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 章
  【第一百零二章】

  沈茴有些擔憂。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戳穿什麽。有些話, 她當真可以說出來嗎?

  她忐忑地望著裴徊光,有點擔心她這樣說會讓他不高興。

  她臉上還掛著淚, 瞧上去怪可憐見的。

  許久之後, 裴徊光才開口。

  “也不是。”他說。

  沈茴的眉心一點一點蹙起來,仔細去琢磨裴徊光這簡單的三個字。

  裴徊光垂著眼睛,慢條斯理地壓了壓自己修長的手指, 慢悠悠地說:“其實閹人的快活法子五花八門。床上折騰人的花樣多得不得了。不過娘娘尊貴, 咱家下不去手。”

  他垂著眼睫,真真假假的情緒都藏了起來, 無人可探。

  沈茴驚訝地輕“啊”了一聲, 不太相信地瞥了他一眼。閹人快活法子五花八門, 他下不去手?他的花樣還少了?

  裴徊光抬抬眼, 饒有趣味地品著沈茴此時臉上斑斕的情緒。

  好半晌, 沈茴才慢吞吞地說:“有多折騰人?嗯……你、你仔細說說看。興許……”

  興許, 可以試試?

  沈茴五官揪起來,怎麽看怎麽擰巴。

  裴徊光覺得好笑極了。他說:“可能會傷痕累累鮮血淋漓,說不定還會缺胳膊斷腿。”

  “唬人的。”沈茴知道他這話純屬胡說。

  裴徊光含笑望著她。因她真的考慮要嚐試, 心裏的陰沉莫名散去一些。

  這個時候順歲在外麵敲門, 送來了熱茶。

  裴徊光讓順歲將熱茶送進來, 親自倒了一杯遞給沈茴, 說:“暖暖身。娘娘金貴, 再別幹些半夜坐在門口等人的蠢事。”

  沈茴接過來, 嫌燙沒立刻喝。她仰起姣麗的小臉蛋, 望著裴徊光說:“我在話本子裏看的。故事裏的姑娘等在家門口,她夫君遠遠看見她,心裏暖融融的, 又覺得妻子坐在門前月下的樣子特別好看。”

  她彎起眼睛, 帶出幾分小小的調皮:“掌印遠遠看見我的時候,覺得我好看嗎?”

  裴徊光嗬笑了一聲。

  他說:“娘娘就這樣把小算計說出來,顯得所作所為太故意,也太不聰明了。”

  沈茴嘟起嘴,吹吹還燙的茶,然後用一雙明澈的眸無辜望著裴徊光,說:“因為在乎掌印,所以才絞盡腦汁呀。”

  裴徊光攏了攏手。

  順歲去而又返,在門外恭敬地低聲問:“掌印,沐浴的熱水現在就送去盥室嗎?”

  “送去罷。”裴徊光道。

  順歲立刻轉身快步走下樓梯,去提熱水送上來。

  沈茴嘟著嘴,將茶盞裏的茶吹得不那麽燙了,才試著小口喝了一點,暖意從口中而來,一貫入腹,身子頓時暖和起來,舒服極了。

  雖已是四月,又是偏南溫暖的關淩,即使夜裏也很暖和。可沈茴倒是還有懼寒的毛病。

  她又接著小口地喝了幾口熱茶。

  裴徊光看著沈茴將一盞茶一小口一小口盡數喝光了,才慢悠悠地說:“咱家今天晚上沒什麽胃口吃得少,眼下有些餓。”

  “那讓順歲去準備呀!”沈茴急忙說。

  “吃不下,隻想咬咬東西。”裴徊光一側的嘴角慢悠悠地揚起,扯起一絲危險的弧度。他俯下身來,湊到沈茴的耳邊,低聲說:“娘娘一會兒沐浴時,把皮股洗幹淨些。”

  沈茴一怔,緊接著臉上一紅,羞惱地推了裴徊光一把,直接起身往外走,先一步去了盥室。

  裴徊光隨口胡說的。

  他總喜歡看沈茴紅著臉羞惱的樣子,這讓他身體和心裏都莫名地愉悅。

  等沈茴先一步出去了,裴徊光走到書櫥前,將藏在衣襟裏的書收進書櫥最裏麵的抽屜裏。他將抽屜上了鎖,然後捏著抽屜的鑰匙微微用力。那把鑰匙慢慢化成了灰。裴徊光撚了撚指腹,讓指尖的灰渣掉落。

  這日夜裏,兩個人什麽也沒做,安靜地共枕棉。

  沈茴將睡未睡時,迷迷糊糊地轉了個身,手背不小心碰到裴徊光微涼的手。即使是如今暖和的天氣,裴徊光身上依舊這樣涼。

  手背上碰到的微涼觸覺讓剛要睡著的沈茴略清醒了一瞬,她又轉身,仰躺著,兩隻腳腕交疊放著。

  迷迷糊糊中,她還在想著剛剛手背上的觸覺。

  她在被子裏摸了摸,摸到裴徊光的手。她胡亂攥了他的一根手指在手心,慢慢睡著了。

  沈茴睡著了,裴徊光卻沒有睡著。

  這些年,他本來就睡得少,一丁點響動都能驚醒他。此時他雖合著眼,卻無半點睡意。

  感受著指上溫軟的觸覺,裴徊光想著沈茴落淚的模樣,又想著她居然苦惱不能讓他高興。

  裴徊光覺得好笑。

  這不是高不高興的事情。那點床笫之間的男歡女愛並沒那麽重要。

  他的煩躁來自於他清楚的知道他和沈茴不是一種人。

  她關心他在意他,甚至如她自己所說對他生出一丁點的喜歡來。

  可那又如何呢?

  他們不是一種人。

  她沉默著微笑,心裏卻永遠不會讚成他卑劣的所作所為。

  他不忍心折斷她的翅膀。

  可總有一天,當她有了能力,對他的所作所為不會再微笑著沉默。

  她會開始想法設法地阻止他的瘋惡行徑。

  他知道,沈茴會的。

  即使飛蛾撲火渾身是傷,她也會的。

  ·

  沈家也跟著皇家船隊來到了關淩。隻是他們稍微落後一些,晚了兩日才到。沈霆雖去了西南剿匪,卻已事先將家裏這邊安排好,在關淩這邊提前置辦了府邸,買了奴仆。

  沈家人到時,府中一切收拾妥當,處處幹淨整潔,纖塵不染。

  這倒是令沈夫人和駱菀鬆了口氣。本就是奔波了那樣遠的路,若是到了地方還要再張羅置辦東西收拾住處,可是夠麻煩夠勞累的了。

  一家人草草梳洗過,急急睡了。

  任誰在船上住了那樣久,都會不舒服。終於回了自己家,能夠舒服地睡在這裏的床上,一個人睡得很香很沉。

  沈霆深夜歸來,進了屋,悄聲掀開床幔,望著駱菀的睡眼,一路的奔波都瞬間散去了不少。

  駱菀睡得很沉,沈霆在床外側躺下擁著她,她隻是蹙了蹙眉,也不知是不是對沈霆的懷抱太熟悉,沒有醒過來。

  幾個月不見,沈霆有心親近,可駱菀睡著,他不忍心吵醒她,隻是輕輕吻了吻她的眉心。

  翌日,駱菀醒來發現身邊的沈霆時,著實嚇了一跳。

  “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叫醒我的?”駱菀瞪著他,帶著點嗔意。

  駱菀醒得有些遲,一邊說著,一邊彎腰欠身拉開床幔,想要起身了。

  “別拉起來。”沈霆拉住駱菀的手腕,轉身一壓,將駱菀擁著。他懶倦沒有睜開眼,隻是有些依戀地擁著駱菀。

  人生能有多少個七年之久的分別?

  或者說死別。

  因為經曆過,變得更加珍惜。

  “太晚了,該起來了……”駱菀推了推,並沒有能將沈霆推開。她側過臉,溫柔地望著他的五官輪廓。

  死而複生的人就在身邊。雖然他已經回來很久了,可駱菀總是時不時有一種不敢置信的彷徨。

  她輕輕擁著他,小心翼翼的。

  若這是一場夢,她寧願永永遠遠都不要醒來。

  她溫柔地說:“沒想到我們剛到,你也回來了。”

  “嗯,有些事情耽擱了。要不然會比你們更早回來。”

  駱菀又問:“這一路可辛苦?有沒有受傷?如果……”

  沈霆笑著去吻她,她想說什麽他都知道,將她所有未盡的言語吞進口中,輾轉品琢。

  ·

  因為奔波了近三個月,沈家一家人都醒遲了。家仆準備了早膳,可誰都沒吃。梳洗之後,幹脆直接去用午膳。

  沈家人因為沈霆也這個時候剿匪歸來,都很高興。

  雖說大家庭講究個食不言寢不語,吃這頓午飯時,卻樂嗬嗬地你一言我一語。不管什麽規矩不規矩,倒是溫馨十足。

  用過午膳,沈霆帶著沈鳴玉出門了一趟。

  “去哪兒?去騎馬還是射箭?”沈鳴玉十分高興。

  沈霆敲敲她的腦袋,說:“月底要過生日,禮物既然提前準備好了,現在就送你。”

  “父親要送我禮物!”沈鳴玉高興地跳起來。

  “你呀,穩當些呀。”駱菀望著女兒皺眉,眼裏卻是帶著溫柔的笑。

  “不算父親送你的,算你小姑姑送你的。”沈霆道。

  聽父親這樣說,沈鳴玉更驚訝了,十分好奇小姑姑要送她什麽東西。

  “等一下,我要拿上小姑姑送我的劍,再跟父親出門!”沈鳴玉身影輕盈,跑起來像一陣風。

  沈茴送她的那把劍,她可寶貴了。

  父女兩個騎馬出門,快步半個時辰,到了一個偏僻的村子。沈霆帶著沈鳴玉一個從外麵看起來很大的庭院。

  沈霆推門進去,坐在門口的一個小姑娘立刻緊張地站起來。

  “讓她們都出來。”沈霆說。

  小姑娘使勁兒點了點頭,轉身往裏麵跑,一邊跑一邊把兩指放在口中,吹了個口哨。她大聲地喊:“出來!都快出來!沈將軍來了!”

  很快,幾十個小姑娘從各個角落鑽出來,排著歪歪扭扭地隊伍站好。這些小姑娘有大有小,有的六七歲,最大的有十七八了。

  沈霆看著她們站的隊伍這德行,瞬間皺了眉。他一皺眉,這群小姑娘都有些害怕。

  “兩個月了,讓你們學學排列,都沒學好?”沈霆沉聲問。

  小姑娘們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吭聲。

  沈霆在戰場上混了這麽多年,訓兵向來嚴厲。那群男子在他麵前都瑟瑟發抖,更別提這群小姑娘。縱使沈霆已經盡量讓自己的口吻不駭人了。

  見這群小姑娘這個樣子,沈霆也不再多說。反而是轉頭望向自己的女兒,將手搭在沈鳴玉的肩上,說:“這就是你小姑姑送你的禮物。這些人都是你的兵。日後,還會有很多流離失所的小姑娘送到這裏來。她們都是群弱不禁風的小丫頭片子,能不能把她們訓成一支像樣的兵,全看你自己的了。”

  沈鳴玉眼睛亮晶晶的,看了看站滿院子的小姑娘們,再看看父親,高興地大聲說:“小姑姑真好!”

  沈鳴玉跑進那群女孩子中間,拍著胸脯保證:“我一定能把她們訓練好,讓她們不比父親的兵差!”

  沈霆大笑。

  ·

  丁千柔看著浩穹月升送過來的東西,知道應該是姐姐給皇後娘娘寫的信送到了,她鬆了口氣,這幾日的畏懼稍微淡去一點。

  “雙喜和出喜,帶著我親手做的糕點,咱們去皇後娘娘那兒一趟,表表心意。”

  丁千柔不算令人驚豔的大美人,卻很乖,也很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