了。

  商瀾把大夏輿圖平鋪在條案上,標記出已知的六個案發地。

  以京城為中心。安泰在南,琴州在東。

  呂州、耀陽、濱城在西,此三城都在黃龍河上——黃龍河是大夏最長的河流。

  林州在北,遼安省內。

  六個案發地,時間上沒有連貫性,包括同一條河上的三座城市——說人話 就是,每個案件都是單獨的,找不到時間和地點上的關聯。

  商瀾道:“老謝你有什麽想法嗎?你們仨也可以談談。”

  劉達嚇了一跳,抹了把蒜頭鼻上的油和汗,“小人什麽都不懂啊。”

  謝熙笑道:“老商 就那麽一問,有 就有,沒有 就沒有。”

  “哦哦。”劉達鬆了口氣,“沒有沒有。”

  謝熙點了點離京城最近的兩個地名,道:“我們可以去這兩個地方看看,凶手愛馬,客棧夥計應該有些印象,拿到客棧的賬簿是不是 就能有些眉目了?”

  王有銀紅著臉開了口,“應該查小倌館。”

  劉武也道:“我去問問我爹,看看京城有沒有類似的案子發生。”

  京城民間要是有這樣男強男的案子,早 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但商瀾還是點了點頭,鼓勵道:“大家說得都很好,肯動腦 就是成功的一半。接下來,我也說說我的看法。”

  “從口音判斷,此人八成是京城人,容貌醜陋,平時比較自卑,仇富,且沒有正八經的賺錢路子。他腦子不笨,所以在外地作案應該是

  為了自身安全,搶完錢再回京城享受。最近做的這個案子,他選擇了吃窩邊草,應該是家裏發生了什麽大事。”

  “大家排查的重點是,藥鋪、有名的民間大夫,官府大牢近期有沒有需要大筆贖金的案子。”

  “另外,老謝和小王、老劉,你們還可以注意一下,你們家的鋪子有沒有那種突然變得大手大腳的老客。凶手若娶妻生子,也是有可能的。”

  “妙啊老商!”謝熙一拍大腿。

  劉達還在細細琢磨商瀾的話,被他這一聲嚇了一跳,也趕緊跟著拍馬屁,“商捕頭……英明,嗯,英明啊。”

  劉武倒是個耿直的,不明白 就問:“商捕頭說的都是猜測吧。”

  王有銀崇拜地看著商瀾,說道:“確實是猜測,但我覺著很有道理啊。”

  ……

  商瀾還在開會,錦衣衛那邊已經展開了排查。

  蕭複坐鎮北鎮撫司,一邊處理公務,一邊等待各路人馬的反饋。

  黎兵去的鳳求凰,最先回來。

  “大人。”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卑職聽說一件大事。”

  蕭複放下筆,問道:“什麽事?”

  黎兵道:“大人,商捕頭不是商家認的義女,她 就是衛國公走失的親女兒,那個嫡長女。”

  “什麽!”蕭複大吃一驚,“確定嗎?”

  黎兵道:“京裏已經傳遍了,絕不會有假。”

  蕭複想起那張指婚聖旨,一張俊臉徹底黑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蕭大人:太慘了,我被狗皇帝坑了。

  商瀾:我更慘,我被親娘給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