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到底為誰買禮物
  杜曉南不說話了,雙目緊鎖在前方的道路上,麵容也還算平靜,但隻有他知道,他此刻有多麽的憤怒,憤怒的有多想將宮遠給挫骨揚灰了。

  後麵他就沒再說話。

  謝若巧也沒說話。

  車子一路安靜地駛向青楓別墅,到了後,杜曉南下巴微繃地坐在那裏,斜眼從車窗往外瞧了一眼。

  聽到副駕裏女人離開的聲音,他也沒回頭。

  隻是盯著青楓別墅,盯著青楓別墅的隔壁和周邊看著。

  雖然謝若巧挺討厭杜曉南,也不感激他今天強行非要送她回來的好意,但還是在臨走前敲了他的車窗,在他落下車窗時說了一句,“謝謝。”

  然後不等他回應,直接扭頭走了。

  杜曉南坐在那裏看著她踩著高跟鞋,身姿曼妙地往青楓別墅走,眼神陰冷的都能裝進一整個地獄。

  大門打開,她走了進去。

  很快,她消失在了他的麵前。

  杜曉南收回視線,嗤地冷笑一聲,打著方向盤調頭,回了謝家別墅。

  別墅裏燈火明亮,已經十點多了,所有人都沒有睡。

  王豔慧和謝丹彤甚至是謝賢雄都筆直地坐在客廳,阿三和阿四稱職地守在謝賢雄身後,王阿姨則是垂首立在客廳一側。

  開門聲一響,所有人的視線都齊齊地看了過來。

  見是杜曉南進來了,謝丹彤騰的一下站起來,飛一般撲過來,投進他的懷裏,嗓音裏似乎含了哭腔,“曉南,你可回來了。”

  杜曉南皺眉,從謝若巧那裏回報過來的惡劣情緒還沒消散,實在沒心情敷衍她。

  伸手將她一推,也不管她委屈之極的樣子,直接走向謝賢雄。

  “董事長,我剛已經去看過薑環了,她的傷還需要五天才能好,我讓她五天後來上班,她也答應了。”

  謝賢雄一直沉著的臉色終於緩開,他站起身,衝他說,“上樓休息吧,還是你辦事我最放心。”

  杜曉南淡聲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謝賢雄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上樓去睡覺。

  阿三和阿四也隨之離開。

  杜曉南誰也不看,一邊扯著領帶一邊往樓上走。

  剛踏上樓梯,王豔慧喊住了他,“曉南,你也哄哄彤彤,她這幾天受盡了委屈,也挨了不少罵,就眼巴巴地盼著你回來呢。”

  杜曉南的腳步頓住,扭身看了王豔慧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那裏委屈的真的像是哭出來的謝丹彤。

  王豔慧見他停步了,笑著走過去,輕聲說,“隻有你能哄住她,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也確實得哄著她。”

  確實得哄著她。

  這話聽上去像是威脅,更像是一種命令。

  杜曉南抿唇不語,眉骨涼薄透骨,他將解下來的領帶捏在手中,朝謝丹彤招了一下手。

  謝丹彤立刻擦幹眼珠,朝他飛撲了過去。

  杜曉南摟住了她。

  王豔慧心滿意足的笑,不再當電燈泡,揮手讓王阿姨下去休息後,她也上樓進了臥室。

  客廳寂靜下來,那樣的靜,讓杜曉南的心情越發的煩燥。

  他想著,此刻的謝若巧是不是也在宮遠的懷裏,他們有沒有接吻?有沒有做其他更加過份的事?

  幾乎在想著這些的時候,陰鷙就爬滿了臉龐,眼尾處晦暗滋生。

  他深吸一口氣,降下所有不該有的遐思,麵無表情地推開懷裏的女人。

  不等她開口,他率先說,“我剛下飛機,就去處理你惹出來的事了,到現在都沒休息一會兒,我很累,能不能讓我先去睡覺,有事我們明天說,嗯?”

  他著實疲累,那不是裝的。

  從國外飛回來,十幾個小時,一個氣都沒喘,到了後又是馬不停蹄,他不僅需要休息,還需要倒時差。

  如果是謝若巧在他身邊,他可能還沒這麽累。

  不,是她在身邊的話,他可能壓根就不會覺得累。

  可看到謝丹彤,他隻覺得又累又煩。

  謝丹彤雖然極想膩他一會兒,讓他哄哄她,抱抱她,甚至是親親她,可見他勞心勞累的樣,又不忍心再霸占著他。

  她想著,他這麽累,也全是為了她。

  心裏的委屈頓時消散大半,她體貼地開口,“那你先去睡吧。”

  “嗯。”

  他不再停留,也絲毫沒有眷戀,大步上了樓,進了臥室,洗洗就直接睡下。

  *

  謝丹彤在公司莫名其妙毆打員工的消息被鎮壓了下來,但影響還是惡劣的,雖然說毆打有些誇大其詞,但公司內部確實是在這樣傳著。

  杜曉南解決了薑環那邊,這事兒還沒算完,謝丹彤如今是整個南山項目的總負責人,把韓澤濤派過去,隻是因為謝丹彤什麽都不會,需要韓澤濤為她做事,所以對外,謝丹彤的形象是很重要的。

  南山項目是市政項目,目前是偃局監督,也就是說,這個項目不僅僅是商業事件那麽簡單,出了這樣的事,偃局那邊也得去走一趟。

  第二天去了公司,杜曉南就親自打電話給偃局,約他一起吃飯,偃局還是很給他麵子的,應了飯約。

  擱下電話,杜曉南微微鬆一口氣,想到什麽,又喊了於衍進來,問他,“知道青楓別墅在哪裏嗎?”

  於衍說,“知道呀。”

  杜曉南抿了抿唇,“在那隔壁給我買一套別墅,如果隔壁沒有,就買對麵。”

  於衍一臉莫名其妙,“杜總你旗下的房子已經夠多了,還需要再買嗎?”

  又小聲嘀咕,“買再多你又不住,早晚你還是得回……”

  嘀咕的話還沒說完,桌上啪的一聲重響。

  杜曉南冷著臉將文件甩在了桌麵,“讓你買就趕緊去買,不是讓你在這裏反問我!”

  於衍嚇的立馬點頭,“我現在就去買!”

  然後,逃命似的跑出了總裁辦公室。

  關上門,站在那裏,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最近杜總的脾氣一天比一天見漲,臉色也越來越可怖。

  哎,他容易麽他。

  *

  三天後,氣溫又降了很多,杜曉南穿了一件深色大衣,帶上於衍,去了偃局家裏。

  本來在外麵訂好了包廂,但偃局說他家裏暫時有客人,走不開,讓他到家裏陪他喝喝茶,杜曉南自然義不容辭,帶上禮物就來了。

  隻是沒想到,偃局所說的客人,竟是謝若巧。

  謝若巧此刻正盤腿坐在茶座邊緣,是一個黃梨木的四方幾案,擺著很是複古的茶具,看上去像磚窯色又似乎更驅近於土色,燒開的茶正徐徐地吐著蒸氣,一進門就能聞到滿室的茶香,兩個淺杯裏盛滿了茶水,其餘皆扣在珍貴的茶托裏。

  謝若巧是知道杜曉南要來的,剛偃局打電話的時候並沒有避諱她,故而,看到杜曉南出現在茶室,她絲毫不意外,隻挑了挑秀雅的細眉,站起來客氣地打了一聲招呼,“杜總。”

  然後又施施然地坐下,垂眸沏茶。

  杜曉南看到她,相當的意外,幽深的黑眸裏滑過一絲不知名的情愫,又很快歸於平靜。

  他淡淡地回應了一聲嗯,便看向偃局,笑著打了一聲招呼,便被偃局喊著坐在謝若巧的一側,也是在偃局的一側。

  謝若巧跟偃局麵對麵,他隻能坐側麵,說是坐,其實也是盤腿而坐。

  於衍在外麵擱好禮物,進來守在杜曉南的身後。

  謝若巧給杜曉南沏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麵前。

  偃局笑嗬嗬的說,“你嚐嚐看,這茶不錯,是巧巧親自挑選的,我剛嚐了,味道很好。”

  杜曉南眉目清淡,俊臉上沒什麽表情,卻十分紳士有禮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香襲上舌尖,然後灌滿喉嚨,清冽的甘醇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杜曉南又品嚐試的喝了一口,毫不吝嗇的誇讚,“確實是好茶。”

  偃局嗬嗬笑開,“巧巧很會挑茶的。”

  “是麽。”他不動聲色,悄然抬頭掃了謝若巧一眼,便又望向偃局,“我不太懂這個,如果早知道偃局這麽愛喝茶,我今天應該帶些茶葉過來。”

  他說這話就太謙虛了。

  他是什麽身份的人物,如何不懂怎麽挑選茶葉,而居在他這樣的高位,又如何不知道偃局的喜好,這麽一番話說出來,無非是意在言明,他跟謝若巧不是一路人。

  偃局看他一眼,又看向謝若巧。

  謝若巧也不是不識趣的人,她縱然年輕,可摸滾打爬那麽多年,早就煉就了爐火純青的本事,尤其她能強行突入謝氏高層,並九進九出,令謝賢雄都不得不重用忌憚,又如何聽不得杜曉南的話。

  她兩手撐著坐墊起身,笑著說,“偃叔既然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擾了,改天我再來看您,給您帶別的好東西過來,一會兒我還有事,先走了。”

  偃局自然不留她,“路上開車小心點。”

  “嗯。”她溫軟含笑地應著,起身之後又衝杜曉南點了點頭,然後穿好拖鞋,出門拿了大衣,換了自己的鞋子,走了。

  謝若巧很清楚這個時候杜曉南來偃局這裏是做什麽,無非也是因為南山項目,而她,也是為此而來。

  她知道偃局因為謝丹彤打了薑環一事而對謝丹彤不滿,連帶著他可能都對謝氏有些不信任了,當然,這其實是她樂於見成的效果,隻是……

  她垂了垂眼,攏緊大衣站在陽光還算不錯的小區綠花帶邊緣,她來說情,不是因為謝丹彤,也不是因為謝氏,隻是因為當初她是答應了偃局一定會把南山項目做好,她承諾了他,就不會食言,加上她想安撫薑環,就來了。

  再有杜曉南的親自拜訪,想來偃局心中的氣,很快就會散了。

  雙手裝入黑色風衣口袋裏,她踩著高跟鞋,上了車。

  單手撫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撥了號碼打給宮遠,“我出來了。”

  宮遠說,“晚禮服我拿回來了,你回來試一試,然後再帶你去買配套的首飾。”

  謝若巧笑道,“好。”

  杜曉南一回來謝賢雄就以南山項目啟動為由,舉辦了一場商業晚宴,當然,晚宴的時間不是在今天,而是在後天,剛好周末。

  那個時間,也剛好是薑環的傷勢養好,回謝氏集團上班的日子。

  謝賢雄辦這個商業晚宴,打著什麽心思,謝若巧也清楚,無非是澄清一些對謝丹彤不好的謠言,讓薑環和謝丹彤在這個晚宴當著所有上流名士們的麵握手言和,並挽回這幾天謝氏被汙垢的不好的形象。

  橫達地產也是被邀請名單之一,那一天宮櫟會去,宮遠也會去。

  宮遠邀請她做女伴,她同意了。

  謝若巧開車回青楓別墅。

  *

  茶室裏沒了外人,偃局就收起了麵對謝若巧時的親切和溫和,笑容變得有些寡淡,但混到他這個位置的人,並不是一個會被情緒控製且還會牽怒別人的人,他不滿的是謝丹彤,並不是杜曉南,故而,並不為難他,給了他機會說話。

  杜曉南先說了道歉的話,又保證南山項目一定會定時定量地完成。

  偃局笑著說,“我是相信你的,但謝家大小姐,我不太信任。”

  杜曉南再次強調,“偃局放心,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我會親自監督,若再出什麽意外,你盡管該怎麽做就怎麽做,我不會再來找你說情。”

  偃局輕歎一口氣,“不是我要為難你們,你也很清楚,這個項目不是謝家一言堂,我這邊也懸著一把劍,如果項目做好了,那倒是可喜可賀,你們能賺錢,我也能交差,可若是搞砸了,你們損失錢是小事,我這頭頂是什麽風暴可就不知道了。”

  杜曉南深為理解地點頭,“明白。”

  偃局有些可惜,“你是明白,但謝董事長似乎不太明白呢。”

  他沒有明顯的指責,但這話顯然已經在指責了,意在言明謝董事長不會用人,怎麽會革了謝若巧扶了謝丹彤。

  杜曉南默言不語,半晌後才輕淡地說,“董事長有董事長的顧慮,我相信董事長,也相信謝氏集團。”

  偃局笑了笑,心想,你誰都相信,唯獨也不信任謝丹彤。

  罷了,他也隻是總裁,上頭還一個董事長,他也不能強求他換掉謝丹彤。

  謝氏的事情他不會過問,謝董事長要用誰,要革職誰,他既便是偃局,也無權插手,他的手還沒伸那麽長。

  端起茶杯去喝茶,卻發現茶杯已經空了,杜曉南立刻親自拎起茶壺,給他斟滿。

  等杜曉南擱下茶壺,偃局看著杯中水,忽然出聲說,“知道我為什麽那麽信任謝若巧嗎?”

  杜曉南大掌微微收回,平坦地擱在兩腿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但冷峻的眉梢卻忍不住揚了起來,眸中有絲饒興,他看向偃局,笑著搖頭,“不知。”

  偃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才說,“她有心,比任何人都真誠。”

  擱下杯子的時候,又笑道,“你們肯定都不明白,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把南山項目交給她。”

  這個杜曉南確實不知道。

  他隻知道謝若巧確實有本事,但她具體是如何一舉拿下南山項目的,他並不很清楚。當然,他也有派人盯著謝若巧,可表麵上她所做的事情跟別人沒兩樣。

  南山項目並不是忽然之間出現的招標項目,而是進行了很多年的,可以說,盯著這個項目的企業多如牛毛,落敗的企業也多如牛毛,謝氏也敗過一次,應該說,在當時的杜曉南眼裏,最有希望拿到這個項目的企業應該是橫達地產,可最後謝若巧的出現,打破了所有人的預知,亦打破了他的預知。

  她為謝氏拿到了這個項目。

  原以為沒什麽內幕,可聽了偃局這話,杜曉南深知,這裏麵必然有內幕,還是他不知道的,他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難道不是走流程拿下來的?”

  偃局笑道,“光憑走流程的話,我更相信橫達地產,那就沒你們謝氏集團的什麽事了,但那天意外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改變了主意。”

  “什麽事?”

  偃局看了他一眼,卻又不說了,慢悠悠地將茶水喝完。

  杜曉南還要給他倒,被他抬手製止了,“不喝了,去吃飯吧。”

  他不說,杜曉南也不敢逼問,雖然他已經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聽他說去吃飯,杜曉南立刻站起身,“那我們走吧,包廂已經定好了。”

  偃局點了點頭,落地穿了鞋,往門外走。

  杜曉南和於衍一起跟上。

  三個人在門口換鞋子,偃局忽地來一句,“其實你今天不來,我也不會再過問你們謝氏大小姐打人的事情了,因為剛剛巧巧就是為這件事而來,她是為謝大小姐說情的,再加上薑環還在負責這個項目,我便當作什麽都不知道。”頓了頓,想說一句,“你們謝董眼光真不行。”但想想這話不符合他的身份,便又沒說。

  杜曉南卻是怔住了,謝若巧今天來是為謝丹彤說情的?

  他倒不認為她會落井下石,她最多冷眼旁觀,可能還會幸災樂禍吧。

  在偃局家裏看到她,他也頗為詫異。

  原本堅定的她不會落井下石的想法就有些動搖。

  她若不是來落井下石的,能來幹什麽呢?

  他壓根想不出,她跟偃局的關係竟會這樣的好,別人都稱偃局,可她剛剛稱偃叔。

  那句偃叔一出,他內心莫名一鬆,心想,原來她隻是來喝茶的。

  卻不想,她是為了謝氏而來,不,應該是為南山項目而來吧?

  那是她辛辛苦苦拿下來的,是她兩年多的心血,她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它出事。

  隻是,能為謝丹彤說情,還真的……意外的可愛。

  杜曉南笑了笑,卻是沒接偃局的話,隻十分突兀地把話題繞到了茶葉上,“剛那茶葉真的很好喝,以前真沒喝過,偃局不介意我捎帶一盒回去吧?”

  這回換偃局愣住。

  就是站在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於衍都忍不住往他臉上掃了掃。

  杜總說什麽?

  從偃局家裏捎帶一盒茶葉回去?

  這麽掉價的事情他怎麽說得出口!

  於衍忍不住提醒地咳一聲。

  杜曉南卻似乎沒聽見,目光落在偃局身上,笑的十分紳士客氣。

  那臉上也沒有半分尷尬掉價的樣子,目光平靜含了笑,卻透著堅定不移。

  偃局看出來他不是在開玩笑,驀地笑一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喚了裏麵的一個傭人出來,吩咐他去茶室拿茶案上的茶盒。

  傭人去了,拿了茶盒出來遞給偃局。

  偃局讓杜曉南接。

  杜曉南接了,又轉交給於衍,笑著說了句,“謝謝。”

  然後換了鞋子,跟著出門。

  於衍拿著那盒茶葉,隻覺得詭異非常。

  杜總如果真想喝茶,什麽茶葉他喝不到啊,他隻要一張口,就沒有他喝不到的茶葉,怎麽偏要做這麽掉價的事情從偃局這裏捎一盒?

  於衍覺得,最近杜總真的有些神經質。

  *

  謝若巧回到青風別墅,先試了晚禮服,再陪宮遠在家裏吃飯。

  吃完飯,二人就去購買首飾了。

  謝氏集團舉辦的商業晚宴,邀請了一半以上的貴商名流,參與的人也很多,男士排開,就是各色各樣的名媛小姐,富商太太,甚至是娛樂明星。

  男人們在這樣的宴會上談事業,女人嘛,自然是展露自己的美,秀身價,秀氣派了。

  因此,來買首飾的小姐太太和明星們也很多。

  謝若巧和宮遠一進來,形形色色的眼睛就看向了他們。

  韓小仙看到謝若巧,眼睛一亮,張嘴就喊,“二小姐。”

  正準備抬步過去打聲招呼,旁邊傳來一聲冷哼,然後是馮南晴陰陽怪調的聲音,“大小姐在這裏呢,你想跑哪個私生女那裏獻殷勤?”

  韓小仙正欲抬起的腳一頓,生生落了下來,訕訕地抬頭,瞅了謝丹彤一眼。

  謝丹彤表情很淡,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似的,也壓根沒把謝若巧和宮遠放在眼裏,她隻是專注地挑選著中意的首飾。

  旁邊圍著的三三兩兩的謝氏高層的女兒們也衝謝若巧投來鄙夷的眼光,討好地對著謝丹彤說一些恭維的話。

  宮遠最是聽不得別人說謝若巧是私生女,雖然這是事實,背地說,他不知道就算了,可當著他的麵辱罵他的女朋友,他哪可能會忍?

  他拉著謝若巧的手,大聲說,“你盡管看,喜歡什麽我全部買給你。”

  有人泛酸地譏嘲,“穿的再光鮮亮麗,也掩飾不住她是私生女的劣質出生。”

  “就是呀,都被謝家趕出來了,怎麽還有臉在外麵招搖,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不是說跟宮二少爺度蜜月去了嗎?怎麽還在南江市呀,難不成那些都是謠言?其實並不像外麵說的那樣,她跟宮二少爺好事將近,隻是炒作?”

  有人掩嘴輕笑,“她現在也隻能靠這些炒作在南江市風靡一會兒了。”

  “有些人明明什麽都不是,卻非要拿自己當回事,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幾斤幾兩,什麽出身。”

  周圍的議論聲讓宮遠的臉驀地寒了下來,他正要抬步,去教訓這些嘴碎的賤人們,卻被謝若巧一把扣住了胳膊。

  謝若巧真是煩夠了這些沒事就一副長舌婦的女人,她原本不想理會她們,可她們把宮遠惹氣了,那她就不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了。

  人是很多,但敢這麽明目張膽說她的,除了謝氏高層的那些女兒們,真沒別人了。

  別人最多指指點點,礙著宮遠的麵子,也不敢當著她的麵這麽說她。

  謝氏就仗著風頭盛,壓過橫達地產一頭,又把橫達地立排名在外,這些女人們就以為她們也能把宮家人不放在眼裏了。

  她們算什麽,最多算謝丹彤身邊的狗。

  無非也是想討好謝丹彤,所以就這麽不遺餘力的埋汰她。

  謝若巧走到那一群圍著謝丹彤並極力地想討好她的女人們堆裏,冷眼從她們的臉上一一掃過。

  沒什麽氣勢,也沒什麽威力,但不知為何,被她的眼神一掃,竟有一股透心的冷從腳底躥出。

  然後她們聽到她輕淺卻充滿涼薄的聲音。

  “好歹我現在也喊你們嘴中的大小姐一句大姐,喊謝董事長一聲爺爺呢,你們辱罵我的時候,難道沒想過我也姓謝?大小姐不明事理,以為別人是在恭維她,其實是在她的頭上撒野,難道謝董事長也不會知道?就算他對我不管不顧,可看在南山項目的麵子上,他也會顧及一二的,我到底有多少斤兩,別人不知道,大小姐卻一定是知道的,是不是,大姐?”

  清冷的視線落在謝丹彤身上,三分譏俏,三分涼薄,四分嘲弄。

  她是弄不明白,謝丹彤的腦袋是漿糊做的嗎?任由別人對她進行人身辱罵,她還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她難得覺得別人辱罵了她,她就十分光彩?還是她覺得通過這樣的對比,她就越發的高貴了?

  稍微聰明的人,都不會故意縱容狐朋狗友來辱罵她。

  不說她姓謝,與她身體裏流著一樣的血了,就單從南山項目上說,她也得在外麵維護著姐妹情深,她是真不知道謝賢雄以謝氏集團的名義舉辦這麽大型的商業宴會是為了什麽?

  今日這些話,若是被有心的媒體捕捉到了,又是一筆黑料。

  前腳別人才剛給她擦完屁股,後腳她又犯蠢。

  謝若巧忍不住冷冷地想,跟這樣的蠢人出身一家,才是她的恥辱好不好?

  謝丹彤確實很享受別人對謝若巧的辱罵,那樣的辱罵不單襯的她高貴,還讓她享受到了被人捧著奉著的虛榮感。

  她自生下來就是謝家大小姐,過著貴族公主般的生活,自認比別人高人一等,清高的不行。

  她眉梢挑起得意的弧度,看著謝若巧,鄙夷之色很明顯,“你才不要在這裏挑撥離間呢,她們又沒說錯,你本來就是私生女。”

  “是嗎?私生女都比你這個正牌大小姐能幹,你連一個私生女都不如,還有什麽得意洋洋的?我是真不明白你在得洋意意個什麽勁!”

  人群中忽然插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眾人紛紛看了過去。

  謝若巧也十分奇怪地看了過去,這個時候,還有人為她出頭?

  謝丹彤也一臉怒色地看了過去。

  就連宮遠,也忍不住往說話的小姑娘看了去。

  不是別人,正是偃局的小女兒偃詩涵,因為偃局很疼愛她,張口閉口幺幺的叫,故而,整個南江市都知道這位幺幺小姐。

  仗著偃局的寵愛,她甚是囂張跋扈,時常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看到她,謝若巧的額頭抽了抽,看來,今天她是她路見不平的對象了。

  眾人看到偃詩涵出現,麵色紛紛變了變,向來民不與官鬥,就算這些女人們的家人或多或少都是有錢的富商,在南江市說得動幾句話,辦得成幾件事,但不會傻的去得罪偃詩涵,進而得罪偃局。

  一些事不關己隻想看一看熱鬧的閑雜人等趕緊借口離開,唯謝丹彤一夥人沒有走。

  韓小仙見謝丹彤明顯的生氣了,一副怒氣騰騰的想要找偃詩涵理論的樣子,她趕緊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卻被謝丹彤氣的大力甩開。

  謝丹彤如今膨脹了,自從拿到南山項目的總負責權之後她就膨脹了,再加上她上次打了薑環,受到了批評,可爺爺也沒說革了她的職,杜曉南還為了她專門回來,幫她擺平這件事情,她後台很強硬,不單有爺爺,還有杜曉南,她怕誰呢?她誰也不怕。

  不管她做了什麽事,他們都會為她出頭為她擺平的。

  她生下來就不是要被人壓一頭的,她生下就該是要被人捧著奉著的,這個偃詩涵憑什麽那麽說她?

  謝丹彤最恨別人說她不如謝若巧,她是高貴的謝大小姐,謝若巧隻是一個私生女,她會不如她?

  她不認為自己不如她,可不知道為何,每次一看到謝若巧,她的心裏就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嫉妒,仿佛謝若巧就是上天專門派來克她的天敵,她討厭她,憎惡她,隻想再把她打到泥潭裏去。

  謝丹彤氣哄哄的走過來,頤指氣使地指著偃詩涵,“你是哪根蔥,也敢來教訓我?”

  偃詩涵挑著眉冷笑,年輕的臉甚是囂張,“你是哪根蔥,敢指我?”

  “你——”

  謝丹彤正想破口大罵,韓小仙立馬衝過來拉住了她。

  馮南晴也覺得這樣再鬧下去,指不定謝丹彤要吃虧,立刻也衝了上去。

  兩個人強行將謝丹彤拉走。

  偃詩涵卻好像故意似的,扯著嗓門不無譏諷地冷笑,“就你這素質,還千金大小姐呢,我呸!說真的,你連給巧巧姐提鞋都不配!”

  原本謝丹彤被韓小仙和馮南晴強行拉走,心裏就窩著一肚子氣,不是很情願地被拉走,又被偃詩涵這麽一刺激,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大概真是氣極了,力道極大,一下子就將韓小仙和馮南晴給甩開了,她怒氣衝衝地走過來,揚起手臂就要扇偃詩涵,卻被宮遠眼疾手快地一把扣住手,又狠狠甩開,一臉嫌惡地說,“在這麽多人麵前動手,你也不嫌丟人。”

  謝丹彤被宮遠那麽一摔,整個人都沒站穩,高跟鞋一崴,栽倒在了地上,模樣極其的狼狽,剛剛看熱鬧的人走了,可後來又進了一些,雖然不多,可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她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覺得她們都在嘲笑她,就是那些櫃台上的導購員,似乎都在嘲笑她。

  長這麽大,她從來沒這麽丟臉過,她氣的眼睛都紅了,指著他們,“好,你們都來欺負我!你們等著!”

  她掏出手機給杜曉南打電話,杜曉南剛把偃局送回家,返身回到車上,就看到了謝丹彤的來電,他不想接,但覺得他也得跟她好好談談,索性接了。

  還沒開口說話,那頭先是哭聲,“曉南,有人打我。”

  杜曉南平靜地問,“你在哪?”

  謝丹彤報了地址,知道杜曉南要來,她這才又雄赳赳氣昂昂地起身,指著宮遠,指著謝若巧,指著偃詩涵,“你們等著,我未婚夫馬上來,看他來了怎麽收拾你們。”

  謝若巧嗤地笑一聲,一手拉著宮遠,一手拉著偃詩涵,“走吧,我們換家店,這裏的空氣真是難聞。”

  偃詩涵笑道,“何止空氣難聞,還有狗吠。”

  宮遠不說話,可被偃詩涵的一句‘狗吠’弄的沒能忍住,笑出了聲,明明也隻是笑,可聽在眾人耳裏,卻更多像是嘲笑。

  謝丹彤一張漂亮的臉青紅交織,一會青一會紫,像打破的顏料盒,別提多好看了。

  韓小仙和馮南晴都不敢在這個時候說話,自然也不敢去攔謝若巧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了。

  周圍的人麵麵相覷,有些人也在忍著笑,卻不敢笑,畢竟,謝大小姐的身份,真的令人有些忌憚。

  *

  杜曉南到達首飾店的時候,謝若巧一行人已經走了。

  從韓小仙嘴裏聽說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後,他向來涼薄的眸帶了陰森的氣息落在謝丹彤的臉上。

  縱然他有點火,覺得她就算再蠢也該長點腦子吧。

  現在是什麽時候,這裏是什麽地方,她是什麽身份,在這裏跟二小姐爭什麽口舌。

  爭贏了她就能拿世界冠軍了?

  爭贏了也掉價。

  而爭贏了隻會更丟人。

  他也沒有責備她,可那如針芒的視線卻教謝丹彤心頭頓感不安。

  她有些怯怯地扯了扯他的風衣袖口,“我是讓你來給我撐腰的,你這麽看我做什麽。”

  她不滿地嘀咕,“我又沒做錯。”

  杜曉南冷笑,清峻的眉骨涼意更甚,幾乎是漫不經心的語調,“我沒說你做錯,你是謝大小姐,你都是對的。”

  環視一圈,沒看到謝若巧,又問,“欺負你的人呢?”

  謝丹彤冷哼,“跑了。”

  杜曉南一臉淡漠,“那走吧。”

  走出首飾店,他給於衍使了個眼色,於衍立刻會意,又返回到首飾店裏麵,今日的事情絕對不能透露出去,所以他得去給那些人警警醒。

  謝丹彤的腳剛剛崴了,可杜曉南仿佛眼瞎似的,恍然看不見,任她一瘸一拐地往下走,也不管她。

  韓小仙和馮南晴都很忌憚杜曉南,今日的事情她們其實也有責任,怕杜曉南追究,一出首飾店的門就立馬借口走了。

  其她的烏合之眾也全部灰溜溜地跑開,之所以不留下,也是不想在這裏當電燈泡。

  謝大小姐可不是能容人的人,而且,心眼還小。

  來到車邊,杜曉南沒上去,站在車門邊等於衍。

  謝丹彤見他好像沒見到她的腳受了傷似的,委屈地抱怨,“我腳疼。”

  杜曉南這才瞅了一眼她的腳,想到她剛剛說被宮遠推了一下,崴到了。

  他轉身拉開車門,不算熱情也不算冷淡,就平平無仄的聲音,“先到車上坐著,一會兒讓於衍帶你去醫院看看。”

  謝丹彤一聽,不滿道,“你不陪我去醫院嗎?”

  杜曉南依舊是淡淡的腔調,“你不是來買首飾的嗎?反正已經出來了,我替你買了,你腳受傷了,就不要再跑來跑去,讓於衍帶你去醫院,晚上等著收禮物就行了。”

  他這麽一說,謝丹彤覺得這一腳崴的真值,她眸中閃爍著喜悅的光,十分聽話地道,“好,我先去醫院,然後再回家。你不能食言哦,我在家裏等著你的禮物。”

  “嗯。”

  於衍過來後,向杜曉南報備,裏麵的人都已經處理好了。

  杜曉南點點頭,讓他送謝丹彤去醫院,先看腳,然後再送她回家。

  於衍有半秒的怔愣,他去送大小姐看傷?

  今天下午不是還有很多工作嗎?

  委實不明白,但也不敢問,隻得應下,“知道了,那我先送大小姐。”

  男人又是一聲麵無表情的嗯字,然後往後退了幾步,看著於衍上車,載著謝丹彤離開。

  車上,謝丹彤極力向於衍顯擺,“你知道曉南把你支使走要做什麽嗎?”

  於衍笑了笑,“杜總難道不是回公司嗎?”

  那麽多事等著他,剛把偃局那頭安撫好,回去了還不知道有多少事兒等著呢,杜總那麽忙。

  卻不想,謝丹彤得意洋洋地說,“才不是呢,他是去幫我買首飾了!”

  於衍愕然一愣,臉上的笑十分淡漠地散了下去,他嘴角勾了一絲笑,不冷不熱的,“是麽。”

  “是呀!”謝丹彤並沒有發現於衍臉上的嫌惡,甚至是鄙夷,還自顧興高采烈,“以前我總覺得曉南對我太冷淡了,還以為他不喜歡我呢,但現在我才知道,他是那麽愛我。”

  她嘻嘻地笑起來,卻沒忘記她母親上次說的要想時刻知道杜曉南的行蹤,就得買通他身邊的人,而於衍就是杜曉南身邊那個形影不離的人,她覺得她是杜曉南的未婚妻,又是他深愛的女人,她想買通於衍,那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於是,她直言道,“於秘書,你跟在曉南身邊辛苦了,我身為他的未婚妻,也有責任照顧你,你往後有什麽需要,盡管對我說,在南江市,就沒有我辦不到事。”

  於衍扯了扯唇,內心輕蔑不屑,臉上卻不顯眼不露水,應了聲,“謝謝大小姐。”

  謝丹彤以為他接受了她的‘施舍’,笑著說,“不用謝,你以後時刻向我報備曉南的行蹤就行了。”

  於衍冷不丁地被她的話給逗笑了,向她時刻報備杜總的行蹤?她算哪根蔥?她真以為杜總會娶她,她會成為杜總的妻子?

  真是不拿著鏡子照照自己什麽德行,以她未婚夫的身份呆在謝氏,隻是因為杜總不想麻煩而已,就她,也配?

  於衍沉著臉不應話,謝丹彤也不再多說,她覺得於衍不敢不向她報備杜曉南的行蹤,她沉浸在自我良好的感覺裏,一路到了醫院。

  看完傷,就回了家。

  晚上她果然如願以償地收到了杜曉南的禮物,可杜曉南本人卻沒有回來,他的理由是,下午浪費了一下午的時間,晚上加班。

  謝丹彤拿著他送的禮物,內心甜蜜,也知道他下午為了她荒廢了工作,就沒再說什麽。

  *

  杜曉南坐在辦公室裏,對麵站著於衍。

  杜曉南問他,“別墅買好了沒有?”

  於衍說,“買好了,在青楓別墅的對麵,你這幾天忙,我也沒把鑰匙給你,回頭我把鑰匙拿過來。”

  “不用回頭了,你現在就去拿,晚上隨我去一趟。”

  於衍愣了愣,“晚上?”

  “嗯,”又加一句,“送禮物。”

  於衍摸了摸頭,心想,我不是已經派人把禮物送給大小姐了嗎?

  轉而一想,昨天替杜總買的那棟別墅在青楓別墅的對麵,而二小姐目前就住在青楓別墅裏,所以,杜總是要親自給二小姐送禮物?

  於衍仰頭看了看天花板,默默地轉身去拿鑰匙。

  剛走到門口,辦公桌後麵的男人又來一句,“今天從偃局那裏拿回來的茶葉呢?”

  於衍頓住,扭頭說,“擺櫃子裏了。”

  杜曉南淡淡地說,“拿出來,以後加班,我就喝這個茶了。”

  於衍笑著哦一聲,又笑著問,“現在要泡一杯嗎?”

  “你說呢?”

  男人挑眉,眸光不善地瞪著他。

  就隻會問廢話。

  於衍笑,去櫃子裏取了那盒茶葉,先給他泡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再去他的秘書室取鑰匙。

  晚上十一點,謝若巧接到杜曉南的電話。

  她已經睡了,被鈴聲吵醒,迷迷瞪瞪,語氣也很不好。

  沒看來電,接起來就語氣極衝地喂了一聲,“哪位?”

  杜曉南站在新別墅的臥室陽台上麵,迎著初冬裏的寒風,透著幾盞不大明亮的路燈,望向對麵的別墅。

  別墅裏已經漆黑一片,他淡淡笑出聲,“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