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是夜
  是夜。

  護城河邊一片繁華熱鬧,燈火通明,京都左側的廷尉府四周卻人影寥落,空空蕩蕩。

  齊成雲正在聽胡正稟報這陣子廷尉府的所有事宜。

  “……共處理舊案七件,新案十八件,其中一件關係到了餘府和葉家,兩件關係到建安王府,屬下按照您說的,都按著律法辦理了,另外就是關於慕家夫人的那件案子……”胡正停了下來。

  說道慕家這件案子,齊成雲忍不住皺眉,也是覺得有些棘手。

  張氏誘拐幼童放血煉藥的事情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釘的事情,但是現在慕安成又被元楚帝重用,被派到了危險重重的叔朝。

  別人都以為慕安成和餘隨是被元楚帝派了出去微服私訪,可是被元楚帝重用的齊成雲卻知道,慕安成和餘隨是被元楚帝密旨派到了叔朝,替朝廷安撫疫區的災民。

  現在整個朝廷都對叔朝的疫區束手無策,隻能采取最為極端的方法控製,朝廷官員前往那邊也是稍不注意就會有生命危險。

  之前慕安成還沒有去的時候,依著元楚帝的意思,要是動了張氏,會讓慕安成心存不滿,所以擱置了下來。

  可是如今慕安成正在疫區,現在去動張氏,也不妥當,要是以後慕安成因為此事跟元楚帝起了隔閡,那肯定他齊成雲就是替元楚帝背鍋的那個。

  畢竟即便是抓捕張氏的最終決策權是在元楚帝身上,但是身為帝王,怎麽可能犯錯呢?犯錯的隻會是臣子。

  所以元楚帝沒有提及這件事情,齊成雲也心照不宣地沒有提這件事情。

  但是這件事情總不能一直這樣壓下去。

  這件事牽扯到了十四皇子,十四皇子又正得元楚帝的寵,拖久了,對誰都不好。

  齊成雲一下子就陷入了沉思。

  “大人,要不讓人將這件事情通知給慕大人一聲,讓慕大人自己……”胡正提議道。

  不過他還沒有說完,就見齊成雲搖了搖頭:“我還是了解慕安成這個人的,以慕安成恨不得親近聖上的性格,肯定不會明知聖上的逆鱗是什麽,還要去犯。所以慕安成估計是不知道這件事。”

  “我要是傳信給了慕安成,將他又卷進來,那才是害了他!雖然齊家現在和慕家鬧翻了,但是齊家是齊家,我齊成雲是齊成雲,我和慕安成還有幾分交情,不能這樣做。”齊成雲老實的麵容微沉,小眼睛裏泛著精光。

  “可是也不能任由這件案子就這樣拖著,在這樣下去,陛下過問起,隻怕對您不利。”胡正擔憂道。

  齊成雲點點頭,長歎一聲,道:“那個依絳呢?現在怎麽樣了?”

  “屬下專門把她單獨關在一間牢房裏,派人專門看守著。”胡正拱了拱手道。

  “帶我去看……”齊成雲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外麵傳來擊鼓聲,“是有人擊鼓?”

  齊成雲詫異了,這個時候,眾人不是都在過鳳凰花節麽,怎麽會有人來擊鼓鳴冤?

  元楚國鳴冤一般有兩種方式,一是直接進廷尉府告知,二是在外擊鼓,一般來說,選擇第一種的都是京都裏有權有勢的,選擇第二種的,一般都是老百姓。

  齊成雲上任以來,向來注重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一看見胡正點頭,就起身道:“走吧,我們出去看看。”

  “砰!砰!砰!”

  木質圓鼓鼓麵緊繃,鼓聲低啞悶沉,像是壓抑的冤屈細細訴說開來。

  “是何人擊鼓?所謂何事?”胡正帶著人跟在齊成雲身後,見齊成雲點頭,上前一步問道。

  “奴婢碧枝,乃是慕府一下人,為揭發慕府主母和二小姐的惡行而來。”黑暗之中,碧枝從鳴冤鼓的背後走出來,衝著齊成雲等人行了一禮道:“大人,奴婢所言之事關係巨大,不方便在此處詳述,可否借一步說話?”

  她說著,臉上露出淒苦之色,帶著孤注一擲地絕望之色。

  齊成雲心頭一跳,碧枝……這個丫鬟剛剛提到了慕府和慕家二小姐,難道是和他剛剛與胡正談論的事情有關?

  一想到這裏,齊成雲覺得可能張氏一案有了轉機,當即道:“你隨本官來。”

  “大人,奴婢實在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才會做出這種背主的事情,求大人替奴婢主持公道啊!”碧枝走進廷尉府,就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聲道。

  在燭火的映照之下,齊成雲和胡正兩個人才發現,眼前的這個人臉上還帶著五指掌摑的巴掌印,其中還有許多劃痕,看上去像是被故意劃爛了臉,衣服破破爛爛,露出被鞭笞的痕跡。

  齊成雲和胡正兩個都忍不住正了正臉色。

  元楚國重典,但是在某些方麵卻比前朝好很多,其中對於底層百姓最為鮮明的一點,便是元楚帝年輕的時候廢除了主家對奴婢的生死掌控權,也就是說,主家不能掌管家奴的生死,哪怕是簽了終身契的家奴。

  不過對於許多世家大族而言,雖然這條權力被剝奪了,但是並不影響他們對家裏奴才的掌控力,畢竟身為主子,想要不動聲色的折騰死一個不聽話的奴才,實在是太容易了。

  更何況,絕大多數被重用的奴才都是世代為奴,早就被豢養出了奴性,也不可能跑到官府去明晃晃地狀告主家。

  所以元楚帝廢除這條規定這麽多年了,從來沒有收到過狀告主家的訴狀,當初元楚帝還跟齊成雲感慨,說是不知這是幸也還是不幸。

  齊成雲能夠坐到如今這個位置,自然是明白元楚帝的想法的。

  世家大族根深蒂固,越是沒有人反抗,越是說明這根紮得深,紮得牢。

  元楚帝既希望這些根可以被拔出來,又不希望這些根搗亂了這一片土壤。

  齊成雲想,這或許是一個契機,不僅僅是張氏一案的契機,更是對世家大族出手的一個契機……他當了數年的官,敏銳的直覺一下子就嗅到了某些不可直言的東西,對碧枝的案子忍不住重視起來。

  他讓胡正讓開,自己上前問道:“你且先將事情一一道來,若是你真的受了冤屈,本官定會為你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