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願意嫁給你
  蘇夏的病危來得猝不及防,僅僅兩周。

  醫院方麵說,她的腎髒衰竭得厲害,若是再沒有可行有效的辦法阻止病毒蔓延,她活下去的時間,將比預期減少至少兩個月。

  賀修宸如遭雷劈,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他將和李薇薇串通一氣的布萊恩從地下拳擊場放出來,不惜一切代價,籠絡了一大批這方麵的優秀專家,晝夜不停地在實驗室裏做研究。

  蘇夏的認知出現了一點障礙,常常忘記自己身在何處,但是,從醫院轉去實驗室的時候,她瘋了一般大吼大叫。

  她有陰影,看見四處是玻璃牆麵,情緒激動,劇烈掙紮,最終體力透支,暈倒在賀修宸懷裏。

  他緊鎖眉頭,沉聲跟實驗室裏的專家們說:“她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全部去給她陪葬!”

  專家們噤若寒蟬,瑟瑟發抖。

  一名膽大的道:“賀少,心態對蘇小姐來說也十分重要,若是實在沒辦法留在這裏,不如帶她回家,盡量讓她高興,兩三天來檢查一次就好。”

  賀修宸聽從建議,帶蘇夏回了別墅,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

  蘇夏從昏迷中醒來,眼神清澈,定定地看著他,突然道:“我還以為你走了,不要我送你了,對了,你叫什麽名字啊?”

  賀修宸心裏“咯噔”一聲,指尖發顫地撫著她的臉,說:“我叫賀修宸,夏夏,我們結婚了,記得嗎?”

  蘇夏努努嘴:“開什麽玩笑,十八歲不能領結婚證。”

  賀修宸心痛得無以複加。

  醫生說過,她的神誌會紊亂,若是情況惡化,她選擇記住的,往往是她覺得美好或者痛苦的東西。

  她的表情那樣柔和,眼底盈滿純淨的笑意,小島上的那七天,是她心裏為數不多的美好吧。

  賀修宸把她抱進懷裏,薄唇吻在她的長發上,低聲重複著:“對不起,夏夏,對不起。”

  蘇夏疑惑地皺眉:“這麽個小謊言,你幹嘛這麽鄭重其事地道歉?”

  賀修宸不知道怎麽回答。

  蘇夏怯怯地伸手攬住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口,羞澀地說:“不過,等我到法定年齡了,我願意嫁給你。”

  賀修宸心中又酸又澀。

  她恍惚以為自己才十八,卻從那個時候就情根深種,將一顆心托付在他身上,可他都做了什麽?

  “賀修宸,我想看海鷗。”蘇夏小臉在他胸口蹭了蹭,仰著臉看他,清亮的雙眸裏滿是期待。

  賀修宸拉過她的手:“好,我帶你去。”

  他牽著她走出房間,到樓梯口時,蘇夏卻站定不動,雙眉鎖得緊緊的,盯著一級又一級的台階發愣。

  賀修宸溫聲問她:“夏夏,怎麽了?”

  蘇夏腦中刺痛,她掙脫他的手,按住太陽穴,趔趄著退了兩步,唇齒之間無意識地吐出兩個字:“孩子……”

  賀修宸瞬間愣住。

  他差點忘了,別墅的布局和老宅主宅差不多,樓梯更是相似,她的第一個孩子是摔下樓梯沒的,這對她來說,尤甚千刀萬剮。

  賀修宸急忙去抱她,想安撫,她卻不住地往後退,失聲尖叫:“別過來!”

  碎片一點點聚合,蘇夏臉色驟變,聲嘶力竭地喊:“賀修宸,我恨你,我恨你!滾,別讓我看見你,滾啊——”

  賀修宸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不肯走,卻又不敢上前。

  蘇夏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忽然不管不顧地上來推他,讓他有多遠走多遠。

  她現在脆弱得很,賀修宸沒那個膽子抵抗,她推,他就退,退著退著,腳下一空,頭朝下,順著樓梯滾了下去。

  這裏的台階不如老宅高,他從小接受訓練,本可以快速穩住身形起來,但他沒有。

  他任由自己一路摔,心想:當時夏夏摔下來的時候,應該比這疼幾倍吧,她細皮嫩肉,嬌生慣養,肚子裏還有小寶貝,不像他,皮糙肉厚。

  鮮血從賀修宸的後腦緩緩蔓延到地上,保姆嚇得魂不附體,蘇夏卻冷哼一聲,轉身回了房間。

  賀修宸於朦朧中看到那決絕的背影,體會到蘇夏當時的丁點絕望,自嘲一勾唇,暗罵活該。

  他沒去醫院,叫來家庭醫生簡單包紮了一下,不放心地去看蘇夏。

  她還是坐在窗台上,看著窗戶新加的欄杆發呆,聽見動靜,她回過頭來,滿目譏誚。

  賀修宸走過去,蹲在她麵前,小心翼翼地去碰觸她:“夏夏。”

  蘇夏蜷縮起來,恨恨地說:“別這麽叫我,惡心。我就要死了,你不抓緊去找你的李薇薇培養感情麽?”

  賀修宸道:“我從沒對她動過心。”

  蘇夏冷漠以對:“是麽。”

  賀修宸懇切地問:“夏夏,要怎麽做,你才會相信,我從始至終愛的隻有你一人?”

  蘇夏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盯著他,忽地一勾唇,刻薄地道:“你的愛太廉價,我不稀罕,什麽時候離婚?”

  賀修宸呼吸一窒,惱怒地質問:“你為什麽一定要跟我離婚?因為魏承則嗎?”

  蘇夏愣住,賀修宸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正想補救,卻聽她說:“是啊,我愛承則哥哥。”

  “不可能!”魏承則是賀修宸最介意的情敵,一踩一個準,“夏夏,你是我的,你愛我,你隻能愛我!”

  蘇夏看他為此憤怒,心裏沒有任何快意,反而是無盡的蒼涼。

  她深愛時,他不屑一顧,她被折磨怕了,累了,他卻要牢牢抓緊這份過期的愛情,人生何其可笑啊。

  “賀修宸,早在你把我扔進實驗室的時候,我對你,就隻剩下恨了。”

  賀修宸瘋魔一般搖頭:“不,我不信,夏夏,你是愛我的!我不信你能割舍,你對我一定還有愛的,對不對?”

  蘇夏好笑地望著他,堅定地說:“不愛。”

  現在爭論這些有什麽意義呢,她快死了,最後的日子,她隻想要自由,愛情太奢侈,她要不起了。

  她本以為,這兩個字會讓賀修宸大發雷霆,沒成想,他倏地沉默下來,好半晌才滿身失落地說:“恨也好,至少在你心裏,還有我的位置。”

  蘇夏把腦袋轉向了窗外,低聲罵自己沒出息。

  沒有愛哪來的恨,終究還是沒本事放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