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 章
  【第二百零二章】

  安煜牽著蘇為昱去了前廳, 向蘇翰采簡單說了湖邊的事情。當有人問蘇為昱那兩個孩子是怎麽摔進湖中時,蘇為昱躲在安煜身後不吭聲。那兩個小少爺的家人便不敢再問。兩個小少爺被救上來後嚇傻了, 一句話說不出來。當蘇為昱對他們笑出一對小酒窩, 他們兩個隻會放聲大哭。

  恐驚聖駕,兩個小少爺的家人趕忙帶著孩子提前告辭歸家。

  裴徊光多看了蘇為昱一眼,笑了。他慢悠悠地開口:“蘇家千金乖巧討喜, 進宮伴讀罷。”

  大壽星蘇翰采瞬間黑了臉。五年了, 他始終對裴徊光讓獨孫男扮女裝這事兒耿耿於懷。他盯著裴徊光咬牙切齒:“掌印這話荒謬!伴讀都是男郎,我的孫女如何進宮伴讀啊?”

  他故意在說到“孫女”二字時, 加重語氣。

  裴徊光頷首, 道:“左丞說得對。就那送到陛下身邊當個大宮女也不錯。”

  “你!”蘇翰采氣極。

  安煜皺眉。到底是左相府千金, 給她做宮女成什麽樣子?她剛要開口, 蘇為昱抱住她的腿, 大聲說:“為昱想進宮陪哥哥讀書, 做哥哥的婢女!”

  他仰起白淨的小臉蛋,可憐兮兮地說:“哥哥帶我走吧。”

  雖然家裏對他很好,可是蘇為昱不想困在如今的窘境裏, 他想給自己謀一條不同的路。

  安煜一怔, 瞧著她這樣子, 忽然有點心軟。

  裴徊光笑了:“真是個乖孩子。嘖, 若是左丞不準你入宮, 咱家可要搶人了。”

  “裴徊光你別欺人太甚!”蘇翰采氣得快要跳腳。他的獨子急急拉住他的袖子。蘇翰采冷靜下來, 蘇為昱進宮總比被裴徊光這個瘋子帶走要好, 他隻好咬牙沉默下來。

  是沉默,也是默許。

  蘇翰采在心裏默默罵著裴徊光,又盼著英明神武的年少帝王早日將這作惡多端的司禮監大太監扳倒!

  坐在上首的沈茴隔著一張張宴桌, 望向裴懷光。宴席每桌都坐滿了, 唯裴徊光的那一桌隻他一個人。她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道:“時辰不早了,哀家也該回宮了。”

  聽了她這話,滿座賓客立刻起身。

  沈茴望向安煜,問:“煜兒,你一起回嗎?”

  安煜搖頭,稱還有些事情要做。

  沈茴望向安煜的目光噙著滿意。煜兒從小就懂事,這五年更是成長飛快,如今已經可以自己處理很多朝政了。沈茴從一開始就有心教著她,如今也在慢慢放權。

  “徊光,同哀家回宮。”沈茴起身,朝外走。

  聞言,裴徊光亦起身,立在一旁,待沈茴走到身邊,略欠身,遞出小臂讓她搭。

  裴徊光走了之後,廳內宴席的氛圍更輕鬆了。

  ·

  沈茴回到昭月宮後,換了身寬鬆舒服的衣裳,整個人懶洋洋地偎在裴徊光懷裏。沒有外人的時候,沈茴總是喜歡這樣黏在裴徊光的身上。裴徊光在昭月宮陪著沈茴一下午,陪她一起用過晚膳後,又一起出去走一走消食散步。

  兩個人走進海棠林。

  海棠葳蕤,可避人影。兩個人走了一會兒,一陣微風將遠處兩個經過的宮女的談話送過來。

  “掌印和太後剛過午時回了昭月宮,掌印一直沒走。你猜掌印什麽時候會走?”

  另一個小宮女壓低聲音:“不要議論貴人們,小心掉腦袋!”

  兩個小宮女很快走遠了。

  半個時辰後,裴徊光從正門離開昭月宮,回了滄青閣。

  沈茴在書房裏處理了些政務,忙到很晚。她放下書冊,輕揉發酸的手腕。

  沉月在一旁揪著眉絮絮:“太後歇下吧?難得今兒個忙完得早。這五年,您就沒哪天睡的超了兩個時辰……”

  沈茴搖頭,說:“再熬五年,等煜兒長大就好啦。”

  她彎著眼睛笑:“等那時候呀,我每天睡上五六個時辰!”

  沉月也跟著笑起來,她彎腰幫沈茴揉著手腕。

  沈茴在軟椅上坐了一會兒,略解了乏,便帶著團圓從暗道往滄青閣去了。

  這些年,她去滄青閣的次數屬實不多。

  到了滄青閣,沈茴尋到裴徊光時,他正懶洋洋地坐在一堆玉料後麵,用一塊紅玉給狗剩兒雕花燈。比起瓜果食材,他還是更擅長在玉石上雕琢。沈茴安靜地坐在他身邊,雙手托腮,瞧著他雕刻。他的手又好看又靈巧。隻是每每沈茴望見他缺了一小節的小手指,總是心疼。沈茴移開視線,開始在房中隨便看看。

  博古架上擺著很多惟妙惟肖的玉雕,都是裴徊光閑來無事時雕來打發時間的。

  沈茴被角落裏的一個檀木小盒吸引了目光,她蹲下來,緋紅的裙擺鋪地像綻到盛時的紅薔薇。她將小木盒打開,看見裏麵是一個白玉雕的鏤空球。她好奇地將它拿出來細瞧,驚豔於其上精致的雕紋,又疑惑於其中嵌著的刀片。

  沈茴怔了怔,忽然想起來許久之前裴徊光曾讓她挑一個小玩意兒,他要親自雕一個與她一起玩。她凝望著掌心裏的白玉球,指腹輕輕摩挲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孔洞雕紋。她一邊琢磨著這小東西的玩法,一邊問出來:“這個到底是怎麽用的?”

  裴徊光抬抬眼望過去,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剃球沒什麽可玩的。”

  他將手中的小刀放下,上半身略向後靠,略有深意地望著沈茴,慢悠悠開口:“怎麽,又想和咱家玩點新奇的花樣兒?”

  沈茴沒怎麽聽裴徊光的話,她蹙眉望著手裏的白玉球,默念著它的名字,還在琢磨著它的用法。片刻之後,沈茴驚訝地抬起眼睛望著裴徊光,說:“我好像知道是怎麽用的了。”

  裴徊光“嗯”了一聲,朝沈茴伸出手,沈茴將手遞給他,由他拉進懷裏。她手中還攥著那個泛著瑩光的白玉剃球。她攥弄著剃球,問:“你都雕好了,怎麽一直沒用呢?”

  裴徊光默了默,才道:“毛茸茸挺好,蹭著舒服些。”

  他用指背慢條斯理輕蹭自己的臉頰,動作緩慢下移,再在自己微涼的唇上輕輕地撚蹭著。

  “你又口無遮攔……”沈茴小聲嘀咕著。她抬起眼睛瞧見裴徊光動作,迅速將他的手拍開。她帶著嬌嗔的輕哼軟綿綿的。她垂著眼睛,還在瞧著手裏的剃球。

  過了好一會兒,沈茴拽一拽裴徊光的衣襟,亮著眼睛問他:“若我用了,也可以像你一樣白白軟軟嗎?”

  “嘖。”裴徊光低笑一聲,“太後說話也不見得有遮攔啊。”

  沈茴也覺得說的有點過了,她抿唇低下頭,不去看裴徊光,卻軟軟靠在他懷裏。

  裴徊光直接將沈茴抱起來,往盥室去。

  共浴之後,裴徊光將沈茴抱坐在高高的三角桌,用剃球幫了她。

  “好了。”

  沈茴搭著裴徊光的肩,從三角桌跳下去,跑去銅鏡前細瞧。她有些失望地小聲嘀咕:“還是沒有你的白軟……”

  “走罷。”裴徊光拿了件長袍裹在身上,再取一件將沈茴的身子裹起來,拉著她回樓上的寢屋歇息。他牽著沈茴上樓之後,又出去了一趟,拿了些小玩具回去。

  長夜漫漫,不舍休。

  沈茴將腳從裴徊光腿間掙開,嬌弱無力地用足尖踢踢他的小白軟,故意拿出幾分太後的威嚴來,低聲道:“不要再打哀家的主意了成不成?”

  裴徊光笑了,他握住沈茴的腳踝,讓她的足心踩實。他望著沈茴的目光噙著近乎瘋狂的繾綣,啞著嗓子說:“不成。”

  當然不成。

  裴徊光的聲線有一點混濁。

  沈茴彎起眼睛對他笑,裝出來的威嚴散去,隻軟軟勾著裴徊光的脖子。她說:“哀家受夠了白日當太後,夜裏背著全天下與你做對食的日子。”

  她又去親吻裴徊光蘊滿深情的漆眸,低聲引誘:“掌印想想辦法?”

  裴徊光睜開眼睛,眼睫上殘著她的溫柔。他偏過臉,將口中含著的緬鈴吐出來,吐字清晰地說:“好。”

  翌日,沈茴睡過頭了。

  裴徊光掀開被子,將沈茴攥著他的手拿開。她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染了這癖好,夜裏要攥著小白軟睡。眼前浮現她享受般深含吮啄的模樣。裴徊光為她蓋了蓋被子,縱她多睡一會兒,早朝遲一回又如何。

  ·

  這還是沈茴第一次遲了早朝,雖知道如今煜兒長大了,就算她偶爾不去也無妨,可沈茴還是不願意缺席。她趕去珠簾後坐下時,早朝已經近了尾聲。

  隔著珠簾,沈茴瞪了一眼白玉階下的裴徊光。還在氣他沒有及時將她喚醒。

  似有所感,裴徊光抬抬眼,望向珠簾的方向,輕扯唇角。

  今日早朝上沒什麽大事,不久後散朝。朝臣恭送陛下離去,三三兩兩談笑著往外走。沈茴因為急著過來,剛坐下沒多久,倒沒立刻起身離開,想著再坐著歇一歇。

  蘇翰采和兩個朝臣一邊說笑一邊往外走,經過裴徊光身邊,想起今早送進宮的孫子,他心裏頓時生出一團火。他衝裴徊光翻了個白眼。須發斑白的老人家,還生了一張古板的臉,翻白眼的動作被他這張臉做出來,煞是好笑。

  好笑,裴徊光便笑了。

  蘇翰采更氣,他咬牙切齒地陰陽怪氣:“掌印這身紅衣穿得還以為要辦喜事。嗬,頭幾年不是還有個內人?怎麽,被人家拋棄啦?”

  裴徊光瞥他一眼,慢悠悠收回目光。

  蘇翰采繼續挖苦:“裴徊光,你若真的閑,還真不如娶個媳婦。也不至於去管旁人家的閑事!”

  朝臣都知道這幾年蘇翰采一直針對裴徊光,即使裴徊光這幾年安安分分地沒辦什麽壞事兒,每日上朝也不過走個過場,朝事不問,反倒像太後的拐杖。聽著蘇翰采又開始找裴徊光的毛病,朝臣們放慢腳步,豎起耳朵。

  裴徊光抬眼,遙遙望著玉階上的珠簾,慢悠悠開口:“會給左丞送請柬。”

  蘇翰采愣住了,其他朝臣亦是十分驚訝。

  ——瘋子裴徊光要娶妻?

  一陣珠簾輕晃聲,沈茴撥開珠簾,露出一張仙姿玉色的鳳容。她含笑望著裴徊光,問:“婚期在什麽時候?”

  “九月二十二。”

  九月二十二,是他們兩個人的生辰。

  “恭喜掌印。”沈茴遙遙望著裴徊光,眼尾輕挑,勾出一抹惑人的嫵麗風情。

  朝臣們紛紛低下頭,不敢去看輕晃的琉璃珠簾相伴的絕色容。不知不覺,少女的稚嫩氣息在沈茴身上散去,芳華正盛,竟綻成這般驚心動魄的美人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