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581.交底哭泣
  丹鳳眼凝著那雙澄澈的杏眸,楚渝不動聲色地抿了唇,喉間微動,“眼下也沒有旁人了,小丫頭是否也是時候與阿兄交個底?”

  掩於衣袖下交疊的素手一緊。

  楚曦仍舊笑容清淺,她歪了歪腦袋對上他不掩探究的目光,不閃不避,“小阿貊不知道阿兄此言是何意思,阿兄……想要小阿貊說什麽?”

  這是明擺著裝糊塗。

  “小丫頭……”

  楚渝的話語一輕,宛若喃喃一般,丹鳳眼中平添了幾分玩味之色,極像是盯著獵物,看著它垂死掙紮的麟蟒。

  他望著立時緊繃起身子的小姑娘,刻意忽視心頭泛起的憐惜與心疼,“你該知道,便是你如今不說,不消多時阿兄照樣能夠知道其中事由。”

  原本他並不願如此強逼於她的。

  先時發覺小丫頭心中有事,又見她不欲提及,他本打算暫且先放一放,待回都後再從長計議。

  但如今瑞王回都的消息一傳來,他便隱覺,此番小丫頭隱瞞的事由怕是件大事。

  甚至楚渝心中也有了幾分駭人的猜測……

  烏雲壓頂,風雨欲來。

  若他心中猜測為真,他又怎舍得叫她用她那小小的身板去獨自承受?

  故而,他方才出了手。

  交疊的素手攥得更緊,修整完美的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素手被攥得泛了慘白,楚曦也仍舊是好無所覺一般。

  在楚渝的目光之中,她麵上的笑意一點點地消逝無蹤。

  她原本便知道,以阿兄之能,若是他想要知道,費不了多少時候,他便能夠知道所有的事由。

  若是想要強行隱瞞,除非阿兄由著她不去理會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可能。

  而她也從未想過要瞞多少時候,原先不過是顧及著軍營之中人多眼雜,擔憂會隔牆有耳罷了。

  如今他們在茫茫荒原之中,周遭無能遮蔽藏身之處,若有人靠近一眼便可以望見。

  況如今外頭之人,均是阿兄身邊的人。

  如此應也無需顧及什麽了。

  緊接著,楚渝便見麵前的小姑娘失了笑意的麵容上開始隱隱顯出點點的哀愁,眉宇輕蹙泛出傷懷,原本澄澈靈動的杏眸之中更是漫上了點點的水光。

  “小丫頭……”

  見楚曦如此模樣,楚渝心中不住咯噔一下,心緒發沉。

  “阿兄——”

  在盈透的淚水大顆大顆地奪眶而出的那一瞬,楚曦終是憋住不地崩潰,望著楚渝的眼眸中帶著迷茫與無措,便像是一個迷了歸途不知所措的孩童一般。

  楚曦落了淚,楚渝登時便亂了手腳,忙撫上她的臉想要為其拭淚。

  哪裏還有方才信誓旦旦的沉著模樣?

  “小丫頭好了,好了,別掉金豆豆啊,阿兄不問了,不問了好不好?”

  小丫頭的淚拭不完,楚渝心頭不由焦急煩躁,直接便告了饒輕哄著,“阿兄錯了,阿兄錯了,小阿貊乖乖不哭了,阿兄與——”

  楚曦拉住了為她拭淚的手,微抬的杏眸微紅,或因淚光之故隱泛了晨起細雨初洗後的光亮,滿是依賴與無措,抓住他的手便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唯一浮木。

  “阿兄”她的嗓音中仍帶哭腔,“阿翁,阿翁,阿翁他好像出事了,我,我該怎麽辦?”

  這話一出,一直強壓在心底深處的心緒終有了發泄的口子。

  “阿兄,小阿貊該怎麽辦?”楚曦無措起來,滿是淚痕的麵容上俱是驚恐,“我,我不要阿翁出事,阿翁,阿翁他答應過我的,說要伴我長大的,他,他是南楚帝王,他不可以失言的對不對?”

  得了回答,縱是先時已有猜測,如今得了肯定,楚渝仍舊是不住心中一驚。

  怪不得。

  怪不得小丫頭的狀況如此奇怪,麵上雖有說有笑無甚異樣,時不時卻愣怔發呆流露出一副哀愁模樣......先時察覺的異樣在這時似乎都有了答案。

  楚渝望著眼前滿臉淚痕,迷惘無措的小姑娘,心頭一疼,輕歎了一聲,伸手緩緩地將她攬入懷中,大掌一下又一下地在小丫頭瘦弱的背脊上耐心輕拍著,無聲安撫。

  一入阿兄的懷抱,楚曦便再也忍不住地攥著楚渝胸口的衣服,低低哭泣起來。

  原本蜷縮在她腿上的湯圓一驚,飛快跳下去,扭頭瞅了眼埋在楚渝懷中哭泣的楚曦之後,遲疑地走向了一旁的小肥啾。

  聽著楚曦低低的哭聲,楚渝心頭像是被人壓了塊千斤巨石一般,難受無比。

  沒有人比他更加能夠明白今上在她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因為他知道,今上在小丫頭心中的地位大抵是與小丫頭之於他一般,重若性命。

  知道的同時心中不免添上幾分擔憂與沉重。

  瑞王回都,又派了顧將軍代了他的位子鎮守夷州邊境......這些都足以窺見,若真是那位出了事,那情況定然是不甚太好的,故而所有一切方才要早早安排起來,以防不測。

  若說句不好聽的,自古以來王位更替之時就沒有一次是真正風平浪靜的。

  更何況,如今南楚內況並不能夠說上一個好字。

  便是這些年他遠離帝都不理朝堂之事,但楚渝仍是明晰非常地知道,如今南楚並非是如它所向世人展現出的那般富饒平靜。

  換句話來說,如今南楚的這份平靜隻不過是一塊脆弱非常的布帛罷了,掩了暗流湧動,掩了看不見的刀光血影,卻是脆弱不堪,一撕即裂的,若今上出事的消息一旦瞞不住了,或是不慎泄露,但是南楚內憂便能叫南楚千年根基毀於一旦。

  他那位阿爹東宮之位一直不慎穩固,旁邊還有端王之流一直虎視眈眈,一旁窺伺,還有在南楚盤固了百年之久的世家之危......

  內憂如此,便更加不必說一直對南楚動作不斷的各國各地。

  楚渝雙眸微暗,眼眸微垂凝望著懷中隱隱哭泣的小丫頭,暗流翻湧的雙眸之中飛快地劃過一抹憂慮。

  南楚將麵臨的外憂內患,艱難險境他都不在乎,或許也輪不到他在乎與否。

  說他冷漠也好,無心也好,就算是南楚因此而亡,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他唯一擔心顧慮的從始至終唯有懷中的小丫頭罷了,他能心無波瀾地看南楚消亡,卻無法看懷中的小丫頭出事。

  故而相較於南楚如今將麵臨的困境,他更擔憂的是,若當真是那位出了事由,那小丫頭該會是何等地傷心。

  “好了好了,小阿貊乖不哭了,可好?”大掌一下一下地輕拍著楚曦的背脊,極盡安撫之意,“阿兄讓人日夜兼程,帶你回去。”

  他希望她永遠歡樂無憂,希望她永不知曉傷懷哀愁。

  可惜,他不是神佛,左右不了天數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