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1章 可望亦可即(65)
  聽到這句話,對麵的導師都怔了幾秒,才終於反應過來,“你要請假?”

  霍祁然緩緩點了點頭。

  導師不由得微微挑起眉來。

  這倒屬實是件新鮮事。

  畢竟連發燒也隻休息半天的人,這會兒看了一條消息突然就要請假——

  “有什麽重要的事嗎?”導師問。

  霍祁然點了點頭,“有個約會。”

  導師一聽,眉頭登時挑得更高,“約會?很重要的約會?”

  霍祁然頓了頓,終於緩緩點了點頭,道:“嗯,很重要。”

  ……

  傍晚七點,景厘坐在一家川菜小館裏,跟NewYrk那邊剛剛睡醒的晞晞視頻。

  景晞小朋友已經到了上小學的年紀,習慣了媽媽的照顧,也不再像小時候那樣離不開她,可是畢竟姑侄倆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麽長時間,晞晞還是很想她,很想她……

  景厘好不容易才安撫好晞晞,剛掛掉視頻,一抬頭就看見匆匆從門口走進來的霍祁然。

  他似乎真的有些著急,發際都微微濕了,一坐下就向她道歉:“抱歉,從實驗室出發得有些遲,又趕上堵車,來遲了。”

  “沒有遲到啊。”景厘衝他晃了晃手機,“時間剛剛好,是我來早了而已。”

  霍祁然還想說什麽,一張口卻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他連忙捏拳堵住唇,彎腰咳嗽起來。

  景厘不由得微微變了臉色,待他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她神情才又恢複了平靜,看著他問道:“你病了嗎?”

  霍祁然擺了擺手,喝了口熱茶才道:“感冒的後遺症而已。”

  景厘卻清晰地聽出了他聲音裏帶的鼻音。

  這哪裏是什麽感冒後遺症,他分明就正在感冒之中……

  “你病了該告訴我的。”景厘說,“早知道我就不約你了。”

  “我真的沒事。”霍祁然看著她,笑了起來,“你終於有時間約我吃飯,我很高興。”

  聽到他這句話,景厘微微垂眸一笑,隨後將菜單遞給他:“先點菜吧。”

  然而菜單翻開的一瞬間,景厘忽然就後悔了。

  她居然挑了一家川菜小館,在他重感冒的時候。

  景厘忽然就將遞過去的菜單收了回來,說:“要不我們換家餐廳吧?你病了,不適合吃這些重口味的東西。”

  霍祁然卻搖了搖頭,說:“病了嘴巴裏沒味道,吃點重口味的東西正好。況且你在國外那麽久,肯定很久沒吃正宗的川菜了吧?今天正好可以好好吃一頓。”

  “我還多得是機會吃呢。”景厘說,“你病著,絕對不能吃這些重油重辣的東西。”

  兩個人爭執了許久,最終還是留在了這家餐廳,霍祁然做主點了菜,兩道辣的,一道不辣的。

  景厘心中內疚,吃什麽都不香,忍不住更多地去觀察霍祁然筷子底下的東西,發現他好像夾辣菜更多,頓時更內疚了。

  以他的溫暖體貼程度,每夾一筷子辣菜,大概都是為了緩解她的尷尬,這讓她心中很不安。

  霍祁然問了她很多關於國外生活的情形,景厘都一一回答了,偶爾也問一問他現在的生活學習狀況,得知他現在多數時間都是泡在實驗室,倒也不覺得有什麽意外。

  兩個人的交流涉及生活,涉及學習,獨獨不涉及感情。

  或許是兩個人都有意回避著,又或許,是有人小心翼翼,不敢輕易提及。

  景厘心思到底還是有些被他的病情擾亂了,一直到吃完飯,她才恍然記起自己找他出來吃飯的目的。

  “我差點忘了,我是想跟你說說Stewart的事的。”景厘說,“關於他追求慕淺阿姨的事——”

  “我知道。”霍祁然說,“他給我媽媽送了朵永生花。”

  景厘一頓,隨後才道:“豈止啊,還有他自己寫的詩,演奏會門票,他收藏的咖啡豆等等……”

  “是嗎?”霍祁然倒是聽得微微笑了起來,“這些我媽媽都沒告訴過我。”

  “那有沒有影響到你媽媽和你爸爸?”景厘說,“我真的很擔心這個……”

  霍祁然聽了,再度頓了頓,才又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我媽媽收到永生花的第二天,整個展覽路的建築外牆,都多了一朵花?”

  “我知道啊,每朵花都非常具有藝術性,和建築融合得非常好。”景厘說,“那不是為了配合接下來的大型花卉展而進行的市政工程嗎?”

  霍祁然說:“那其實是我爸爸送給我媽媽的禮物。”

  景厘再度怔住,回過神來,眼神都微微亮了起來,“真的?你爸爸好浪漫啊。”

  霍祁然笑了笑,說:“所以,你不用擔心Stewart的追求手段會對我爸爸媽媽產生什麽影響,無論他做什麽,我爸爸都會有更好的手段應對,並且也會讓我媽媽高興。所以一定程度上,Stewart還幫忙促進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和諧呢。”

  景厘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卻又忍不住道:“可是……Stewart他說,還打算在桐城多留一段時間,如果他繼續做出什麽不妥的行為,我真的會感到很抱歉。所以我才想要再跟你說一聲……”

  “你放心吧,我爸爸媽媽一起經曆過那麽多事情,這點小風浪,不會給他們產生任何影響的。”霍祁然頓了兩秒,才又道,“你剛剛說,準備在桐城多留一段時間?”

  很顯然,他似乎更關注後麵這一點。

  景厘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好一會兒才輕輕點了點頭,“嗯。”

  “那太好了。”霍祁然說,“以後還能有時間一起聚一聚。”

  話音剛落,他忽然又控製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景厘連忙又倒了杯熱水放到他麵前。

  他咳得耳垂鼻尖都微微泛紅,也不知道是生病還是沒休息好的緣故,眼睛裏也都是紅血絲,可是壓下那陣咳嗽之後,再看向她時,依舊是滿目溫暖的笑意。

  那一瞬間,景厘覺得,自己真是個很過分、很過分的朋友。

  一直以來,他都對她那麽好,那麽暖,給了她那麽多幫助和陪伴,她卻僅僅因為不甘心隻做普通朋友,就漸漸地斷了跟他之間的聯係。

  原本就是她奢求太多,到頭來,卻還辜負了他的滿腔善意與溫暖。

  景厘隻覺得抬不起頭來。

  或許一早,她就已經預見到了這樣的可能,所以即便回到桐城,即便去懷安畫堂參觀,她也沒想過要和他重新見麵。

  可是現在,該不該見的,終究都已經見到了。

  還能怎麽樣呢?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62章 可望亦可即(66)

  第1662章 可望亦可即(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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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晚飯,霍祁然提出送景厘回去。

  景厘卻搖了搖頭,說:“不用送我,我就住在這附近,走幾分鍾就到了。”

  霍祁然聽了,又問:“住在哪個酒店?”

  景厘很快報出酒店的名字,的確是在這附近的。

  “那我陪你走回去吧。”霍祁然說,“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景厘聞言,輕笑道:“附近這麽繁華,走的又都是大路,怎麽會不安全?不用擔心我,你還在生病,早點回去休息吧。”

  “沒關係。”霍祁然卻已經站起身來,說,“每天待在實驗室也挺悶的,難得有機會在街上走走,你就當成全我好了。”

  景厘聽了,一時再沒辦法說什麽,隻能微微一笑。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明明是一心對別人好,偏偏要把事件因由歸到自己身上,不讓別人有負擔。

  兩個人一起走出餐廳,夏天的熱浪立刻撲麵而來,景厘忍不住回頭看了霍祁然一眼,見他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不適,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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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一起並肩緩步而行,這城市車水馬龍,路上行人步履匆匆,他們穿行其中,卻仿佛是這世界之外的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知想著什麽。

  走出去一段,霍祁然才又開口道:“你說Stewart是個作家,他有什麽作品?”

  景厘立刻報出了好幾個名字,最後又補充了一個:“《月色》。”

  “《月色》?Stewart?”霍祁然忽然一頓,仔細回憶一番之後,肯定道,“這本我讀過,兩年前出版的,是不是?”

  “嗯。”景厘應了一聲,轉頭看向他,“你讀的原版還是譯版?”

  “譯版。”霍祁然說,“湊巧在書店看到就拿了,沒刻意去找原版。不過譯版也挺不錯的,翻譯得很有神韻。”

  景厘聽了,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

  霍祁然一頓,轉頭看她。

  景厘眼眸清亮,衝他眨了眨眼睛,“謝謝誇獎。”

  “你翻譯的?”霍祁然再度仔細回憶起來,“可是我好像沒看見你的名字——”

  “誰還不興有個筆名啦?”景厘說,“所以你以為Stewart為什麽讓我陪他來這邊,其實就是我可以一邊陪著他創作,一邊可以更好地完成翻譯工作。”

  霍祁然忍不住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道:“所以,我這是錯過了多少精彩作品啊?”

  “也沒多少,幾本而已啦。”景厘說,“畢竟那時候還要上學嘛。”

  霍祁然點了點頭,看著她晶亮的眼眸,忍不住道:“真的很了不起。”

  談起翻譯這份工作,她一直收著的話匣子似乎終於打開了,神情也變得明朗起來,恍惚之間,像是回到了幾年前兩個人相處的那時候。

  霍祁然聽著她說,偶爾提問,兩個人就這樣重新融入了這個城市的夜色,一路說說笑笑地走到了酒店入口。

  景厘停下腳步,“我到啦。”

  “嗯。”霍祁然點了點頭,朝大堂裏看了一眼,才又道,“今晚回去還有工作做嗎?”

  景厘說:“那就要看我的老板有沒有給我安排工作啦。”

  “你老板這會兒說不定還在絞盡腦汁地想招呢。”霍祁然說,“說不定你能好好休息休息。”

  景厘反應過來他說的“想招”是指什麽時,忍不住笑出聲來。

  沒想到他們一家子都可以對Stewart追求慕淺的事情這麽豁達,看來起初的確是她多慮了。

  她揮了揮手,正要跟霍祁然說再見,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Jg!”

  景厘還沒反應過來,霍祁然就眼看著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男人從斜後方的位置衝上前來,竟一把抱住了他麵前的人!

  霍祁然下意識地擰了擰眉,臉色也不受控製地差了起來。

  “Brayden?”景厘也有些發懵,推了推這個緊緊將自己抱在懷中的男人,“你怎麽會在這裏?”

  眼前名叫Brayden的男人明顯是興奮極了,緊緊抱著景厘一點都沒有鬆開,回答道:“我太想念了你了,所以就過來看你啦。”

  “Brayden,你先放開,我有朋友在呢。”景厘連忙又推了推他。

  Brayden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鬆開了她,轉頭看向了站在景厘麵前的霍祁然,問景厘:“你朋友?”

  “對。”景厘緩緩呼出一口氣,對兩人介紹道,“這是我以前的同學霍祁然,這是Brayde的兒子,也是我的好朋友。”

  說完,她忍不住又看了霍祁然一眼,隻覺得他臉上的神情透著些許古怪。

  到底一貫的性子擺在那裏,霍祁然臉色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還是伸出手來和Brayden握了握手,“你好。”

  兩個人打了招呼,Brayden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景厘身上,“見到我高興嗎?我特意沒有給你電話,想要給你一個驚喜!這城市真漂亮,是你從小生活的地方嗎?從機場過來這短短一路我已經要愛上這座城市了,簡直是太棒了!”

  景厘抬起手來打斷了他的連珠炮,對他說了一句“稍等”,隨後才又看向霍祁然,“那你先回去吧,我先應付應付這位初來乍到的好奇寶寶……你回去記得吃藥,早點休息。”

  霍祁然原本就是為了送她回酒店,這會兒似乎的確沒有什麽再停留的理由,他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在Brayden依舊緊握著景厘的那隻手上停留了許久。

  末了,霍祁然終究還是沒忍住,脫口問了一句:“男朋友?”

  景厘一頓,還沒回答,那邊的Brayden卻顯然懂這句中文的意思,興奮得眼睛都亮了起來,連連點頭道:“對對對,男朋友,我是她的男朋友。我愛她,我很愛她,我愛她的一切,我會愛她一輩子——”

  景厘忍不住輕輕推了Brayden一下,再看向霍祁然時,隻覺得他的神情似乎更加古怪了。

  第1663章 可望亦可即(67)

  第1663章 可望亦可即(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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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古怪是因為霍祁然一向是溫暖帶笑的,即便是不說話,臉上沒有表情的時候,他也依然是溫和的,可是此時此刻卻並非如此。

  他看著她和Brayden,臉上的神情像是困惑,像是不解,又像是……不高興。

  可是,霍祁然不高興是什麽樣子的?

  景厘不知道。

  況且,她應該也不太有機會見到他不高興的樣子。

  雖然如此,她還是又推了Brayden一下,哭笑不得地道:“你別學一兩個中文詞匯就亂用,胡說八道!”

  “我可不是胡說八道!”Brayden一副真誠認真的模樣,就差指天發誓了,“我字字句句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景厘有些無可奈何地衝著霍祁然笑了笑,隨後才道:“你先回去吧,還要去餐廳那邊開車呢,記得早點休息啊,拜拜。”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用力推著Brayden往大廳裏走去。

  兩個人一邊走著,一邊鬧著,還一邊說笑著什麽,分明是親密到極致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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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祁然站在外麵,一直看著兩個人走進電梯間,徹底從他眼前消失,才終於緩緩收回視線,轉身獨自靜默地走向停車的地方。

  霍祁然終於到家的時候,悅悅正坐在樓下的沙發裏打電話,見到他喊了聲“哥哥”,他隻低低應了一聲,甚至都沒有看自己的妹妹一眼,徑直就往樓上走去。

  悅悅一愣,又喊了他一聲:“哥哥!我有數學題要問你!”

  霍祁然卻如同沒有聽到一般,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樓上。

  慕淺從後花園的方向進來,問了一句:“哥哥回來了?”

  悅悅哼了一聲,說:“人是回來了,魂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喊他都不理我!”

  慕淺聽了,不由得微微擰了眉,道:“該不會感冒又加重了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匆匆往樓上走去。

  走進霍祁然房間的時候,他已經和衣倒在了床上,慕淺匆匆上前,直接伸手探上了他的額頭。

  溫度正常,沒有發燒。

  霍祁然緩緩睜開眼來,喊了一聲:“媽媽。”

  “你怎麽了?”慕淺說,“是不是哪裏難受?”

  “沒事。”霍祁然搖了搖頭。

  “還說沒事?”慕淺盯著他,“嗓子都啞了!是不是咳嗽又加重了?”

  “沒有。”霍祁然說,“晚上吃了點辣。”

  “你咳嗽成這個樣子還吃辣?”慕淺說,“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霍祁然有些含混地應了一聲,隨後道:“以後不會了。”

  慕淺聽了,輕輕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腦門,隨後道:“好好休息吧,明天實在難受就不要去實驗室了,聽到沒有?”

  霍祁然又應了一聲,也不知道究竟聽進去沒有,隻是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慕淺瞥他一眼,唇角輕輕一勾,起身出了他的房間,推門走進了書房。

  霍靳西正在準備稍後的視訊會議,見她進來,隻問了一句:“祁然回來了?”

  “回來了。”慕淺說,“失魂落魄的樣子,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

  霍靳西抬頭看了她一眼,道:“兒子受刺激,你反而挺高興?”

  慕淺輕輕哼了一聲,說:“不懂事的男人,都是應該被好好教訓的。關於這一點,我的立場從未變過,即便那個人是我兒子。”

  霍靳西聞言,微微哼笑了一聲,隨後才道:“那不知道那位才情橫溢的作家,要受到點什麽教訓,才能懂事呢?”

  慕淺瞥了他一眼,說:“浪漫無罪,不浪漫才有罪。人家又沒有錯,需要受什麽教訓呀?”

  霍靳西再度哼了一聲。

  慕淺走到他身後,從後麵抱住他,靠在他肩頭說:“人家可又約我吃飯啦,推了好多次了,再推我都不好意思了。”

  “這麽說來,不赴約都說不過去了?”霍靳西涼涼地反問。

  “豈止是說不過去呀,簡直是要主動請人吃飯,這才能報答別人的熱情啊!”

  霍靳西聽了,伸手往後不輕不重地在她身上擰了一把。

  ……

  這一夜,霍祁然昏昏沉沉整晚,也不知道究竟是睡著還是沒睡著,早上起來不僅精神不好,連帶著喉嚨也徹底失了聲。

  慕淺見他這個模樣,不由得道:“這個樣子今天就不要去實驗室了,好好在家裏休息,回頭叫北叔叔來給你打一針。”

  “沒關係。”霍祁然用口型艱難回答,“撐不住我會回來休息的。”

  慕淺瞥了他一眼,又道:“晚上家裏有客人,你即便是撐住了,也早點回來吧。”

  霍祁然聽了,隻是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慕淺見他興致缺缺的模樣,轉頭又問霍靳西:“你說招待Stewart他們,我們是準備西餐好還是中餐好?”

  聽到這個問題,霍祁然才驀然抬起頭來,看向慕淺,依舊隻能用口型:“晚上的客人是Stewart?”

  慕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笑了起來,對霍靳西說:“你看他這個樣子,像不像小時候還不能發聲的時候,隻能用口型跟別人交流……”

  霍祁然眼見慕淺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忍不住又發出一點鋸木頭一般的聲音:“Stewart?”

  “這個聲音更像他剛剛開聲的時候。”霍靳西立刻配合著慕淺,又給了兒子一擊。

  霍祁然有些頭疼地按住了太陽穴。

  等到那夫妻二人終於笑夠了,慕淺才清了清嗓子,回答了他的問題:“沒錯,是Stewart,聽說他兒子也來了桐城,打算請他們都來作客呢。”

  霍祁然頓了頓,才道:“那景厘呢?”

  慕淺仔細辨別著他的口型,“什麽?雞肋?你想吃雞肋?”

  霍祁然頓時就又閉上了嘴,拿一種委委屈屈的視線看著慕淺。

  他就不相信慕淺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麽,他這個親媽,分明就是故意的。

  對上兒子委屈的視線之後,慕淺終於柔情了一下,微微一笑之後說:“景厘啊?她是我們家的老客人啦,肯定也會一起來的啦!所以,晚上你回來吃飯嗎,少爺?”

  第1664章 可望亦可即(68)

  第1664章 可望亦可即(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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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數年,景厘再度踏進霍家的大門時,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懷,也有些尷尬。

  這個家曾經給過她庇護,給過她溫暖,最終她卻因為自己的原因狼狽逃離,實在是有些汗顏。

  好在慕淺一如從前熱情又溫暖,霍靳西話雖然不多態度也是和藹的,悅悅倒是和她記憶中大不相同,畢竟已經是17歲的大姑娘了,有遺傳自父母的驚人美貌,也有些驕縱任性,可是放在她身上,那就真的是“任是驕縱也動人”了。

  至於霍祁然,不在家。

  景厘也說不清見不到他自己是該開心還是不開心,反觀Stewart,一個追求別人老婆的“第三者”,表現得那叫一個落落大方,和霍靳西同樣可是聊得熱絡。

  雖然已經見證過Stewart的許多名場麵,到這一刻,景厘依然隻覺得深深拜服。

  悅悅似乎對她這次回來桐城很好奇,抓著她問來問去,又問她:“景厘姐姐,那你的意思是幫忙完成這次的寫作任務之後,你又要離開啦?離開之後還回來嗎?還是打算在國外定居啊?”

  景厘想了想,才道:“晞晞和她媽媽現在很適應國外的生活節奏了,也生活得很好,我還是想多陪在她們身邊一些。”

  “那就是不會回來咯?”悅悅不知道為什麽撇了撇嘴,隱隱約約是不大高興的模樣。

  景厘摸不透女孩兒的意圖和想法,也不敢過多招惹。誰知道一轉頭悅悅又跟Brayden開心地聊了起來,女孩直來直往,張口就八卦Brayden和景厘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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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ayden自然是樂意回答這個問題的,一聽到,立刻就伸手攬住了景厘的肩,“我當然愛她,非常愛!”

  悅悅立刻就又看向了景厘,“景厘姐姐你呢?你也愛他嗎?”

  景厘正準備拉開Brayden的手,那邊大門口忽然傳來動靜,眾人齊齊轉頭看去,看見了剛剛進門的霍祁然。

  “兒子回來啦?”慕淺立刻就笑著看向他,“快來跟客人打招呼。”

  霍祁然緩步走上前來,目光落在Brayden搭在景厘肩頭的那隻手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又看向景厘的臉。

  景厘原本是準備推開Brayden的,可是在霍祁然看過來的那一瞬間,她突然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相反,她隻是輕輕用手肘撞了Brayden一下,這樣一來,卻使得兩個人之間的姿態更加親密。

  霍祁然將這一幕看在眼裏,悅悅同樣看在眼裏,隻是下一刻,她就不知道為什麽抬頭瞪了霍祁然一眼。

  霍祁然卻完全沒有意識到,走上前來,拉開悅悅身旁的空座,在景厘和Brayden對麵坐了下來。

  “你才下班嗎?”景厘問他,“每天都這麽晚嗎?”

  霍祁然隻是微微搖了搖頭,卻沒有開口。

  悅悅代為解釋道:“我哥哥失聲了,咳嗽成那樣還吃辣,真是活該!”

  聽見這句話,景厘瞬間低下了頭,好一會兒,才又抬起眼來看向霍祁然。

  他沒辦法發出聲音,所以沒有參與眾人的聊天,大多數時候都隻是聽著,目光在說話的幾人之間遊走。

  再次對上景厘視線的時候,Brayden又一次湊過來,在景厘耳畔小聲地說著什麽。

  景厘很認真地聽著,偶爾笑一笑,低聲回應他一兩句。

  一舉一動,都昭示著兩個人關係很親近,至少,比他這個舊同學親近得多。

  吃過晚飯,建築專業畢業的Brayden對霍靳西親手設計的這座豪宅很感興趣,因為霍祁然沒辦法發聲,因此帶著他參觀的任務就落到了悅悅身上。

  悅悅縱使心裏不怎麽樂意,但是基本的禮貌還是做足了,領著Brayden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地參觀了起來。

  霍祁然和景厘作為陪同,景厘很努力地跟在悅悅和Brayden身後,霍祁然卻是不近不遠地掉在最後,默默地跟隨。

  在地下空間逛了一圈之後,悅悅和Brayden繼續參觀,景厘卻被那下沉式的、堪比中型圖書館的藏書區吸引,停下了腳步。

  幾年前霍祁然曾經帶她參觀,她記得那個時候,還沒有這個藏書區。

  景厘正駐足流連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她拿出手機,看見了一條來自霍祁然的消息:「前兩年才新裝修的。」

  景厘回頭,看見了站在自己身後的霍祁然,微微笑了起來,“難怪,之前我記得二樓那間書房都快放滿了,倒的確需要這麽一個藏書區……簡直是人間理想。”

  「如果你喜歡,可以隨時過來。」霍祁然又給她發了條消息。

  景厘聽了,隻是輕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她認真地看著眼前的一排藏書,忍不住抽出一本來,打開開始了起來。

  霍祁然就站在旁邊,思緒卻全然不在這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景厘的手機又響了一聲。

  她合起手上的書,看見手機上的那條消息時,整個人微微頓了頓。

  「昨天我問你Brayden是不是你男朋友,你還沒有回答我。」

  景厘緩緩抬起頭來,看著他,忽然又笑了起來,“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為我高興?”

  迎著她的視線,霍祁然安靜了幾秒鍾,才終於又低頭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

  「如果你喜歡,那當然好。」

  景厘聽了,隻是笑了一聲,卻再沒有就這個問題回答他什麽。

  仿佛,他就這樣默認了她和Brayden之間的關係,也挺好。

  至少她和他之間,不會再受一些不該出現的情緒困擾,或許,他們可以真正回到從前,重新做回好朋友。

  景厘翻看著手中的這本書,看著看著就入了迷,就近坐了下來,準備繼續看。

  霍祁然咳嗽不斷,大概是覺得自己在這裏會影響到她,忽地起身離開了。

  景厘察覺到他的動靜,抬頭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片刻之後,才又重新低下頭來,繼續看書。

  隻是沒過多久,她身邊的位置再一次有人坐下,景厘轉頭,看見了去而複返的霍祁然。

  他左手多了隻保溫杯,大概是什麽藥,右手中卻捏著什麽,伸向了她。

  景厘一怔,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

  霍祁然鬆開掌心,一顆單獨包裝的巧克力落在了她的掌心。

  第1665章 可望亦可即(69)

  第1665章 可望亦可即(69)

  看見那顆巧克力的瞬間,景厘控製不住地恍惚了幾秒,回過神來,忍不住輕笑出聲,隨後抬眸看向他,“你在悅悅那裏偷拿的嗎?”

  霍悅顏大小姐喜歡吃糖人盡皆知,這樣一顆獨特又小眾的巧克力,大概隻會出自她那裏了。

  霍祁然聽了,隻是微微一笑,示意她嚐一嚐。

  景厘打開糖紙,取出裏麵那顆巧克力,放進口中,感受著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的滋味,點了點頭,說:“好吃,悅悅果然很會吃巧克力啊!”

  霍祁然聽了,有些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又咽了下去。

  景厘繼續低頭看著手中的書,霍祁然坐在旁邊,也隨手拿過一本書,剛翻了兩頁,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他拿起手機,發現是實驗室的師妹佟靜發來的一個問題。

  霍祁然耐心地給她解答著,佟靜一麵吸收一麵又拋出更多的問題,以至於霍祁然隻能拿著手機回複個沒完。

  也不知過了多久,慕淺走下樓來,看到他們,輕笑了一聲道:“你們在這裏啊。”

  “慕阿姨。”景厘回過神來,舉起手中的書道,“這本書好看,我都看入迷了。”

  “你看吧,我下來幫Stewart找一本資料書。”慕淺一邊說著,一邊走向了書架,目光落在專心在手機上打字的霍祁然身上,忽然身後就從書架上拿了本書,輕輕敲在霍祁然腦袋上,“你坐在這裏就是為了玩手機啊?”

  霍祁然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將自己的手機頁麵毫無保留地展現在慕淺麵前。

  “佟靜?”慕淺卻仿佛隻看見了一個名字,“你們實驗室那個小師妹是吧?我上次遠遠地看見過一回,長得還挺可愛的呢。怎麽回事?你們每天在實驗室朝夕相對還不夠,回到家還有發不完的消息呢?”

  這個時候,無論作為好朋友、老同學還是普通朋友,不八卦一下似乎都有些說不過去,因此景厘很快也被這個話題吸引了,探頭道:“很可愛的小師妹?那我想看看,有照片嗎?”

  “有啊。”慕淺立刻道,“他們實驗室每次聚餐都會拍照片的,群裏肯定有合照。”

  景厘和慕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那說不定……他手機裏還有單獨的照片呢?”

  慕淺抽出自己要找的書,聳了聳肩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自己問問他。”

  說完這句,慕淺便拿著書轉身離開了。

  景厘才又再度看向霍祁然,“看看唄?”

  霍祁然屬實無奈。

  慕淺這個親媽他一貫是無可奈何,關鍵是景厘現在竟然也……?

  他攤了攤手,示意自己沒有照片。

  “不可能。”景厘說,“慕阿姨都說了你手機裏有照片,給我看看嘛,別這麽小氣嘛,我隻看看照片,又不會把人給你嚇跑……”

  霍祁然發不出聲音,隻能連連擺手。

  眼見他這麽個回避的姿態,景厘卻似乎更加感興趣了,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一張照片都藏著掖著不肯給人看,你也太不夠朋友啦?萬一我過幾天走了,可就再沒機會見你女朋友了。你們要是結婚,喜酒我肯定也是喝不成的,你就讓我看一眼怎麽了?”

  聽著她說的這些話,霍祁然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奈何發不出聲音這一點真的是急死人,一著急喉嚨又癢了起來,他偏過頭,劇烈咳嗽起來。

  眼見他反應這麽強烈,景厘嚇了一跳,連忙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背,一麵拍一麵道:“好好好,我不看了不看了,你別著急……”

  眼見著霍祁然咳嗽好不容易平緩下來,景厘又拿起桌上的保溫杯遞給他,霍祁然喝了兩口水,才算是平靜了下來。

  景厘見他的模樣,卻忍不住又問了一句:“真的看一眼都不行嗎?”

  霍祁然猛地嗆了一下,又咳嗽起來。

  景厘連忙道:“好好好,不看不看不看,打死都不看了。你緩一會兒吧。”

  她坐回自己先前的位子,重新拿起剛才的那本書,繼續打開書頁看了起來。

  霍祁然坐在旁邊,靜靜地喝了幾口水之後,忽然拿起自己的手機,打開實驗室的群聊,往上麵翻了許久,終於翻到最近一次的聚餐照,打開來,遞到了景厘麵前。

  景厘一怔,這才接過手機,仔細看向了照片中的人。

  照片背景是一家烤肉店,七八個人坐在一起,其中唯一的一個女孩子,大概就是那個叫佟靜的小師妹,餐桌上其他男士麵對鏡頭都顯得有些敷衍,隻有她一個人還擺了造型,看上去果然乖巧可愛。

  隻是看向照片上的霍祁然時,景厘又愣了一下。

  兩個人竟然沒坐一起,而是隔著兩個人。

  霍祁然等她看得差不多了,又將照片往前劃了幾張,劃到了再上一次聚餐的時候。

  依舊是那些人,佟靜依舊是唯一的女孩,她和霍祁然之間,依然隔著其他人。

  霍祁然持續往上翻,一連翻了五六張照片出來,沒有一張兩個人是挨著坐的。

  景厘看完照片,安靜片刻之後驀地轉頭看向他,“你們倆怎麽都不一起坐啊?是為了避嫌嗎?還是你們倆是在地下?”

  霍祁然又咳了兩聲,拿回手機正要敲字,Brayden忽然又一次出現,看見坐在那裏的兩個人,道:“你們怎麽還坐在這裏?我在樓上發現一款複古遊戲,人越多越好玩,我們一起上去玩啊!”

  “好啊。”景厘很快應了一聲,要放下手裏的書時卻又覺得舍不得,隨後轉向霍祁然,“這本書能不能先借給我?離開桐城之前我保證還回來。”

  霍祁然一頓,緩緩點了點頭。

  “謝謝!”景厘眨巴著眼睛,容顏燦爛,隨後就站起身來,跟隨著Brayden的腳步離開了藏書區。

  霍祁然又做了片刻,終於還是拿起手機,打開景厘的聊天框,發過去一條消息:

  「小師妹隻是小師妹,沒有避嫌,沒有地下。」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66章 可望亦可即(70)

  第1666章 可望亦可即(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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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章節!

  已經和Brayden走到樓上的景厘看見自己手機上多出來的那條消息時,整個人是恍惚了一下的。

  事實上,霍祁然將手機裏那幾張照片翻出來給她看時,她就是恍惚的。

  似乎他之所以將那幾張照片給她看,就是為了表明他跟那個小師妹清清白白的關係。

  做到這個程度其實就已經夠了,可是他偏偏又發過來這樣一條消息。

  為什麽要解釋得這麽清楚呢?

  他們之間,明明沒有這個必要。

  無論小師妹是女朋友,還是僅僅是小師妹,他其實都是不用特意向她解釋的。

  景厘還在為這則短信恍惚,那邊Brayden正在為那古老的電子遊戲做準備,悅悅明顯對這些古老的玩意兒沒興趣,自顧自地坐在旁邊沙發裏玩手機。

  見到景厘上來,她才微微抬起眼來,“景厘姐姐,我哥哥呢?”

  “他還在樓下。”景厘回過神來,收起了手機,“可能快上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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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悅悅聽了,不由得撇了撇嘴,對景厘道:“真是不合群,對吧?”

  “嗯?”景厘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笑道,“你哥哥怎麽會不合群?”

  “你也看到了呀。”悅悅說,“明明你們在一塊兒的,到現在他都沒出現。”

  “他不舒服嘛,行動緩慢一點也是正常的。”景厘說。

  “才不是呢。”悅悅說,“他這幾年總是這個樣子,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了……”

  景厘似乎微微有些詫異,“什麽樣子?”

  “就是這樣奇奇怪怪的啊。”悅悅說,“具體什麽個樣子我也說不出來,反正嘛,他就是跟從前不一樣了。你們以前那麽要好,你沒感覺嗎?”

  景厘一怔,緩緩搖了搖頭,道:“沒有啊,我覺得……沒什麽差別啊。”

  這話說著不免心虛,因為她原本是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

  四年前,他們或許曾經一度很熟悉,可是四年後,他們一點都不熟了。

  悅悅撐著下巴,盯著景厘思考了片刻,說:“那你們為什麽疏遠成這個樣子啊?我還以為是因為你也察覺到他變了,所以才疏遠他的呢。”

  景厘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隨後道:“就是……隔得遠了,又各有各的忙,所以漸漸就少了聯絡咯。”

  “那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悅悅說,“我哥哥現在啊,的確是不討喜的。”

  景厘聽了,笑道:“你哥哥不是一向最疼你了嗎?怎麽,他對你也變了?”

  “那倒是沒有,哥哥好像還跟從前一樣疼我,可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啊,反正我每次看見他,都可犯愁了……”

  “犯什麽愁?”景厘問道。

  “他就是讓人愁。”悅悅說,“看見他,不由自主地就愁了。”

  正說話間,霍祁然的身影終於出現在樓梯口,悅悅立刻微微靠近景厘,壓低聲音道:“你看吧你看吧,就是這個樣子,誰見到他能不愁啊?”

  景厘抬眼看去,記憶中那個陽光溫暖的翩翩少年的確跟從前不一樣了,他成長了,也成熟了,雖然名義上還在上學,但是也算是初入社會,甚至可以獨當一麵的青年了。

  人的成長總是會帶來一些變化,或許是悅悅不適應這種變化,所以才稱他為不討喜的哥哥。

  可是他怎麽會不討喜呢?

  如果他會不討喜,那這世上,還有討喜的人嗎?

  景厘這麽想著,霍祁然已經逐漸走近,景厘驀地收回了視線,起身走向了Brayden,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研究好了嗎?”

  “很快……”Brayden回答道。

  “費什麽大勁,原來你根本就不會玩啊?”景厘問他。

  Brayden氣得齜牙咧嘴,“誰說我不會?你等著,我待會兒就給你好好展示展示!”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笑著,霍祁然在後方站了片刻,忽然聽到悅悅在身後小聲地喊他:“哥哥……”

  霍祁然轉身走到悅悅身邊,悅悅卻隻是抬手指了指景厘和Brayden,“你看見了嗎?你知道你的好朋友為什麽現在變成別人的好朋友了嗎?你還不反省反省自己嘛?”

  霍祁然聽完,目光又一次落在那並肩而坐的兩個人身上。

  遊戲機可以接四個手柄,但是因為悅悅拒絕參與這種“老年”遊戲,三個人沒法玩,因此隻能兩個人先玩。

  景厘不擅長這個,陪Brayden玩了幾局,每局都輸得一塌糊塗。

  她正準備丟開手柄放棄的時候,一隻手忽然從後麵伸過來,接過了她手中的手柄。

  男人之間的鬥爭,景厘自動退避三舍,回到了先前的沙發裏。

  隻聽得遊戲機那邊不斷傳來Brayden的驚呼聲,從接連幾局的聲音來看,熟的人似乎都是Brayden。

  景厘轉頭看向悅悅,道:“你哥哥玩遊戲還挺厲害的嘛。”

  可是悅悅的注意力卻久久停留在玩遊戲的兩個人身上,又或者,隻是停留在霍祁然身上。

  片刻之後,她才忽然喃喃開口道:“我好像知道哥哥身上的變化是什麽了……”

  景厘再一次轉頭看向她。

  “他好像不快樂了。”悅悅微微紅著眼眶看著霍祁然的背影,“你看,明明所有男生贏了遊戲都會開心的,他都好像不會開心……”

  景厘再看向霍祁然的背影時,果然見他贏了遊戲也隻是安靜地坐著,誠然,他現在沒辦法發出聲音,可是但凡他有一點點興奮,也該在肢體上表現出來。

  可是他沒有,一點都沒有。

  悅悅繼續道:“他以前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他以前明明很快樂的,可是現在,他就是不快樂了……他好像沒什麽明顯的變化,他隻是不快樂了……為什麽會這樣呢?”

  景厘默默注視了他片刻,終於還是強壓下心頭翻滾的情緒。

  她不是不好奇,不是不在意,更不是不關心,隻是有些事,終究與她無關,也輪不到她來關心和在意。

  她無力再越界一次。

  第1667章 可望亦可即(71)

  第1667章 可望亦可即(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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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Stewart和霍靳西夫妻二人相談甚歡,大有不到半夜都不想離開的趨勢,但是景厘還是和Brayden先離開了。

  離開的借口可以有很多,隨隨便便就能找到。

  他們離開之後不久,霍祁然也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剛剛躺回自己的床上沒多久,房門忽然就被人從外麵打開,緊接著,一個人影直接就隔著被子撲到他床上,大喊了一聲:“哥哥!”

  霍祁然屬實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坐起身來,剛想張口教訓她,才想起來自己發不出聲音,隻能擰了眉,拿過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敲給她看:「你是大姑娘了,怎麽能還這樣隨隨便便往哥哥懷裏撲?」

  悅悅撇了撇嘴,下一刻卻又伸出手來抱住了他,歪頭靠在他肩上,“為什麽不可以?不管過多久,不管多大,我都要這樣抱著哥哥!”

  霍祁然無可奈何,微微偏下頭來看著她,仿佛是在問她怎麽了。

  “我什麽事都沒有。”她小巧的下巴擱在他肩頭,看著他,輕聲道,“我就是想知道,哥哥怎麽了?”

  霍祁然聽了,微微挑眉,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哥哥,你為什麽不開心啊?”悅悅問他,“你每天泡在實驗室,周末就睡覺,我好像很久都沒見到你開心過了……我以為一見到你就讓人犯愁,是因為你讓人不開心,可是其實是因為你自己不開心……哥哥,你到底為什麽不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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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祁然聽著她的問題,似乎恍惚了片刻,才摸了摸她的頭,聳了聳肩,示意自己並沒有不開心。

  “你有。”悅悅靠著他,連聲音都微微帶了哭腔,“你有沒有照過鏡子?你有沒有看過鏡子裏的自己是什麽樣子?我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你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哥哥,你變回以前的樣子……你變回以前的樣子,好不好……”

  她說著說著,眼淚就不受控製地掉了下來。

  霍祁然伸出手來,下意識抹掉妹妹眼角的淚,思緒卻控製不住地又一次恍惚。

  悅悅繼續道:“明明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啊,我們都這麽愛你,你學習也順利,跟著的導師也很欣賞你……哥哥,你到底怎麽了嘛……”

  霍祁然心下忽然一凜。

  這幾年,慕淺也曾經明裏暗裏試探過他幾次,話裏話外雖然沒有悅悅這麽清楚明白,可是差不多就是一個意思。

  他真的變了嗎?

  就像悅悅所說,明明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家庭和睦、學業有成,如果真要說有什麽變化,那就是……這幾年來,他少了個朋友。

  “哥哥,我不要你像現在這個樣子……”悅悅將他越抱越緊,“你不要再像這樣下去了,你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

  其實他這幾年來,開心的時刻也不少,實驗室出成果的時候,論文成功發表的時候,家裏的親戚朋友在一起聚會的時候,所有親近的人陪他慶祝生日的時候……

  可是細細想來,這些快樂,似乎真的都跟從前不大一樣。

  似乎總是隔著什麽,壓著什麽……

  而最近一次,那種像從前一樣的快樂和開心時刻呢?

  有的,是有的。

  是什麽時候呢?

  是在懷安畫堂,是在那幅盛世牡丹圖前驚喜重見她的時刻;

  是在實驗室,終於收到她回複約吃飯的時刻;

  是在……可以見到她的每時每刻。

  ……

  夜深,洗漱完畢的景厘從衛生間出來,坐回到床上的那一刻,隻覺得身心俱疲。

  她坐在那裏發了許久的呆,才終於想起來該給晞晞打視頻電話。

  她伸出手去拿手機。

  手機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卻有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你好像還是沒有回答我,你和Brayden之間,是不是真的男女朋友關係?”

  景厘看著這條消息,許久之後,卻是緩緩放下了手機,沒有回複。

  第1668章 可望亦可即(72)

  第1668章 可望亦可即(72)

  這天晚上景厘睡得很不好。

  事實上,回到桐城之後她的睡眠狀態一直都不大好,這天晚上尤其差。

  短短幾個小時她總是睡了又醒,迷迷糊糊間好像做了很多夢,很多亂糟糟的事物一股腦地塞進腦海中,紛繁雜亂,全部纏繞在一起,沒有一點頭緒,堵得她腦子都快要炸掉了。

  天剛亮的時刻,景厘就忍不住掀開被子起身來,在床上呆坐了片刻,拿過手機,本來是想給晞晞大哥電話,誰知道剛打開微信,就看見了霍祁然的頭像。

  最新的那句話,還停留在昨天晚上,她沒有回複的那個問題上。

  景厘刻意忽略了那句話,直接給晞晞打了視頻過去。

  一個視頻打了將近一個小時,晞晞才依依不舍地掛掉,景厘則起身來,簡單洗漱了一下,便準備下樓吃早餐。

  她隨便抓了抓頭發,裹了件薄外套便下了樓。

  時間還早,酒店裏住客不多,她精神不好,垂著頭靠在電梯裏,幾乎隻是靠意誌力支撐著自己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抬頭,看見到達餐廳之後,這才艱難起身,循著熟悉的路線往餐廳走去。

  她和Stewart一連在酒店住了多日,酒店的工作人員已經認識他們,因此門口的服務生見到她之後也沒有刷房卡,直接微笑著示意她“請進”。

  景厘正準備進門,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把陌生的、粗糲的聲音:“景厘。”

  她恍惚間隻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畢竟在這酒店裏應該沒有人會這麽叫她,可是下一刻,她卻看見了麵前這個服務員微微詫異地抬眼,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身後,隨後再一次看向了她。

  這幾乎是在明示什麽,景厘有些愕然地轉過身,在看見後麵站著的人瞬間,整個人幾乎都定在原地。

  霍祁然就站在她剛剛走出來的電梯口,目光安靜又專注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已經在哪裏站了很久,很久……

  景厘呼吸驟然緊繃了一下。

  理智告訴她這不是做夢,服務員的反應、他的聲音都說明了這一點。

  可是,如果不是做夢,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逐漸走近,景厘才終於努力勾起一個笑容來,“嗨,你可以發出聲音啦?”

  霍祁然在她麵前站定,緩緩點了點頭,“嗯。就是聲音有點難聽……像我小時候剛開聲那段時間。”

  “也不是啊。”景厘忍不住輕笑出聲,“挺有特色的。”

  霍祁然聽了,隻是微微笑著看著她,絲毫也不介意被她調侃。

  景厘卻忽然意識到這樣的調侃不太合適,驀地斂了笑,抿了抿唇才道:“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說這話的時候,她下意識看了看酒店牆上掛著的鍾,才七點半。

  周日的這個時間,大概很多人都還躺在床上安眠。

  “來找你。”霍祁然說。

  景厘唇角的笑又是微微一頓,隨後才道:“找我……有什麽事嗎?”

  “嗯。”霍祁然應了一聲,說,“有個問題,我問了三次都沒有得到答案,所以我想,這一次,無論如何都應該要得到答案了。”

  聽到他這個回答,景厘先是一怔,反應了片刻,竟控製不住地笑出聲來,隨後上前拉了他,道:“別鬧了你,我請你吃早餐吧。”

  景厘放棄了酒店的自助早餐,轉而拉著霍祁然走進了酒店的另一個全天候餐廳。

  她將餐單遞到霍祁然麵前讓他點單,霍祁然很配合地點了和她一樣的套餐,隨後仍舊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在等待什麽。

  景厘端起麵前的熱水來喝了一口,隨後才又問他,道:“你現在可以說啦,到底來這裏幹什麽呀?這麽一大早,你該不會昨天晚上就在這裏睡的吧?”

  “不是。”霍祁然回答,“昨天晚上在家裏睡的,隻是睡得不好,早上五點多就醒了,看見你還沒有回我消息,又怕打擾你休息,於是我想,我幹脆就來這裏等好了。你肯定是要吃早餐的,到時候無論你回複還是沒回複,我應該都可以得到答案。”

  “你還鬧是不是?”景厘嗆了一下,隨後道,“你不說就算了,權當我沒問過,好了吧?”

  “我是認真的。”霍祁然說。

  景厘又嗆了一下,抬起眼來看向他。

  “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霍祁然說,“很想知道,Brayden和你究竟是什麽關係,很想知道你們是普通朋友還是對彼此都特別的人,如果是後者,那你們是曖昧期還是發展中;也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歡他,如果是,那你會有多喜歡他,是不是喜歡到其他人再沒有一點機會……”

  他敘敘地說著,景厘才仿佛終於一點點地意識到,他並不是在說笑。

  他從來不是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的人,這一點,她很早就知道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為什麽他想要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這些答案,很重要嗎?”景厘低聲開口道,“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問,就不怕我誤會——”

  “沒有誤會。”霍祁然直接打斷了她,“我之所以想知道答案,就是想知道……我還有能不能有機會。”

  景厘的呼吸一點點變得緊繃起來。

  此情此景,實在太像是夢,即便她幾乎陷入掌心的大拇指清楚地告訴她不是夢,這中間依然有太多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她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他,喜歡了他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即便再怎麽努力,再怎麽想要放平一切,隻要還喜歡著,那就都是徒勞。

  她曾經徒勞了很久。

  到現在,原本以為時間已經衝淡了很多事,可是再見到他,再和他做回朋友之後,那種徒勞的感覺,忽然又一次回來了。

  他的每一個神態和動作,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在她腦海中無限放大,滿滿地占據她所有的感官和意識,揮之不去。

  而此時此刻,這種“放大”更是蠻橫到極致,直接將她逼至最窄小的角落,衝擊得她毫無還手之力。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69章 可望亦可即(73)

  第1669章 可望亦可即(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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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章節!

  看著麵前的霍祁然,哪怕明明她心裏充滿疑惑和顧慮,可是她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隻能不斷地深呼吸,再深呼吸,以此來平複自己,找回自己。

  可是對麵坐著的霍祁然還在等待她的回答。

  而她根本回答不了他。

  他問她,他還能不能有機會……

  而她竟無法確定,他要的是什麽機會。

  她太清楚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所以當初,在控製不住吻了他卻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她就知道,他不喜歡自己。

  是她一廂情願。

  這麽幾年,他們從偶有消息互通,到漸漸斷絕往來,她逐漸清醒地意識到,普通朋友就是普通朋友,一旦越界,便連朋友都沒得做。

  可是隔了幾年之後,這樣倉促的重逢之下,她本以為做回朋友已經是奢望,而他居然會問她,他還能不能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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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理解,她也不明白,更不敢輕易說出一個字。

  就在她沉默不語的間隙,餐廳服務生送上了兩個人點的早餐,她看著麵前豐盛的早餐,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打破沉默:“哎呀,終於可以吃東西了……”

  她一開口,霍祁然幾乎頃刻間凝眸,可是她說出這句話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好像更窒息了。

  一時間,景厘有些想剁了自己的舌頭。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霍祁然依然在看著她,她強自鎮定了片刻,才終於又開口:“他們家的吐司很好吃的,咖啡也不錯,你嚐一嚐啊。”

  霍祁然緩緩垂下眼,認真地吃了一口吐司,又灌下半杯咖啡,忽地就又抬起頭來看她,如同先前一般。

  景厘剛剛塞進口中的吐司忽然就變得噎人起來,她匆忙灌下一大口咖啡,好不容易才將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忽然就聽到霍祁然低聲開口道:“這就是答案嗎?”

  景厘有些僵硬地抬頭看他,又聽他道:“非肯定,即否定,是這個意思吧?”

  景厘看著他平靜又失落的神情,竟說不出一個表態的字眼。

  因為她害怕,她真的害怕。

  她隻是輕輕咬了內唇,如同默認。

  霍祁然緩緩點了點頭,重新低下頭去,一點點吃起了麵前的早餐。

  “嗯。”他像是終於有心情品嚐了一般,回應了她之前的問題,“他們家的早餐是挺好吃的。”

  這一頓窒息到極致的早餐吃完,景厘依舊是迷亂的。

  她隻想快速逃離這個地方,逃離他的注視,因此買了單之後,就匆匆站起身來,對他道:“我還有些工作要處理,就不多陪你啦。你今天一早出門,肯定也已經很累了,再回去休息休息吧。”

  說完這句,她有些匆忙地衝他揮了揮手,竟也不等待他的回答,轉頭就離開了。

  剩下霍祁然坐在那裏,看著她倉皇離去的背影,許久都沒有動。

  景厘魂不守舍地進了電梯,按下樓層,等到電梯再度在她麵前打開時,電梯口站了人,她卻絲毫沒有留意,徑直就要走出去時,被人拉住了手臂:“Jg?”

  她愕然抬頭,才發現那人竟然是Brayden。

  “早上好。”她下意識脫口而出,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聲音已經微微沙啞。

  Brayden卻是滿目驚愕地看著她,“為什麽你會流淚?”

  她有些恍惚,抬起手來摸上自己的臉,這才驚覺那一臉的濕意。

  ……

  這天是周日,是慕淺一周之中很少能夠全天見到自己兒子的時間。

  雖然她周末一向節目多多,可是自從霍祁然開啟了996的工作時段之後,她周日的節目都是能推就推,盡可能地留在家裏。

  可是今天,霍祁然早上不到六點鍾就出了門,慕淺眼巴巴地等到晚上,才終於又一次見到自己兒子的身影。

  她坐在沙發裏看著霍祁然走近,才問了一句:“這一天都不見人影,去哪兒了?”

  霍祁然在沙發裏坐了下來,靜了片刻,才道:“去找景厘了。”

  慕淺掩住自己唇角的笑,說:“六點不到你就出門去找人家啊?人家醒了嗎?”

  霍祁然緩緩抬起頭來,低聲道:“媽媽,我好像嚇到她了。”

  “那就要看是哪種嚇了。”慕淺輕笑了一聲,說,“有些驚嚇,可能是一輩子的陰影,而有些……說不定就是緩過神的工夫就過去了。”

  霍祁然又靜默了片刻,才道:“沒關係,我可以給她時間。”

  慕淺聽了,隻是微微挑了挑眉,沒有再繼續表態。

  霍祁然知道自己唐突,知道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景厘可能會嚇到,他願意留出時間和空間讓她平複心情,可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第三天,景厘和Stewart就離開桐城,去了淮市。

  從慕淺那裏知道這個消息時,霍祁然整個人都懵了一下,再給景厘發消息詢問,卻依舊沒有得到回複。

  確切地說,是從那天的早餐之後,他給她發的消息,她再也沒有回複過。

  這似乎是一種表態,可是對霍祁然而言,這樣的表態,顯然不夠。

  ……

  到淮市的第二天,景厘就陪著Stewart去逛了市中心最有名的街巷,並且在街巷之中不斷橫向深入,認識了許多當地的老人,聽了不少從前、再從前的故事。

  景厘很認真地做了大量的記錄和翻譯,Stewart顯然對這座城市本土市民的夜生活更感興趣,愣是在一處四合院裏蹭下來一頓飯,聊到主人家打哈欠,才終於舍得離開。

  兩個人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因為在淮市至少要停留數月甚至更久,在這邊Stewart選擇了租房,同樣也是一處繁華街道小巷裏的四合院,有些破漏,但是Stewart住得很開心,景厘也並不挑剔。

  兩個人在巷口下車,Stewart看見街邊一家不知怎麽還沒關門的古董店,一時興起就鑽了進去。

  等到景厘付了車費下了車,抬頭四顧時,卻已經不見了Stewart的身影。

  她有些遲疑地往巷子裏疾走了幾步,卻在看見路燈下一抹熟悉的、高瘦頎長的身影時,驟然停頓。

  第1670章 可望亦可即(74)

  第1670章 可望亦可即(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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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裏再沒有別人,隻有他立在昏黃的路燈底下,仿佛已經等待了很久,微微低著頭,垂眸看著地麵。

  而她就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的瞬間,第一反應,居然是——如果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

  然而下一刻,現實就給了她回答。

  來不及了。

  因為他已經抬頭看了過來。

  他在亮出,她在暗處,其實從他的角度,應該隻看得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根本看不清她的臉。

  可是景厘卻還是清楚地看到,他清雋的臉上浮起了她再熟悉不過的笑容。

  他原本應該是疲憊的,無論身體的形態還是臉上的神情都是如此,可是在看見她的身影之後笑起來的瞬間,那些疲憊和乏力似乎通通都消失不見。

  他邁開腳步,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一直到他在她麵前站定,她還有些沒回過神,直到聽到他那句“你回來了”,她才驟然回神,抬眸迎上他的視線之後,微微一笑,“嗨,這麽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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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剛說出口,景厘就懊惱地想打自己的嘴巴。

  巧什麽巧?

  她再裝傻充愣,也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來吧?

  然而她兀自懊惱,霍祁然卻渾然不覺這話有什麽問題,低聲回答道:“不巧,我就是來找你的。”

  “哦。”景厘又應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忽然聽見他又控製不住地咳嗽了兩聲。

  這裏恰巧是風口,夜間風並不小,她心頭瞬間一緊,忍不住問他:“你咳嗽還沒好嗎?”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霍祁然說,“隻是偶爾還會咳兩聲,沒什麽事。”

  他嘴上說著沒什麽事,可是沒什麽事的時候,卻又控製不住地咳嗽了兩下。

  景厘心頭七上八下,終究還是拉著他走進了四合院。

  這四合院不算大,卻是難得的獨門獨院,裏麵幾間屋子,景厘直接領著他走進了茶室,隨後轉頭就開始燒水,忙忙碌碌一通下來,終於到了一杯熱水放到了他麵前。

  霍祁然伸手握了握麵前的茶杯,隨後才抬頭看向她,“你打算就這樣站著嗎?”

  景厘站在離桌子一米遠的地方,許久之後,終於動了動。

  有些事情終究是要麵對的,既然已經到了這一刻,如果逃避沒有作用,那不如就坦然麵對?

  想到這裏,景厘終於拉開椅子,在他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以為你還會再桐城多待一段時間的。”霍祁然說,“誰知道說走就走了,你也沒告訴我。”

  “是啊。”景厘說,“走得是比較匆忙……”

  “我聽說是你向Stewart提議早點過來淮市的。”霍祁然又道。

  景厘抿了抿唇,一時沒有再說話。

  卻又聽霍祁然道:“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景厘安靜了片刻,才道:“是。”

  霍祁然又道:“我嚇到你了?”

  景厘呼吸緊繃了一瞬,才又道:“我不是小孩子,沒有那麽不禁嚇……我隻是希望,你可以理清楚自己的想法。”

  霍祁然緩緩抬眸,目光又一次停留在她臉上,“我的想法……還不夠清楚嗎?”

  “你真的清楚自己的想法嗎?”景厘反問,“你真的清楚什麽是喜歡嗎?你確定自己想要對一個人好,是出自心底的善良,還是因為愛情嗎?”

  霍祁然眸光微微一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太好了,你太善良了。”景厘看著他,緩緩開口道,“你希望所有人都開心,所以你對所有人都好,你會盡全力地去幫助其他人……包括,回報那些根本就是一廂情願的感情。”

  景厘緩緩低下了頭,“感情是很私人的事,它很多時候就是一廂情願的,就是得不到回應的,這不該成為你的負累,不該成為你該負責的理由,你明白嗎?在別人為你付出的感情裏,你是無辜的,你並沒有傷害任何人,所以你不該把事情歸咎到自己頭上,更不該付出你本不該付出的感情……這隻是你的善良,這不是愛。”

  “況且,我也沒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

  她低低地道。

  霍祁然沉默著,很久之後,才終於輕聲開口道:“可是喜歡了,就是喜歡了。要去哪裏論值不值得?”

  景厘驀地苦笑了一聲,“你怎麽還是不明白,這不是喜歡,這隻是因為你覺得你傷害了我,傷害了我們的友情,所以你產生了錯覺……可事實上你沒有傷害我,我們的友情也是我自己選擇放棄的,這些都跟你沒有關係……”

  “如果是這麽說的話……”霍祁然頓了頓,“那我也傷害了我跟蘇蘇之間的感情,我是不是也該向這樣,去挽回一波?”

  景厘一愣,隨後才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你跟蘇蘇之間發生了什麽,可是我們之間就是這樣的情況,我希望你可以想清楚,不要再這樣——”

  她話音未落,霍祁然忽然從自己的背包裏,取出一樣東西,放到了兩個人中間的桌麵上。

  景厘驀地怔住。

  那是一個玻璃糖罐,裏麵裝滿了各式各樣的巧克力,滿滿當當。

  “這一罐巧克力,我攢了很久。”霍祁然說,“因為我想要找到一顆跟我從前吃過的口味一樣的,可是我找了很久,搜集了很多類似的,都沒有找到最初那一顆。我找了四年了,我想總有一天,我嚐遍全世界的巧克力,總能找得到吧……為此被妹妹嘲笑了很久,說她都戒了巧克力了,我反而上了癮……我也覺得挺可笑的,因為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有什麽意義……”

  “直到那天,突然在懷安畫堂見到你……回家之後,我看見這罐糖果,忽然就覺得,有沒有那一顆好像都沒那麽重要了。我尋找的,我等待的的空缺,好像重新被填上了……”

  良久,景厘終於抬手撫上那個玻璃罐,輕聲道:“既然有沒有那顆都不重要了,這罐子還留著又有什麽意義?”

  “因為還有一個人,也很喜歡吃巧克力。這裏麵的每一顆巧克力,或許都能換來她一次笑臉。”霍祁然說,“這一點,很有意義。”

  第1671章 可望亦可即(75)

  第1671章 可望亦可即(75)

  景厘坐在那裏,聽著他說完那句話,竟許久都說不出一個字。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在多年前親手送出的那個玻璃瓶,有朝一日,竟然還會出現在她麵前。

  並且,滿滿地盛載另一份心意。

  那是對她多年前心意的回報。

  在今天,在此刻,景厘原本對“回報”兩個字敏感到了極致,可是麵對這一份“回報”,她的心,不受控製地瘋狂悸動。

  太久了。

  那份曾經的心意,跟如今已經相隔太久太久,她從來沒有寄望過那份心意會得到回應,她甚至以為,他可能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過那每天一顆的巧克力以及這最終的糖果罐子……

  可是他不僅注意到了,他還在多年之後,將這個罐子送回給了她。

  原來他知道。

  原來他都知道。

  她最初的喜歡他知道,她後來的喜歡,他也知道。

  不僅知道,他還給了她回應。

  雖然這份回應姍姍來遲,可是,這份回應真的太重要,也太重磅……

  “收到這罐糖果的時候,我不知道是誰,等到猜到是你,你已經轉學。那個時候,我來不及問。”

  “四年前,是我自己頭腦發懵,不敢深究,也不敢回望。”

  “而現在,我隻是想知道,我還能不能有第三次機會?”

  景厘聽了,控製不住地轉開臉,抬手抹了一下眼角幾乎既要滑下來的眼淚。

  她應該要說點什麽的,可是她能說什麽呢?

  她怕自己一張口,就會踏入一個更加無法回頭的境地——

  她近乎僵直地站在那裏,霍祁然控製不住地站起身來,想要走近她。

  就在這時,先前中途失蹤的Stewart忽然走進了院門,發覺院門沒關之後問了一句:“Jg,你回來了是嗎?”

  景厘驀地回過神來,連忙走出茶室,應了Stewart一聲:“對,我先回來了,你去哪裏了?”

  Stewart正要回答,一轉頭,卻忽然看見了站在景厘身後的霍祁然,不由得微微挑眉,“我們有客人?”

  景厘微微轉身,這才發現霍祁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她身後,她心緒一時混亂到了極致,很怕Stewart再加入這場對話之中來,因此抬頭就道:“他是來找我的。”

  情場老手Stewart哪能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微微笑著點了點頭之後,自覺躲避了。

  而景厘卻隻覺得自己這會兒說什麽做什麽都不對勁,因此她猛地抹了一把臉,這才終於又轉頭看向霍祁然,“你什麽時候回桐城?”

  霍祁然一頓,才緩緩開口道:“今天半夜還有一班飛機。”

  景厘一怔。

  她沒有想到,霍祁然竟然會為了來見她,當天往返於淮市和桐城之間。

  此刻夜已深,如果他要乘坐那班飛機,那幾乎是立刻就要出發了。

  她緩緩搖了搖頭,“你不該來的……”

  霍祁然卻忽然伸出手來握住了她,低聲道:“如果我說,我必須來呢?”

  景厘卻一下子就抽回了自己的手,抬起眼來看向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霍祁然,你回去吧……你再多給自己一點時間,回去想想清楚,可不可以?”

  霍祁然聞言,又安靜地看了她片刻,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抱歉。”他低聲道,“沒想過會讓你這麽困擾的,隻是你突然就這麽離開了,我才覺得這一趟我非走不可。你想要時間,我可以等,等到你什麽時候沒有疑慮了,可以確定答案了,我們再開始。”

  聽著他的話,景厘再一次怔住,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霍祁然已經重新站到她麵前,對她說:“那我就先回去了,反正你們還會在淮市停留一段時間,抽空我再來找你。”

  說完,他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等待她開口說什麽。

  可是景厘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終,霍祁然點了點頭,又微笑跟她說了句“再見”,隨後才走出茶室,又在小院門口回了次頭,跟她說了句“記得鎖好門”,才終於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景厘仍舊是恍惚的,又在原地站了許久,才終於走到小院門口。

  霍祁然離開的時候幫她帶上了門,還特意叮囑她記得鎖門,可是她卻不受控製地拉開了門。

  拉開門的瞬間,景厘又一次僵住。

  霍祁然就站在門外,見她拉開門,似乎毫不意外,隻是微微一笑,開口仍是重複那句:“記得鎖好門。”

  景厘不知為何,竟微微惱了起來,當著他的麵直接關上了老式的木門,並且插上了門栓。

  老式的木門並不能完全閉合,兩扇門中間還留著半指寬的縫隙,而縫隙之中,她還能看見他的身影。

  很顯然,霍祁然也還能看見她。

  “我真的要走了。”他對她說,“我們過兩天再見。”

  景厘沒有回答他。

  霍祁然又在門口站了片刻,再度輕叩房門兩聲,仿佛是又一次跟她說“再見”,這才終於轉身離去。

  景厘滿心混亂,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走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將一捧涼水澆到自己臉上時,才驟然反應過來什麽——

  剛才她讓他多給自己一點時間好好想清楚,而他的回答卻是,如果她需要時間,他願意等。

  他要等什麽?

  誰要他等了?

  景厘腦子裏一片淩亂,就著涼水用力搓起了自己的臉。

  ……

  那之後的兩天,用Stewart的話來說,景厘的表現不如之前好,主要表現為精力沒從前集中,似乎是有什麽心事。

  Stewart那天見到了霍祁然,說出這些話自然也是為了調侃她,景厘卻隻當他是在批評自己的工作態度,隻能再一次將那些惱人的人和事通通清除出自己的腦海,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當中。

  周五,她和Stewart路過淮市最著名的公園之一,Stewart走到幾個下象棋的大爺身旁就興致勃勃地圍觀了起來,景厘既看不懂,也沒有興趣,便轉身找了個石凳整理今天的資料。

  時值夏末,溫度雖然不似前兩個月那般難捱,可是伴隨著太陽移位,陽光射到身上的時候還是會很燥熱。

  然而景厘卻伴隨著頭頂的一抹陰涼在那裏坐了許久。

  直到她脖子酸痛到難以忍受,忍不住轉動了一下脖子時,目光卻忽然落到麵前地麵的影子上。

  太陽從後方射來,她看見的卻不是自己的影子,而是……一把傘。

  景厘的心忽然控製不住地狂跳起來。

  一回頭,她就看見了那個惱人的人。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72章 可望亦可即(76)

  第1672章 可望亦可即(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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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厘先是一懵,隨後驀地回轉頭來,呆滯了幾秒之後,才忍不住又一次轉頭。

  不是中暑,也不是眼花,更不是幻覺。

  那人就是站在她身後。

  景厘抿了抿唇,咬了咬牙,回轉頭來,再次一言不發。

  霍祁然早不知在她身後安靜無聲地站了多久,這會兒才終於走到她身側的位置坐下,手中依然撐著拿把傘。

  景厘卻沒有看他,也沒有再看自己手中的記錄本,而是雙目放空地平視前方,不知在看什麽,也不知在想什麽。

  霍祁然也不打擾她,隻撐著傘靜靜坐在旁邊,直到景厘又一次轉過頭,忍無可忍一般地看向他。

  他這才微微轉頭,迎上她的視線,“忙完了嗎?”

  景厘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怎麽會在這裏?”

  “路過。”霍祁然說,“沒想到正好遇見你在這裏,看你在忙,就沒打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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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過?

  聽到這個答案,景厘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反應,忍不住轉頭看向Stewart所在的方向,卻隻見著一群中國老大爺的身影,哪裏還有Stewart這個人?

  霍祁然見狀,又道:“來的時候還遇到了Stewart,他說有個朋友約他喝酒,叫我跟你說一聲他先走了。”

  景厘聽了,忍不住又輕輕咬了咬牙。

  她以前怎麽沒想到,這人說起大話來,也是這麽輕車熟路?

  想到這裏,她安靜了片刻,又道:“我有點東西想寫,在這裏坐著找找靈感,也不知道會坐多久,你有事的話,就先走吧。”

  不料霍祁然聽了,隻是道:“沒關係,我沒有事,坐多久都行。我不會打擾你的。”

  景厘聽了,再說不出什麽話來,悶頭又紮進了自己的資料裏。

  從太陽西斜到暮色漸臨,景厘手頭上的資料不知翻過了多少頁,可是到底做了多少工夫,她自己心裏有數。

  事實就是,這人就在旁邊,她怎麽可能靜得下心來做什麽事?

  想到這裏,景厘再次轉頭看向他。

  霍祁然早不知等了多久,卻仿佛沒有絲毫的脾氣,也不見一絲不耐心。

  如他自己所言,說給她時間,就給她時間。

  眼見著景厘又一次轉頭看過來,霍祁然微笑應了一聲:“好了嗎?”

  景厘盯著他看了片刻,才終於開口道:“你影響到我了。”

  聞言,霍祁然臉色微微一凝,隨後很快就有了動作。

  他微微欠身,站起身來,“那我去旁邊等你。”

  說著他就真的轉身走向了旁邊,大概十米開外的另一張石凳。

  夜色漸濃,公園裏人也少了起來,景厘坐在那裏,卻愈發焦躁不安了。

  她這是幹了什麽事啊?

  怎麽能壞成這樣呢?

  即便是對一個陌生人,也不至於會這麽冷漠無情……

  更何況,那個人是霍祁然。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景厘驀地合起了自己的資料本,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起身走向了霍祁然。

  “我請你吃晚飯吧。”景厘看著抬頭的霍祁然,道。

  霍祁然聽了,很快笑了起來,隨後起身道:“好啊。”

  景厘轉身就往公園外走,霍祁然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了公園,景厘站在車水流龍的馬路上,卻忽然之間有些恍惚。

  這座城市對她而言幾乎全然陌生,這一片她更是一無所知,剛剛不過腦地張口要請他吃飯,這會兒她該朝哪個方向走,才能找到一家可以請他吃飯的餐廳?

  她正站在馬路牙子上出神的時候,霍祁然從後麵走上前來,跟她說了句:“走吧。”

  景厘剛要張口說什麽,卻見霍祁然已經自覺朝著某一個方向走去,於是便默默地跟上了前。

  往前走了一段之後,霍祁然忽然轉彎,帶著她走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巷子。

  再往裏麵走幾步,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家炸醬麵小館。

  “這家麵館還不錯。”霍祁然說,“就吃這個吧?”

  景厘應了一聲,很快跟著他走了進去,坐下之後才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怎麽知道這裏有一家這樣的小店?”

  “以前來過啊。”霍祁然說,“你忘了我跟你說過,我小時候在淮市住過一段時間嗎?”

  “記得。”景厘說,“你跟蘇蘇就是在這裏認識的。”

  她這話說得平靜,不帶任何情緒,霍祁然也隻能點了點頭,隨後道:“不過這裏是我姨夫帶我來的。就是上次晞晞差點走丟,你在派出所見過那個。”

  “哦。”景厘應了一聲,心思卻仍是一片混亂。

  霍祁然招呼了老板過來點餐,老板擦著圍裙上前,笑著開口道:“不好意思啊,麵剛好用完,現打可能要多等一段時間,兩位介意嗎?”

  “不介意。”霍祁然立刻道,“我們可以等。”

  老板聽了,給兩人倒了杯熱水,轉身忙去了。

  景厘卻隻覺得煎熬,明明之前想了好多話想跟他說,可是現在卻一個都想不起來,兩個人這樣麵對麵幹坐著,未免也太過尷尬。

  她正垂著眼胡思亂想的時候,麵前忽然遞過來一隻手。

  霍祁然手裏攥著什麽東西,遞到了她麵前。

  這情形似曾相識,雖然已經猜到他手心裏會是什麽,景厘卻還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接住了從他掌心遞過來的一顆巧克力。

  等到她看清楚手中的巧克力時,整個人驟然一怔,隨後驀地抬起頭來看向他:“你哪裏找到的?”

  那是一顆沒有任何標誌的巧克力,透明的外包裝紙下是一張紫色的糖衣紙,分明……跟她從前給他的那些一模一樣!

  可是……不可能的,他怎麽可能會找得到一模一樣的巧克力呢?應該頂多就是外包裝相似?

  景厘一邊想著,一邊拆開包裝,打開糖衣,看見裏麵那顆巧克力時更為驚訝。

  等到她將那顆巧克力放進口中之時,那股疑慮瞬間達到頂峰,因為已經不是疑似,這根本就是她以前給他的那款巧克力!

  那是一個瑞士從事手工巧克力事業的老人私底下親手做的,因為她家裏曾經從事零食行業,父親走遍了世界各地去嚐試各式各款的零食,嚐到這款巧克力時簡直驚豔,可惜老人沒辦法批量生產,而且在那之後沒多久就退休了……

  換句話說,這款巧克力根本已經絕跡,況且,茫茫人海,他怎麽可能找得到?

  第1673章 可望亦可即(77)

  第1673章 可望亦可即(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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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著景厘迫切想到知道答案的眼神,霍祁然並沒有賣關子,問道:“就是這種對不對?”

  景厘不由自主,輕輕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案,霍祁然大約也是欣喜的,輕笑了一聲之後,微微呼出一口氣,說:“終於找到了。”

  “怎麽找到的?”景厘連忙道,“哪裏找到的?”

  “瑞士一家做手工巧克力的小店裏。”霍祁然說,“確實不好找,確實找了很久。好在我有個叔叔在德國長住,他閑暇時間又多,所以可以去周邊幫我尋找那些小眾的手工巧克力。這些年,我覺得不錯的那些巧克力都是他帶回來的。原本以為可能找不到這款了,沒想到這次竟然真的找到的。”

  “可是怎麽會呢?”景厘說,“我記得我爸爸說過,那位做巧克力的老人早就退休了,難不成,他又重操舊業了?”

  霍祁然微微搖了搖頭,說:“聽說那個老人早就去世了,家裏的這項產業也停滯了幾年,後來是他的孫子重操舊業,這才讓這款巧克力重現於世。聽我叔叔說,那家小店重新開業還不到半年時間,被他遇上,也是巧了。”

  景厘聽得入迷,還在細細品味舌尖的味道時,又聽霍祁然道:“或許,他恰好在這個時候尋到,也是一種緣分吧。”

  景厘反應過來他說的緣分是什麽,驀地一頓,緩緩垂下了眼。

  霍祁然點到為止,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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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老板便端上了兩份炸醬麵,霍祁然主動伸出手來,先幫景厘拌好了麵,才又道:“不知道你吃得慣吃不慣,不過這家挺地道的,所以我覺得,還是應該試一下。”

  景厘應了一聲,輕聲說了句“謝謝”,便接過麵碗細細地品嚐起來。

  其實不是特別吃得慣,但是用心做出來的東西,總是會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即便口味上不是那麽適合,那萬千複雜的味道之中,卻總有一抹東西,能夠打動人。

  在那個公園裏坐了那麽久,景厘是真的餓了,所以不知不覺,竟然吃完了一整碗的麵。

  而她的對麵,霍祁然早她一步吃完碗裏的麵,正靜靜地等著她。

  等到景厘意識到自己吃完了跟他同等分量的一碗麵之後,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快比他還能吃了!

  她微微有些耳熱,轉頭就準備叫老板過來結賬埋單時,霍祁然的手卻忽然伸了過來。

  景厘整個人不由得一僵,還沒反應過來,霍祁然的手已經落到她唇角的位置,輕輕蹭了幾下。

  景厘餘光瞥見他指腹上沾著的醬汁顏色時,整個人瞬間抓狂,一把抓住他的手,拿起桌上的紙巾,飛快地抹去了他手指上的痕跡。

  看著她這個動作,霍祁然緩緩笑了起來。

  等到景厘意識到抓著他的手的這個動作有些過於親密,正想要撒開時,霍祁然卻反手握住了她。

  他握的力道並不大,幾乎隻是輕輕地、把持住了她的手。

  可是她並沒有掙開。

  兩個人的手就那樣在空中僵持了一陣,直到霍祁然一點點加大力氣,逐漸握緊了她的手。

  景厘依舊無力掙脫。

  她一會兒看看桌麵,一會兒看看兩個人的手,最後,才終於抬眸看向他。

  “霍祁然,你知道我對你沒有抵抗力的,對吧?”她緩緩開口道,“再這樣下去,你可能真的無路可退了。我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我會很霸道,很纏人,我會讓你忍無可忍……你確定,還要這樣抓著我嗎?”

  霍祁然聽了,靜靜看著她,良久,才一字一句地開口:“這輩子我想要的有很多,唯獨不想要的,就是‘後悔的機會’。”

  第1674章 可望亦可即(78)

  第1674章 可望亦可即(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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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厘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怎麽可能呢?

  她怎麽可能跟霍祁然在一起呢?

  那個她從高中就開始喜歡的男生,那個她覺得這世界上最可望而不可即的人,怎麽可能有一天會牽著她的手送她回住處?

  這種如夢般的境遇讓她緩不過神,在床上眼睜睜地躺到天亮,終於難抗疲憊,漸漸睡了過去。

  Stewart可能昨天晚上寫稿子寫晚了,也沒有早起,景厘睡到九點鍾,猛地從夢中醒來,看了一眼外麵高掛的日頭,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拿起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

  上麵有兩條霍祁然發來的消息:

  「早上好。」

  「起床了嗎?」

  第一條是六點半左右發的,第二條則是八點鍾的時候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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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條消息看起來跟他之前發給她的那些都差不多,以致於景厘控製不住地再一次恍惚,昨天發生的那些……是她在做夢吧?

  她緩緩坐起身來,披了件薄衫拉開門走出去,正好看見住在對麵的Stewart也正打開房門走出來,站在太陽底下伸懶腰。

  “早。”景厘跟他打了個招呼。

  Stewart笑眯眯地回了她一聲,隨後拿了牙具出來,學著本地人的模樣站在院子中央刷著牙。

  景厘看著他那個姿態,有些想笑,可是一想到有些事情,卻又不大笑得出來。

  她微微皺著臉,按照平常的習慣在院子裏穿來穿去,Stewart都沒有任何表態。

  景厘心情愈發忐忑,正機械般地穿過院子,準備出門買早餐的時候,Stewart忽然喊住她:“昨天的約會怎麽樣?”

  景厘驀地僵住,回轉頭來看他,“昨天的約會?”

  Stewart聳了聳肩,“昨天祁然不是來找你了嗎?你那麽晚才回來,我以為你們約會去了?不是嗎?”

  景厘先是僵了片刻,隨後猛地回轉頭來,大步走到Stewart麵前,“所以昨天,我們是真的有見麵?”

  Stewart聞言也愣了一下,隨後控製不住地放聲大笑起來,指指景厘又指了指自己,“你問我?”

  景厘回過神來,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臉,扭頭就衝回自己的房間,倒在床上,一顆心卻依舊控製不住地顫動。

  居然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

  雖然至今想起來還覺得是做夢,可是她和霍祁然真的在一起了!

  帶著這一認知,景厘渾渾噩噩到中午,連買飯都沒心思,胡亂買了些不知道什麽東西回來,正在麵臨Stewart各種好奇的問題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拿起手機,一眼看到霍祁然打過來的電話,手一僵,連手機都差點摔了,正想要抓緊,手機卻真的脫了手,她胡亂撈了幾下都沒撈住,眼睜睜看著手機掉到了地上。

  Stewart在旁邊看著,又一次控製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景厘抬眸瞪了他一眼,匆忙撿起手機,直接又衝回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這才又一次看向手機上那個來電顯示,努力想要平複自己的心跳時,來電卻突然斷掉了。

  景厘驀地睜大了眼睛,正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來電顯示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霍祁然的來電顯示又一次出現。

  景厘一緊張,直接秒接了電話。

  等到將手機貼在耳邊,她卻又忍不住懊惱起秒接這個舉動,隻是抿著唇沉默。

  卻聽電話那頭傳來霍祁然一聲輕笑,說:“不會是我才把你吵醒吧?”

  景厘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是,早就起來了。”

  “給你發消息你沒回。”霍祁然說,“還以為你沒醒呢。”

  “那個時候是沒醒,後來醒了。”景厘說。

  “嗯。”霍祁然應了一聲,隨後才道,“我這邊剛到午休時間,正準備吃飯。”

  “哦。”景厘又應了一聲,隻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幹硬了,想了想,終於又問了一句,“吃的什麽?”

  “簡餐便當。”霍祁然聲音中的笑意似乎明顯了一些,“也沒什麽想吃的,就叫了平時常叫的那家外賣。”

  說起外賣,景厘忽然想起來什麽,猛地叫了一聲。

  “怎麽了?”霍祁然忙問。

  “我剛剛買回來的東西,好像都是辣的!完了,Stewart不能吃辣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拉開門衝出去,卻見Stewart已經站在院子中,一邊瘋狂喝水漱口一邊不停地轉圈圈……

  景厘“噗”了一聲,猛地閃回到自己的房間,背靠著房門平複呼吸,“完了,他已經吃了!”

  霍祁然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隨後才道:“沒關係,也是一種體驗。”

  “不過是不怎麽好的體驗。”景厘說。

  “他應該不會介意。”

  “希望吧。”

  “……”

  兩個人就這麽閑扯著一些有的沒的,什麽有營養的話都沒有說,全是一些細碎的廢話,可是卻硬是說了許久……

  直到那邊忽然有人喊霍祁然,他應了一聲,那頭的人拋過來一個什麽問題,他說了句“稍等”,隨後才又回轉頭來跟景厘說,“我有個問題要去處理,晚上再給你打電話。這周末我應該可以有兩天假,到時候再過來找你。”

  那一刻,景厘有好多問題想要問他。

  比如他實驗室不是很忙,為什麽周末會有兩天的假?

  比如他不是準備讀博,這樣一趟趟地往淮市跑,不會影響他的學業嗎?

  可是到頭來,她張開口時,卻隻是輕輕喊了他一聲:“霍祁然……”

  “嗯?”他並沒有著急掛電話,而是耐心地等待著她。

  景厘安靜了片刻,才終於問了出來:“你是真的嗎?”

  電話那頭,霍祁然似乎也怔忡了片刻,隨後才輕笑了一聲,低聲道:“絕對保真,假一賠十。”

  景厘聞言,心頭再度控製不住地重重一顫,聽著電話那頭傳來他的呼吸聲,隻覺得每一下,仿佛都重重撞在她的心上。

  終於,景厘又低低應了一聲,道:“好,我等你。”

  第1675章 可望亦可即(79)

  第1675章 可望亦可即(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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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周剩下的時間也就兩天了,那兩天的時間,Stewart正好有一些此前未完成的稿件要整理,因此那兩天的時間,景厘幾乎都是待在小院裏。

  日子過得照舊有些渾噩,每天大概隻有霍祁然給她打電話或是發消息的時候她是清醒的,因為那個時候精神總是高度緊張,雖然張口說出來的也總是一些廢話。

  一直到周五的晚上,霍祁然提醒她他明天中午的飛機到淮市,她才一下子反應過來,掛掉電話第一時間就打開了自己的衣櫥。

  說是衣櫥,也不過就是個小衣櫃,而裏麵掛著的,僅有她放在行李箱裏帶回來的、幾件簡單利落到極致的牛仔褲、襯衣、T恤,以及根本不適合這個季節的兩件外套。

  她在衣櫃裏翻來翻去,所有的衣服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也沒能找出自己明天能穿的衣服來。

  景厘無力躺倒在床上。

  完了,她注定要度過一個丟人又尷尬的周末了。

  不過……如果明天早上出門去逛逛街,買一條裙子穿上,應該也還來得及?

  ……

  霍祁然這天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他剛剛結束跟景厘的通話,正準備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悅悅忽然敲門走進了他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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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我明天約了同學一起去騎馬,你陪我去好不好?”悅悅一見到他直接就纏了上來,“我那兩個同學都不怎麽會騎,你正好可以指導一下他們。”

  “馬場有練馬師。”霍祁然說,“他們會指導你同學的。”

  “不嘛。”悅悅拉著他撒嬌,“我就想讓你陪我去……”

  “我明天有事呢,要去淮市。”霍祁然說,“一早的機票,陪不了你。”

  悅悅一聽,登時瞪大了眼睛,道:“為什麽你又要去淮市?這才多久,你都去了好幾次了!淮市有什麽寶貝那麽吸引你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狐疑地湊上前來,在霍祁然身上嗅了嗅。

  霍祁然忍不住笑出聲來,“聞什麽呢你?”

  “聞你身上有沒有奇怪的味道。”悅悅瞪著他,說,“你老實交代,你是為了誰去淮市?”

  霍祁然伸手在她腦門上點了一下,顯然是不怎麽願意回答她這個問題,可是悅悅卻又伸出手來緊緊抓住了他,逼問道:“是不是景厘姐姐?”

  霍祁然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妹妹,沒有否認。

  “真的啊?”悅悅先是驚訝地看著他,反應過來,忽然扭頭就衝著外麵喊了起來,“媽媽!爸爸!你們快來呀!哥哥他談戀愛了!”

  霍祁然有些想捂住她的嘴,手都已經抬起來了,卻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麽捂的必要,索性由她去了。

  不多時,慕淺就出現在房間門口,倚在門框上看著房間裏的兄妹二人,“嗯哼?”

  “哥哥和景厘姐姐談戀愛了!”悅悅說。

  “是嗎?”慕淺故作驚訝,“這麽‘快’呢?”

  霍祁然實在是太了解自己親媽說話的調調了,“媽媽!”

  慕淺微微哼笑了一聲,隨後道:“我說呢,這一周的時間,突然多出來兩三天假期,還往淮市跑了那麽多趟……兒子,你這可是司馬昭之心啊!”

  “媽媽你早就看出來了?”悅悅微微皺起眉來,“那你怎麽不告訴我?”

  “你這麽八卦,一點事情就要鬧得所有人都知道。”慕淺看著女兒搖了搖頭,說,“你哥哥和你景厘姐姐剛開始呢,要多給他們一點空間,懂不懂?”

  悅悅哼了一聲。

  霍祁然卻抬眸看向自己的親媽,說:“也不知道這性子隨了誰呢。”

  “霍祁然,你這是在陰陽怪氣你親媽我嗎?”慕淺瞬間叉腰,“你還是不是我兒子了?”

  眼看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地鬧騰起來,悅悅夾在中間,卻仿佛什麽都感覺不到,沉默片刻之後,忽然伸出手來用力抱住了霍祁然,在他脖頸處蹭了蹭,“哥哥……”

  霍祁然不防她突然有這個動作,一時隻覺得疑惑,下一刻,卻隻聽小丫頭道:“你終於談戀愛,我好開心啊,我好為你開心!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霍祁然反應過來,輕輕摸了摸妹妹的頭。

  姍姍來遲的霍靳西來到門口時,隻看見這樣溫情的一幕,不由得扭頭看向慕淺求問發生了什麽,慕淺卻隻是聳了聳肩,仿佛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

  翌日清晨,景厘起了個大早,給Stewart準備好早餐之後就出了門。

  出門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離譜。

  無論是在哪個國家,也沒有這麽早開門的服裝店吧?

  景厘一邊吐槽自己,一邊找了個豆漿店坐下,在裏麵足足消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才終於在商場開門的時候第一時間衝了進去。

  霍祁然的飛機中午到,他再趕到市區,其實她還有很多時間,可是她就是著急,一顆心怎麽都平複不下來。

  商場女裝區衣服琳琅滿目,活潑的、甜美的、嬌俏的、性感的統統都有,可是景厘試來試去,卻始終都沒有找到一件自己完全滿意的。

  眼看著時間就要到十二點,景厘是真的有些急了,在店員的極力勸說和推薦下,買下了相對比較滿意的那件鵝黃色的裙子,直接穿著就離開了商場。

  等到她趕到兩個人約定好見麵的餐廳時,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幾乎是她才坐下將氣喘勻,霍祁然就到了。

  看見他身影的瞬間,景厘就開始控製不住地緊張,等到他走到近前,景厘盯著他看了片刻,終於擠出一個微微有些僵硬的笑容來。

  霍祁然顯然也留意到了她身上的裙子,說了句:“沒見過你穿這條裙子。”

  景厘隻是微微笑著,下一刻又聽霍祁然說了句“很好看”,她卻一時又有些焦慮起來——

  是真的好看呢,還是他隻是高情商地誇她一句?

  她這麽想著,身上這條裙子不知道為什麽也越來越不舒服,總覺得身上哪裏都癢。

  霍祁然看出她的不自在來,問了一句:“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景厘搖了搖頭,剛要回答什麽,霍祁然視線落在她的領口位置,忽然驚訝擔憂地開口道:“這裏怎麽紅了?”

  景厘低頭一看,腦子裏瞬間嗡的一聲——

  要命!

  她居然對她這條新裙子過敏了!

  第1676章 可望亦可即(80)

  第1676章 可望亦可即(80)

  世界上還有比在第一次跟自己的男朋友約會的時候,穿一件特意為見他買的新裙子,結果卻過敏了更尷尬的事嗎?

  景厘覺得,肯定是不會再有了!

  在那一刻,她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而霍祁然猶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麽會過敏呢?之前沒有穿過嗎——”

  話音未落,他終於明白了過來。

  他此前從未見過她穿這條裙子,說明這是一條新裙子,那沒有穿過也說得過去,隻是對衣物過敏這事屬實是有點不尋常,除非她是買回來沒有洗過就直接穿上了身……

  想到這裏,霍祁然驟然明白了什麽,再沒有往下問,卻見景厘已經忍不住伸出手來捂住了自己的臉,顯然已經足夠尷尬了。

  這飯自然是吃不下去了,霍祁然連忙叫過來服務員,解釋了一通之後拉著景厘就離開了。

  景厘還沒反應過來,霍祁然已經伸手招了一輛車,將她塞進了車子裏。

  等到車門關上,景厘才知道他是要帶她去醫院。

  “不用去醫院啦,隻是小問題。”景厘連忙道。

  霍祁然指了指她的領口,“這一圈都紅了,你身上還不知道什麽樣子呢,先去醫院看看。”

  景厘紅著耳朵,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兩個人去的也不是尋常醫院,至少景厘沒見過人這麽少的尋常醫院,霍祁然在路上的時候打了個電話,他們到醫院,便有人將他們領下車,一路送進了醫生辦公室。

  周圍安靜極了,醫生的聲音也很溫柔,可是景厘卻還是恨不得能鑽進地縫裏……

  怎麽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她渾渾噩噩,恍恍惚惚,醫生問什麽她答什麽,一點不敢看旁邊霍祁然的神情。

  最終醫生給她提供了一支藥膏,一套病號服,以及一間可以沐浴的病房。

  景厘抱著那套病號服,一頭就紮進了病房的衛生間,緊緊關上了門。

  霍祁然在門口站了片刻,看著那扇緊緊閉鎖的門,片刻之後,無奈輕笑了一聲,轉頭走出了病房。

  景厘這個澡洗了很久。

  可是如果那股尷尬的情緒能隨著水流衝刷幹淨倒也可以,可是……太難了!是在太難了!

  怎麽會這麽丟臉的啊!

  她一邊陷在懊惱自責的情緒裏,一邊洗著澡,直到自己都覺得時間過去太久了,才終於關掉花灑。

  用一次性的毛巾擦幹身體,又將醫生給的藥膏塗在泛紅的地方,每塗一處,那股子尷尬情緒就湧上來一次,此刻景厘隻恨自己不能憑空消失……

  她好不容易將身體塗抹完,忍不住又盯著手上那套病號服發起了呆。

  第一次跟男朋友的約會,穿個病號服並肩同行?

  景厘簡直無法想象那樣的畫麵,忍不住將臉埋進了病號服裏。

  就在此時,衛生間的門忽然被輕輕叩響了。

  外麵傳來霍祁然的聲音:“景厘,你洗好了嗎?”

  “好了好了。”景厘連忙道,“我很快就出來。”

  “先不急。”霍祁然說,“我給你帶了點東西,你把門打開一條縫,拿一下?”

  景厘應了一聲,實在是想不到他會給自己帶什麽東西,卻還是依言將門打開一條縫,接過了霍祁然從外麵遞過來的一個袋子。

  等到重新將門關上,看見袋子裏裝的東西時,景厘瞬間瞪大了眼睛。

  “我想你洗澡應該要洗很久,所以就抽時間去了一趟你和Stewart住著的小院,給你拿了一套換洗的衣服來。穿自己的衣服應該會舒服一點。”

  景厘看著自己手裏的袋子裏那件牛仔褲和白襯衣,忍不住微微抿了抿唇,一時間,什麽尷尬情緒都一掃而空了。

  到這個時候,還有什麽可尷尬的呢?

  她隻需要換上自己的衣服,舒舒服服地出去見他就行了……

  等到景厘再從衛生間裏出來時,已經換上了霍祁然給她拿來的衣服。

  霍祁然就站在門口等著她,看見她的時候,仍然隻是微微笑著。

  景厘微微垂了眼,一點點走到他麵前,才終於抬眼看向他。

  雙眸對視的那一刻,她終於輕聲開口:“你不會覺得我丟人的,對不對?”

  霍祁然先是一怔,反應過來控製不住地笑了起來,下一刻,他伸出手來主動抱住了她,以行動代替回答。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77章 可望亦可即(81)

  第1677章 可望亦可即(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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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景厘而言,這一天她已經尷尬到極點,能丟的臉都已經丟了,反正也不會有更丟臉的事情了,剩下的便隻有躺平,隻有認命了。

  更何況,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她喜歡的人也沒有嫌棄她,還特意跑了一趟回去給她取了衣服,她還有什麽可在意的呢?

  “這裏回小院一趟也不近吧?”兩個人走出醫院的時候,景厘才問他,“你怎麽這麽快就拿了我的衣服回來?”

  霍祁然聽了,隻是笑道:“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你的澡洗的時間太長了。”

  景厘聽了,微微哼了一聲,轉開臉去片刻,才又想起什麽來,重新轉回來看向他,說:“耽誤這麽久,你肯定都餓了吧?我重新請你吃午飯,你想吃什麽?”

  霍祁然看了看時間,微微呼出一口氣,說:“吃午飯可能來不及了,早晚餐可以嗎?”

  “我隻聽過早午餐,沒聽過早晚餐——”景厘說著,忽然反應過來什麽,“你還有事嗎?”

  霍祁然有些無奈地開口道:“本來想跟你吃完午餐再去處理的,沒想到反而來了醫院一趟——”

  “那時間來得及嗎?”景厘連忙道,“我有沒有耽誤你?”

  “來得及來得及。”霍祁然亮了亮自己的手表,說,“我跟人約了兩點半,還有大半個小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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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厘聽了,這才微微呼出一口氣,隨後就推著他往街邊走去,說:“約了人還是早點到了,千萬不要遲到,趕緊打車先過去吧……”

  她一邊說,一邊就焦急地伸手幫他攔起了車。

  霍祁然忍不住將她的手拉了回來,笑道:“真的不用急,我要去的地方就在你們小院附近,我先陪你回去,再過去也不急。”

  景厘聽了,轉頭跟他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甜甜地點頭笑了起來。

  霍祁然將她送回小院,又跟Stewart打了個招呼,這才離開辦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雖然午飯沒吃成,霍祁然還中途要去處理自己的事情,可是景厘心情卻還是好極了,直到霍祁然又一次回到小院,她還在仔仔細細地研究跟他一起吃晚飯的地方。

  彼時景厘正坐在小院的樹蔭底下,太陽的熱度已經開始褪去,小院還有涼風悠悠,實在是舒服得很。

  景厘點開一家餐廳,仔細地翻看菜單評價,覺得不錯就先收藏,隨後才打開另一家餐廳繼續研究。

  霍祁然就站在她身後,看著她這一係列重複又重複的動作循環了好幾次,她卻依然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

  最終景厘似乎在一家粵菜餐廳和一家西餐廳之中來回糾結了很久,還特意將兩家餐廳都截了屏,大抵是要等見麵之後給他選——

  “還是吃西餐吧。”霍祁然冷不丁地開口道,“可能會更有儀式感一些。”

  “啊!”景厘嚇了一大跳,猛地站起來轉身看到他,有些羞惱,想也不想地就直接抬手推了他一把,竟推得霍祁然一個趔趄,險些摔了!

  霍祁然顯然沒想到她力氣會這麽大,雖然人沒摔倒,可是震驚是真的震驚,看著她,一時之間仿佛都偶呆住了。

  景厘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臉,隨後深呼吸了一下,安慰自己——

  沒關係,再丟臉,也丟不過那條裙子去,所以,沒什麽好尷尬的!

  想到這裏,她才放下自己的手來,走到霍祁然麵前,伸出手來輕輕挽了一下他的手臂,“沒事吧?”

  “沒事。”霍祁然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說,“就是受了點驚嚇,你力氣什麽時候變這麽大了……”

  “霍祁然!”景厘忍不住又惱了,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霍祁然強忍著笑意,說,“是我自己沒站穩……所以現在,可以去吃晚餐了嗎?”

  景厘也來得快去得快,隻說了句“等我”,轉身鑽進自己的房間,拿了包包背在身上就重新回到了霍祁然麵前,“走吧!”

  霍祁然看著她火速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模樣,忽然忍不住怔了一下。

  那一瞬間,他想起不同的朋友、同學、實驗室的師兄弟,似乎都有意無意地跟他吐槽過每次約會都要等女朋友好久的事。

  那個時候的他並不理解。

  現在的他同樣不理解。

  他隻是抬起手來,輕輕撥了撥景厘額前的碎發,隨後笑著牽起她的手,一同走出了小院。

  第1678章 可望亦可即(82)

  第1678章 可望亦可即(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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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厘看中的那家餐廳距小院大概四五站地鐵的距離,她本來想打車打車過去,誰知道霍祁然卻拉著她走向了地鐵站。

  “坐地鐵過去挺方便的。”霍祁然說,“地麵可能會堵車。”

  景厘當然認可這個說法,可是……

  “坐地鐵,你習慣嗎?”景厘忍不住問他。

  霍祁然轉頭看向她,笑了起來,“這有什麽不習慣的?”

  景厘聽他這麽問,瞬間就想起來以前高中時候他每天蹬自行車上學放學的樣子。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個時候學校裏根本沒人知道,他居然會是大名鼎鼎的霍家的孩子。

  事實上,他身上確實是看不到一點嬌生慣養的影子,他好像一直就是這樣,溫暖的、平和的、與周邊人無異的,但就是最耀眼的那個。

  想到這裏,景厘有些控製不住地默默紅了臉。

  雖然她想的都是事實,可是現在這個人居然是她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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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誇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是有一點……王婆賣瓜的意味?

  她這樣默默地想著,忍不住抬眼看向霍祁然,正好霍祁然也轉頭看她,接觸到她的視線,不由得道:“怎麽了嗎?”

  景厘連忙搖了搖頭,拖著他快步往前走了幾步。

  雖然時間還早,遠沒有達到晚高峰的程度,但是淮市的地鐵從來都不會人少,一上地鐵霍祁然就將她護在了自己身前,同時一手輕扶著她的腰,盡量隔絕著她和其他人的距離。

  厘緊靠著他站著,幾乎一路都垂著眼,卻始終難掩唇畔的笑意。

  景厘選的那家餐廳位於淮市一家老牌酒店的樓頂,是非常之知名的西餐廳,座位雖然都是開放式的,但是間隔很開,同時保障了舒適性和私密性。

  兩人落座在一處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繁華的城景。

  對景厘來說,這座城市依然是陌生的,可是這份莫名並沒有讓她感到恐慌,反而讓她歡喜到了極致。

  菜一道道地上來,兩個人慢悠悠地吃著,邊吃邊低聲說這話。

  景厘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問題,直到霍祁然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她:“你沒有問題想問我嗎?”

  景厘疑惑,“嗯?什麽問題?”

  霍祁然看著她,思索片刻之後,開口道:“你沒發現,全程都是我在問你問題,你在講關於你的很多事情。但是你好像都沒有問題要問我的?”

  “我有什麽問題要問你啊?”景厘依舊隻是笑,“我什麽問題都沒有啊。”

  霍祁然看著她這個模樣,忍不住也低頭笑了起來。

  她這個模樣,當初究竟是怎麽做到回避他回避成那個樣子,甚至不惜跑到淮市來躲避他的?

  景厘此刻滿心甜蜜,雖然霍祁然問她這個問題讓她意識到好像是有什麽被她忽略的事情,可是她此刻真的想不起來。

  心裏是他,眼裏是他,其他東西,便好像都不重要了。

  上甜品時,景厘去了一下衛生間。

  她剛剛起身離開一會兒,兩名女性顧客被工作人員從外麵迎進來,其中一個進門時往窗邊看了一眼,忽然就停住了腳步。

  “霍祁然?”

  霍祁然聞聲,一轉頭,就看見了蘇蓁。

  蘇蓁明顯是驚喜的,霍祁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她,在她走到這張餐桌旁邊時,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你什麽時候來的?”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反應過來,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自從四年前那件事之後,兩個人之間始終不再像從前那麽自然,那麽親密無間,雖然每年依舊有不少見麵的機會,可是平常的聯係卻少了很多。

  “你來淮市居然都不告訴我。”蘇蓁說,“還來這裏吃飯——”

  她目光落到霍祁然對麵那張椅子上時,話音忽然一頓。

  因為旁邊的椅子上放了一隻女士背包,很年輕的款式。

  蘇蓁一頓,反應過來,迅速推了霍祁然一把,“好啊,這下可被我逮著了吧?你跟人在這裏約會啊?”

  話音剛落,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景厘看到這一幕,同樣微微錯愕地一頓。

  霍祁然很快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蘇蓁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這邊。

  看見景厘的瞬間,她顯然是非常驚訝的,卻還是很快就笑了起來,“景厘?你也來淮市了?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景厘這才笑著走上前來,說:“蘇蘇,好久不見。”

  “真的是好久不見啊。”蘇蓁拉著她,又看看霍祁然,說,“你們倆偷著在淮市約吃飯,居然也不告訴我!”

  景厘微微有些尷尬,忙解釋道:“不是,我們都不知道你也回來了……”

  她這邊正解釋著,那邊霍祁然忽然站起身來,繞過蘇蘇走到了她這一側,隨後伸出手來輕輕攬住了景厘的肩,在蘇蓁又一次震驚的目光之中微笑開口道:“還是正式介紹一下吧,我女朋友,景厘。”

  第1679章 可望亦可即(83)

  第1679章 可望亦可即(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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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一出來,蘇蓁和景厘都怔住了。

  景厘是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地開口介紹,有些尷尬,又有些羞怯,反應過來,忍不住用手肘輕輕撞了霍祁然一下。

  而蘇蓁則是徹徹底底的震驚,看看霍祁然,又看看景厘,好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來一般,輕笑了一聲,看著景厘問了一句:“是真的嗎?”

  景厘控製不住地微微紅了臉,隨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好哇!”蘇蓁立刻就瞪向了霍祁然,說,“虧我們倆還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呢,你談戀愛,還是跟景厘談戀愛,居然都不告訴我!我看你是不拿我當朋友了你!”

  霍祁然聽了,一時沉默,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景厘連忙道:“蘇蘇,我們也是剛剛開始……”

  “難不成你們這是第一次約會?”蘇蓁看著他們,顯然不相信,“如果是這樣,那就怪我打擾你們約會好啦?”

  景厘聽了,連忙上前一步,輕輕拉了蘇蓁的手,輕聲道:“不是的……”

  “那就是早就開始啦?”蘇蓁說,“開始了多久?誰先表白的?為什麽不在桐城約會,反而跑到淮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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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祁然輕笑了一聲,終於開口道:“你不是來吃飯的嗎?確定要問這麽多問題嗎?”

  “哎喲,現在有女朋友了,問你點問題你都不樂意啦?”蘇蓁微微嘟了嘴,說,“霍祁然,我以前沒想到你是這麽重色輕友的人!這就嫌我問題多了?我還多得是問題要審你呢!你到底是什麽時候對景厘起了賊心?以前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麽非死不承認?還有,你實驗室不是忙得要命嗎,怎麽會有時間跑到淮市來約會?”

  她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旁邊人聽了大概都會覺得暈,可是景厘非但沒有暈,反而又一點點……醒了。

  是了,她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的事是什麽了。

  她也好像反應過來,剛才霍祁然為什麽會問她有沒有問題要問他了。

  她被這段突如其來的感情衝昏了頭腦,她為這巨大的饋贈狂喜,她完完全全地沉浸其中,以至於真的忽略了好多好多東西……

  想到這裏,景厘忍不住轉頭看向了霍祁然。

  如果他回答了蘇蓁的問題,那大概也算是回答了她吧?

  她這麽想著,卻聽霍祁然對蘇蓁道:“你想知道的這些,我稍後再向你交代,不行嗎?”

  說話間,侍者為他們送上了甜品,蘇蓁一看他們都到了吃甜品的環節,不由得一怔,“你們是來得有多早,都吃到甜品了?”

  “嗯,因為晚上還有別的安排,所以來得早了些。”霍祁然說。

  蘇蓁再度一頓,隨後道:“那看來的確是我打擾到你們了,那我也跟朋友吃飯去了,誰要當你們的電燈泡!”

  她說著便轉身往裏麵走去,景厘輕輕拉了霍祁然一下,隨後才又看向蘇蓁的背影,說:“蘇蘇,我改天找你吃飯呀?”

  蘇蓁沒有回頭,隻隨便揮了揮手,徑直走到了朋友所在的位置坐下。

  景厘這才又看向霍祁然,“蘇蘇不會真的生氣吧?”

  “不會的。”霍祁然說,“以她的性格,不至於。”

  “我猜也是。”景厘頓了頓,才又道,“你剛剛說,晚上有安排,是什麽安排啊?”

  霍祁然聽了,輕輕聳了聳肩,“或許,是一場問答遊戲。”

  “什麽問答遊戲?”景厘又問。

  霍祁然看著她,道:“如果你還是沒有問題想問,那就算了——”

  “我有!”景厘立刻道,“我當然有……不過,也差不多就是蘇蘇剛才問的那些了……”

  “有時候,答案是什麽才重要。”霍祁然說,“我剛剛又沒有回答她。”

  這話聽起來有些繞,景厘反應了幾秒鍾,才終於回味過來。

  他之所以沒有回答蘇蘇,是因為,他想把答案說給她聽。

  有些事,她才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第1680章 可望亦可即(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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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終於想起來自己該問霍祁然一些什麽問題之後,麵前的那份甜片對景厘而言似乎也變得不怎麽甜了,她似乎有了一點心事,那些之前就攪擾著她的心事,又不經意地回來了一點點。

  甜品吃完之後,侍者送上了贈送的清茶,景厘怕喝了茶晚上睡不著便婉拒了。

  霍祁然見狀,也就對侍者道:“謝謝,茶我們不用了,麻煩幫我們買單吧。”

  景厘一聽他準備買單就急了,“喂,說好了我請客的!”

  霍祁然跟她對視了片刻,見她眼神堅決,終於緩緩點頭笑了起來,“好,不跟你爭。”

  景厘這才滿意了,在侍者拿過來賬單和POS機之後主動付了賬。

  “那我們去街上走走?”霍祁然說。

  景厘點了點頭,卻又道:“跟蘇蘇打聲招呼吧?”

  霍祁然點了點頭,隨後就拉著她站起身來,走向了蘇蓁所在的那張餐廳。

  蘇蓁背對著他們坐著,直到他們來到麵前才察覺到,抬頭看到他們,很快笑了起來,“你們吃完了?這就要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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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祁然點了點頭,景厘說:“蘇蘇,你們慢慢吃,我們改天約見麵吃飯啊。”

  “你們是會在淮市待很久嗎?”蘇蓁不由得問。

  景厘說:“他隻是抽時間過來,我會在這邊待上一段時間的。”

  “那好啊。”蘇蓁說,“那我就改天再約你。”

  說著,蘇蓁又伸手拉了景厘一下,笑著開口道:“這附近有幾間清吧,氛圍可好了,讓他帶你去約會。”

  景厘聽了,隻是輕笑了一聲。

  幾個人很快說了再見,霍祁然這才又拉著景厘景厘轉身離開。

  蘇蓁說過再見就沒有回頭,直到過去好一會兒,她才控製不住地微微轉頭,看向了餐廳門口的方向。

  那裏早沒有了霍祁然和景厘的身影。

  她緩緩回轉頭來,隻一瞬間,就控製不住地紅了眼眶。

  對麵的朋友和她相處日久,顯然是知道什麽的,見狀也沒有說什麽,隻是伸手遞過來一張紙巾。

  另一邊,霍祁然拉著景厘的手走進了電梯。

  跟蘇蓁道別的之後,兩個人都有一陣不約而同的沉默,到按下電梯鍵,霍祁然轉頭準備說什麽的時候,景厘忽然轉頭看著他,開口道:“你之前跟我說過,你傷害了你跟蘇蘇之間的感情,那是什麽意思啊?”

  霍祁然怎麽都沒想到她第一個開口問的問題居然會是這個,不由得一時沉吟,隻是看著她,仿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景厘看出了他的為難之處,也仿佛看出了問題的本質,微微湊到他眼前,幾乎是眼對眼地看著他,“蘇蘇她是不是……喜歡你?”

  霍祁然眼波驟然一頓。

  景厘已然從他的眼神之中得到了答案。

  難怪。

  以蘇蓁的性格,以她和霍祁然之間的交情,今天這樣子的情況下遇上,她不打破砂鍋問到底才怪。

  能讓她這樣安靜,這樣悄無聲息地遠離,大概隻有那一個原因了。

  “那蘇蘇她有跟你表白過嗎?”景厘又問。

  霍祁然依舊沒有回答,眼神之中卻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

  景厘同樣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如果不是表白過,那霍祁然怎麽會知道,又怎麽會說出他傷害了和蘇蘇之間的感情這種話?

  “你還說我們的餐後活動是問答遊戲呢……”景厘看著霍祁然,嘟噥著開口,“我現在問了三個問題,你一個都沒有回答。”

  霍祁然驀地握緊了她的手,說:“我們之間的問題,我會盡數回答。關於蘇蘇,我對她,就是純粹的朋友關係,沒有其他。至於她的心思,我無權過問,也無法評價什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景厘轉開臉,避開他視線的那一刻,卻控製不住地彎起了唇角。

  他沒有回答她這幾個問題,是因為他是霍祁然,他是她喜歡的霍祁然,溫柔細致,周全妥帖到極點的霍祁然,怎麽可能在背後肆意談論其他女孩的感情?

  景厘重新回轉頭來看他的時候,還是又收起了笑唇,說:“如果我說我不明白呢?”

  她唇角沒有笑意,眼眸之中卻依舊星光點點,霍祁然靜靜注視了她片刻,緩緩笑了起來,低聲道:“那你就是在……說謊。”

  景厘一怔,剛要伸手鬧他一下,電梯卻已經抵達一樓,景厘隻能收回手來,裝作平常模樣,被霍祁然拉著走出了電梯。

  華燈初上,這城市比白天更繁華,兩個人牽著手,並肩走在寬闊的行人道上,跟無數行色匆匆的人擦肩,卻始終緩步前行著。

  景厘問了他很多問題,那些剛剛想起來的,以及想了很久的一些問題。

  “你實驗室不是很忙嗎?這才不到十天,你往這跑了三趟,不會影響實驗室那邊嗎?”

  “不影響。”他說,“研三階段,找工作、去各個城市麵試原本就是正常的。”

  “找工作?”景厘震驚,“你不是準備讀博嗎?”

  “對我而言,這二者都不過隻是一個選項,都可選。”

  “可是你之前明明準備讀博的。”景厘說,“你別告訴我,你是因為我,所以才突然開始準備找工作?”

  霍祁然緩緩笑了起來,“那如果我說是呢?”

  景厘一下子頓住腳步,轉頭跟他對視了片刻,忽然輕輕哼笑了一聲,“你才不是這樣不分輕重的人呢,少騙我!”

  霍祁然聽了,也隻是輕笑了一聲,道:“你怎麽知道哪頭輕,哪頭重?”

  景厘抬起頭來看著他,認真思索片刻之後,才道:“我才不會把自己跟你的學業和事業作比較呢,都不是一樣的東西!”

  她轉頭欲繼續向前走,霍祁然卻伸出手來拉停了她。

  景厘回轉頭來,又跟他對視片刻,眸光一點點變得濕軟起來,“其實,你就是有一點點喜歡我,以前有一點點,少到你自己都察覺不到……現在還是一點點,畢竟我們剛剛才重逢,剛剛才開始,一切都還在起步階段,是不是?”

  霍祁然靜靜聽她說完,沉默許久,才又開口道——

  “我沒有喜歡過別人,所以我不知道一點點的喜歡是多少,很多很多的喜歡又是多少。”

  “我是一個很遲鈍的人。身邊總有一些人說我擁有完美的人生,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這樣的完美是不真實的。”

  “我也知道自己缺少一些東西,可是我並不清楚那是什麽。”

  “直到你去了NewYrk之後,我開始很頻繁地想起一些事。我們第一次重逢,你在我麵前摘下頭套的時候;你照顧晞晞的時候;你撿到糖果的時候;你和我一起去圖書館的時候;你來看我打球的時候;你笑的時候……”

  “這種感覺讓我感到無措,因為我並不能確定,這究竟是喜歡,還是如媽媽所言,隻是因為你對我好過,所以我才想要對你好。我不想再傷害你一次,所以隻能讓自己盡可能遺忘……”

  “可是有些東西是忘不了的,就像那顆巧克力的味道,我一直都記得。我明明不愛吃糖,可我就是想找回來……”

  “直到再度跟你重逢。你在懷安畫堂回過頭來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你第一次在我麵前摘下那個玩偶服頭套的時候……我曾經吃過這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也見過這世界上最甜美的笑容。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經曆過之後,才知道戒不掉。”

  “都說我妹妹愛吃糖,在那一刻我才知道,其實,我比她更嗜糖如命。”

  景厘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紅了眼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眼淚就掉了下來。

  可是他說她是他的糖啊……

  作為一顆甜甜的糖,她怎麽能哭呢?

  她努力想要微笑,到頭來,也不知道憋出了個什麽表情。

  霍祁然抬起手來,捧上她的臉,輕輕撫過她臉頰滑落的淚水,才又低聲道:“我這輩子都沒有這麽厚臉皮過,哪怕你從頭到尾都沒有明確回答過我關於Brayden的問題,我還是不管不顧,死纏爛打了……因為我真的很想,再次嚐到那種味道——”

  繁華的道路上燈光如晝,行人如織,人來人往之中,唯有他們靜靜佇立,於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之中,吻在了一起。

  第1681章 可望亦可即(85)

  第1681章 可望亦可即(85)

  這天晚上,早早吃完晚飯的兩個人一起待到了半夜,霍祁然才終於將景厘送回小院。

  小院門口,景厘依依不舍不願進門,霍祁然也不願就此轉身離去,兩個人又在門口絮絮地說了一會兒話,也不知怎的便又親吻了起來。

  偏在這時,小院的門忽然“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

  兩個人都嚇了一跳,但景厘更多的是羞,因為知道從裏麵出來的人會是誰,因此她控製不住一頭就紮進了霍祁然懷中。

  Stewart站在門內,看著門外站著的這兩個年輕人同樣也是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卻控製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霍祁然跟他打過招呼,他卻隻是挑眉笑道:“正好我準備出去喝幾杯啤酒,小院留給你們,盡情享受。”

  說完Stewart就跨出門檻,揚聲大笑著離去了。

  景厘控製不住地羞紅了臉,抬頭看了霍祁然一眼,忽然就伸手將他往外一推,自己轉身就跨進了門檻裏,隨後才回轉頭來看他,說:“好了,時間很晚了,你快點回酒店去休息,我也要早點睡了。”

  說完不等霍祁然回答,景厘直接關上了麵前的木門。

  雖然有一門相隔,但是彼此的影子、聲音都還清晰可見可聞。

  隔著一道門,景厘的心依舊控製不住地狂跳。

  如果不趁此機會讓他離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就真的舍不得讓他走了……

  霍祁然顯然也沒想到會這麽倉促地被拒之門外,可是她都已經關門了,他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照舊輕輕扣了扣門,說:“那好吧,我回去了,明天見。”

  話音落,麵前的門忽然又“吱呀”一聲,重新打開了。

  景厘看著他,終於想起來問了一句:“你明天什麽時候回去啊?”

  霍祁然頓了頓,才道:“可以晚一點。怎麽了?”

  景厘唇角控製不住地就又一次上揚起來,隨後微微往前一湊,又在他唇上輕輕印了一下,才輕聲道:“那明天見,晚安。”

  她剛欲縮回去關門,下一刻,卻又被霍祁然扶住後腦,回吻了一下。

  “晚安。”

  ……

  雖然說了晚安,可是景厘愣是興奮得整個晚上都沒能合上眼。

  她也著急,也想快點入睡養足精神,明天早上美美地去見霍祁然,可是越是著急越是難以入睡,直接導致第二天早上起來,她就隻能坐在鏡子前麵,盯著自己眼底兩坨碩大的黑眼圈發呆。

  黑眼圈倒是沒什麽要緊,用遮瑕蓋一下應該能蓋住,可是今天兩個人還約了一起看電影,萬一到時候她控製不住睡意呼呼大睡,豈不是很丟人?

  景厘一邊想著,一邊準備收拾自己,等到打開遮瑕膏時,卻又控製不住地發出一聲慘叫。

  正在院子裏晨練的Stewart明顯受了驚,忙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麽事。

  景厘卻隻是看著空空如也的遮瑕盒子絕望到眼前一黑——

  沒有遮瑕膏她隻能盡量多蓋兩層粉底,但是化完全妝依舊怎麽看都覺得明顯,正糾結的時候,外麵忽然就傳來了霍祁然的聲音。

  她心頭一驚,隻能盼望霍祁然不會留意,畢竟男生應該也不怎麽看得出來……

  想到這裏,景厘拿起包包就走出了房間,跳到霍祁然麵前,“我好了,可以出去了!”

  誰知道下一刻,霍祁然的視線就如同烙在她臉上一般,移不開了。

  景厘還在想辦法轉移他視線的時候,霍祁然已經直接伸手撫上了她的眼底,“怎麽了這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景厘忍不住叫了一聲,抬手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做完才覺得多此一舉,又訕訕地放下手來,說:“不是沒睡好,就是我這塊皮膚比較黑,顯得好像黑眼圈……”

  她話還沒說完,霍祁然已經控製不住地笑出了聲。

  “真的!”景厘急得跺腳,就差舉手發誓了。

  “好了好了……”霍祁然拉著她的手,說,“是不是真的都好,要不我們今天不出門了,就在這裏待著不是也挺舒服的?”

  “可是不是買了票要看電影的嗎?”景厘說,“我真的不累,我可以去看電影!”

  霍祁然很快取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時間,隨後道:“時間還來得及,電影票可以退。”

  隨後,他又從自己的背包裏取出了平板,“看電影,這個也可以。”

  景厘先是一怔,隨後終於控製不住笑出聲來。

  因為霍祁然的安排,兩個人改變了原本的計劃留在了小院。

  兩個人原本打算用平板看電影,中途霍祁然出去上衛生間,在院子裏遇到Stewart,兩個人聊了起來。

  景厘在屋子裏聽到兩個人在外麵很輕的聊天聲,聽著聽著,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到她不知道睡了多久一下驚醒,房間裏依然還隻有她一個人,前方的平板上播放的電影依舊處於暫停的狀態,而院子裏霍祁然和Stewart說話的聲音也已經不見了。

  景厘一下子從床上起身來,拉開門走到院子裏,卻隱約隻聽到廚房的方向傳來動靜。她走過去一看,險些被眼前的一幕驚掉下巴——

  這個院子雖然帶了廚房,但是因為她不擅長做飯,Stewart又不習慣用中式廚房,因此兩個人都沒有用這個廚房的打算。

  可是此時此刻,霍祁然竟然站在裏麵,正有模有樣地炒著菜!

  察覺到光線的變化,霍祁然轉頭看到她,笑了起來,“醒了?”

  景厘走進來,從身後抱住他,探出頭去朝他鍋裏翻炒的東西看了一下,“你做什麽呢?”

  “做飯啊。”霍祁然說,“雙椒炒杏鮑菇……”

  “你怎麽可能連飯都會做!”景厘說,“我一定是在做夢……”

  “是不會的。”霍祁然輕笑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手機,“手機上不是有菜譜嗎?步驟可詳盡了,反正我盡量每一步都還原了,至於結果怎麽樣,那就得看老天爺賞不賞飯吃了。”

  “老天爺都對你這麽好了,這碗飯也不會吝嗇賞你的!”

  “是啊。”霍祁然一邊回頭看她,一邊就忍不住低下頭來,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老天爺的確待我不薄……”

  景厘臉上一熱,卻更加不受控製地抱緊了他。

  她一向不曾對老天抱有什麽期待,唯有跟他在一起的每一秒,她都感謝老天爺。

  她何其有幸……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82章 可望亦可即(86)

  第1682章 可望亦可即(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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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章節!

  景厘從來不覺得自己幸運。

  小時候家庭條件雖然優渥,但那時年少不識愁滋味,再加上周圍都是同樣條件的小孩,她從來沒有意識到那個時候的自己其實已經很幸運了;

  到後來家道中落,家庭發生一係列變故,她也吃苦無數,更是與幸運無關,生活中所嚐到的幸福感,都要靠自己製造。

  和他重逢是一種幸運,可是這種幸運並不長久,也不穩定,所以最終她還是失去了這份幸運,去了國外。

  可是她這輩子做夢都不會想到,她竟然會有機會聽到他的表白,跟他在一起……

  所以起初的她不敢相信,更不敢接受,就是因為不敢相信這樣一份幸運會降落到自己頭上。

  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好事發生在她身上呢?

  可是老天爺是真的送了她一份天大的恩賜,就如此時此刻,他們在一起,他們擁抱,他們親吻……對她而言,依舊如夢似幻。

  中午的飯,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吃的。

  Stewart一旦進入寫稿狀態便極其沉浸,除非靈感耗盡,否則他不吃不喝也不會離開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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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來,這方小院便成為了兩個人的天地,做飯、吃飯、一起洗碗、一起整理廚房、下棋、喝茶、看電影……

  所有的一切都很圓滿,隻除了時間過得太快。

  日頭向西的時候,霍祁然忽然接了個電話。

  景厘去了衛生間回來,便正好聽見霍祁然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沒關係,您不用等我,我晚些時候自己回去。”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說了句什麽,霍祁然應了一聲,隨後又說了句“爸爸再見”,便掛掉了電話。

  景厘一怔,不由得道:“你爸爸也在淮市嗎?”

  “嗯。”霍祁然說,“他今天正好過來出差。”

  “他是叫你一起回去嗎?”景厘又道,“那你——”

  “我們倆又不是一起來的,也不用非要一起回去。”霍祁然笑著說,“還是先看看晚餐吃什麽吧。”

  景厘一時卻猶豫起來,頓了頓才道:“還是不吃晚飯了吧,吃了晚飯你再去趕飛機,回家又是淩晨了。明天一早你還要去實驗室,那樣怎麽休息得好?你給叔叔打電話,你跟他說你和他一起回去!”

  霍祁然還想說什麽,可是架不住景厘軟磨硬泡、用各種理由來說服他,最終霍祁然還是不得不答應提前返程——雖然也就提前了兩個小時。

  景厘想要送他去機場,最終還是被他勸住了。

  “送我過去了你還要自己一個人回來,來來回回地折騰,還不如趁這個時間多休息會兒。我到了機場給你打電話。”

  最終,伴隨著霍祁然坐上去機場的車,兩個人這個禮拜的約會終於告一段落。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霍祁然這次跟霍靳西同行回到桐城,竟然會被媒體拍到,進而他這位“霍氏太子爺”就上了頭條,被吃瓜群眾自發地頂上了熱搜榜。

  其實霍祁然小時候常常跟著慕淺出席各種場合,不是沒有曝光人前過,隻是當他逐漸懂事後,便自覺避免了這種曝光,更多地以一個普通家庭孩子的身份生活和學習。

  隻是沒想到這次跟親爹的飛機竟然會被拍到,關注度竟然還會高成這個樣子。

  周一一個白天,霍祁然的手機被瘋狂塞進無數條消息,有熟悉的親人朋友對他的“慰問”,有不知他身份的同學朋友對他的的身份表示震驚,還有很多他根本就不認識的人發過來的自我介紹信息……

  鑒於他一進入實驗室就靜音手機的好習慣,這些消息並沒有怎麽影響到他,然而實驗室裏的學弟學妹們的反應卻近在他眼前,霍祁然想忽略都不行——

  雖然他一向大方,也經常請大家吃飯,這天晚上還是又被大家起哄著要求請客了。

  霍祁然沒辦法,隻能答允下班之後請客吃宵夜。

  誰知道一行人剛剛走出辦公園區,忽然就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了一群記者,對著人群中的霍祁然一通追訪。

  大家雖然對這樣的情形始料未及,但是反應還是很快,有人幫霍祁然擋著記者,有人掩護他離開,最終在一群人同心協力的幫助下,霍祁然連自己的車都來不及開,打了一輛車就離開了園區。

  坐在車上他才打開手機,從無數條消息之中翻到景厘的那條“你還好嗎?”,給她撥了視頻過去。

  景厘很快接起了視頻,甜甜地笑著看他,“你下班啦?”

  “嗯,剛從園區出來。”

  “你是打了輛車嗎?”景厘又問,“怎麽沒有開車呀?”

  “倒是想開,還沒走到車子麵前就被包圍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景厘卻還是想象出了那個畫麵,見他似乎是有些疲憊的模樣,不由得道:“這次上熱搜是不是對你影響很大啊?”

  “對我倒是沒什麽影響。”霍祁然說,“我就怕影響到身邊其他人。”

  “那我就不用怕啦。”景厘說,“反正不會影響到我。”

  霍祁然不由得失聲笑了出來,隨後才道:“那萬一我這周都不能過去找你,那也沒影響嗎?”

  “沒影響呀。”景厘說,“有什麽影響啊?”

  “行,你說沒影響就沒影響吧。”霍祁然說,“說不定你還能因此睡個好覺呢。”

  話音落,兩個人齊齊安靜了幾秒,隨後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

  就這麽說說聊聊,不知不覺間車子就駛到了霍家大門口,霍祁然下了車,一路跟景厘說著話來到主樓前,才道:“我先進門,上樓再跟你說。”

  “好。”景厘應了一聲,衝他揮了揮手,掛掉了視頻。

  霍祁然推門進屋時,慕淺正坐在沙發裏打電話。

  “……哎呀,這種事情,我們當爸媽的怎麽插手啊?”說話間,慕淺看見進門的霍祁然,唇角笑意驟然擴大,道,“當然還是看孩子的意願啦。隻要他喜歡呀,那就什麽都好……”

  霍祁然一聽她這聊天的語氣就知道是在搪塞對方,可見電話那頭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他也不欲打擾,正準備上樓,正從廚房走出來的悅悅忽然喊住了他:“哥哥!”

  悅悅拿著飲料,蹦跳著來到他身後,衝著慕淺的方向努了努嘴,“媽媽今天接了好多電話,全都是想要給你介紹女朋友的喲——”

  霍祁然抬起手來就敲了敲妹妹的頭,“別胡說!”

  “誰胡說了!”悅悅一邊白了他一眼,一邊卻又挽住了他的手臂,說,“其實不止媽媽那邊,我這邊也有好多人,想要認識哥哥你,想跟你做朋友呢!哥哥你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

  “你說呢?”霍祁然反問。

  “我怎麽知道呀?”悅悅說,“畢竟哥哥你又沒有女朋友,我那些朋友都很漂亮的哎,你肯定會喜歡的!”

  “誰說我沒有女朋友?”霍祁然直接反問。

  “媽媽!”悅悅瞬間就高興得尖叫起來,“你聽見了嗎?哥哥承認了!他承認他有女朋友了!是不是景厘姐姐?是不是?!”

  後方,慕淺簡單利落地掛掉了電話,挑眉道:“果然是兒大不由娘啊,我兒子談了戀愛,第一個官宣對象居然不是我,我要傷心死了……”

  第1683章 可望亦可即(87)

  第1683章 可望亦可即(87)

  聽著媽媽和妹妹一唱一和,霍祁然不由得頭疼。

  雖然這件事他沒有正式公開說過,可是她們明明都知道,還要他怎麽宣?

  霍祁然想了想,轉身就走到慕淺身邊,伸出手來拉著慕淺,一字一句鄭重開口:“媽媽,我和景厘在一起了。”

  慕淺先是一怔,回過神來,忍不住抬起手來敲了敲自己兒子的頭,“這就叫官宣啊?”

  “不然呢?”霍祁然反問。

  悅悅撇了撇嘴,說:“至少也得把景厘姐姐帶到我們麵前,然後正式宣布:‘這是我女朋友’吧?”

  這情形多少有些似曾相似,霍祁然很快反應過來什麽,“蘇蘇跟您通過電話?”

  慕淺搖了搖頭,說:“是她媽媽,今天看見你的照片,給我打了個電話,順便說起了蘇蘇遇見你和景厘的事。”

  悅悅在旁邊捧著臉,微微歎息了一聲:“雖然哥哥和景厘姐姐很相配也很甜蜜,可是蘇蘇姐姐還是有點可憐呀……為什麽哥哥明明跟蘇蘇姐姐青梅竹馬,到頭來卻喜歡上景厘姐姐呢?”

  霍祁然輕輕敲了敲妹妹的頭,隨後才轉頭看向慕淺,問了句:“蘇蘇她……還好嗎?”

  “說不傷心是假的。”慕淺說,“不過呢,這種傷,早晚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複原的。”

  霍祁然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是故意要讓她傷心的,隻是剛好那個時候遇到……我不想再造成什麽誤會。”

  慕淺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後腦,這才道:“你沒有做錯什麽,有時候感情的事就是這樣無可奈何,有人甜,有人苦,都是正常的。你呀,不需要想太多,隻需要好好享受你跟景厘的甜蜜就行了——當然啦,前提是,你要先平穩度過這波熱浪。”

  聞言,霍祁然又安靜了一陣,才轉頭看向她,“這件事,不是媽媽你最擅長的嗎?我這熱度要是都能持續發酵下去,多對不起您在新聞界的地位啊。”

  慕淺一聽,頓時就挑起眉來,隨後伸出手來直接擰上了親兒子的耳朵,“還真是翅膀硬了啊你?敢跟你老娘我使激將法了?”

  霍祁然連忙躲開她的手,說:“兒子不敢,隻是我知道,您和爸爸是不會讓這個話題持續發酵下去的,是不是?”

  說完不等慕淺回答,他直接站起身來,“我先上樓去給景厘打電話了。”

  剩下母女二人坐在沙發裏看著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二樓樓梯口,悅悅才轉頭靠向慕淺的肩膀,“媽媽,現在哥哥心裏隻有他女朋友了,你不吃醋嗎?”

  “我為什麽要吃醋啊?”慕淺反問。

  悅悅輕輕哼了一聲,隨後道:“你別裝了,我知道你肯定吃醋的。”

  “你媽媽我啊,跟別的媽媽不一樣。”慕淺伸手捏了捏她漂亮的小臉蛋,“不過你爸爸呢,就跟別的爸爸沒什麽差別了……你要是談戀愛呢,你爸爸肯定會很很很很很不高興的。”

  悅悅聽了,先是一愣,隨後一下子撥開慕淺的手,哼了一聲,道:“不跟媽媽你說了。”

  說完她也轉身往樓上走去。

  慕淺看著女兒的背影,挑了挑眉,聳了聳肩,暗自為霍靳西祈禱起來。

  ……

  霍祁然上了樓,很快又開啟了和景厘的通話模式。

  景厘在那邊洗漱,他在這邊洗漱,兩個人一邊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一邊做著自己的事,直到景厘說自己要去洗澡了,他才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等我下次去淮市,我們找蘇蘇一起吃頓飯吧。”

  景厘聽完也是一頓,隨後才道:“我們?我跟你一起去找蘇蘇吃飯嗎?你覺得這合適嗎?”

  霍祁然又頓了頓,還沒開口,景厘忽然又道:“當然是你自己去見她比較合適啦!你們倆從小就是好朋友,有什麽話不能說呢?說開了就好了嘛……你覺得呢?”

  霍祁然看著屏幕上她忽然湊近的臉,那雙寫滿了真誠、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終於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你不介意嗎?”

  “如果你什麽都不說,那我可能會介意。”景厘說,“不過現在嘛……我會觀察你的接下來的表現再評價。”

  霍祁然忍不住再度笑出聲來。

  那一瞬間,他真的很想親她。

  即便隔著手機,隔著屏幕。

  然而還不待他有什麽行動,景厘先湊近攝像頭,向他奉上了一個唇印,“好啦,去洗澡吧,不要磨蹭啦,明天還要上班呢,晚安啦!”

  這一夜,沒能親上自己女朋友的霍祁然始終輾轉反側,徹夜難眠,以至於第二天早上頎長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

  早餐餐桌上,悅悅忍不住問他:“哥哥,你是被騷擾了一整夜嗎?精神怎麽這麽差?”

  霍祁然聞言,抬眸瞥了妹妹一眼,淡淡應了一聲:“嗯。”

  是被騷擾了一整夜。

  隻不過不是被手機上那些無關緊要的消息。

  是被一個人。

  對霍祁然而言,這樣的騷擾持續了整整一周。

  周六,是霍祁然和景厘約定好飛去淮市的日子。

  景厘這一天又是提前進入了興奮狀態,哪怕明知道他飛過來已經是晚上,他還約了蘇蘇吃飯,可是一想到他會過來,和她在同一個城市,就已經足夠讓她心神不寧了。

  白天,景厘處理完自己手頭的工作,眼見著日頭西斜,霍祁然“平安抵達”的消息發到她手機上,景厘便坐在院子裏發起了呆。

  他到了這裏,和她離得這樣近,隻是還要多等一會兒,再多等一會兒,兩個人就能見麵了。

  她這樣出神地想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小院的門響了一聲。

  景厘一下子坐起身來,看向了門口。

  雖然自己也明白這樣的想法太過於理想和天真,可是在那一刻,她就是控製不住心裏的期待和妄想。

  然而下一刻,景厘就呆住了。

  她忍不住掐了掐自己。

  可是疼痛感還沒來得及蔓延,那人已經直接快步走到她麵前,捧著她的臉就吻了下來。

  這一吻,醞釀了足足一周時間,格外溫柔綿長。

  景厘在他的親吻之中,忍不住親親笑了起來。

  老天爺真是待她不薄,又賜給了她這樣一份重磅的浪漫……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84章 可望亦可即(88)

  第1684章 可望亦可即(88)

  好一會兒,景厘才終於從霍祁然的熱吻之中被鬆開。

  饒是如此,兩個人卻依舊貼得很近。

  景厘心跳得很快,輕輕圈著他的脖子,開口時,連聲音都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你……你怎麽這會兒過來了啊?不是約了蘇蘇吃飯嗎?”

  “嗯。”霍祁然應了一聲,說,“眼見著時間好像來得及,就先過來這邊一趟。”

  “你怎麽這樣呢——”景厘嘴上這樣說著,卻忍不住笑出聲來,下一刻,便又被霍祁然封住了所有聲音。

  兩個人黏膩了十多分鍾,景厘眼見著他快要遲到,才終於將他推出了小院的門。

  反正見到麵,這一周的相思之苦就已經緩解了一半,更何況,他們明天還有時間。

  霍祁然抵達和蘇蓁約好的餐廳時,蘇蓁已經坐在了那裏,正低著頭玩手機。

  霍祁然徑直上前,在她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

  蘇蓁驀然抬頭,見到他,先是微笑,隨後疑惑,“怎麽就你一個人?景厘呢?”

  “她今天有別的事,不能過來。”霍祁然說,“所以就我們倆。”

  “怎麽這樣啊?”蘇蓁微微擰起眉來,“難得你們都在淮市,我想要請客做東,就你一個人來算是什麽意思啊?你把她叫過來!”

  “別鬧了。”霍祁然卻隻是輕笑了一聲,說,“這頓也不用你做東,我請客。”

  “為什麽?”蘇蓁說,“喂,淮市可是我的地盤,你居然說你請客,那就是瞧不起我咯?”

  霍祁然喝了一口水,直接嗆了一下,隨後才道:“你說我敢嗎?”

  “那你是什麽意思?”蘇蓁頓了頓,忽然微微往前湊了湊,說,“該不會是為了補償我吧?”

  “補償什麽?”霍祁然反問。

  “補償我愛而不得的遺憾咯。”蘇蓁微微往椅背上一靠,“你該不會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來的吧?”

  霍祁然聽了,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我們從小一起玩到大,一起吃頓飯,還需要這麽多的小九九嗎?你要請就你請好了,下次我再請,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蘇蓁說,“你也別把自己看得太有魅力了——哦,霍家的兒子了不起啊?上過熱搜了不起啊?在我看來啊,你也就是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而已!倒是景厘……”

  霍祁然正在拿手機掃碼點單,聞言立刻微微抬眸,“景厘怎麽了?”

  蘇蓁嘖嘖了兩聲,才又道:“幾年沒見,景厘才又漂亮又招人喜歡了呢。照我看啊,她的魅力可比你大多了,對她虎視眈眈的人肯定不會少,你啊,還是緊守住自己的位置,千萬不要被人搶走了女朋友才好!到時候,哭的人可是你!”

  霍祁然聽完,再度輕輕笑了起來,隨後拿起手邊的杯子跟蘇蓁碰了一下,“行,謝謝你提醒,我一定會謹小慎微,謹言慎行,兢兢業業……”

  蘇蓁也聽得笑了起來,拿起自己麵前的杯子,也跟他碰了一下之後,仰脖喝了一大口。

  ……

  兩個人這頓久違的聚餐吃得很開心,從小時候聊到長大,心無芥蒂,毫無隔閡。

  對霍祁然而言,他們情誼如舊,他也相信,蘇蓁會漸漸好起來。

  吃過飯,蘇蓁問他去哪裏,霍祁然回答回酒店。

  “回酒店?”蘇蓁詫異,“這才十點呢,你不去找景厘嗎?”

  霍祁然聳了聳肩,道:“她讓我回酒店休息的。”

  蘇蓁嘖嘖了兩聲,道:“這麽快就開始聽媳婦兒話啦?我以前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要我送你嗎?”

  “不用。”霍祁然說,“我打車或者坐地鐵都行。”

  “拜托!”蘇蓁翻了個白眼,“你現在可是名人了好嗎?坐地鐵?你少占用公共資源了!”

  霍祁然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趕緊走吧你,別在這跟我瞎胡說。”

  “走就走,你以為誰樂意看見你!”

  蘇蓁說完,果真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霍祁然站在餐廳門口,掏出手機來看了看交通狀況,正準備輸入酒店地址打車回去時,手指卻忽然微微一頓,下一刻,他不由自主地輸入了小院的地址。

  這個時間的交通很順暢,霍祁然抵達小院隻花了半個鍾頭。

  因著這邊街道比較老舊,也沒有什麽夜生活,到這個時間,往往就已經很安靜了。

  然而當霍祁然走進巷子,來到小院門口時,卻意外地聽到小院裏傳來熱鬧的人聲和音樂聲!

  聽起來裏麵的人還不少,難不成Stewart在小院裏開起了party?

  霍祁然疑惑著,伸手扣了扣門。

  門並沒有閂,他這個叩門的動作也顯得有些多餘,然而霍祁然還是等待了片刻,不見有人來開門,才終於輕輕推開門,跨了進去。

  然而剛一走進去,霍祁然就頓住了。

  Stewart還真是開起了party,在茶室裏麵,好幾條人影正隨著音樂扭動著身體,邊跳邊喝邊笑。

  然而讓他頓住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院子裏,坐在那株桂花樹下的景厘和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

  兩個人遠離了人群,比肩坐在桂花樹下,原本是在很開心地聊著什麽,卻在看見突然出現的他時赫然頓住。

  看見他,景厘驀地睜大了眼睛,隨後猛地站起身來迎向他,“你怎麽過來了呀?不是讓你回酒店休息嗎?”

  霍祁然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後的那個男人,淡淡道:“我不來,也不知道這裏這麽熱鬧。”

  景厘回頭往茶室裏看了一眼,笑了,說:“Stewart新交的幾個好朋友,晚上他們一起吃飯,大概是吃得高興了,Stewart把他們帶回來開起了party,我都擔心鄰居會投訴呢……”

  她這邊說著話,霍祁然的視線卻直接落在了她身後,問了一句:“那這位呢?”

  景厘一轉頭,看見了剛才跟自己聊得熱鬧的韓彬。

  “這是韓彬,裏麵那位韓伯伯的兒子。”景厘立刻笑著衝他介紹,“他們也是從桐城來的,韓彬跟我們一級,就在我們隔壁學校念的高中,你說巧不巧?”

  “唔。”霍祁然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那倒的確是挺巧的。”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85章 可望亦可即(89)

  第1685章 可望亦可即(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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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邊,韓彬走上前來,主動將手伸向了霍祁然,“你好,韓彬。”

  霍祁然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淡淡道:“霍祁然。”

  說完,他便看向了景厘。

  韓彬有些疑惑他的反應,也看向了景厘。

  景厘顯然還沉浸在霍祁然再度突然出現的驚喜之中,眼見著兩個人都盯著自己,有些反應不過來,“嗯?”

  她這聲“嗯”一出來,霍祁然臉色登時就不大好了。

  因為他一向是平和帶笑的模樣,這稍微一點點的“不好”,看起來就跟平常很不一樣了。

  景厘看出他臉色不對,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什麽,連忙看向韓彬,介紹道:“我男朋友。”

  “哦哦。”韓彬連連應了兩聲,笑道,“看得出來,看得出來。”

  霍祁然臉色這才微微好轉,卻仍舊不似平常,總像是……透著那麽幾分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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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彬先前雖然和景厘聊得熱鬧,但是眼見著別人男朋友都來了,總不好再繼續當電燈泡,因此很快走進了茶室,算是將這一方小天地交給了景厘和霍祁然。

  景厘拉著霍祁然的手,問:“你和蘇蘇吃飯吃得怎麽樣啊?不是讓你直接回酒店休息嗎?都這麽晚了還過來,多奔波呀!”

  霍祁然偏頭朝茶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說:“這邊這麽熱鬧你都不喊我過來,我一個人待在酒店不冷清嗎?”

  “我那不是想要你好好休息嗎?”景厘搖了搖他的手,說,“況且他們才剛剛回來一會兒,我給你發消息的時候,他們都還沒到呢,我也不知道原來你想湊這份熱鬧啊……”

  霍祁然聽了,卻問道:“才剛回來一會兒?一會兒是多久?”

  景厘眼見他竟是認真提問的架勢,不由得掰著手指算了起來,“也就二十分鍾吧。”

  “二十分鍾。”霍祁然點了點頭,隨後又問她,“才二十分鍾,就已經聊得這麽知根知底了?”

  景厘這才意識到他這一連串問題的根由所在——

  原來他竟然是因為她跟別的男人聊天在吃醋?

  反應過來這一點,景厘控製不住地怔忡了一下。

  怎麽說呢,跟霍祁然在她心目中的一貫形象……不太搭。

  畢竟在她過去的認知之中,霍祁然從男孩成長到男人的兩個階段,都近乎完美。他似乎可以處理好所有狀況和情緒,他永遠溫柔,永遠善良,永遠出類拔萃,永遠閃閃發光。

  可是現在,霍祁然竟然因為她和別人聊天而吃味、生氣、耍小性?

  這是景厘完全沒有見過的霍祁然,幾乎完全陌生,可是——卻又控製不住地讓人……怦然心動。

  她有些想笑,卻又不怎麽敢笑,最終隻能輕輕咬了咬唇,隨後又搖了搖他的手,說:“是他們一來就聽出了我帶著桐城口音,所以就聊了起來嘛……”

  “聊得那麽熱鬧,可不像是隻聊了口音。”霍祁然說。

  景厘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麽一笑,霍祁然臉色頓時就更差了,隻是盯著她。

  眼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差,景厘終於努力止住笑,伸出手來勾住他的脖子,微微抬起臉來,印上了他的唇。

  兩個人吻在一起的時刻,茶室內一曲剛剛結束。

  茶室裏跳得熱鬧的一群人停下來歇氣的瞬間,漸漸都看到了院子裏的情形,一瞬間,所有人都尖叫著起哄起來。

  第1686章 可望亦可即(90)

  第1686章 可望亦可即(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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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群人的圍觀之中,景厘主動的吻似乎終於讓霍祁然吃醋的勁頭淡去些許,眼見他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景厘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Stewart帶回來的男女老少都有,霍祁然一向擅於和人交往,因此和這一群陌生人也處得很自然,再加上他和Stewart早就認識,也不是第一次來這小院,因此儼然一副主人姿態,幫著Stewart招呼起了客人。

  眾人一起跳夠了舞,喝夠了酒,吃過了宵夜,意猶未盡地散場之時,霍祁然和景厘一起,陪Stewart送客人出門。

  眼見著客人都離開,時間也已經快要淩晨一點,景厘這才回過頭來看向身旁的霍祁然,“你也快點回酒店休息?”

  “什麽?”Stewart似乎聽懂了景厘的中文,有些震驚地轉頭看向景厘和霍祁然,說,“為什麽還要祁然離開?他不是可以住你的房間嗎?”

  一瞬間,兩個年輕人都頓住,景厘還鬧了個大紅臉,有些不受控製地瞪了Stewart一眼。

  Stewart這才反應過來什麽一般,舉起手來,笑道:“好的好的,我知道我忘記了一些文化差異……不管怎樣,記得盡情享受。”

  說完,這個瀟灑浪蕩的中年男人哼著歌,邁著搖曳生姿的腳步轉身走進了小院,留下景厘和霍祁然麵麵相覷地站立在門口。

  景厘臉依然熱著,霍祁然似乎也沒想到Stewart的話題會來得這麽突然,也是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張口卻隻說了一句:“已經這麽晚了……”

  景厘聞言,有些詫異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連忙道:“晚了你才要回酒店休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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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霍祁然應了一聲,頓了頓才又吐出一個字,“對。”

  景厘伸出手來拉了他一下,說:“那我陪你去打車。”

  “等等,等等……”霍祁然卻忽然道。

  景厘有些疑惑,“怎麽了?”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是想了又想,才終於想起來要說什麽,看著景厘道:“昨天,Stewart發了一條朋友圈?”

  景厘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對啊,你也看見了?”

  霍祁然點了點頭。

  他一向不關注朋友圈,昨天還是聽慕淺提起外國友人也會發朋友圈了,這才點進去看了一眼。

  “我看見你給他留言了。”

  景厘不由得一怔。

  這個話題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連Stewart的醋都要吃?

  景厘遲疑著,有些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道:“對……有什麽問題嗎?”

  霍祁然又擰著眉想了一會兒,忽然微微眯了眼睛看向她,“你玩朋友圈嗎?”

  “很少。”景厘說,“偶爾看一看,不怎麽發。”

  “發過嗎?”霍祁然又問。

  景厘想了想,說:“發過啊,每年晞晞過生日的時候,我都會發一條……”

  霍祁然聞言,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機,低頭翻到她的朋友圈。

  迎接他的依然是一條橫線,一個點。

  景厘看著這個情形,猛地想起什麽來。

  是了,她屏蔽了他。

  當時過去NewYrk沒多久,她和顧晚一起陪晞晞過了在國外度過的第一個生日,顧晚缺席了晞晞的生日兩年,這第三年,她給足了晞晞儀式感。

  景厘也和晞晞拍了好多照片,正準備發朋友圈的時候,卻忽然想起來什麽,打開通訊錄,在裏麵上下劃動了許久,最終,隻選擇了一個人屏蔽。

  雖然明知道他可能也不怎麽看朋友圈,可是她還是不想打擾到他,一丁點都不想。

  既然已經好不容易退出了彼此的生活,不如索性了斷個幹淨。

  這是一個很久之前的動作,久到景厘自己都不怎麽記得了,再加上這小半年來她都沒發過朋友圈,和他重逢之後、甚至是確定關係之後,都沒有想起來要將他從屏蔽名單之中放出來。

  她怎麽都沒想到,此刻霍祁然竟然會提起這件事,屬實是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景厘憋了片刻,索性直接用行動代替語言,拿出自己的手機,當著他的麵將他從屏蔽之中放了出來,這才又將自己的朋友圈展示給他看,“你看嘛,我真的都沒有發過什麽朋友圈,也沒什麽好看的……”

  “剛剛那個韓彬,你們加了聯係方式?”霍祁然冷不丁地問。

  景厘抿了抿唇,點頭。

  “他能看見你的朋友圈?”霍祁然又問。

  景厘又點了點頭。

  “Stewart也能看到你的朋友圈?”霍祁然又問。

  景厘依然點頭。

  “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朋友圈,除了我?”

  第1687章 可望亦可即(91)

  第1687章 可望亦可即(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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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厘聽到這句,控製不住地抬手捂了捂臉,隨後小心翼翼地將手機展示到他麵前,“你現在能看見了,都能看見了!”

  霍祁然卻再不看手機一眼,直接道:“那你還不如一直屏蔽我,那還能落個唯一。”

  這話說得屬實是有些不講道理了。

  景厘明明是在他們兩個斷了聯係之後屏蔽他的,連聯係都斷了的兩個人,又何必還要計較這些?

  她隻不過是在兩個人交往之後,忘了將他放出來……而已。

  景厘仍舊輕輕抿著唇,看著眼前這個突然就變得蠻不講理起來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那你說要怎麽辦嘛?到底要不要放出來嘛?”

  聽見這句話,霍祁然再度垂眸看向她,隨後轉開臉重重地深呼吸起來。

  “既然怎麽做都不對,那你給我一晚上時間想想!”景厘說,“說不定明早起來我就想到方法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往門裏退,誰知道才剛剛將一隻腳退回院內,便直接被霍祁然捉住,重新拎出了門。

  這一下,霍祁然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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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麽想讓我快點走?”他罕見地冷了臉,問道。

  “不是呀。”景厘連忙道,“你今天在實驗室忙了一天,又坐飛機過來,來來回回奔波了這麽多趟,你都不累的嗎?我想讓你好好休息啊……”

  “那如果我說我不累呢?”霍祁然問。

  景厘頓時就安靜了下來,與他對視片刻之後,忽然就輕輕笑了起來,隨後伸出手來挽住他的胳膊,說:“既然你不累,那我就陪你咯……”

  “怎麽陪?”霍祁然再度開口問。

  景厘又噎了一下,想了想才道:“你說怎麽陪就怎麽陪咯……”

  聞言,霍祁然神情才終於又有所鬆動。

  兩個人就這麽有些呆滯地站在門口相互對望,到底還是霍祁然先低下頭來,又一次吻上了她的唇。

  深夜的小巷靜極了,兩個人幾乎隻聽得見對方的呼吸聲,以及唇齒之間來回往複的聲音。

  原來親吻是會上癮的。

  景厘偎在他懷中,迷迷糊糊地想。

  他之所以不願意離開,該不會是……也上癮了吧?

  她正這麽想著,忽然之間,霍祁然卻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臂,扶著她站直了身體。

  兩個人都有些喘,他的呼吸似乎還要額外急促一些。

  “怎麽啦?”景厘看著他,幾乎無聲地問了一句。

  霍祁然看著她做著明顯嘴型的雙唇,呆滯片刻之後,忽然猛地鬆開她推開了兩步,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自己剛才一係列言語舉動,如同從夢中清醒過來一般。

  景厘眼見著他神情明顯慌亂了一瞬,再看向她時,就變得有些負疚起來,“我……時間太晚了,我該回酒店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再見……”

  這轉變有些突然,景厘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霍祁然已經又湊上前來,重重吻了她一下之後,轉頭就跑向了巷口。

  正好有一輛空出租車經過,霍祁然攔下之後,直接就上了車。

  景厘還站在門口發愣。

  而剛剛坐上車的霍祁然,迅速拿下自己的背包,眉頭緊皺地擺放到了自己腿間。

  第1688章 可望亦可即(92)

  第1688章 可望亦可即(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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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祁然離開之後,景厘始終還是有些迷茫的。

  他這轉變來得實在是太快,她實在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回到自己的房間,景厘邊洗漱邊想著剛才的情形,忍不住轉頭就拿起了手機,給霍祁然發了一條消息:「到了嗎?」

  大概過了一分多鍾,霍祁然的消息才回了過來:「剛到。」

  「你是不是不舒服呀?」景厘忍不住問道。

  又過了片刻,霍祁然才回了兩個字:「沒有。」

  景厘盯著這兩個字看了片刻,腦子裏依舊是一片混亂,末了隻能道:「那你早點休息呀,明天見。」

  「好,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兩個人互道晚安之後,也沒用多久就各自完成了洗漱,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然而這天晚上這一覺,景厘睡得並不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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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的是,霍祁然更是徹夜未眠。

  上個星期,霍祁然待在淮市的每一天,都是一早就出現在她麵前的,可是這個周末,早上十點鍾,景厘都還沒看見霍祁然的身影。

  她一早起床,坐在院子裏等了又等,始終不見霍祁然的身影之後,終於忍不住給他發了條消息:「你還沒起床嗎?」

  好一會兒,霍祁然都沒有回複。

  景厘不免有些擔憂起來。

  他該不會是真的不舒服了吧?此刻說不定這個在酒店的床上昏睡?

  景厘這麽想著,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拿了自己的包包就奔出了小院。

  霍祁然每次來淮市其實都有固定居住的酒店,但是這次為了離她近一些,特地安排了離小院很近的酒店,景厘出門叫了車,不到五分鍾的時間,就抵達了他所住的酒店。

  進入酒店大堂時,景厘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她拿起手機一看,終於是收到了霍祁然的回複:「剛起,等我一會兒。」

  「我在酒店大堂。」

  那頭再沒了訊息,景厘在大堂站了片刻,還等待著他給自己發房間號時,一轉頭,忽然看見霍祁然出現在了大堂。

  他身上還穿著短褲背心,匆匆在外頭披了一件襯衣,似乎是真的剛剛才起來,可是頭發卻是濕漉漉的。

  景厘站在原處,很快衝他笑了起來,盯著他的頭發道:“你在洗澡嗎?”

  “嗯。”霍祁然低低應了一聲,道,“出來才看見你的消息。”

  “我還以為你生病了呢。”景厘說,“你嗓子好像有點啞哎,是不是又要感冒了?”

  聽到那個“又”字,霍祁然似乎微微不滿起來,說:“我身體也沒那麽差。”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拉著景厘的手轉頭又走進了電梯,上了樓,走進了他的房間。

  這是景厘第一次來他住的酒店找他,更是第一次進入他入住的房間。

  “你今天起這麽晚,是不是因為昨晚沒睡好?”景厘問他,“要不我們今天也不出門了,反正外頭人又多又擠,不如……我們就在酒店約會?”

  霍祁然驀地回過頭來看向她,“酒店怎麽約會?這房間這麽小……”

  他聲音忽然就低了下去,看她的神情之中,也似乎多了點猶豫……和期待。

  “房間小,可是酒店大啊!”景厘卻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什麽,說,“可以去健身啦,去遊泳啦,去餐廳吃飯,去咖啡廳喝下午茶啦……”

  聽到她說的這些,霍祁然神情忽然就微微黯淡了下來,“就這些?”

  第1689章 可望亦可即(93)

  第1689章 可望亦可即(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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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呢?”景厘眼見他神情變化,不由得道,“你不喜歡啊?還是你有更好的主意?”

  “沒有。”霍祁然卻迅速應了一聲,隨後道,“待會兒再說吧。你先坐會兒,我收拾收拾。”

  “好。”景厘取下自己身上的包,放下之後,又對他道,“我先去個衛生間啊。”

  霍祁然拿起一張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給她指了衛生間的方向。

  景厘走進衛生間,關上了門。

  霍祁然悶頭擦著頭發,擦著擦著,腦海中卻忽然閃過什麽,一下子將毛巾丟到一邊,直接衝到了衛生間門口——

  可是到了衛生間門口,他動作卻又硬生生地頓住,揚在半空的手,捏合又張開,尷尬地重複了好幾次,卻始終沒辦法弄出絲毫動靜。

  衛生間裏,景厘上完廁所,站在洗手台前洗手的時候,目光又一次控製不住地落到鏡子映射的淋浴區域。

  她已經竭力控製自己不去看了,可是到底還是沒能忍住。

  因為那個位置,竟然晾著兩條內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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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其中一條是他昨晚換下來的之後清洗的,那麽另一條明顯還濕漉漉的呢?難不成他睡覺前換一條,睡覺後還要換一條——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時,景厘腦子瞬間“嗡”的一聲,緊接著,她就看見鏡子裏的自己瞬間變成了個大紅臉。

  老天爺,她到底在想什麽啊!

  一個大男人住著的酒店房間裏出現內褲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她在這邊胡亂推測些什麽?

  景厘一邊懊惱一邊飛快地洗手,想要洗好手出去時,那一張大紅臉卻依舊持續著。

  景厘隻恨自己臉上化了妝,否則她肯定打開涼水狠狠澆自己幾波——

  她有些著急,可是越著急,臉上的熱度就越是沒辦法消退。

  景厘不住地深呼吸,焦躁地來回踱步,可是一轉頭,卻又不小心看見了淋浴區掛著的那兩件,情況登時就變得更糟糕了……

  霍祁然在門外等待許久,始終不見景厘出來,到底還是按捺不住,上前輕輕敲了敲門,“景厘,你還好嗎?”

  “沒事沒事!”裏麵立刻就傳來景厘的略顯慌張的聲音,“我沒事,我很快就出來……”

  聽到她這把聲音,霍祁然頓時更不安了。

  兩個人隔著一道門,各自焦躁地來回踱步。

  直到景厘在那一方小小的空間再也待不下去,迫不得已打開門走出來時,霍祁然幾乎立刻就迎上前去,先是往衛生間裏瞟了一眼,隨後才問她:“沒有不舒服嗎?怎麽在裏麵待了那麽久?”

  “沒有啊。”景厘下意識地回答,卻又忽然反應過來這個回答實在是很不對勁,於是又連忙改口道,“就算剛開始肚子有一點不舒服,現在也好啦!”

  “哦。”霍祁然明顯還是有些心不在焉,轉身就將她拉到沙發裏坐下,說了句“那你等我一下”,隨後便轉身走進了衛生間。

  他在衛生間裏待了片刻,再轉身走出來,兩個人看向對方的時候,神情卻還是充斥了不自然。

  “今天周末,酒店餐廳有早午餐供應,這會兒時間也差不多了,要不,我們去吃個早午餐?”霍祁然打破尷尬的空氣,提議。

  景厘立刻附議,“好啊,這家酒店的餐品一向不錯呢!”

  達成共識之後,兩個人似乎齊齊鬆了口氣,隻是等霍祁然換好衣服,臨出門前,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景厘忽然失去警覺性,脫口道:“我想洗個手……”

  這句話還沒說完,景厘就開始後悔了,她臉上的神情瞬間變了變,隨後道:“哎呀,算了還是不洗了,也沒弄髒,走吧。”

  她轉身要出門,霍祁然卻伸出手來拉住了她,低聲道:“你去洗吧,衛生間空著,又沒人跟你爭。”

  景厘轉頭看他一眼,猶豫片刻之後,終於還是走進了衛生間。

  她收著目光,始終不敢看向某個方向,可是等到關水龍頭抬頭的時候,視線還是不由自主——

  然而剛才那個地方,已經空了!

  景厘驀地回轉頭,這下是真真切切地看清楚,唔,先前還晾在那裏的兩條內褲,的確已經不見了蹤影。

  想到他剛才進來那一會兒……景厘忍不住抿了抿唇,臉又一次熱了起來。

  原來害羞的,不止她一個。

  她轉身出了衛生間,霍祁然已經站在門口等她,見她出來,這才將手伸向了她。

  景厘暗暗呼出一口氣,笑著將手放進他的手心,一起出了門。

  離開那個房間之後,先前那股子彌漫的尷尬似乎也散去了,兩個人愉悅地一起吃完午餐,離開餐廳後,便又往樓上的房間而去。

  隻是才剛剛踏進電梯,一股有些奇怪地氛圍忽然就又悄無聲息地展開來,將兩個人都包裹其中。

  打開房間門的瞬間,霍祁然就開始後悔留在酒店這個決定了。

  “聽說今天市博物館有個展覽,我還挺想去看的,要不我們出去看展?”霍祁然問。

  “現在嗎?”景厘拿出手機,“可是那個展是需要提前預約的,今天不知道還能不能預約到……”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機查了查,隨後就將結果展現在了霍祁然麵前,“今天的預約已經滿了,看不成了……不過這個展會持續一個多月呢,你下次來還可以看。”

  霍祁然無奈地點了點頭,頓了頓,又開始想起了其他的節目。

  誰知景厘卻忽然道:“正好我有一部紀錄片想看,反正也看不成展覽,不如我們就在這裏看紀錄片吧?”

  霍祁然聽了,臉上的神情瞬間僵了片刻,景厘卻像是沒有看見一般,直接將紀錄片的資料搜給他看,“就是這部,你肯定也喜歡的,就看它好不好?”

  她揚起臉看著他,微微撒嬌帶祈求的模樣,實在是讓霍祁然沒有任何說“不”的能力,隻能點了點頭,道:“好,就看這部。”

  景厘很快就將手機裏的那部紀錄片投屏到了酒店的電視機上。

  而酒店電視機的最佳機位,是床上。

  第1690章 可望亦可即(94)

  第1690章 可望亦可即(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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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祁然還有些愣神,景厘已經先開口道:“那我坐床上啦?”

  霍祁然點頭應了一聲,隨後才又想起什麽來,“我給你拿拖鞋。”

  “我自己拿吧。”

  景厘剛要站起身來,就被他重新按得坐了下來,“我給你拿。”

  隨後,景厘就看著他走到了門口,從櫃子裏取出一雙一次性拖鞋,打開來,轉身放到了她腳邊,“換上吧。”

  景厘穿上拖鞋,輕輕倒了兩下腳,笑了起來,“在室內還是穿拖鞋舒服呀,我去一下衛生間,然後出來看片子!”

  說完,她在霍祁然唇角親了一下,這才起身走進了衛生間。

  霍祁然不由得又是一恍惚,聽著她走進衛生間的聲音,他有些無力地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這是什麽情況?老天爺故意折磨他,考驗他嗎?

  他倒在那裏,閉上眼睛不住地深呼吸,待到景厘差不多要出來的時間,才猛然坐起身來,走到床頭整理好了倚靠的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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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厘從衛生間出來,直接就坐到了他整理好的床頭,隨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你不上來嗎?”

  他不上去好像怎麽都說不過去,霍祁然隻能微微一笑,道:“好。”

  他臉上雖然在微笑,身體卻屬實有些僵硬,小心翼翼地坐到景厘身邊,似乎連呼吸都是緊繃的,大氣不敢喘一個。

  景厘按下播放鍵後,放鬆地靠到了枕頭上,再看旁邊的霍祁然,僵直著肩頸坐在那裏,繃得像個假人。

  “你不靠著嗎?”景厘又問。

  他這才機械地往後靠了靠,轉頭看著她笑的時候,連唇角的弧度都是僵硬的。

  景厘看在眼裏,忍不住低頭咬唇笑了笑,下一刻,卻忽然直接歪頭往他身上一靠——

  臉枕上他肩膀的一瞬間,景厘隻有一個感覺——真硬啊!

  她強忍著想笑的心情,又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才抬頭看他,誰知道一抬眼,就看到了他滾動的喉結。

  景厘看得怔了怔神,隨後才想起來自己原本要說什麽,“你不喜歡看這個嗎?怎麽都沒反應?”

  “喜歡啊。”他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有些啞,清了清喉嚨,才又道,“這不是看得入迷了嗎?”

  “哦。”景厘小聲地應了一聲,說,“我還以為你走神了呢。”

  說完她才收回視線,視線回收的時候,又不受控製地在他喉嚨上停留了片刻。

  景厘忽然就有些後悔靠在他身上這個舉動了。

  她原本是想逗逗他來著。

  因為她知道,以他的脾性,就算她再怎麽靠近,再怎麽過火,他也絕對會克製自己,絕對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來。

  可是現在……他的確是在克製自己,他的確沒怎麽出格,可是她……怎麽反而開始有些全身發軟了呢?

  景厘心跳有些控製不住地加快起來,就如同先前在衛生間時一樣,她越是想要克製,反而越是激烈。

  難不成,她是被他蠱惑了?

  再這樣下去可不行。

  景厘這樣想著,便不敢再這樣靠在他的肩頭了,正要支起身子坐正時,身體卻忽然又軟了一下。

  她下意識用手去撐,卻一下子撐到了他的手上。

  霍祁然原本就已經僵硬到極致了,這樣被她用力一按手背,似乎按破了他外麵那層努力支撐起來的屏障——

  那層屏障雖然硬,可是卻一碰即碎。

  他轉頭看她,眉宇之間,似乎還印著幾分委屈,“你是不是故意的?”

  景厘一怔,“什麽?”

  霍祁然看著她有些茫然的模樣,呼吸控製不住地一點點沉重起來。

  她到底知不知道這一個星期,他在桐城有多想她?

  她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他推開她離開那小院的時候有多狼狽?

  她不知道他昨晚整夜都夢見了些什麽?

  她知不知道他今天早上起來……

  霍祁然盡力了。

  他真的已經竭盡全力控製自己了。

  可是現在,有些事情,是真的控製不住了。

  他驀地伸出手來捧住景厘的臉,重重吻了下去。

  第1691章 可望亦可即(95)

  第1691章 可望亦可即(95)

  景厘腦子裏嗡了一下,直覺自己好像是玩出火來了。

  怎麽說呢,一來,她沒想到兩個人看著紀錄片能演變成這樣,二來,這會兒的霍祁然跟從前也很不一樣。

  他的手很燙,他的身體很燙,他的唇……也很燙。

  而她則軟得不像話,呼吸不受自己控製,身體更不受控製。

  她隻能靠在他懷中,任他予取予求。

  可到底還是害羞的。

  哪怕他已經膨脹到不受控製,哪怕她也已經奉上自己的全部理智。

  那把火燃燒著兩個人,卻在快要燃燒至頂點時,逐漸掉頭往下。

  火好像沒那麽熱了,可是卻持續燃燒著,燃燒了很久很久……

  最終,當兩個人戀戀不舍地分開時,彼此的呼吸早已亂得不成樣子,景厘害羞地埋在他的頸窩,霍祁然微微撐著自己的身體,盡量讓自己不壓住她。

  兩個人依舊擁在一起,卻各自在對方看不見的位置,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呼吸。

  良久,霍祁然忽然微微偏頭,在她耳廓上吻了一下,低聲道:“你怎麽不攔著我?就不害怕嗎?”

  景厘呼吸還有些不穩,開口時,聲音都微微顫抖:“你都不怕,我有什麽好怕的?”

  這話說出來,兩個人都怔了怔,霍祁然微微抬起身子來,與她對視一眼之後,忽然又低下頭來,幾乎與她鼻尖相抵,“那你的意思就是……可以了?”

  景厘驀地回過神來,微微羞惱道:“誰有意思了?我可沒意思!”

  霍祁然聽了,忍不住低笑了一聲,隨後又低頭親了她一下,才又微微起身來。

  “你幹嘛?”景厘不由得問。

  霍祁然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去衛生間。”

  景厘驀地想起什麽來,瞬間鬧了個大紅臉,猛地拉過被子蓋住自己,再不管他。

  兩個人小打小鬧了一通,紀錄片也沒看進去多少,然而時間過得卻是飛快,眼瞅著就到了傍晚,霍祁然又要飛回桐城去了。

  景厘心疼他這樣飛來飛去,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嘀咕了一句:“空中飛人……”

  霍祁然原本在收拾行李,聽到這四個字,忽然放下手裏的東西,坐到了她身邊,轉頭看著她,“如果我來淮市工作,你覺得怎麽樣?”

  景厘驀地一怔,反應過來先是一喜,隨後卻又微微咬了唇看著他,“你來淮市工作?可是我待在淮市也隻是暫時的,等Stewart完成他的寫作計劃,我可能就要——”

  她餘下的話有些說不出口,霍祁然便幫她說了出來,“可能就要回去NewYrk,是不是?那回去之後呢?”

  這是兩個人在一起這段時間來,第一次提及相關話題。

  景厘此前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可是到了此刻,卻依舊沒法得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眼見她為難的樣子,霍祁然輕輕撥了撥她的頭發,說:“我知道你不可能跟晞晞分開,那就帶她回來,我保證,沒有人會打擾你們,你們一定可以在桐城平安無虞。”

  “我不懷疑這一點。”景厘輕聲道,“可是晞晞好不容易才適應那邊的生活,她媽媽也有了新工作,我們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的,我不知道……她們會不會願意回來。”

  霍祁然聽了,緩緩點了點頭,隨後又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說:“反正Stewart還會在淮市待上很久,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計劃。不著急。”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92章 可望亦可即(96)

  第1692章 可望亦可即(96)

  雖然霍祁然說了時間還長,可以慢慢計劃,可是對景厘來說,這卻是一個不可忽視的話題。

  現在他們倆已經算是分隔兩地了,這還可以靠霍祁然每周一飛來解決,可是將來呢?如果真的到了她要回NewYrk的時候呢?這份分隔兩地的感情,真的可以一直維係嗎?

  想到這裏,當天晚上景厘就給顧晚打了個電話。

  關於她和霍祁然之間的進展,她一直沒有跟顧晚透露。

  雖然她們現在算是共同生活,共同撫養晞晞,可是總歸不算是太親近,加上晞晞年紀還小,景厘也沒有跟晞晞透露過。

  聽說她和霍祁然在一起之後,顧晚很驚訝,可是也很為她開心。

  “原先還以為你這趟回去隻是為了工作,沒想到還收獲了一段感情,關鍵還是霍祁然這個男孩子……”顧晚說起來似乎不無感慨,“我記得他,是很好的一個男孩子,你們能在一起,我也高興。”

  “他今天問我,說起將來……”景厘猶疑著,開口道,“如果我們想要長久在一起,那像現在這樣分隔兩地肯定不現實……”

  她這麽一說,電話那頭的顧晚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也沉默了片刻,才道:“他的家庭肯定不會讓他離開的,所以,隻能你回國了,對嗎?”

  景厘頓了頓,才又道:“他說,如果你和晞晞回來,肯定能夠安穩平靜地生活,不會受到任何打擾,也不用再顧忌趙家……”

  “我明白。”顧晚說,“我明白……可是景厘,你也知道,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決定,你也知道晞晞好不容易才融入這邊的生活,你知道我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我知道……”景厘說。

  沒有什麽比晞晞的人生和將來更重要,對顧晚來說這樣,對她來說,同樣如此。

  “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你們的感情畢竟還處於起步階段,未來會發生什麽誰都說不清,在現階段就要我們做出這樣的決定和改變,這是不現實的,你明白的吧?”

  “我明白……”景厘又道,“我也不是說現在就要決定,我隻是想先跟你提一提……”

  顧晚又安靜了幾秒,說:“我知道了,那我們往後再慢慢決定吧。”

  這事自然是要往後慢慢決定的,可是在打完這個電話之後,景厘的心情卻莫名又沉重了幾分。

  她和Stewart住在同一座小院,她的心情卻絲毫沒有影響到Stewart,他甚至跟新交的朋友約好了一起去高緯度城市遊玩避暑兩天!

  景厘聽到這個消息隻覺得無語,正要規勸他花點時間幹正事時,Stewart大手一揮,主動給了她兩天假。

  景厘眨巴眨巴眼,欣然接受了。

  於是Stewart跟朋友飛向北方的的同一時間,景厘飛向了南邊。

  又一次回到桐城,她興奮又忐忑,因為想要給霍祁然驚喜,並沒有提前通知他。

  等到估摸著霍祁然差不多下班的時間,景厘才給他發了張酒店窗外街景的照片。

  霍祁然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這是在哪裏?」

  景厘正要回複他,霍祁然的視頻電話直接就打了過來。

  景厘很快接了起來,卻發現電話那頭,霍祁然並不在公司或者家裏,也不是在開車,而是在一個像是餐廳的地方。

  “你在聚餐嗎?”

  “你出門了?”

  兩個人同時開口問對方。

  霍祁然那邊不知道為什麽噎了一下,於是景厘先回答了他:“嗯啊,我出門了,Stewart約了人一起去北方避暑,所以我也出門了……”

  霍祁然“哦”了一聲,正要開口說什麽,後方卻傳來一把女聲:“我好了,我們走吧……”

  與此同時,景厘清楚地看到有一個穿著貼身裙子的女孩身影從他的手機屏幕裏閃過。

  景厘一時僵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什麽。

  屏幕那頭,卻見霍祁然很快站起身來,“不好意思,我正在跟我女朋友通視頻,不能跟你一起走——”

  他話音未落,那個女孩直接就失聲笑了起來,說:“別逗我了,你別隨便找個理由來誆我了,還女朋友?女朋友在哪兒呢?你給我看看?”

  下一刻,景厘就跟一個笑得花枝亂顫的女孩來了個臉對臉。

  兩個人互相看著屏幕裏的對方,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複雜。

  女孩隨即震驚地看向了霍祁然,“你還真有女朋友了?你什麽毛病?有女朋友了你還出來相親?”

  說完,女孩轉身拿起自己的包包,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霍祁然連忙翻轉了手機,看見了屏幕裏景厘更加複雜的眼神。

  “你……你在相親?”景厘有些艱難地開口問。

  “別聽她胡說!”霍祁然忙道,“我相什麽親?我跟我媽一起出來吃飯,正好遇見她媽媽和她,她媽媽和我媽是熟人,所以就一塊坐了坐。吃完飯我媽臨時有事要離開,我本來也是要走的,誰知道她突然說有學術上的問題要問我,她媽媽也說要去找朋友,拜托我幫幫她女兒,所以我才又坐了一會兒……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認為這是相親,我沒有任何這方麵的認知和企圖。”

  他解釋了一大通,景厘安靜地聽完,隻是“哦”了一聲。

  “你不信我嗎?”霍祁然又問。

  景厘輕輕搖了搖唇,扭頭看向了旁邊。

  就是她這一扭頭,霍祁然忽然看見了她身後的一幅畫。

  那幅畫上畫著的分明是桐城的一處著名山景——

  “你在哪裏?”霍祁然不由得又問了一句。

  好一會兒,景厘才終於不情不願地開口:“酒店啊。”

  “哪裏的酒店?”霍祁然繼續追問。

  “不知道。”他追問得有些急了,景厘忽然也耍起脾氣來,“我要洗澡休息了,不跟你說了。你忙得很,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說完,她直接就掛斷了視頻。

  霍祁然很快又打了電話過來,景厘看了一眼,猶豫片刻之後,還是將手機丟到旁邊,走進了衛生間。

  她洗了個漫長的澡,又洗了頭,終於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第一時間走到床邊拿起了手機。

  手機上除了兩個來自於他的未接來電,再沒有隻言片語。

  景厘控製不住地微微擰起眉來。

  是她太過分了嗎?他是不是覺得她無理取鬧了,所以打了兩通電話之後,就再不肯打了?

  她這樣想著,忍不住泄氣地坐到了床邊。

  正在這時,門鈴卻忽然響了起來。

  景厘有些無意識地起身走到門口,因為魂不守舍,連貓眼都忘了看,直接就拉開了門。

  門拉開的瞬間,霍祁然就站在門外看著她。

  “你住在酒店,有人敲門,你就這麽隨隨便便地開門?”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93章 可望亦可即(97)

  第1693章 可望亦可即(97)

  景厘怎麽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這樣出現在自己房間門口,怔忡了片刻之後,忽然“哦”了一聲,緊接著,在霍祁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又關上了麵前的門。

  站在門外的霍祁然:“……”

  片刻之後,房間門鈴再度響了起來。

  景厘果斷開口:“誰啊?”

  “我。”霍祁然沒什麽脾氣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你誰啊?”景厘又問。

  “你男朋友。”

  “我沒有男朋友。”景厘說,“我男朋友成了別人的相親對象了。”

  “我說了我沒有跟人相親。”霍祁然站在門外繼續解釋,“遇到這種人我也很無奈啊……”

  景厘驀地拉開了房門,盯著麵前站著的男人看了又看,才微微哼了一聲,鬆開房門轉身走了進去。

  霍祁然走進門來,關好房門,才又走到景厘麵前,“你回來桐城怎麽不告訴我?”

  兩個人在床尾麵對麵地坐著,景厘又哼了一聲,說:“不告訴你才有驚喜啊。比如你,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

  霍祁然焉能聽不出她這話裏的弦外之音,隻能選擇回避,轉而道:“你電話也不接,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找到你住在哪裏嗎?”

  “少騙人了你。”景厘說,“你才不需要費太大的力氣,否則也不會來得這麽快了!”

  聽到她這樣反駁自己,霍祁然卻輕輕笑了起來,拉著她的手,說:“我怕我不來快點,你生氣跑了怎麽辦?”

  “哦,原來在你心裏,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啊?”景厘像是抓住了機會一般,一個字一個字地針鋒相對起來。

  她越是這樣看似無理取鬧,霍祁然唇角的笑容卻愈發擴大開來,景厘有些惱火地瞪著他,他卻笑著笑著,漸漸傾身過來吻住了她。

  景厘沒有躲。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擁吻了片刻,才又聽得霍祁然低聲開口:“像在做夢一樣……”

  “嗯?”景厘被他吻得有些缺氧,反應不過來他在說什麽。

  “原本以為要挨到這周末才能見麵,誰知道你突然就回來了……”霍祁然抱著她,“可不就是像在做夢一樣嗎?”

  景厘忍不住靠在他肩頭輕輕吸了吸鼻子,“可是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是不是也該回家啦?”

  聞言,霍祁然微微直起身子看向她,“我才來你就叫我走?”

  景厘輕輕抿了抿唇,“那現在的確是很晚了嘛……你再不回去,家裏人會擔心的……”

  霍祁然似乎也學到了她剛才說話的方法,反問道:“那如果我家裏人不擔心呢?”

  景厘聽了,不由得微微挑起眼角,與他對視了片刻。

  霍祁然迎上她的視線,不由得有些懊惱。

  明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為什麽偏要說這種話,到頭來,鬱悶的還是自己。

  他剛欲轉開視線,卻忽然聽景厘道:“那……如果他們不擔心,你就留下呀……”

  霍祁然隻覺得自己可能是聽錯了,直盯著她看,看得景厘耳朵都微微熱了起來,他才再度湊近她,“你這是……在邀請我嗎?”

  景厘輕輕咬著唇,隻是看著他,沒有回答。

  “你這樣看著我,算是回答嗎?”霍祁然說,“你最好說清楚,因為我沒有那麽好的自製力——”

  他話音未落,景厘忽然捧住他的臉,直接吻了上去。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94章 可望亦可即(98)

  第1694章 可望亦可即(98)

  這個答案明確,且直接熱烈。

  霍祁然沒有辜負這份熱烈。

  隻是兩個生瓜蛋子,一對渾渾噩噩,即便已經到了水到渠成這一步,還是意外頻發。

  最關鍵的時刻,霍祁然想起來最重要的那件事。

  他沒辦法不想起,關於這一點,慕淺在他剛剛成年的時候,就已經提醒過他了,這麽多年,他的親媽始終沒忘了這個關鍵點的提示。

  景厘住的酒店床頭上放著一個圓柱形的東西,霍祁然剛來的時候,還以為那是音響或是加濕器,等到湊近了一看,才知道裏麵裝的是一些計生用品。

  嗯……掃碼購。

  景厘躲在被窩裏,拿被子遮住自己半張臉,一邊害羞一邊偷偷關注著霍祁然那邊的動態。

  他掃了碼,彈出了一個什麽窗口,緊接著他點了付款,付款成功後,那個圓柱形的東西發出滴的一聲,卻沒有打開。

  霍祁然有些疑惑地伸出手來敲了敲,下一刻,那東西就像瘋了一樣滴滴滴響個沒完,偏偏東西卻不出來!

  霍祁然罕見地手足無措且狼狽,最終一把扯下插座,那滴滴聲才終於消失了。

  錢給了,機器壞了,東西不出來……這算個什麽事?

  霍祁然轉頭看向旁邊的景厘,景厘一下子將臉全部埋進了被子中,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霍祁然咬了咬牙,果斷拿起了床頭的電話,說:“我叫客房部送——”

  “哎呀——”景厘一下子從被窩裏鑽出來按住了他的手,說,“今天入住的時候客房部房間有點意外,客房部的人來幫我處理過呢——”

  言下之意,客房部的人見過她,認識她,這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未免過於尷尬。

  霍祁然聽了,又僵了僵,才摸出手機來,道:“那我叫外賣,總行了吧?”

  景厘又一次拉過被子來蓋住了自己。

  於是霍祁然打開外賣軟件,找了個最近的店下單,付款,看著騎手接單,再看著騎手的距離從兩百米變成兩千米,再終於一點點靠近,逐漸相隔幾十米。

  結果,霍祁然眼睜睜看著自己手機裏的訂單狀態變成了“已送達”,他卻什麽都沒有收到?

  霍祁然滿心慍怒,直接給外賣員撥了電話過去。

  電話那頭外賣員也很疑惑:“我剛才不是給你了嗎?你開門拿進去了啊!”

  話音未落,房間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景厘努力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設已經快要崩潰了,卻還是忍不住探出頭來,看霍祁然走到門口去開門,緊接著,她就聽到了門口傳來的聲音——

  “嘿,哥們兒,這是你的吧?哈哈哈哈,那外賣小子送錯了,送到我隔壁房間了,我剛好也點了外賣,打開才發現不對啊,我買的是撲克啊,怎麽變成了這玩意兒,一看才發現是你這房間號!”

  “謝謝謝謝。”霍祁然連連道,“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沒事,好好享受啊!”

  霍祁然終於告別隔壁那位熱情的小哥,再回到房間時,景厘已經控製不住地縮成一團,一副就那樣要睡著過去的架勢了。

  霍祁然走到床邊坐下,微微低頭看向她。

  許久,景厘才終於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向他道:“要不……你還是回家去吧……或許這就是天意……”

  她輕輕撅了噘嘴,實在是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這一晚上,烏龍事件還能更多一點嗎?

  霍祁然也很無奈,這一番折騰下來,實在是讓人有些疲憊……

  “那你……”

  “我也累了。”景厘說,“想睡覺了。”

  霍祁然輕輕垂下眼來,“那你睡吧。”

  “那你呢?”景厘說,“你回去嗎?”

  霍祁然張了張口,原本是想說“我待會兒再回去”,可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地變成了:“我不。”

  景厘一怔,“啊?”

  他依舊低頭看著她,“這一晚上,該受的罪都已經受了,這會兒回去,那豈不是白受罪了。”

  他聲音很低,仿佛什麽情緒都沒帶,可是說出來的話裏,卻分明藏著滿滿的情緒——

  景厘原本已經快要被抽空的身體,忽然之間,就又一次被注滿了某種溫柔且熱烈的力量。

  她忍不住伸出手來,輕輕抓住了他的手。

  霍祁然微微抬眸,道:“不睡了?”

  景厘輕輕展顏笑了起來,緊接著就著他的力量坐起身來,又一次主動投進他懷中,抬頭就堵上了他的唇。

  這一次,再多的意外,都不會再成為意外了……

  ……

  第二天早晨,當霍家三口人坐在餐桌上時,悅悅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哥哥怎麽還不下來?睡過頭了嗎?”

  “怕不是睡過頭,而是一早出去了吧。”慕淺說,“最近實驗室很忙嗎?”

  霍靳西說:“實驗室忙不忙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昨晚上應該是沒回來。”

  聽到這句話,旁邊的母女二人瞬間對視一眼,齊齊睜大了眼睛。

  “哥哥不會出什麽事了吧?”悅悅說,“爸爸你知道哥哥一晚上沒回來也不說?”

  霍靳西轉頭跟慕淺對視了一眼,慕淺心領神會,正要說什麽,卻忽然聽見門口的方向傳來動靜——

  緊接著,就看見他們這場討論會的主角出現在了門口,穿著昨天那身衣服,皺巴巴的。

  霍祁然似乎也料到了回來會麵對這樣的局麵,喊了一聲“爸爸媽媽”後,便道:“我先上樓洗澡換衣服——”

  “哥哥!”悅悅卻一下子站起身來跑到了他麵前,“你昨天晚上一晚上沒回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霍祁然伸出手來摸了摸妹妹的頭,“沒事,就是有點事忙——”

  他說出“有點事忙”的瞬間,悅悅鼻端忽然飄過一陣香味——女人的香味。

  她狐疑地看了霍祁然一眼,忽然之間,就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哦”了一聲,張口就要說什麽,卻一下子被霍祁然用手封住了嘴,“不許胡說,回去吃你的早餐——”

  悅悅大怒,用了打了他幾下,掙開他的手,扭頭就告狀:“爸爸,哥哥欺負我!”

  “快別喊爸爸了。”慕淺說,“你哥哥啊,如今是大人了,你爸爸也管不著他了,喊也沒用!”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95章 可望亦可即(99)

  第1695章 可望亦可即(99)

  慕淺這話指向性實在是太明顯,連悅悅都聽懂了,更遑論初嚐甜頭的霍祁然?

  隻是他實在是沒時間、更沒有那麽厚的臉皮將這件事放到台麵上,當著爸爸媽媽甚至是妹妹的麵拿出來談論,因此霍祁然輕輕在妹妹頭頂拍了一下,扭頭就匆匆上了樓。

  悅悅忍不住衝著他的背影哼了一聲,“果然男人有了女朋友就不一樣了,哥哥他居然都開始凶我了!他以後再也不會像以前那麽疼我了!”

  “我認同。”慕淺說,“不如咱們把他的女朋友找出來,設個鴻門宴,給她個下馬威?”

  悅悅哪能聽不出慕淺是在逗樂,忍不住睨了媽媽一眼,忽地又想起什麽來,驀地睜大了眼睛,“可是景厘姐姐不是在淮市嗎?哥哥他難道昨天晚上去淮市了?還是說……他是跟其他女人在一起?”

  她話音剛落,霍靳西忽然就輕咳了一聲,“有你這樣想哥哥的嗎?”

  “我也是合理猜測而已嘛。”悅悅說,“難道爸爸媽媽你們不好奇嗎?”

  慕淺忽然就笑了起來,“我們不好奇啊,倒是你,十幾歲的小姑娘,瞎好奇什麽呢?”

  “我又不是什麽都不知道!”悅悅說,“況且媽媽你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

  “咳咳咳……”霍靳西再度咳嗽了起來,適時打斷了女兒接下來的話。

  慕淺卻依舊微笑著看著女兒,“都已經什麽了呢?”

  悅悅眨巴眨巴眼睛,果斷放下筷子站起身來,“哎呀我來不及了,我要出門了,爸爸再見,媽媽再見——”

  慕淺看著她匆忙逃出客廳的身影,忽然撐著臉轉頭看向了霍靳西,“霍靳西,一眨眼,你女兒都這麽大了呢,保不齊再過兩年,你都要當外公了……”

  霍靳西一口咖啡嗆在喉嚨裏,這下是真的咳嗽了起來,隨後才將咖啡杯重重擱到餐桌上,啞著嗓子說了句:“我看誰敢!”

  慕淺卻笑得愈發開心了,“我倒是很期待呢!”

  ……

  霍祁然上樓匆匆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下樓時發現霍靳西和慕淺竟然還坐在餐桌旁邊,一頓早餐似乎要吃到天荒地老去了。

  霍祁然看了一眼時間,走過去準備拿兩隻麵包出門時,慕淺忽然衝他眨了眨眼睛,說:“別著急,遲到了大不了被罵一頓,今天這頓早餐可是要好好吃的。要不要給你加兩個雞蛋,補一補?”

  “媽媽!”

  慕淺瞬間笑出聲來,擺了擺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轉而道:“景厘回來了嗎?你不打算帶她回來見見我跟你爸爸嗎?”

  霍祁然耳根還有些熱,說:“等她醒了我問問她的意見吧,她願意來我就帶她來,她要是不願意,你們也不要多心。”

  慕淺聽了,隻是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霍祁然意識到什麽,忍不住又微微瞪了自己親媽一眼,扭頭飛快地出了門。

  看著他的背影,慕淺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是兒大不由娘啊,我那個光屁股肉嘟嘟的兒子,還是要成為別人的咯……”

  霍靳西聞言,淡淡回了一句:“我倒是挺期待的。”

  慕淺扭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

  這天早上,霍祁然進實驗室又一次沒有調靜音,可是任憑手機怎麽響,他也不怎麽留意,也並不關心。

  大概十點半的時候,他手機裏某個專屬鈴聲響起時,霍祁然才找機會閃身到實驗室外,接起了電話——

  “醒了?”

  “嗯。”電話那頭很快傳來景厘還有些慵懶混沌的聲音:“你到實驗室了吧?今天忙嗎?”

  “不忙,就是看看論文資料,今天下午可以早點走。”

  “是不是真的呀?”景厘聽到他說可以早點走,忍不住就輕笑了起來,“你不要耽誤了正事才好呀。”

  “耽誤了也是我自己受著。”霍祁然說,“你不用擔心。”

  景厘輕輕哼了一聲,說:“才沒有擔心你!”

  霍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才道:“你好好休息,我下午來找你。中午想吃什麽,我給你叫?”

  “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景厘說,“吃什麽我會自己決定的,你忙你的吧。”

  兩個人又絮絮地說了些沒營養的話,霍祁然才想起慕淺說的話,道:“我爸媽他們可能猜到你回來了,要不要跟我回家吃頓飯?”

  景厘卻驟然靜默了片刻,隨後聲音都微微緊張起來,“他們怎麽會猜到的?”

  “我……今早回家,被撞見了。”霍祁然如實交代。

  電話那頭,景厘忍不住有些難堪地叫了一聲,“我都讓你留意時間了嘛……”

  “沒關係的。”霍祁然說,“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他們也不會介意的。”

  “讓我想想吧……”

  “好,那我下午來找你。”

  ……

  下午,霍祁然果然難得地提前離開了實驗室,去到了酒店找景厘。

  他進房間的時候,景厘已經打扮得當,穿了一條很得體的裙子,頭發梳得優雅乖巧,看起來精致又甜美,看得霍祁然都愣了一下。

  “我這樣穿可以嗎?”景厘問他,“我都沒帶什麽衣服過來,隻能穿這條裙子了……”

  “去哪兒?”霍祁然有些發怔地問。

  景厘看著他,“不是你說,要去你家裏吃飯的嗎?”

  “哦。”霍祁然嗓子微微有些發癢,“我也沒說一定要去的嘛……”

  “什麽意思啊?”景厘湊到他麵前,“你不想帶我回家啦?”

  她這句話問得霍祁然一怔,反應過來,他才猛地握住了她的手,道:“當然不是……隻不過,我想……你明天也還在這邊,其實我們可以,明天再回去吃飯……”

  景厘原本是有些忐忑地盯著他的,可是聽著他的回答,忽然就控製不住地輕輕咬了咬唇。

  這個人,一邊說話,一邊揉著她的手,那樣的力道,代表了什麽,她可太清楚了。

  緊接著,霍祁然就湊上前來,輕輕印上了她的唇。

  “所以,明天再回去,好不好?” ap;lt;ter css=clearap;gt;

  第1696章 可望亦可即(100)

  第1696章 可望亦可即(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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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章節!

  景厘雖然已經做出了完全的準備,可是霍祁然提出這個建議時,她實在是沒有辦法拒絕。

  她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霍祁然帶到了床上。

  過火是真的有些過火,可是快活也是真的快活。

  初嚐滋味的年輕男女,大概總是這樣,不知節製為何物。

  兩個人不知不覺就又鬧到了深夜,景厘體力實在是有些承受不住。

  明明昨天兩個人同樣睡得那樣遲,他一早上起來還去了實驗室,而她補覺到十點,到這會兒,他精力卻仍舊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最終也是她溫言軟語在他耳邊說了不知道多少好話,才終於得以休息。

  雖然身體累到極點,可是景厘睡得卻並不安穩,迷迷糊糊間總是做夢,一個接一個的場景不停轉換,最終停留在了晞晞的臉上。

  她麵前有一座橋,晞晞坐在橋的那一邊,一邊抱著洋娃娃,一邊衝她撒嬌跺腳,“姑姑,你過來嘛!你過來陪我嘛!”

  景厘不由得抬起腳,剛要踏上那座橋,卻突然被人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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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過頭,看見了霍祁然。

  他看著她,目光之中帶著帶著猶豫,帶著糾結。

  可就是這猶豫和糾結,就已經狠狠紮進她心裏……

  景厘一個痙攣,瞬間從夢中驚醒過來,她下意識地按住自己的心口,抬眼卻正對上霍祁然關切的眼神。

  “怎麽了?”他顯然也是被她的動靜驚醒的,眼神之中還帶著一絲迷茫,“做惡夢了?”

  景厘一下子偎進他懷中,靠在他肩頭,也不說話,隻是呼吸之間仍舊難掩急促。

  霍祁然伸出手來輕輕撫上她的背,低笑道:“別怕,就是個夢而已……”

  的確隻是個夢,而且夢見的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那甚至可以說還是一個很遙遠的問題,可是景厘聽著他的聲音,忽然之間就控製不住地紅了眼眶。

  剛才夢裏,那一瞬間的刺痛實在是太痛,甚至蔓延至現實之中……

  這是她不可承受之痛。

  察覺到肩頭的濕意,霍祁然連忙扶起了她的臉,發現她竟然落了淚,心頭不由得一緊,“怎麽了?到底夢見了什麽?很嚇人嗎?”

  “嚇人……”她終於低低地開口。

  “有多嚇人?講給我聽聽,講出來或許就沒那麽嚇人了……”霍祁然低聲道。

  景厘緩緩垂下了眼,又一次靠向他的肩頭,似乎不願意說話。

  霍祁然輕輕撫著她的背,猜測著有什麽事會嚇到她,又是她不願意講給他聽的。

  “跟我有關?”霍祁然反應過來,問了一句。

  景厘沒有回答,卻隻是無聲無息地將他抱緊了一些。

  霍祁然又笑了一聲,說:“夢見我什麽了?都說了是夢,還擔心什麽呢?”

  好一會兒,才終於聽見景厘的聲音:“可是……如果不是夢呢?”

  “不是夢,那是什麽?”霍祁然又一次扶起她的臉來,“我們之間,會出現什麽讓你這麽害怕的情況?”

  景厘嘴唇動了動,又醞釀許久,終於開口道:“如果,如果晞晞不會回國,那我一定也不會留在這裏,你也不可能離開你的家,那我們……是不是就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霍祁然聽了,忽然安靜了片刻,隨後才微微湊近她,問:“哪條路?分手?”

  聽到那兩個字,景厘的心控製不住地又抽痛了一下,凝眸看向他。

  “你不要告訴我,我們這兩天……你之所以主動,就是因為在擔心我們將來有一天會分手?”

  景厘又一次沒有回答。

  眼見她這樣的反應,霍祁然忽然也沉默了下來。

  他一沉默,景厘忽然更加心慌,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又一次看向他。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對視了片刻,霍祁然終於又開口:“你想分手嗎?”

  景厘微微蹙起眉來,明明他的臉就在眼前,她卻似乎看失了神。

  “想?”霍祁然問。

  景厘眼神瞬間恢複了焦距,眉頭皺得更緊。

  霍祁然忽然就微微往後退了一點,拉開了一些和她的距離。

  景厘下意識地拉了他一把,不由自主地就又往他懷中貼去。

  卻聽霍祁然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說過我喜歡糖,可牛皮糖我是不喜歡的……”

  聞言,景厘先是一怔,反應過來,控製不住地張口就咬上了他的鎖骨。

  霍祁然悶哼了一聲,翻身重新將她抱住,低下頭來看她,道:“這麽凶?”

  “對,就是這麽凶!”景厘終於開了口,“你要不要重新考慮,要不要我這個女朋友?”

  “理智上吧,或許是該重新考慮考慮的。”霍祁然說。

  景厘看著他,“那實質上呢?”

  “實質上……”他湊近她的耳朵,低低道,“我是個傳統的人,被誰霸占了身體,那個人就得負責到底——”

  景厘咬著唇聽完他這句話,終於笑出聲來,與此同時,卻還是有眼淚不受控製地劃過眼角。

  霍祁然伸出手來,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輕歎了一聲,才又道:“就為著這件事,就讓你這麽苦惱,看來是我提這個問題提得太早……”

  “提或者不提,問題總是在那的。”景厘說,“我已經跟晞晞媽媽說過這個問題了,她似乎並不想再讓晞晞換環境……”

  霍祁然撫著她的臉,低聲道:“我來處理。”

  景厘一愣,“什麽?”

  “在你真正被這個問題困擾之間,一定會有一個答案,讓我們都滿意。”

  第1697章 可望亦可即(101)

  景厘並沒有什麽不可言說的心事,唯一一樁放在心裏、多少有些憂慮的事也被霍祁然知道之後,她終究是鬆了口氣。

  他願意陪她一起麵對這個問題,而不是放任這個問題自己發展,對景厘來說,無論結局怎樣,都是一種安慰了。

  她從夢中驚醒,在霍祁然的安慰下,終於又一次睡了過去。

  這一覺就安穩得多,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霍祁然起床的時候。

  景厘睜開眼睛的時候,霍祁然已經在穿衣服了。

  見她醒來,他一邊扣著襯衣一邊低聲道:“我吵醒你了?繼續睡吧,我今天下午請半天假,我們一起回家去吃晚飯?”

  景厘輕輕點了點頭,卻又道:“那你早餐怎麽辦?”

  “時間還來得及,我去餐廳吃點。”霍祁然說。

  他昨天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因為料到自己肯定會在這邊過夜,所以連換洗的衣物都拿來了,今天直接去實驗室就行。

  景厘聽了,卻緩緩坐起身來,“我陪你去吃早餐。”

  霍祁然聞言輕笑一聲,隨後在床邊坐了下來,“不困了?”

  景厘輕輕應了一聲,隨即便忍不住伸手出來,又一次抱住了麵前的男人。

  因為不用出酒店,景厘隨便洗了個臉,將頭發綁起來,換了身衣服便跟霍祁然一起去了餐廳。

  因為不是假期,餐廳人不多,兩個人挑了個靠角落的位置,霍祁然拿食物,景厘拿飲品和餐具,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地吃起了早餐。

  大約是體力消耗有些嚴重的原因,景厘這頓早餐吃起來格外香,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吃太多了,而霍祁然也是看著她吃得越多,臉上的笑意越明顯。

  “你笑我啊?”景厘咬了一口蛋餅,抬頭對上他的笑臉,一時竟有些惱了起來。

  霍祁然卻抬手就撫上了她的唇角,抹去上麵沾著的醬汁,輕笑道:“多吃點好。我喜歡看你多吃一點。”

  景厘不知想到什麽,驀地紅了臉,微微瞪了他一眼。

  霍祁然卻笑得愈發開心,握著她的手就不願意再撒開。

  吃過早餐,景厘送霍祁然出來酒店,這才又返回房間。

  霍靳西和慕淺她都已經見過,她還在霍家住過兩天,怎麽都算是熟悉了,可是一想到要跟霍祁然回去吃晚飯還是有些緊張,雖然昨天已經做過一次準備,景厘今天還是很認真地開始收拾自己。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天中午,一則帖子忽然出現在了網上。

  帖子的內容,正是霍祁然和景厘一起在酒店餐廳吃飯,隨後景厘送霍祁然上車的照片,發帖人則是請網友幫忙辨認,照片裏的男人是不是霍祁然。

  帖子很快在網上掀起了討論熱潮。

  畢竟霍祁然前段時間才上過熱搜,網友們可謂是將跟他有關的一切扒了個遍,麵對這樣一個優質的男人,不少網友自發喊起了“老公”,更有甚者開了類似“今天霍祁然娶我了嗎”的小號,可謂是玩梗玩得飛起。

  而霍祁然和景厘的照片爆出來之後,不少網友紛紛表示心碎,更有人喊出“塌房”的口號,還有人甚至按照從前的各類新聞,開始扒照片中的女人究竟是哪個網紅。

  景厘並不怎麽瀏覽社交媒體,所以她對網上的熱潮一無所知,還是房間的打掃阿姨進門打掃時盯著她看了又看,景厘才察覺到什麽。

  阿姨見她態度和善,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姑娘,今天新聞裏那個人,是你不?你男朋友是霍家的孩子啊?”

  聽到這句話,景厘嚇了一跳,連忙打開社交媒體,一看,霍祁然的名字果然高掛在熱搜榜上,與此同時,她那張在照片裏顯得有些模糊的臉也被全方位放大,正在被各種轉發討論以及挖底。

  這下景厘也沒心思再讓阿姨打掃房間了,她禮貌請阿姨離開之後,就坐下來翻閱起了網上的信息。

  網絡上說什麽的都有,真的、假的,好聽的、難聽的,誇張的、搞笑的、荒謬的,明明大部分都是對真相一無所知的人,卻各有各的看法和言論,屬實是五花八門。

  景厘正眉頭緊皺地看著那些離譜的猜測時,房間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景厘還是有些恍惚,聽到門鈴,下意識走到門口就打開了房門。

  霍祁然站在門外,見到門打開,瞬間就又皺起眉來,“又不問是誰就開門?”

  景厘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將他拉進了門,“除了你,應該也沒別人了吧?”

  “萬一呢?”霍祁然拉著她的手,一眼瞥見床上放著的手機,不由得道,“網上那些東西,你都看見了?”

  景厘輕輕點了點頭。

  霍祁然忙伸出手來捧住了她的臉,說:“是我不好,忘記了前些天的事……你原本不該承受這些的。沒事吧?”

  景厘想了想,說:“我剛才看到一個帖子,那個發帖人說他認識我,說我是學校的小太妹,說我帶頭霸淩別人,還說……還說我高中時候就打過孩子——”

  霍祁然眉頭越擰越緊,終於忍不住伸出手來捂住了她的嘴,臉色分外地難看。

  “我會處理。”霍祁然說,“所有這些造謠毀謗的人,我一定會追究他們的責任。你不要在意那些莫名其妙的謠言,我知道你是什麽樣子的。”

  “你怎麽知道我是什麽樣子的呀?”景厘看著他,“你別忘了,高中後麵一年多,你沒有跟我在一個學校,你怎麽知道那個時候我是什麽樣子?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萬一我就是那樣的人呢?”

  “你是哪樣的人?”霍祁然微微眯了眯眼睛,“所以,在我不知道的那一年多時間裏,你做了什麽?做了小太妹?做了霸淩別人的事?還是做了——”

  最後那一樁霍祁然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偏偏景厘似乎還在期待他說出來一樣,最終,霍祁然伸出手來,一把將她攬進懷中,“最後這件肯定是假的,我可以作證。”

  話音落,景厘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第1698章 可望亦可即(102)

  這事雖然發生得突然,也不怎麽友善,好在並沒有怎麽影響到景厘的情緒,霍祁然也因此鬆了口氣。

  雖然鬧了這麽一出,但今天畢竟是兩個人約好會霍家吃飯的日子,雖然霍祁然一度想要取消,景厘卻還是催促著他出了酒店。

  霍祁然的車子停在了地下停車場,兩個人直接下到了負二樓,沒想到電梯門剛打開,麵前忽然就多了好幾個人,以及好幾個照相機,正對著電梯裏的兩個人拚命哢嚓。

  景厘瞬間懵了一下,霍祁然則下意識地將她護在了身後。

  下一刻,一連串的問題直接撲麵而來——

  “霍公子,這位是你女朋友嗎?”

  “請問這位小姐姓甚名誰?是哪家的名門閨秀嗎?”

  “請問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交往多久了?”

  “霍公子你承認這是你正式的女朋友嗎?或者你們是其他的關係?”

  前麵那些問題霍祁然似乎都沒有打算回應,直接護著景厘就往電梯外走,然而他卻在聽到最後一個問題時停下了腳步,看向了提問的人。

  瞬間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期待地看著他。

  而霍祁然緊握著景厘的手,緩緩舉到了眾人麵前。

  “這是我的女朋友,唯一的、正式的女朋友,認識了很多年,交往得很認真。之所以不對外界公布,是因為我們並不是公眾人物,隻是普通人之中的一對普通情侶,並不想受到過多的曝光和打擾,請大家見諒。相關問題我們也不會再回應,謝謝,再見。”

  他這樣回答完,麵前的那幾個人卻依舊不死心,依舊七嘴八舌地追問著問題。

  霍祁然卻如他所言一般,再沒有回答任何問題,隻是拉著景厘往車上走去。

  景厘乖乖跟在他身後,一語不發。霍祁然往前走,她就往前走;霍祁然停下,她就停下;霍祁然打開副駕駛車門將她護送上車,她就乖乖坐上了車。

  霍祁然這才繞回駕駛座,避開那幾個狗仔的圍追堵截,坐上車,發動了車子。

  幾個狗仔依舊不死心地在外麵敲窗戶,霍祁然卻隻當聽不見看不見,轉頭看向景厘,伸手輕輕撫上她的臉,低聲問道:“沒事吧?”

  景厘似乎依然是有些恍惚的,對上他的視線,好一會兒才緩過神,輕輕笑了起來,“沒事。”

  她眼波蕩漾,唇角笑意流轉,似乎非但沒有受到這樣的情形困擾,反而愈見開心了起來。

  霍祁然頓了頓,輕輕湊上前去,當著窗外那麽多狗仔的麵吻上了她的唇,隨後才道:“沒事就好。”

  兩個人相視一笑,不顧車窗外閃光燈頻閃,又親了一下,這才駕車駛離了停車場。

  兩個人到霍家的時候,車庫裏除了慕淺的車,還停著另一輛霍祁然熟悉的車。

  “姨媽來了。”霍祁然轉頭對景厘道,“你記得嗎?你見過的。”

  景厘點了點頭,“當然記得。”

  “那你應該也不介意見見姨媽,對吧?”

  景厘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又笑了起來。

  下車之後,霍祁然很快拉著景厘的手進了屋。

  屋子裏,慕淺和陸沅正坐在沙發裏聊天,一眼看到牽著手走進來的兩個人,兩人頓時都沒有再說話,隻是目光平靜地看著霍祁然和景厘走近。

  “媽媽,姨媽。”霍祁然很隨意,拉著景厘走上前來,對兩人道,“我帶景厘回家來吃飯。”

  相比較於他的隨意,景厘就有些忐忑。

  在她的印象之中,慕淺一向是愛說愛笑的,陸沅她雖然隻見過一次,但也記得她是溫婉和藹的,可是現在,兩個人以這樣的神情看著她,景厘還真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難不成,是因為她們看到了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言論,所以才這樣看著她?

  景厘這樣想著,霍祁然卻在旁邊暗暗催促著她叫人,景厘定了定心神,這才開了口:“慕阿姨好,陸阿姨好……”

  霍祁然隻覺得她這叫人的方式有些奇怪,剛轉頭看向她,忽然就聽慕淺開了口:“景厘啊……”

  兩個人齊齊看向慕淺,慕淺臉上依舊沒有笑意,隻是道:“今天網上那麽多你和祁然的消息,你怎麽看?”

  景厘一頓,還沒開口,就聽霍祁然道:“媽媽,您問這個幹什麽?您不是也一向反感網上那種一切無限放大化的做派嗎?”

  慕淺涼涼地瞥了他一眼,“我問景厘呢,你插什麽嘴?”

  霍祁然一愣,轉頭看向陸沅求救,然而一向對他無比疼愛和關注的姨媽,此刻卻像是看不見他的眼神一般,事不關己一般地低頭攪動著麵前的茶杯。

  霍祁然不由得伸出手來握緊了景厘,下一刻,就聽景厘開口道:“阿姨,我知道網上關於我的消息很多,我也看到了一點,我隻能說,很多東西都不是真的,隻是我沒有必要去向他們交代和證明什麽。如果阿姨您有任何疑慮,可以當麵問我,我一定如實回答。”

  卻聽慕淺道:“那些消息真真假假並不是關鍵,關鍵是什麽你知道嗎?”

  景厘思索著,斟酌著,正在考慮要怎麽回答時,慕淺忽然站起身來,直接上前兩步,伸手就擰住了霍祁然的耳朵,“關鍵是這個臭小子,簡直是太不會辦事了!明知道那些狗仔隊無孔不入,卻還這麽大大咧咧,我不知道那些狗仔隊什麽德行嗎?被他們盯上的人能有消停日子過嗎?你到底有沒有腦子,有沒有為你的女朋友考慮過?”

  霍祁然和景厘還在發怔,陸沅先繃不住笑了出來,兩個人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原來慕淺不是在擺臉色給景厘看……

  “媽媽!”霍祁然瞬間將景厘的手握得更緊,“你嚇到景厘了!”

  “嚇到了?”慕淺微微偏了頭看著景厘,“我剛剛很嚇人嗎?”

  “很嚇人!”霍祁然搶先回答道。

  這時,景厘卻在他腰上輕輕推了一把,輕聲道:“才沒有。”

  話音落,三個女人同時笑了起來。

  慕淺伸手拉了景厘到沙發旁邊坐,霍祁然隻能無奈地扶額歎息。

  第1699章 可望亦可即(103)

  經過了這樣的開場,景厘終於完全放鬆下來,恢複了平常愛說愛笑的模樣。

  陸沅特地趕來,就是為了見一見這個曾經隻有一麵之緣的女孩子,眼見霍祁然這樣喜歡,她這個當姨媽的當然也高興。

  慕淺也不是什麽封建古板的家長,知道景厘喜歡看書,拉著她聊了會兒天之後,便將兩個年輕人趕去了藏書處獨處,沒有讓他們一直陪坐。

  陸沅目送著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口,這才又看向慕淺,小聲地開口道:“進展到哪一步啦?”

  慕淺挑了挑眉,說:“景厘來桐城兩天,臭小子連著兩天晚上夜不歸宿,你說到哪步了?”

  “那看來祁然是很認真的嘛。”陸沅輕輕笑了起來,說,“真是一眨眼的工夫啊,居然就到了這個時候了。”

  “是啊是啊,你們家小琤也快了呢!”

  “你少胡說!”陸沅笑著打了她一笑,“要操心也是你先操心悅悅,小姑娘到了這個年紀,很容易出事的呀。”

  慕淺微微白了她一眼,才歎息了一聲,說:“小姑娘到了這個年紀,也不是父母能控製得了的了。”

  陸沅聽了,不由得朝她靠近了一些,說:“有情況了?”

  慕淺聳了聳肩,“不清楚呀,反正所有的一切都是經曆,由她去吧。”

  ……

  霍祁然和景厘在藏書處待足了一個下午,兩個人坐在一處,書看沒看進去不知道,反正人是從頭膩歪到尾。

  傍晚時分,悅悅放學回到家,直接就衝到了兩個人麵前,“景厘姐姐!”

  “悅悅,好久不見呀。”景厘笑著衝她打了個招呼。

  悅悅的眼神在兩個人身上流轉來流轉去,最終掏出手機來,直接遞到了兩個人麵前,“哥哥,你又上熱搜了!好多人跟我說心都碎了!你又傷了好多人的心呀!”

  兩個人同時看向她的手機屏幕,竟然是霍祁然白天在地下停車場跟狗仔們說的那段話的視頻——

  視頻裏,霍祁然目光沉靜又鄭重地看著麵前的拍攝設備,不疾不徐,清清楚楚地向所有人介紹了景厘的身份,他說,她是他“唯一的、正式的女朋友”。

  雖然已經在現場看過一次,可是再從手機上看到的時候,景厘還是控製不住地微微紅了臉,連帶著耳根也一並紅了起來。

  “怎麽直接把視頻發出來了啊?”景厘小聲嘀咕道,“現在的狗仔都這麽偷懶的嗎?”

  悅悅說:“可是我哥哥這麽說,不就是想讓所有人知道嗎?景厘姐姐難道你不喜歡他這麽說?”

  聞言,霍祁然也低頭看向了她,問:“你不喜歡我這麽說?”

  景厘輕輕拿手肘撞了他一下,轉頭看向他,兩個人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啊呀呀……”悅悅簡直快要抓狂,“真是受不了,難怪媽媽和姨媽都不跟你們待在一起,太膩味人啦!”

  說完她扭頭就跑了出去,一麵走一麵還忍不住嘀嘀咕咕:“真是太過分了……”

  景厘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這才轉頭看向霍祁然,“悅悅沒事吧?”

  “她能有什麽事?”霍祁然說,“瞎吵嚷而已,別擔心。”

  景厘的確是不怎麽擔心的。

  他們一家人都這樣好,悅悅即便有些小性子,也是招人喜歡的小性子,無論是麵對他和他的家人,景厘都覺得很舒服。

  兩個人又湊在一塊說了些有的沒的,直到慕淺親自下來叫吃飯,霍祁然才放下景厘手中的書,拉了她起身。

  兩人正要出藏書處,景厘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看了一眼,見是陌生號碼,一時有些猶豫該不該接。

  尤其是在今天這樣的特殊情況下——

  景家在桐城的親戚不算多,好些遠房的早就已經不聯係了,可是今天在她的正臉出現在熱門話題上後,她也接到了好多訊息和電話,有些甚至完全不熟悉的人,都跑來問她和霍祁然的關係是不是真的。

  眼下這個陌生電話,又不知道是何方神聖。

  景厘遲疑了兩秒,那個電話忽然自動斷掉了。

  從撥通到掛斷隻有幾秒鍾的時間,看起來更像是打錯了的。

  無論如何,電話自動掛掉也算是解決了問題,景厘鬆了口氣,重新牽上霍祁然的手上了樓。

  第1700章 可望亦可即(104)

  這頓晚餐,景厘吃得很開心,也很自在。

  慕淺自不必說,霍靳西也特地提前趕回來吃晚餐,雖然在餐桌上話不多,在景厘看來,也算是溫和了。

  陸沅也留下了吃了晚餐,而容恒雖然因為工作忙碌的原因沒有出現,卻也抽時間打了個視頻電話過來,還特地跟景厘打了招呼。

  對景厘而言,這些人她通通都認識,可是這一天,她卻是以不同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麵前。

  這原本是一件讓人感到忐忑的事情,可是幸運的是,他們對她的態度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從前如何,現在就如何,沒有刻意的親近,可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與熨帖,隻讓人感到更加舒服。

  晚餐過後,景厘去霍祁然的房間待了一會兒。

  這也不是她第一次來霍祁然的房間,可是上一次和這一次,相距日久,並且身份差別巨大,景厘的心態還是大有不同。

  這一次,她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參觀他房間所有的一切,參觀他的衛生間、參觀他的衣帽間、翻閱他書架上放著的所有書,甚至還可以無所顧忌地坐在他的床邊,體驗他床品的鬆軟程度。

  她每走過一個角落,霍祁然都悠悠然負手跟在她身後,看著她的反應。

  景厘卻偏偏不給他反應,在他書桌麵前坐下之後,信手揀了本書翻閱起來。

  “又看書?”霍祁然伸手捏住書脊,“下午就看了一下午書,這會兒還看?”

  景厘有些震驚地抬頭看向他,說:“你說什麽?下午幹什麽了?看書?看的什麽書?”

  霍祁然堂而皇之地道:“反正我是看了下午書,至於你幹什麽了,那我就不知道了。”

  景厘不由得氣笑了,忍不住拿書砸向他。

  霍祁然趁機捉住她的雙手,直接往自己所在的方向一拖,便拖著景厘站起身來,緊接著後退兩步,再往床上一倒,便將眼前的人抱了個滿懷。

  景厘剛欲掙紮,他的手卻忽然放到了她的唇邊,她下意識地一張口,嘴裏忽然就多出了一顆甜蜜柔滑的巧克力。

  景厘一怔,反應過來便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霍祁然這才低頭,輕輕覆上了她的唇。

  這一下,景厘便真是沒有抵抗力了。

  兩個人淺淺地親吻著,大概是想著她明天就要離開桐城回淮市,霍祁然總歸是有些舍不得,好幾次將她重重揉向自己懷中。

  景厘並沒有過多拒絕。

  相隔兩地,能湊在一起就已經是難得,況且她相信他肯定會有分寸……

  兩個人倒在床上,近乎忘情的時候,卻不知誰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兩個人竟不約而同地都忽略了那並不怎麽明顯的鈴聲,偏偏那鈴聲卻固執地響了一遍又一遍,最終景厘沒辦法再繼續忽略了,輕輕推了推他,起身看向了兩個人手機放置的地方。

  原來是她的手機。

  景厘連忙伸手取過手機,看了一眼,卻隻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陌生號碼。

  霍祁然也看見了來電顯示,他記憶裏很好,很快道:“這不是晚飯前那個號碼嗎?”

  “是啊……”

  與晚飯前不同的是,這個電話並沒有響兩聲就掛斷,而是帶著某種不甘心一般,響了一遍又一遍。

  景厘抬眸和霍祁然對視了一眼,猶豫片刻之後,終於接起了電話,“你好?”

  然而電話那頭卻沒有聲音。

  景厘安靜了兩秒,又開口重複了一遍:“你好?”

  電話那頭依舊是安靜的,可是景厘卻隻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一聲隱約的呼吸聲。

  她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好,請問哪位?”

  電話那頭依舊安靜,片刻之後,電話直接被掛斷了。

  第1701章 可望亦可即(105)

  景厘並沒有將這個電話放在心上。

  時間漸晚,雖然慕淺很熱情地挽留景厘留宿,景厘還是婉拒了。

  霍祁然理所應當要送她去酒店,隻是送去之後,便再沒有回家過。

  他們剛剛開始,原本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可是分隔兩地,可以相處的時間仿佛都是擠出來的,所以每分每秒都顯得特別珍貴。

  景厘第二天就要回淮市,所以這天晚上的時間變得格外短,卻也格外長……

  到淩晨兩三點景厘才終於靠在霍祁然懷中睡去,好不容易陷入熟睡之中,卻忽然做了個夢。

  夢裏卻是今天白天那個無聲電話。

  她接起了電話,那頭的呼吸聲逐漸地清晰,一點點地充斥她的耳畔,逐漸地充滿整個夢境。

  景厘剛想開口問對方是誰,可是張開口,卻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她很著急,可是越是著急,越是沒辦法開口。

  最終,那清晰的呼吸聲逐漸地淡去,電話裏的聲音也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

  景厘猛地從夢裏驚醒,一下子從床上坐起身來。

  霍祁然同樣被她的動作驚醒,睜開眼睛發現她抱著被子,坐在那裏急促地呼吸著,連忙坐起身來將她納入懷中,“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景厘還有些沒緩過神,被他安慰著也是愣怔的狀態,等到緩過神來,她忽然從他懷抱之中脫離出來,轉身夠向了自己床頭的手機。

  霍祁然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就看著她拿過手機,飛快地打開通訊記錄,往下翻到某個地方時才停住,緊接著,她點開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霍祁然一眼就看出那個號碼是今天給她打過兩次電話的,眼見著她這會兒翻出這個號碼,他忍不住問:“怎麽了?你想起這是誰的電話了?”

  景厘搖了搖頭,下一刻,就要伸手去點撥號鍵。

  就在她的手要碰到撥號鍵的時候,霍祁然伸出手來握住了她,輕聲道:“你看看時間,這個時間打過去,可能怎麽都不合適。”

  景厘看著手機左上角顯示的淩晨四點,好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來一樣,緩緩縮回手,卻依舊盯著那個電話不放。

  霍祁然見到她這個反應,又道:“到底怎麽了?是出什麽事嗎?”

  景厘忽然轉頭看向他,“能不能幫我查一下,這個號碼是在哪裏?”

  “現在?”霍祁然問。

  景厘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才緩緩搖了搖頭,低聲道:“不用,白天再說吧……”

  她說著便要將手機放回原處,誰知道卻不小心放偏了,手機差點要跌落地上的時候,被霍祁然伸手接住了。

  景厘正要接過來重新放好,霍祁然卻忽然拿著她的手機就轉過身,隨後,景厘就見他拿起了另一邊的自己的手機,說:“我現在給你問吧。”

  “不用。”景厘連忙拉住他的手臂,輕聲道,“這個時間不方便的呀,白天再問……”

  霍祁然一邊解鎖手機,一邊對她道:“如果不打這個電話你接下來還睡得著,那我就不打。”

  景厘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霍祁然低頭親了她一下,這才拿著兩部手機,坐在床邊打起了電話。

  這個時間,電話剛一接通,那頭就傳來怒不可遏的吼叫。

  景厘坐在霍祁然身後,靠在他肩頭聽著他打這個電話,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也不由得抖了抖。

  霍祁然一手握著她,三言兩語安撫好了電話那頭的人,說起了具體的事。

  電話那頭的人依舊很火大,惡狠狠地說了句“滾”,直接就掛掉了電話。

  電話掛斷,景厘有些內疚,搖了搖霍祁然的手,“都說了等天亮再打了,我可以睡著的,我這就躺下睡覺還不行嗎?”

  她說著就拉著霍祁然重新躺到床上,窩進他懷中直接就閉上了眼睛。

  霍祁然也沒有說什麽,隻是過了幾分鍾之後才開口問了句:“睡著了嗎?”

  “睡著了……”景厘悶悶的聲音從他懷中傳出。

  霍祁然伸手撫了撫她的後腦,低聲道:“想跟我說說嗎?”

  好一會兒,才終於聽到景厘的回答:“我不是不想跟你說……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沒關係……”霍祁然低聲道,“不想說就不說,等什麽時候想說了再說。”

  景厘忍不住往他懷中埋了埋,正在這時,霍祁然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兩個人同時抬頭,霍祁然拿過手機,就看見了剛才打出去的那個電話的回電。

  “號碼在桐城!”電話那頭隻傳來怒氣衝衝的五個字,隨後直接就又掛掉了電話。

  那聲音實在是有些大,景厘隔著電話都聽到了,一瞬間,便忍不住又恍惚了。

  霍祁然放下手機,重新又將她攬進懷中,輕撫著她的發,低聲道:“如果你真的想打那個電話,那就打吧。”

  景厘卻沒有回答,好一會兒,才終於低聲開口道:“我好像……從來沒有跟你詳細說過我家裏的事……”

  “嗯。”霍祁然低低應了一聲。

  她的確沒有講過,他從慕淺那裏得到的信息,也隻是知道了個大概,然而這樣的“大概”,落在她身上卻是無比巨大的傷痛,所以,他也從來沒有問過。

  “我家裏……原本挺好的……”景厘繼續低低地開口說著,“有爸爸媽媽,有哥哥,有我。爸爸是做零食生意的,所以我從小就有很多糖果吃,所以才會有我給你的那些糖……可是後來,家裏出了事……爸爸他不見了……媽媽和哥哥同時出了事,哥哥當時就走了,媽媽在病床上躺了兩三年,也走了……所以就隻剩下了我和晞晞……”

  “時間太久了,所有人都覺得我成了孤兒,連我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因為我真的沒有爸爸,沒有媽媽,也沒有哥哥了……”她說,“連我自己也不太記得……我爸爸他隻是不見了,警方定性為失蹤案,他隻是失蹤了……沒有任何人能確定他的死亡……萬一,萬一……他還會回來呢?”

  第1702章 可望亦可即(106)

  聽完景厘的話,霍祁然終於知道她這樣惶惶不安是因為什麽。

  “你是覺得,電話可能是你爸爸打的?”霍祁然壓低了聲音,問道。

  景厘靠著他,聽見這句話,不由得又恍惚了片刻。

  事實上,這個“感覺”,是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她甚至不敢得出一個明確的結論,被他這樣問出來之後,更顯得有些荒謬可笑。

  她忍不住又往霍祁然懷中埋了埋,竟說不出一句“是”或者“不是”,頓了許久,才終於開口道:“我知道是我太異想天開了,我可能是哪裏出問題了……”

  她這樣說著,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又靜默了幾秒,才突然釋懷一般,胡亂在他懷中蹭了蹭,說:“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發神經……害你沒覺好睡,害你被人罵,還跟你說這些陳年舊事,啊啊啊啊……”

  她緊貼著他,念念叨叨一通之後,忽然又起身來,一伸手拍下了床頭的開關,整個房間頓時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睡覺睡覺。”景厘一邊說著,一邊火速重新躺下來,找到一個舒適的姿勢之後,再沒有動一下。

  黑暗裏,霍祁然手撫在她的背上,也是許久都沒有動。

  直到察覺到肩頭傳來的一陣涼意,霍祁然才又伸手撫上她的後腦,輕輕護住,隨後低頭在她頭頂親了一下,再沒有多餘的動作。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依偎著躺到了天亮,兩個人都沒有睡著,也都知道對方沒有睡著,可是起床的時候,還是笑著對彼此說了早安。

  “你今天還要去實驗室呢。”景厘推著霍祁然起床,“再晚就來不及了,我待會兒收拾好了就去機場……這兩天偷懶之後,我估計周末會有點忙,你要不要過來淮市?”

  霍祁然回頭看她,肯定地回答:“我會過來。”

  景厘聽了,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又一次伸手抱住了麵前的人。

  “我給導師打個電話,上午請假,待會兒陪你去機場。”

  “這樣不好吧?”景厘忙道,“你這兩天都有請假,今天又請,導師會生氣的……”

  霍祁然低笑了一聲,說:“我前兩年表現那麽好,我想,他應該不會生我的氣。”

  “可是你以前表現馬麽好,現在突然這樣,好像是我影響了你一樣……”

  霍祁然微微挑起眉來,竟認同一般地點了點頭,“可不就是被影響的?”

  “喂!”景厘大怒,忍不住撲向了他。

  兩個人笑鬧了一通,眼見著她的情緒也有所恢複,霍祁然才放下心來,隨後陪著她收拾好了東西,一起離開酒店,出發去機場。

  去機場的路上,景厘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色,還是又有些沉默下來。

  正在這時,霍祁然卻將她放在置物格裏的手機遞給了她。

  景厘一怔,“怎麽了?”

  “打個電話吧。”霍祁然說。

  景厘一頓,隨後飛快地搖了搖頭,“明知道不可能,打這種電話做什麽?我已經清醒了,不會再發神經了……”

  “可不可能都好,有時候,能給自己的心一個答案,就夠了。”霍祁然說,“打吧,我陪你聽。”

  景厘聞言,抬眸與他對視片刻,終於接過了手機,重新找到那個陌生電話,遲疑片刻之後,終於選擇了撥打。

  電話撥過去的瞬間,景厘的呼吸就繃住了,她緊盯著手機屏幕,聽著裏麵傳來的嘟嘟聲,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然而電話響了兩聲之後,被掛掉了。

  景厘驟然一僵。

  霍祁然也微微一頓。

  景厘回過神來,隻輕笑了一聲,說:“我想這就是答案了。你放心吧,我不會胡思亂想的,反正……早就已經都接受了。”

  霍祁然聽了,隻是伸出手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第1703章 可望亦可即(107)

  那個電話沒有打通,景厘像是認命了一般,說服自己放棄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霍祁然一直待在機場,直到她所乘坐的航班起飛,他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了導師打來的電話,回答了導師幾個實驗數據相關的問題。

  導師並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有催他回實驗室,霍祁然的車頭還是駛向了實驗室坐在的方向。

  隻是快到實驗室的時候,霍祁然終究沒能忍住,撥通了另一個電話號碼。

  “姚叔叔,是我。”

  電話那頭的姚奇立刻警覺起來,“你小子有什麽事?”

  霍祁然啞然失笑,“怎麽,找您就一定要有事嗎?”

  “你跟你媽一個德行,不是有事,找我幹什麽?”姚奇多年脾性不改,對慕淺都不客氣,對她的兒子同樣不客氣。

  霍祁然低咳了一聲,道:“那的確是有事想要拜托您……”

  “說。”

  霍祁然說:“我這邊有一個電話號碼,想要查查這個號碼的主人,您能幫幫忙嗎?”

  “這事你找我幹什麽?”姚奇說,“找你姨父不是更快捷高效嗎?”

  “畢竟是私事。”霍祁然說,“而且我姨父最近要忙的事情很多……”

  “你姨父要忙的事情多,我要忙的事情就不多是吧?”

  “這件事也不急。”霍祁然忙道,“姚叔叔您什麽時候有時間就什麽時候處理,我可以等。”

  姚奇哼了一聲,直接掛掉了電話。

  雖然他沒有明確表態,但是霍祁然知道,他這個反應,就是答應了。

  果然,沒過兩天,霍祁然就收到了姚奇發過來的消息和資料。

  打開資料霍祁然就看到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對他而言是陌生的,然而照片旁邊的名字,卻瞬間就讓霍祁然心跳猛地緊了緊。

  景彥庭。

  桐城姓景的人不多,而會給景厘打電話的、姓景的人……

  霍祁然很快看向了底下的資料,卻隻看到這個叫景彥庭的人,在城西一處工地上工,吃住都在工地,很少離開工地範圍,沉默寡言、無親無故,除此之外,便再沒有任何詳細資料。

  霍祁然又一次看向了那張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消瘦、憔悴,頭發蓬亂,滿臉胡茬,皮膚很黑,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麵目。

  霍祁然沒辦法辨別他和景厘是否有相像之處,隻是在看見資料上那個熟悉的手機號碼時,霍祁然忍不住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下了那一連串號碼,猶豫片刻之後,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終於被人接了起來。

  “喂?”電話那頭的人聲音粗糲得像是被沙子磨過,也很低沉,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你好。”霍祁然嚐試著開口,“是景先生嗎?”

  電話那頭驟然安靜下來,沉默幾秒之後,電話直接就被掛斷了。

  霍祁然盯著很快恢複桌麵的手機看了片刻,果斷站起身來,拿上自己的車鑰匙出了門。

  車子剛剛駛出霍家,霍祁然就接到了景厘打來的視頻電話。

  “你在幹什麽呀?”景厘正在準備吃晚餐,看見他坐在車裏時不由得問,“今天不是提前下班了嗎?你是現在才回家,還是要出去吃飯啊?”

  “準備出去吃飯。”霍祁然說了個小謊,隨後問她,“你今天晚上吃什麽?”

  景厘便將自己的晚餐展示給他看,“點了個外賣,想吃辣了,stewart又不能吃,所以我們倆各吃各的。”

  霍祁然微微一笑,問:“好吃嗎?”

  “還不錯咯。”景厘說,“你今晚吃什麽?”

  霍祁然說:“大概……又是烤肉吧。”

  “又是烤肉?”景厘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們實驗室的人怎麽那麽愛吃烤肉啊?”

  兩個人就這樣絮絮地聊了一路,霍祁然停下車子,抬頭看了一眼麵前這個顯得有些荒涼的工地,才又對景厘道:“我到了,晚上回家再跟你說?”

  “你到吃飯的地方了嗎?”景厘卻忽然問了一句。

  霍祁然應了一聲。

  “那好吧。”景厘很快道,“那你好好聚餐,我也要出去丟垃圾了。”

  掛掉電話,霍祁然才又看向麵前的藍色工地大門。

  此刻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大門裏偶爾有三三兩兩的工人進出,有人是剛從裏麵出來,有人則是從外麵買了東西往裏進。

  很快霍祁然就看見了一個獨行的身影,高、瘦,走路卻很慢,他手裏拎著一個裝著一次性飯盒的透明袋子,一身髒汙,緩慢地從遠處走過來。

  路上還有其他工人,在相遇時總會打招呼,唯有在和他擦身而過的時候,不僅沒有人跟他打招呼,甚至所有人都會不自覺地遠離兩步,避開他經過的路線。

  而那個人全程也沒有抬頭,仿佛身邊的這些人都是透明的,他隻是自顧自地走著自己的路,最終走到了那扇藍色的大門門口。

  霍祁然全程都坐在熄火的車子裏,靜靜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直到他快要消失在自己視線之中時,他才推門下車,衝著那個背影喊了一聲:“景彥庭。”

  那個身影驟然停頓,隨後緩緩回過頭來。

  與此同時,大門附近的工人也紛紛朝霍祁然投來好奇的目光,大概是想不出什麽人會來找這樣一個人。

  景彥庭眼神似乎不大好,看見霍祁然之後,他又有些僵硬地往前走了幾步,在離霍祁然隻有兩三米的時候,他才停住了腳步。

  在看清霍祁然的模樣時,他那微微眯著的眼睛瞬間震驚地睜開,同時不受控製地往後退了兩步。

  身後道路不平,他在後退的時候踩到一塊石頭上,一個趔趄,忽然就重重摔倒了地上,手裏拎著的飯盒也摔了出去,撒了一地。

  可是他卻已經顧不上那個飯盒了,他站起身來,扭頭就往裏麵走,腳步匆匆,隻留下一句話:“你認錯人了。”

  “我沒有認錯人。”霍祁然在他身後開口,“我不認識你,我隻是喊了一個名字,是你主動走向了我。你認識我,那說明我應該沒有猜錯……你是景厘的爸爸,對吧?”

  第1704章 可望亦可即(108)

  麵前的身影再度僵住。

  仿佛是因為聽到了“景厘”的名字,他努力還想要抬腳往前走,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

  霍祁然站在他身後,眼見著他的身形幾番掙紮,最終,還是認命一般地回轉身來。

  也許是因為剛剛摔過,他走得有些不穩,幾乎是一瘸一拐地重新走到霍祁然麵前,看著他,嘶啞著嗓子開口道:“你怎麽知道是我?是你調查了我,還是她……”

  即便兩個人已經離得這樣近,霍祁然還是有些看不清他的樣子,卻還是耐心地回答了他:“你給她打過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沒接通就掛了,第二個接通之後,你沒有說話。”

  眼前的男人眼神近乎凝滯。

  “這樣的情況下,要猜到你是誰,其實很難。可是大概是親人之間的感應吧,她起先並沒有將這兩個電話放在心上,可是半夜卻會在睡夢中驚醒……”霍祁然說,“她給你回了電話,你拒接了,於是她覺得是自己癡心妄想。”

  對麵的人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霍祁然看出了他想問什麽。

  “是我覺得這個號碼有些蹊蹺,所以拜托人查了一下,來到了這裏。”霍祁然說,“在此之前,景厘幾乎沒有跟我說起過你,所以我不確定你究竟是不是她的爸爸,我也沒有提前告訴她。”

  聽到他沒有告訴景厘,他眼裏似乎閃過一道微光,卻又迅速地黯淡下去,恢複了一片死寂。

  他緩緩點著頭,低喃著開口:“對,別告訴她,別告訴她……”

  霍祁然總算確定了他的擔憂是什麽。

  他擔憂的,居然真的是讓景厘知道他的存在?

  “為什麽?”霍祁然看著他,“你知道你剛剛失蹤的那幾年,景厘撐得有多辛苦嗎?她以為自己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所以有什麽事,她都一個人扛著。可是原來,她還有爸爸?”

  霍祁然很少對人說出這樣的話,更何況,麵前這個人還是景厘的父親。

  他明知道他應該是有苦衷或者是別的顧慮,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那幾年的景厘,實在是太讓人心疼了,以至於他現在想起來,還覺得難過。

  他沒辦法親身經曆那樣的痛,更沒辦法想象她到底承受了多少,卻還是能永遠笑靨如花。

  “對,我不配做一個爸爸,更不配做她的爸爸……”他依舊呢喃著,“所以,別告訴她,就讓她以為我死了,挺好,挺好……”

  霍祁然隻覺得荒謬絕倫,“你明明活著,卻要讓她以為你死了?她明明可以擁有父親的疼愛,卻非要她承受喪父喪母之痛?”

  “對……”景彥庭似乎已經認定了這個理,“別讓她知道我,我給不了她愛,我一絲一毫的愛都沒辦法給她,就當世界上沒有我這個人,就當我死了……請你,不要讓她知道我。”

  說完這句,景彥庭扭頭就重新走向了那扇藍色的大門。

  霍祁然怎麽都沒想到這次見麵會是這樣的收場,他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天色一點點地徹底暗下來,他才扭頭坐上自己的車,發動車子,離開了這裏。

  霍祁然沒有回家,而是驅車來到了懷安畫堂。

  慕淺這一天很忙,這個時間點還在開會,直到將所有會議議程商討完畢,會議才終於結束。

  慕淺推門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便看見自己的兒子正坐在會客沙發裏,眉頭緊擰,失神地想著什麽。

  聽見動靜,霍祁然回過神來,抬頭看向慕淺,臉色竟依然沒有緩和。

  “怎麽了這是?”慕淺拉開椅子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後麵,“別跟我說你跟你女朋友吵架了,跑來給我臉色看?”

  “媽媽。”霍祁然開口喊她時,竟連嗓子都有些沙啞了,“什麽樣的情況下,當父母的才會舍得拋棄自己的孩子?”

  “這還不簡單嗎?”慕淺頭也不抬地說,“一,是擔心子女會連累自己,二,是怕自己會連累子女。”

  霍祁然安靜了片刻,才又問:“那您覺得,景厘的爸爸會是哪一種?”

  慕淺驀地抬起頭來。

  “景厘的爸爸?”慕淺多少還是帶著一點驚訝,“他出現了?景厘知道嗎?”

  霍祁然搖了搖頭。

  “你見到了他?你怎麽會認識他?”

  霍祁然便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慕淺聽完整件事,緩緩靠坐進椅子裏,“姚叔叔給你的信息就這麽點?”

  霍祁然點了點頭。

  慕淺又問:“他是在你和景厘的關係被大眾知曉後,才聯係的景厘?”

  霍祁然不是沒有朝這方麵想過,他隻是不願意去深想,“媽媽你的意思是?”

  “我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人心。”慕淺說,“可是也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能那麽巧合地發生。”

  霍祁然又一次陷入沉默,慕淺偏頭看了他一眼,“你在糾結要不要告訴景厘?”

  霍祁然點了點頭。

  “無論她爸爸是哪一種情形,我都怕她會傷心。”霍祁然說。

  慕淺點了點頭,隨後道:“在考慮這一點前,你不如先想想,不管你做出什麽選擇,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麽,景厘會不會因為你的選擇而怨你?”

  霍祁然不由得一頓。

  慕淺則緩緩笑了起來,說:“放心吧,在我看來,景厘可比你堅強勇敢得多。”

  ……

  深夜,淮市。

  景厘完成一篇稿子的翻譯,第一時間就走到床邊看了看手機。

  她先前發給霍祁然的消息,他到現在還沒回。

  難道是太累了睡著了?

  景厘這麽想著,又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來走進了衛生間。

  等到她洗完澡吹幹頭發走出來,手機上多了一條消息,來自於霍祁然——

  「換衣服,等我。」

  景厘看著二十分鍾前的這兩個字,正要問他等什麽時,霍祁然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我在門口,開門。”

  景厘詫異地走到門口,打開門,就看見了站在門外,微微有些喘的霍祁然。

  “怎麽了嗎?”她的心驟然狂跳起來,感知到仿佛是出了什麽事,可是又不敢深想。

  霍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我來接你去桐城。我不想讓你過分不安,所以有些話,我隻能當麵跟你說。”

  第1705章 可望亦可即(109)

  當天晚上去桐城的飛機已經買不到票了,但是景厘還是跟著霍祁然到了桐城。

  她的手很涼,盛夏酷暑,被霍祁然捂了一路,都沒能暖和起來。

  車子駛到那個藍色大門的工地時,她幾乎是第一時間推開車門下車,可是剛剛跑到那門口,腳步卻忽然又頓住了。

  她站在那個大門口,看著門內空洞洞的一切,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前。

  霍祁然熄火下車,走上前來時,門衛室裏正好走出來看門的人,打量著他們,問道:“你們幹什麽啊?這大半夜的……”

  “我們找人。”霍祁然又一次握住景厘的手,回答道,“我們找景彥庭,請問您認識嗎?”

  “景彥庭?”看門的人搖了搖頭,“我不認識。這黑燈瞎火的所有人都睡了,上哪兒給你找人去?”

  “拜托您幫幫忙。”霍祁然上前兩步,將兩張鈔票塞進了他手中,“我們有急事。”

  看門人又打量了他們一通,這才道:“工棚裏那麽多人,我可不保證能找得到。大半夜的,他們發起脾氣來也是不好惹的,一句話,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別怪我。”

  說完,看門人就轉身往裏麵走去。

  景厘依舊僵立在原地,霍祁然輕輕捏住她的手臂,說:“你去工棚裏可能不方便,去車上等我吧?”

  景厘緩緩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重新走向了車子裏。

  霍祁然看著她略微有些僵硬的動作,頓了頓,還是扭頭跟著看門人走向了工棚的方向。

  景厘坐在車子裏,看著霍祁然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忽然之間,隻覺得四顧茫然,連帶著那顆瘋狂跳動的人,都一點點沉寂了下來。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她看著車子中控屏上跳動的每一分鍾,終於在上麵的走字超過10分鍾時,看見了歸來的霍祁然。

  他一個人,腳步匆匆地跑回到車邊,拉開車門,看向了車子裏的景厘。

  “他走了。”他微微喘息著開口,“工錢都沒結,收拾東西就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景厘臉上什麽反應都沒有,也是過了一會兒,她才終於發出聲音,說了句:“哦。”

  她早就已經猜到了。

  他都已經把電話打到了她那裏,明明一張口就能告訴她,他是爸爸,他沒有死,可是他卻一個字都沒有說,直接掛掉了電話。

  所以,在霍祁然找到他之後,他怎麽可能還會安然地留在這裏,等著她找上門來?

  他不想做回她的爸爸,他不想她做回他的女兒。

  這一事實,已經是既定。

  ……

  淩晨三點,霍祁然將景厘帶回了霍家大宅。

  她原本想著自己去住酒店,霍祁然沒有同意。

  他也沒有讓她去住客房,而是直接將她帶回了自己的房間,給她準備好毛巾睡衣,調節好水溫,讓她重新衝個澡。

  景厘進衛生間後,他又忙著跑上跑下給她準備宵夜和牛奶。

  這一番動靜連阿姨都沒有驚動,更不可能吵到霍靳西和慕淺。

  可是在他端著牛奶上樓的時候,慕淺就站在他們的房間門口看著他。

  “媽媽,我們吵到你了?”霍祁然問。

  慕淺聳了聳肩,“把景厘帶回來了?”

  “嗯。”霍祁然應了一聲,說,“她今晚睡我的房間。”

  慕淺點了點頭,顯然並不在意這一點,隻是道:“人找到了嗎?”

  霍祁然緩緩搖了搖頭,“要是找到了人,可能今天晚上我們都不會回來吧……是我處理得不夠好,我居然沒有想到,他會直接收拾包袱跑路……”

  慕淺聽了,隻是輕笑了一聲,道:“這也怨不得你,你又沒處理過這種事,沒經驗嘛。”

  霍祁然聽到她的語氣,猛然看向她,“媽媽?”

  “我和你爸爸經曆過太多事了,所以我習慣了什麽事都要留個後招。”慕淺說。

  霍祁然立刻快步走上前來,“您是說——”

  “我讓人跟著呢。”慕淺說,“可是這個人是景厘的爸爸,我這麽做,多少有些小人之心,但是有些情形,沒有發生最好,發生了,我們也該有所準備。他一心要躲,景厘應該很難過。你等她好好睡一覺,休息夠了再告訴她,看看她是什麽想法。”

  霍祁然點了點頭,“謝謝媽媽。”

  他回到房間的時候,景厘已經從衛生間裏出來了,正坐在床尾發呆。

  “洗好澡了?”霍祁然將牛奶放到床頭,走到她麵前,摸了摸她微濕的發,“累不累?太晚了,先睡吧。”

  可是景厘安靜了片刻之後,卻緩緩抬起眼來看他,“阿姨睡了嗎?”

  霍祁然微微一頓,“你聽到了?”

  景厘點了點頭。

  “那……你是怎麽想的?”

  景厘輕輕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眶道:“我隻知道,如果他真的不想跟我有關聯,就不會給我打那兩個電話。既然他給我打了電話,那無論如何,我都要問個清楚明白。”

  ……

  兩個人從慕淺那裏拿到地址是一個破舊的小旅館。

  天還沒亮,霍祁然就陪著景厘又一次出了門,來到了那間小旅館樓下。

  老舊的街區清晨卻是早早地就熱鬧了起來,街邊賣早餐的小店天沒亮就已經冒起了熱氣,天剛蒙蒙亮之際,便已經有絡繹不絕的食客。

  兩個人在車子裏等了將近兩個小時。

  接近八點的時候,那一抹霍祁然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小旅館樓下。

  而景厘猶在發怔,似乎並沒有認出那個身影就是她最親的親人。

  直到霍祁然指給她看。

  一瞬間,景厘的眼淚奪眶而出。

  “你說,有沒有可能,我曾經在街上跟他擦肩而過,卻沒有認出他?”

  她問。

  “沒可能。”霍祁然輕輕撫掉她臉上的淚,低低道,“你一定能認出他的。”

  ……

  景彥庭眼皮也不抬地走進破舊窄小的店麵,在一個靠角落的位置落下來,早餐很快上桌,他也隻是低著頭沉默地吃著,仿佛永遠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直到麵前忽然傳來一個微微有些輕顫的聲音——

  “你好,請問……可以拚桌嗎?”

  第1706章 可望亦可即(110)

  吃下去的包子忽然就變成沉甸甸的石頭,堵在胃裏,也堵在口中。

  景彥庭僵在那裏,連帶著身體都石化了一般,一動不動。

  景厘直接在他對麵坐了下來,轉頭對著老板喊了一句:“麻煩您,要兩個包子,一碗豆漿。”

  老板娘很快就將她要的東西送了上來,卻在看清這邊的情形之後,微微有些遲疑地對景厘開口:“姑娘,要不我再給你找個位置坐吧?門外行不?那邊寬敞。”

  說完,老板娘有些嫌棄地朝她對麵坐著的人看了一眼。

  雖然這片街區消費水平一向不高,各類型的人都有,可是像這樣不修邊幅,大清早就穿著這樣一身沾滿泥漿和汙漬的,簡直跟流浪漢差不多了。

  而眼前這個白淨漂亮的女孩,居然願意跟這樣一個人拚桌?

  “沒關係。”景厘說,“我就坐這裏,謝謝您。”

  老板娘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麽,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身回到了爐灶旁邊。

  景厘攪了攪麵前的豆漿,輕輕嚐了一口,一下子燙到了舌頭。

  她“嘶”了一聲,又拿起麵前的包子,覺得有些燙,卻還是舍不得放下一般,將包子在指間來回倒騰,最終將包子一掰為二。

  她一邊咬著右手的那一半包子,一邊將左手的那隻包子遞了出去。

  “這樣大小的包子,我隻能吃一個半,另外半個是怎麽都吃不下去的。可是我一點都不擔心,因為我爸爸會幫我吃掉的。”

  她垂著眼,默默地咬著自己手裏那隻包子,而遞出去的那隻手,始終懸在半空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伸出去的那隻手終於被輕輕托了一下,緊接著,對麵的人終於接過了她手中的那半隻包子。

  可是當景厘抬頭看去時,卻見對麵的人仍是低著頭,一手捏著她那半隻包子,另一手捂著臉,沒有發出聲音,肩膀卻控製不住地顫動。

  景厘愣了一瞬,終於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對麵,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離得這樣近了,她終於聽見他發出的聲音,很低的、氣若遊絲般的嗚咽。

  他在哭。

  那個在她心目中如高山一樣偉岸的父親,那個從來都是笑著摸她的頭的父親,如今用那雙布滿老繭的、根本看不出原本膚色的手,捂著自己的臉,無助地、小聲地哭著。

  景厘再也忍不住,伸出手來抱住麵前的人的同時,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爸爸,爸爸……我終於等到你回家了,爸爸……”

  一時間,店內所有人都看向了這邊,看著這對反差極大的父女,無不震驚。

  小店門外,霍祁然始終坐在街邊的車子裏,看著店內的一幕,終究還是也紅了眼眶。

  過了很久,景厘終於攙扶著哭泣不止的景彥庭從小店裏走了出來。

  高大的男人佝僂著身體,哭得不能自已,景厘紅著眼眶,努力地帶著他往前走。

  霍祁然見狀想要下車幫忙,景厘卻衝著他搖了搖頭,隨後便陪著景彥庭走進了那家小旅館。

  破舊而廉價的小旅館,房間逼仄又陰暗,搖搖欲墜的窗戶根本沒辦法打開,床邊的位置僅能容納一人通行。

  景厘看了一眼屋裏的情形,強忍著眼淚,扶著景彥庭在床邊坐下,轉身想要去衛生間擰張毛巾給他擦臉時,卻發現衛生間根本沒有熱水,隻有一隻熱水瓶。

  景厘從小到大幾乎是沒見過這種東西的,可是她還是從裏麵到處已經有些溫了的熱水,泡濕毛巾,隨後拿著毛巾走到景彥庭麵前,“爸爸,你擦擦臉……”

  景彥庭依舊捂著臉,沒有接。

  她便自己展開毛巾,小心地擦拭著他手上沾的眼淚,和臉上露出來的其餘位置。

  又過了很久,才終於聽到景彥庭粗糲低啞的聲音:“你不該來……你不該來……”

  “我一定要來,我必須要來……”景厘輕聲地回答著。

  父女倆又靜默地對坐了許久,景厘終於又站起身來,說:“爸爸,換個地方住吧,我之前住的那家酒店,環境還不錯,價格也不貴……”

  說著她就要起身給他收拾東西,可是剛剛拿過枕頭旁邊的一件衣服,就看見了衣服下遮著的一大袋子藥。

  那藥用透明的袋子裝著,有好多種,每種都有好多盒,也不知道到底是治什麽的,看得人怵目驚心。

  “爸爸!”景厘一把抓住景彥庭的手,失聲問道,“你生病了?什麽病?為什麽要吃這麽多藥?”

  第1707章 可望亦可即(111)

  聽到景厘的話,景彥庭依舊是僵硬的,遲鈍的,甚至景厘將那些藥舉到他麵前時,他也隻是伸出手來,抓住拿袋子藥,重新放回了自己身後。

  “爸爸!”景厘有些著急了,“你給我看看!我看看你在吃什麽藥!”

  “你看或者不看,這些藥我都是要吃的。”景彥庭低聲開口道。

  聽到他這句話,景厘心頭赫然一沉,眼淚幾乎克製不住地又要湧出來,卻還是強忍住了,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暫時不再去糾結那些藥,轉而繼續準備幫景彥庭收拾東西,“爸爸你有哪些東西是要帶的,要不我去問老板娘要個袋子,給你裝一下……”

  “不用給我裝。”景彥庭再度開口道,“我就在這裏,哪裏也不去。”

  “爸爸!”

  景厘再度回過頭來看他,卻聽景彥庭再度開口重複了先前的那句話:“我說了,你不該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神情依舊淡漠。

  事實上,從見到景厘起,哪怕他也曾控製不住地痛哭,除此之外,卻再無任何激動動容的表現。

  就好像,他真的不願意見她。

  景厘原本有很多問題可以問,可是她一個都沒有問。

  麵對著冷硬的景彥庭,她沉默片刻之後,點了點頭,說:“既然爸爸不願意離開,那我搬過來陪爸爸住吧。我剛剛看見隔壁的房間好像開著門,我去問問老板娘有沒有租出去,如果沒有,那我就住那間,也方便跟爸爸照應。”

  說著她便轉身走向了門外。

  景彥庭似乎絲毫不為所動。

  然而不多時,樓下就傳來了景厘喊老板娘的聲音。

  景彥庭僵坐在自己的床邊,透過半掩的房門,聽著樓下傳來景厘有些輕細的、模糊的聲音,那老板娘可不像景厘這麽小聲,調門扯得老高:“什麽,你說你要來這裏住?你,來這裏住?”

  她這震驚的聲音彰顯了景厘與這個地方的差距,也彰顯了景厘與他這個所謂的“父親”之間的差距。

  景彥庭沒能再坐下去,他猛地起身衝下樓,一把攥住景厘準備付款的手,看著她道:“你不用來這裏住,我沒想到你會找到我,既然已經被你找到了,那也沒辦法。我會回到工地,重新回工棚去住,所以,不要把你的錢浪費在這裏。”

  景厘聽了,眸光微微一滯,頓了頓之後,卻仍舊是笑了起來,“沒關係,爸爸你想回工地去住也可以。我可以在工地旁邊搭個棚子,實在不行,租一輛房車也可以。有水有電,有吃有喝,還可以陪著爸爸,照顧爸爸呢!”

  “景厘!”景彥庭一把甩開她的手,“你到底聽不聽得懂我在說什麽?”

  景厘平靜地與他對視片刻,終於再度開口道:“從小到大,爸爸說的話,我有些聽得懂,有些聽不懂。可是爸爸做的每件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像這次,我雖然聽不懂爸爸說的有些話,可是我記得,我記得爸爸給我打的那兩個電話……我知道,爸爸一定是很想我,很想聽聽我的聲音,所以才會給我打電話的,對吧?所以,我一定會陪著爸爸,從今往後,我都會好好陪著爸爸。”

  她話說到中途,景彥庭就又一次紅了眼眶,等到她的話說完,景彥庭控製不住地倒退兩步,無力跌坐在靠牆的那一張長凳上,雙手緊緊抱住額頭,口中依然喃喃重複:“不該……你不該……”

  景厘緩緩在他麵前蹲了下來,抬起眼來看著他,低聲道:“我跟爸爸分開七年了,對我而言,再沒有比跟爸爸團聚更重要的事。跟爸爸分開的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所以,從今往後,我會一直陪在爸爸身邊,一直——”

  然而她話音未落,景彥庭忽然猛地掀開她,又一次扭頭衝上了樓。

  “爸爸!”景厘喊了一聲,快步追了上樓。

  景彥庭卻已經關上了房門,任憑景厘怎麽敲都不肯開。

  “你走吧。”隔著門,他的聲音似乎愈發冷硬,“我不再是你爸爸了,我沒辦法照顧你,我也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你不要再來找我。”

  “爸爸,我長大了,我不需要你照顧我,我可以照顧你。”景厘輕輕地敲著門,“我們可以像從前一樣,快樂地生活——”

  “景厘!”景彥庭厲聲喊了她的名字,“我也不需要你的照顧,你回去,過好你自己的日子。”

  “我要過好日子,就不能沒有爸爸。”景厘說,“爸爸,你把門開開,好不好?”

  “難道你要逼我去死嗎?”

  景厘驟然僵住。

  “你知道你現在跟什麽人在一起嗎?你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家庭嗎?你不遠離我,那就是在逼我,用死來成全你——”

  景厘輕敲門的手懸在半空之中,再沒辦法落下去。

  正在這時,她的手卻忽然被人自身後握住。

  霍祁然站在她身側,將她護進懷中,看向了麵前那扇緊閉的房門,冷聲開口道:“那你知道你現在對你女兒說這些話,是在逼她做出什麽決定嗎?逼她假裝不認識自己的親生父親,逼她忘記從前的種種親恩,逼她違背自己的良心,逼她做出她最不願意做的事情!你養了她十七年,你不可能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秉性,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做出這種決定,會讓她痛苦一生!你看起來好像是為了她好,好像是因為不想拖累她,所以才推遠她,可事實上呢?事實上,你才是那個讓她痛苦一生的根源,她往後的不幸福,都隻會是因為你——”

  景厘無力靠在霍祁然懷中,她聽見了他說的每個字,她卻並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些什麽。

  她已經很努力了,她很努力地在支撐,到被拒之門外,到被冠以“你要逼我去死”的名頭時,終究會無力心碎。

  爸爸怎麽會跟她說出這些話呢?爸爸怎麽會不愛她呢?爸爸怎麽會不想認回她呢?

  她樁樁件件都不相信。

  而當霍祁然說完那番話之後,門後始終一片沉寂。

  景厘幾乎忍不住就要再度落下淚來的時候,那扇門,忽然顫巍巍地從裏麵打開了。

  景彥庭的臉出現在門後,分明是黝黑的一張臉,竟莫名透出無盡的蒼白來。

  他看著景厘,嘴唇動了動,有些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

  “小厘……”

  景厘驀地從霍祁然懷中脫離出來,轉而撲進了麵前這個闊別了多年的懷抱,盡情地哭出聲來——

  “爸爸……”

  第1708章 可望亦可即(112)

  霍祁然原本想和景厘商量著安排一個公寓型酒店暫時給他們住著,他甚至都已經挑了幾處位置和環境都還不錯的,在要問景厘的時候,卻又突然意識到什麽,沒有將自己的選項拿出來,而是讓景厘自己選。

  果不其然,景厘選了一個很一般的,環境看起來甚至不是那麽好的、有些陳舊的小公寓。

  霍祁然知道她是為了什麽,因此什麽都沒有問,隻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表示支持。

  那之後不久,霍祁然就自動消失了,沒有再陪在景厘身邊。

  而景厘獨自幫景彥庭打包好東西,退掉了小旅館的房間,打了車,前往她新訂的住處。

  一路上景彥庭都很沉默,景厘也沒打算在外人麵前跟他聊些什麽,因此沒有說什麽也沒有問什麽。

  一路到了住的地方,景彥庭身體都是緊繃的,直到進門之後,看見了室內的環境,他似乎才微微放鬆了一點,卻也隻有那麽一點點。

  這是一間兩居室的小公寓,的確是有些年頭了,牆紙都顯得有些泛黃,有的接縫處還起了邊,家具也有些老舊,好在床上用品還算幹淨。

  景厘看了看兩個房間,將景彥庭的行李拎到了窗戶大、向陽的那間房。

  “爸爸,你住這間,我住旁邊那間。”景厘說,“你先洗個澡,休息一會兒,午飯你想出去吃還是叫外賣?”

  景彥庭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景厘很快自己給了自己答案,“還是叫外賣吧,這附近有家餐廳還挺不錯,就是人多老排隊,還是叫外賣方便。”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走進衛生間去給景彥庭準備一切。

  景彥庭依舊是僵硬的、沉默的、甚至都不怎麽看景厘。

  哪怕到了這一刻,他已經沒辦法不承認自己還緊張重視這個女兒,可是下意識的反應,總是離她遠一點,再遠一點。

  景厘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心思,所以並沒有特別多話,也沒有對他表現出特別貼近。

  久別重逢的父女二人,總是保留著一股奇怪的生疏和距離感。

  等到景彥庭洗完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出來,臉和手卻依然像之前一樣黑,淩亂的胡須依舊遮去半張臉,偏長的指甲縫裏依舊滿是黑色的陳年老垢。

  “爸爸,我去樓下買了些生活用品,有刮胡刀,你要不要把胡子刮了?”景厘一邊整理著手邊的東西,一邊笑著問他,“留著這麽長的胡子,吃東西方便嗎?”

  景彥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下一刻,卻搖了搖頭,拒絕了刮胡子這個提議。

  景厘也不強求,又道:“你指甲也有點長了,我這裏有指甲刀,把指甲剪一剪吧?”

  景彥庭低下頭,盯著自己的手指甲發了會兒呆,才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景厘似乎立刻就歡喜起來,說:“爸爸,我來幫你剪吧,我記得我小時候的指甲都是你給我剪的,現在輪到我給你剪啦!”

  景彥庭看著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沒有拒絕。

  很快景厘就坐到了他身邊,一手托著他的手指,一手拿著指甲刀,一點一點、仔細地為他剪起了指甲。

  景彥庭安靜地坐著,一垂眸,視線就落在她的頭頂。

  她低著頭,剪得很小心,仿佛比他小時候給她剪指甲的時候還要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痛了他。

  這本該是他放在掌心,用盡全部生命去疼愛的女兒,到頭來,卻要這樣盡心盡力地照顧他……

  景彥庭喉頭控製不住地發酸,就這麽看了景厘的動作許久,終於低低開口道:“你不問我這些年去哪裏了吧?”

  景厘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後才抬起頭來,溫柔又平靜地看著他,“爸爸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好了,現在隻要能重新和爸爸生活在一起,對我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景彥庭聽了,一時又沉默下來。

  兩個人都沒有提及景家的其他人,無論是關於過去還是現在,因為無論怎麽提及,都是一種痛。

  可是有些痛,終究還是要麵對的。

  又靜默許久之後,景彥庭終於緩緩開了口:“那年公司出事之後,我上了一艘遊輪……”

  景厘剪指甲的動作依舊緩慢地持續著,聽到他開口說起從前,也隻是輕輕應了一聲。

  “我本來以為能在遊輪上找到能救公司,救我們家的人,可是……沒有找到。”景彥庭說。

  一句“沒有找到”,大概遠不能訴說那時候的艱辛,可是卻已經不重要了。

  景彥庭又頓了頓,才道:“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半夜,船行到公海的時候,我失足掉了下去——”

  景厘驀地抬起頭來,看向了麵前至親的親人。

  而他平靜地仿佛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後來,我被人救起,卻已經流落到t國。或許是在水裏泡了太久,在那邊的幾年時間,我都是糊塗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更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什麽親人……”

  “我像一個傻子,或者更像是一個瘋子,在那邊生活了幾年,才在某一天突然醒了過來。”

  景厘握著他的那隻手控製不住地微微收緊,凝眸看著他,心髒控製不住地狂跳。

  “我想了很多辦法,終於回到了國內,回到了桐城,才發現……你媽媽和哥哥都走了,你也已經離開了桐城……”

  “爸爸!”景厘一顆心控製不住地震了一下。

  所以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回來了,在她離開桐城,去了newyork的時候他就已經回來了!

  “已經造成的傷痛沒辦法挽回,可是你離開了這個地方,讓我覺得很開心。”景彥庭說,“你從小的誌願就是去哥大,你離開了這裏,去了你夢想的地方,你一定會生活得很好……”

  景厘控製不住地搖了搖頭,紅著眼眶看著他,“爸爸你既然能夠知道我去了國外,你就應該有辦法能夠聯絡到我,就算你聯絡不到我,也可以找舅舅他們……為什麽你不找我?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回來了?”

  “找到你,告訴你,又能怎麽樣呢?”景彥庭看著她,“我能給你什麽呢?是我親手毀了我們這個家,是我害死你媽媽和哥哥,是我讓你吃盡苦頭,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那麽多……我這樣的人,還有資格做爸爸嗎?”

  “你有!”景厘說著話,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從你把我生下來開始,你教我說話,教我走路,教我讀書畫畫練琴寫字,讓我坐在你肩頭騎大馬,讓我無憂無慮地長大……你就是我爸爸啊,無論發生什麽,你永遠都是我爸爸……”

  她哭得不能自已,景彥庭也控製不住地老淚縱橫,伸出不滿老繭的手,輕撫過她臉上的眼淚。

  “哪怕我這個爸爸……什麽都不能給你?”景彥庭問。

  景厘用力地搖著頭,“從小到大,你給我的已經夠多了,我不需要你再給我什麽,我隻想讓你回來,讓你留在我身邊……”

  “小厘……”景彥庭低低喊了她一聲,“爸爸對不起你……”

  景厘仍是不住地搖著頭,靠在爸爸懷中,終於再不用假裝堅強和克製,可是縱情放聲大哭出來。

  第1709章 可望亦可即(113)

  痛哭之後,平複下來,景厘做的第一件事,是繼續給景彥庭剪沒有剪完的指甲。

  他的手真的粗糙,指腹和掌心全是厚厚的老繭,連指甲也是又厚又硬,微微泛黃,每剪一個手指頭,都要用景厘很大的力氣。

  可是她一點都不覺得累,哪怕手指捏指甲刀的部位已經開始泛紅,她依然剪得小心又仔細。

  隻是剪著剪著,她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了先前在小旅館看到的那一大袋子藥。

  她很想開口問,卻還是更想等給爸爸剪完了指甲,再慢慢問。

  可是還沒等指甲剪完,景彥庭先開了口:“你去哥大,是念的藝術嗎?”

  “不是。”景厘頓了頓,抬起頭來看向他,“學的語言。”

  即便景彥庭這會兒臉上已經長期沒什麽表情,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神情還是很明顯地頓了頓,“怎麽會念了語言?”

  景厘微微一笑,說:“因為就業前景更廣啊,可選擇的就業方向也多,所以念了語言。也是因為念了這個,才認識了stewart,他是我的導師,是一個知名作家,還在上學我就從他那裏接到了不少翻譯的活,他很大方,我收入不菲哦。”

  景彥庭聽了,隻是看著她,目光悲憫,一言不發。

  景厘很快握住了他的手,又笑道:“爸爸,你知不知道,哥哥留下了一個孩子?”

  景彥庭微微睜大了眼睛。

  “她叫景晞,是個女孩兒,很可愛,很漂亮,今年已經七歲了。”景厘說,“她現在和她媽媽在newyork生活,我給她打個視頻,你見見她好不好?”

  她說著就要去拿手機,景彥庭卻伸手攔住了她。

  “別,這個時間,國那邊是深夜,不要打擾她。”景彥庭低聲道。

  “也是,我都激動得昏頭了,這個時候,她肯定早就睡下了,不過馬上就要放暑假了,到時候我就讓她媽媽帶她回國來,你就能見到你的親孫女啦!”

  景彥庭嘴唇動了動,才又道:“你和小晚……一直生活在一起?”

  他口中的“小晚”就是顧晚,在他失蹤的時候,顧晚還是他的兒媳婦。

  景厘也沒有多贅述什麽,點了點頭,道:“我能出國去念書,也是多虧了嫂子她的幫助,在我回來之前,我們是一直住在一起的。”

  “那你跟那個孩子……”景彥庭又道,“霍家那個孩子,是怎麽認識的?”

  景厘輕輕抿了抿唇,說:“我們是高中同學,那個時候就認識了,他在隔壁班……後來,我們做了一段時間好朋友,我就出國去了……本來以為跟他再也不會有聯係了,沒想到跟stewart回國采風又遇到他……”

  “然後……就在一起了?”

  景厘輕輕點了點頭,看著他,道:“他是不是霍家的大少爺,原本我是不在意的,可是現在,我無比感激,感激他霍家少爺的這重身份……如果不是因為他這重身份,我們的關係就不會被媒體報道,我們不被報道,爸爸就不會看到我,不會知道我回來,也不會給我打電話,是不是?”

  景彥庭安靜地看著她,許久之後,才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所以啊,是因為我跟他在一起了,才能有機會跟爸爸重逢。”景厘說,“我好感激,真的好感激……”

  景彥庭伸出手來,輕輕撫上了她的頭,又沉默片刻,才道:“霍家,高門大戶,隻怕不是那麽入……”

  景厘緩緩搖了搖頭,說:“爸爸,他跟別人公子少爺不一樣,他爸爸媽媽也都很平易近人,你不用擔心的。”

  “他們真的願意接受……一個沒有任何家世和背景的兒媳婦進門?”

  “爸爸!”景厘又輕輕喊了他一聲,“我們才剛剛開始,還遠沒有走到那一步呢,你先不要擔心這些呀……”

  景彥庭聽了,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卻道:“你把他叫來,我想見見他。”

  “現在嗎?”景厘說,“可是爸爸,我們還沒有吃飯呢,先吃飯吧?”

  “叫他過來一起吃吧。”景彥庭說著,忽然想起什麽,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說,“還是應該找個貴一點的餐廳,出去吃……”

  “爸爸。”景厘連忙攔住他,說,“我叫他過來就是了,他不會介意吃外賣的,絕對不會。”

  說著景厘就拿起自己的手機,當著景彥庭的麵撥通了霍祁然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景厘問他在哪裏的時候,霍祁然緩緩報出了一個地址。

  居然就是在這附近的一個咖啡廳。

  “你怎麽在那裏啊?”景厘問,“是有什麽事忙嗎?”

  “不是。”霍祁然說,“想著這裏離你那邊近,萬一有什麽事,可以隨時過來找你。我一個人在,沒有其他事。”

  “那你今天不去實驗室了?”景厘忙又問,“你又請假啦?導師真的要不給你好臉色了!”

  “他不會的。”霍祁然輕笑了一聲,隨後才道,“你那邊怎麽樣?都安頓好了嗎?”

  “安頓好了。”景厘說,“我爸爸,他想叫你過來一起吃午飯。”

  “好。”霍祁然幾乎想也不想地就回答,“我很快就到。想吃什麽,要不要我帶過來?”

  景厘想了想,便直接報出了餐廳的名字,讓他去打包了食物帶過來。

  景彥庭坐在旁邊,看著景厘和霍祁然通話時的模樣,臉上神情始終如一。

  景厘掛掉電話,想著馬上就要吃飯,即便她心裏忐忑到極致,終於還是又一次將想問的話咽回了肚子裏。

  沒過多久,霍祁然就帶著打包好的飯菜來到了這間小公寓。

  他向來是個不喜奢靡浪費的性子,打包的就是一些家常飯菜,量也是按著三個人來準備的。

  景彥庭看了,沒有說什麽,隻是抬頭看向景厘,說:“沒有酒,你下去買兩瓶啤酒吧。”

  “叔叔,我去吧。”霍祁然很快站起身來。

  景彥庭卻隻是看向景厘,說:“小厘,你去。”

  景厘輕輕點了點頭,又和霍祁然交換了一下眼神,換鞋出了門。

  景彥庭這才看向霍祁然,低聲道:“坐吧。”

  “謝謝叔叔。”霍祁然應了一聲,才坐了下來,隨後道,“景厘她,今天真的很高興。”

  景彥庭安靜了片刻,才緩緩抬眼看向他,問:“你幫她找回我這個爸爸,就沒有什麽顧慮嗎?”

  第1710章 可望亦可即(114)

  霍祁然聽明白了他的問題,卻隻是反問道:“叔叔為什麽覺得我會有顧慮?”

  “不該有嗎?”景彥庭垂著眼,沒有看他,緩緩道,“你難道能接受,自己的女朋友有個一事無成的爸爸?”

  “對我而言,景厘開心最重要。”霍祁然說,“雖然她幾乎不提過去的事,但是我知道,她不提不是因為不在意,恰恰相反,是因為很在意。”

  “是因為景厘在意,所以你會幫她。”景彥庭說,“那你自己呢?拋開景厘的看法,你就不怕我的存在,會對你、對你們霍家造成什麽影響嗎?”

  霍祁然緩緩搖了搖頭,說:“坦白說,這件事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

  “你們霍家,一向樹大招風,多的是人覬覦,萬一我就是其中一個呢?萬一我就不安好心呢?”

  霍祁然聽了,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這個‘萬一’,在我這裏不成立。我沒有設想過這種‘萬一’,因為在我看來,能將她培養成今天這個模樣的家庭,不會有那種人。”

  景彥庭聽了,靜了幾秒鍾,才不帶情緒地淡笑了一聲,隨後抬頭看他,“你們交往多久了?”

  “一個月。”

  “熱戀期。”景彥庭低低呢喃道,“所以可以什麽都不介意,所以覺得她什麽都好,把所有事情,都往最美好的方麵想。那以後呢?”

  “我不敢保證您說的以後是什麽樣子。”霍祁然緩緩道,“雖然我們的確才剛剛開始,但是,我認識景厘很久了……她所有的樣子,我都喜歡。”

  他說著話,抬眸迎上他的視線,補充了三個字:“很喜歡。”

  景彥庭唇角微微一動,沒有出聲。

  “雖然未來還有很多不確定性,但是,我會盡我所能,不辜負這份喜歡。”

  這句話,於很多愛情傳奇的海誓山盟,實在是過於輕飄飄,可是景彥庭聽完之後,竟然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你很喜歡她,那你家裏呢?你爸爸媽媽呢?”

  “我家裏不講求您說的這些。”霍祁然說,“我爸爸媽媽和妹妹都很喜歡景厘。對我和我的家人而言,景厘都隻需要做她自己。”

  良久,景彥庭才終於緩緩點了點頭,低低呢喃著又開了口,神情語調已經與先前大不相同,隻是重複:“謝謝,謝謝……”

  霍祁然一怔,“叔叔?”

  景彥庭垂著眼,好一會兒,才終於又開口:“我這個女兒,真的很乖,很聽話,從小就是這樣,所以,她以後也不會變的……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喜歡這樣的她,一直喜歡、一直對她好下去……她值得幸福,你也是,你們要一直好下去……”

  聽到這樣的話,霍祁然心中自然有疑慮,看了景彥庭片刻,才道:“叔叔,景厘現在最高興的事情是和您重逢,我們都很開心,從今以後,她可以像以前一樣,重新擁有自己的家。我向您保證,她在兩個家裏都會過得很開心。”

  這話說出來,景彥庭卻好一會兒沒有反應,霍祁然再要說什麽的時候,他才緩緩搖起了頭,啞著嗓子道:“回不去,回不去……”

  他呢喃了兩聲,才忽然抬起頭來,看著霍祁然道:“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關於你的爸爸媽媽,我也聽過不少……我把小厘托付給你,托付給你們家,我應該是可以放心了……”

  霍祁然驟然意識到什麽,“叔叔?”

  話已至此,景彥庭似乎也沒打算再隱瞞,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道:“我沒辦法再陪在小厘身邊了很久了,說不定哪一天,我就離她而去了,到那時候,她就拜托你照顧了。”

  霍祁然臉色頓時微微一凝,“您的身體?”

  景彥庭苦笑了一聲,“是啊,我這身體,不中用了,從回國的時候起,就不中用了……苟延殘喘了這麽多年,還能再見到小厘,還能再聽到她叫我爸爸,已經足夠了……”

  霍祁然赫然一怔。

  所以,這就是他曆盡千辛萬苦回國,得知景厘去了國外,明明有辦法可以聯絡到她,他也不肯聯絡的原因。

  也是他打了電話給景厘卻不願意出聲的原因。

  更是他不想認回景厘這個女兒的原因。

  他所謂的就當他死了,是因為,他真的就快要死了……

  “是哪方麵的問題?”霍祁然立刻站起身來,道,“我有個叔叔就是從事醫療的,我家裏也認識不少業界各科的權威醫生,您身體哪方麵出了問題,一定可以治療的——”

  “沒有必要了……”景彥庭低聲道,“眼下,我隻希望小厘能夠開心一段時間,我能陪她度過生命最後的這點時間,就已經足夠了……不要告訴她,讓她多開心一段時間吧……”

  霍祁然聞言,不由得沉默下來,良久,才又開口道:“您不能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

  景彥庭似乎有些驚訝,緩緩抬起頭來看他。

  “告訴她,或者不告訴她,這固然是您的決定,您卻不該讓我來麵臨這兩難的抉擇。”霍祁然說,“如果您真的在某一天走了,景厘會怨責自己,更會怨恨我……您這不是為我們好,更不是為她好。”

  景彥庭聽得怔忡,許久沒有出聲。

  偏在這時,景厘推門而入,開心地朝著屋子裏的兩個人舉起了自己手中的袋子,“啤酒買二送一,我很會買吧!”

  霍祁然轉頭看向她,有些艱難地勾起一個微笑。

  而景彥庭似乎猶未回過神來,什麽反應都沒有。

  景厘走上前來,放下手中的袋子,仍然是笑著的模樣看著麵前的兩個人,道:“你們聊什麽啦?怎麽這麽嚴肅?爸爸,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審我男朋友呢?怎麽樣,他過關了嗎?”

  “過關了,過關了。”景彥庭終於低低開了口,又跟霍祁然對視了一眼,才看向景厘,“他說得對,我不能將這個兩難的問題交給他來處理……”

  說著,他伸出手來握住了景厘的手。

  這是父女二人重逢以來,他主動對景厘做出的第一個親昵動作。

  景厘安靜地站著,身體是微微僵硬的,臉上卻還努力保持著微笑,“嗯?”

  “想必你也有心理準備了……”景彥庭緩緩道,“對不起,小厘,爸爸恐怕,不能陪你很久了……”

  第1711章 可望亦可即(115)

  雖然景厘在看見他放在枕頭下那一大包藥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聽到景彥庭的坦白,景厘的心跳還是不受控製地停滯了片刻。

  難怪,難怪……

  她有些恍惚,可是還是強行讓自己打起精神,緩過神來之後,她伸出手來反手握住景彥庭,“爸爸,得病不用怕,現在的醫學這麽發達,什麽病都能治……回頭我陪你去醫院做個全麵檢查,好不好?”

  “不用了,沒什麽必要……”景彥庭說,“就像現在這樣,你能喊我爸爸,能在爸爸麵前笑,能這樣一起坐下來吃頓飯,對爸爸而言,就已經足夠了,真的足夠了。”

  “爸爸!”景厘蹲在他麵前,“你不要消極,不要擔心,我們再去看看醫生,聽聽醫生的建議,好不好?至少,你要讓我知道你現在究竟是什麽情況——爸爸,你放心吧,我長大了,我不再是從前的小女孩了,很多事情我都可以承受……爸爸,我們好不容易才重逢,有什麽問題,我們都一起麵對,好不好?”

  她一聲聲地喊他,景彥庭控製不住地緩緩閉上了眼睛,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景厘這才又輕輕笑了笑,“那先吃飯吧,爸爸,吃過飯你休息一下,我們明天再去醫院,好不好?”

  景彥庭依然隻是點頭。

  景厘輕輕吸了吸鼻子,轉頭跟霍祁然對視了一眼。

  霍祁然已經將帶來的午餐在餐桌上擺好,迎上景厘的視線,回給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

  這一頓飯,總體還是很平靜和愉快。

  雖然景厘剛剛才得到這樣一個悲傷且重磅的消息,可是她消化得很好,並沒有表現出過度的悲傷和擔憂,就仿佛,她真的相信,一定會有奇跡出現。

  吃過午飯,景彥庭喝了兩瓶啤酒,大概是有些疲倦,在景厘的勸說下先回房休息去了。

  景厘則坐在客廳整理起了他帶過來的東西。

  打開行李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一大袋子藥。

  一般醫院的袋子上都印有醫院名字,可是那個袋子,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透明塑料袋,而裏麵那些大量一模一樣的藥,景厘一盒一盒翻出來看,說明書上的每一個字她都仔仔細細地閱讀,然而有好幾個盒子上麵印的字,居然都出現了重影,根本就看不清——

  景厘看著看著,終於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

  霍祁然扔完垃圾回到屋子裏,看見坐在地板上落淚的景厘,很快走上前來,將她擁入了懷中。

  景厘靠在他肩頭,無聲哭泣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低低開口道:“這些藥……都不是正規的藥,正規的藥沒有這麽開的……我爸爸不是無知婦孺,他學識淵博,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東西,所以他肯定也知道,這些藥根本就沒什麽效……可是他居然會買,這樣一大袋一大袋地買……他究竟是抱著希望,還是根本就在自暴自棄?”

  霍祁然聽了,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腦,同樣低聲道:“或許從前,他是真的看不到希望,可是從今天起,你就是他的希望。”

  景厘先是一怔,隨後用力點了點頭。

  ……

  第二天一大早,景厘陪著景彥庭下樓的時候,霍祁然已經開車等在樓下。

  景厘沒想到他會過來。

  “你今天又不去實驗室嗎?”景厘忍不住問他,“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霍祁然一邊為景彥庭打開後座的車門,一邊微笑回答道:“周六嘛,本來就應該是休息的時候。”

  景厘聽了,忍不住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霍祁然卻隻是捏了捏她的手,催促她趕緊上車。

  事已至此,景厘也不再說什麽,陪著景彥庭坐上了車子後座。

  霍祁然依然開著幾年前那輛雷克薩斯,這幾年都沒有換車,景彥庭對此微微有些意外,卻並沒有說什麽,隻是看向霍祁然時,眼神又軟和了兩分。

  因為提前在手機上掛了號,到了醫院後,霍祁然便幫著找診室、簽到、填寫預診信息,隨後才回到休息區,陪著景彥庭和景厘一起等待叫號。

  “都到醫院了,這裏有我就行了,你回實驗室去吧?”景厘忍不住又對他道。

  霍祁然卻隻是低聲道,“這個時候,我怎麽都是要陪著你的,說什麽都不走。”

  景厘聽了,輕輕用身體撞了他一下,卻再說不出什麽來。

  晨間的診室人滿為患,雖然他們來得也早,但有許多人遠在他們前麵,因此等了足足兩個鍾頭,才終於輪到景彥庭。

  向醫生闡明情況之後,醫生很快開具了檢查單,讓他們按著單子一項一項地去做。

  這一係列的檢查做下來,再拿到報告,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霍祁然全程陪在父女二人身邊,沒有一絲的不耐煩。

  醫生看完報告,麵色凝重,立刻就要安排住院,準備更深入的檢查。

  然而景彥庭卻拒絕了。

  當著景厘和霍祁然的麵,他對醫生說:“醫生,我今天之所以來做這些檢查,就是為了讓我女兒知道,我到底是怎麽個情況。您心裏其實也有數,我這個樣子,就沒有什麽住院的必要了吧。”

  “後續的檢查都還沒做,怎麽能確定你的病情呢?”醫生說,“等把該做的檢查做完再說。”

  “我不住院。”景彥庭直接道,“有那個時間,我還不如……多陪陪我女兒。”

  “爸爸……”景厘看著他,“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要讓我了解你的病情,現在醫生都說沒辦法確定,你不能用這些數據來說服我……”

  霍祁然也忍不住道:“叔叔,一切等詳盡的檢查結果出來再說,可以嗎?”

  景彥庭終究還是又一次敗下陣來。

  安排住院的時候,景厘特意請醫院安排了一間單人病房,可是當景彥庭看到單人病房時,轉頭就看向了景厘,問:“為什麽要住這樣的病房?一天得多少錢?你有多少錢經得起這麽花?”

  “我有很多錢啊。”景厘卻隻是看著他笑,“爸爸,你放心吧,我很能賺錢的,最重要的是你住得舒服。”

  她這樣回答景彥庭,然而在景彥庭看不見的地方,霍祁然卻看見了她偷偷查詢銀行卡餘額。

  第1712章 可望亦可即(116)

  霍祁然走到景厘身邊的時候,她正有些失神地盯著手機,以至於連他走過來她都沒有察覺到。

  直到霍祁然低咳了一聲,景厘才恍然回神,一邊緩慢地收回手機,一邊抬頭看向他。

  老實說,雖然醫生說要做進一步檢查,可是稍微有一點醫學常識的人都看得出來,景彥庭的病情真的不容樂觀。

  尤其是,霍祁然剛剛還去見了霍靳北。

  雖然霍靳北並不是腫瘤科的醫生,可是他能從同事醫生那裏得到更清晰明白的可能性分析。

  在見完他之後,霍祁然心情同樣沉重,麵對著失魂落魄的景厘時,還是勉強勾起了一個笑意。

  他抬起手來給景厘整理了一下她的頭發,佯裝湊上前看她的手機,“看什麽呢看得這麽出神?”

  “沒什麽呀。”景厘搖了搖頭,“你去見過你叔叔啦?”

  霍祁然點了點頭,“他現在還有點忙,稍後等他過來,我介紹你們認識。”

  景厘輕輕應了一聲。

  霍祁然見她仍舊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由得伸出手來握住她,“無論叔叔的病情有多嚴重,無論要麵對多大的困境,我們一起麵對。有我在,其他方麵,你不需要擔心。”

  好一會兒,景厘才反應過來,他這個“其他方麵”,或許是因為剛才看到了她手機上的內容。

  她不由得輕輕咬了咬唇,“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所能醫治爸爸,隻是到時候如果有需要,你能不能借我一筆錢,我一定會好好工作,努力賺錢還給你的——”

  不待她說完,霍祁然便又用力握緊了她的手,說:“你知道,除開叔叔的病情外,我最擔心什麽嗎?”

  景厘整個人依舊是有些遲鈍的,“什麽?”

  “一,是你有事情不向我張口;二,是你沒辦法心安理得接受我的幫助。”霍祁然一邊說著話,一邊將她攥得更緊,說,“我們倆,不是不相關的兩個人,從我們倆確定關係的那天起,我們就是一體的,是不應該分彼此的,明白嗎?”

  景厘明白。

  他所有的好意,所有的用心良苦她都明白。

  所以她再沒有多說一個字,隻是伸出手來,緊緊抱住了他。

  ……

  因為病情嚴重,景彥庭的後續檢查進行得很快。

  而結果出來之後,主治醫生單獨約見了景厘,而霍祁然陪著她一起見了醫生。

  醫生很清楚地闡明了景彥庭目前的情況,末了,才斟酌著開口道:“你爸爸很清醒,對自己的情況也有很清楚的認知……坦白說,這種情況下,繼續治療的確是沒什麽意義,不如趁著還有時間,好好享受接下來的生活吧。”

  這話已經說得這樣明白,再加上所有的檢查結果都擺在景厘麵前,她哪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哪怕霍祁然牢牢護著她,她還是控製不住地掉下了眼淚。

  景彥庭的確很清醒,這兩天,他其實一直都很平靜,甚至不住地在跟景厘灌輸接受、認命的訊息。

  他想讓女兒知道,他並不痛苦,他已經接受了。

  他希望景厘也不必難過,也可以平靜地接受這一事實。

  可是景厘偏偏不願意接受。

  第1713章 可望亦可即(117)

  霍祁然當然看得出來景厘不願意認命的心理。

  雖然給景彥庭看病的這位醫生已經算是業內有名的專家,霍祁然還是又幫忙安排了桐城另外幾位知名專家,帶著景彥庭的檢查報告,陪著景厘一家醫院一家醫院地跑。

  可是結果卻無一例外。

  所有專家幾乎都說了同樣一句話——繼續治療,意義不大。

  從最後一家醫院走出來時,景厘的肩膀明顯都微微垮了下去,可是當霍祁然伸手輕輕扶上她的肩膀時,她卻瞬間就抬起頭來,又一次看向了霍祁然。

  “桐城的專家都說不行,那淮市呢?淮市的醫療水平才是最先進的,對吧?我是不是應該再去淮市試試?”

  今天來見的幾個醫生其實都是霍靳北幫著安排的,應該都已經算得上是業界權威,或許事情到這一步已經該有個定論,可是眼見著景厘還是不願意放棄,霍祁然還是選擇了無條件支持她。

  盡管景彥庭早已經死心認命,也不希望看到景厘再為這件事奔波,可是誠如霍祁然所言——有些事,為人子女應該做的,就一定要做——在景厘小心翼翼地提出想要他去淮市一段時間時,景彥庭很順從地點頭同意了。

  景厘原本就是臨時回來桐城,要去淮市也是說走就走的事。而霍祁然已經向導師請了好幾天的假,再要繼續請恐怕也很難,況且景厘也不希望他為了自己的事情再耽擱,因此很努力地勸了他回去實驗室。

  誰知道到了機場,景厘卻又一次見到了霍祁然。

  看著帶著一個小行李箱的霍祁然,她也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生氣,“我不是說了讓你不要來嗎?我自己可以,我真的可以……”

  霍祁然則直接把跟導師的聊天記錄給她看了。

  “原本今年我就不用再天天待在實驗室,現在正是我出去考察社會,麵試工作的時候,導師怎麽可能會說什麽?”霍祁然說,“況且這種時候你一個人去淮市,我哪裏放心?”

  他決定都已經做了,假都已經拿到了,景厘終究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能由他。

  三個人一起抵達淮市的時候,顧晚和晞晞的飛機也同樣降落在淮市。

  已經長成小學生的晞晞對霍祁然其實已經沒什麽印象了,可是看到霍祁然,她還是又害羞又高興;而麵對景彥庭這個沒有見過麵的“爺爺”時,她則是微微有些害怕的。

  雖然景彥庭為了迎接孫女的到來,主動剃幹淨了臉上的胡子,可是露出來的那張臉實在是太黑了,黑得有些嚇人。

  晞晞雖然有些害怕,可是在聽了姑姑和媽媽的話之後,還是很快對這個親爺爺熟悉熱情起來。

  景彥庭激動得老淚縱橫,景厘覺得,他的眼睛裏似乎終於又有光了。

  這絲光,也成了景厘不願意放棄的希望。

  在景彥庭陪著晞晞彌補那些失去的時光時,景厘則在霍祁然的陪同下,奔走於淮市的各大醫院。

  其實得到的答案也是大同小異,可是景厘卻像是不累不倦一般,執著地拜訪了一位又一位專家。

  其中一位專家他們是去專家家裏拜訪的,因為托的是霍家和容家的關係,那位專家很客氣,也很重視,拿到景彥庭的報告之後,提出自己要上樓研究一下。

  他去樓上待了大概三十分鍾,再下樓時,身後卻已經多了一位鶴發童顏的老人。

  看見那位老人的瞬間霍祁然就認了出來,主動站起身來打了招呼:“吳爺爺?”

  吳若清,已經退休的腫瘤科大國手,號稱“全國第一刀”,真真正正的翹楚人物。

  第1714章 可望亦可即(118)

  早年間,吳若清曾經為霍家一位長輩做過腫瘤切除手術,這些年來一直跟霍柏年保持著十分友好的關係,所以連霍祁然也對他熟悉。

  隻是他已經退休了好幾年,再加上這幾年一直在外遊曆,行蹤不定,否則霍家肯定一早就已經想到找他幫忙。

  霍祁然著實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一時間心頭竟不由得生出一絲盼頭來,用力捏了捏景厘的手。

  景厘心領神會,看著麵前這位老人,很快跟著乖乖喊了一聲:“吳爺爺。”

  吳若清看看她,又看向霍祁然,問道:“病人跟你們什麽關係?”

  “病人是我爸爸。”景厘連忙道,“吳爺爺您看過我爸爸的檢查報告了嗎?”

  眼見她這麽著急,霍祁然立刻補充道:“景厘是我女朋友。”

  吳若清聽了,微微挑了挑眉,卻沒有多說什麽,點了點頭之後道:“既然是你女朋友的爸爸,那我就有話直說了,你們也知道你爸爸情況有多嚴重,腫瘤已經嚴重擠壓了內髒,這樣的情況下,在很大程度上的確是沒得醫——”

  景厘不由得微微抿了抿唇,用力捉住了霍祁然的手。

  頓了片刻,才又聽吳若清道:“在目前的醫療體製下,也的確不會有醫生敢收下這樣的病例,你們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景厘唇上的血色都開始不受控製地褪去了,霍祁然忙道:“可是吳爺爺您的意思是,還是有可能會有轉機?”

  “的確是有可能。”吳若清說,“因著是你的關係,我可以嚐試接下這個病例,但是我不保證一定可以治得了這個病情——”

  “隻要吳爺爺您願意幫我爸爸進行治療,我們一定完全配合。”景厘連忙道,“我也知道我爸爸病情嚴重,可是我隻希望能夠減輕他的痛苦,能讓他輕鬆一點,再輕鬆一點……”

  雖然景彥庭在他們麵前表現得那樣豁達,那樣平靜,可是景厘知道,他隻是在強撐——他所有的痛苦,他都努力藏起來不讓她看到,可是她是他的親女兒,他們住在一起,他終究還是有藏不住的時候。

  那樣的豁達和平靜,可能需要用盡他所有的力氣。

  景厘一想到這一點,就控製不住地想哭,卻同樣隻能強忍。

  “這一點我同樣不能保證。”吳若清說,“以及,接下來我將會去國,接手一個從前的老朋友的病例,他的病情同樣不輕鬆,我答應了他,會至少留在那邊兩年,照顧他的病情。”

  景厘驀地一怔,“您要去國?那我爸爸的病——”

  “所以如果你們想要我接手這個病例,那隻能由你們來配合遷就我,明白嗎?”

  一瞬間,霍祁然和景厘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我們可以配合。”在景厘還有些遲疑的時候,霍祁然已經張口回答了他的問題。

  景厘臉上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緊。

  吳若清也看出什麽來,對霍祁然說:“雖說是你女朋友,到底也還沒進你們霍家的門,你怎麽幫人答應?”

  “我們兩個人一條心,我的決定,就是她的決定。”霍祁然。

  景厘驀地轉頭看向他,“可是——”

  霍祁然知道她要說什麽。

  一來,景彥庭想要出國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二來,國外的醫療費用,遠不是景厘能夠承受且負擔得起的……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叔叔的病情。”霍祁然緊緊握著她的手,低低道,“其他的,都沒有那麽重要,對不對?”

  景厘嘴唇動了動,最終,也沒能發出聲音來,隻是悄無聲息地紅了眼眶。

  第1715章 可望亦可即(119)

  這次霍祁然、景厘和景彥庭雖然是從桐城過來淮市,但對景厘而言,或許這更應該稱作回到淮市。

  畢竟她原本就跟著stewart住在淮市,所有的行李、學習資料都在這邊,這次回來,因為不想打擾到stewart,所以一行人都住進了酒店。

  而景厘也是在景彥庭的就診方案確定之後,才在霍祁然的陪同下回到了小四合院。

  這些天景厘雖然不在,可是stewart卻已經很好地適應了這邊的生活,甚至還學了好多中文,並且向景厘表示讓她盡管去做自己的事情,他這邊沒什麽要緊。

  stewart大量,景厘卻還是一再道歉,並且給他推薦了自己認識的一個同學,“我這個同學你還記得嗎?她也上過你的課,現在就在國內並且有時間,如果你願意接受的話,我可以請她來代替我的工作。”

  眼見stewart翻看著資料沒有說話,霍祁然很快補充道:“如果你對這個人選不滿意,我這邊其實也有幾個合適的人選,稍後我會整理出他們的資料,交給你來挑選。”

  stewart見兩人這麽重視這件事,終於還是繃不住笑了出來,說:“我這邊真的沒什麽問題,既然是你們推薦的人,任意一個我都可以用。雖然可能需要一段時間的磨合期,但誰能保證我們不能一見如故,成為好朋友呢?”

  聽到他這麽說,景厘才終於呼出一口氣,輕輕笑了起來。

  解決了stewart的問題之後,兩個人又一起回到了酒店。

  路上霍祁然打了好幾個電話,已經在安排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做著稍後陪景厘一起去國的準備。

  景厘在旁邊安靜地聽著他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打,一句話都沒有說。

  霍祁然雖然忙著打電話,可是卻並沒有忽略她,一直握著她的手,或輕或重的手勁,都是他的無聲傳達。

  兩個人回到酒店的時候,景彥庭吃過止痛藥睡下了,晞晞也正在睡午覺,景厘便被霍祁然帶回了他的房間。

  一進房他就取出電腦來又處理了好幾項工作,等到合上電腦時,忍不住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景厘一抬眼看見他伸懶腰的動作,頓時道:“弄完了嗎?弄完了休息一會兒吧,這兩天你陪著我到處跑,肯定也累壞了……”

  霍祁然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說:“這幾天可能會忙一點,不過之後就沒什麽事了,到時候咱們就專注叔叔的病情就行。”

  “你真要陪我們去國外啊?”景厘說,“那你也不能一直待在那邊啊,幹嘛把工作交托得這麽徹底?”

  霍祁然說:“一直待在那邊的確是不大現實,但是開始的幾個月,我還是想陪著你們,不然我也不放心……等叔叔病情穩定下來了,再說別的吧。”

  他嘴上說著不累,抱著景厘躺下來之後,卻隻說了一會兒話,就睡著了。

  他睡著了,景厘卻始終沒睡,就那樣安靜地躺著,盯著他的睡顏看了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湊上前去,輕輕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他似乎是感覺到了,眼睫輕輕顫了顫,卻並沒有醒過來。

  可是景厘卻還是輕輕開了口:“如果我說,我想你留下來呢?留下來做你想做的事情,考博、讀博,這才你最開始想做的事……不要為了我做出改變,你不需要改變,我也不希望你改變……你已經為我做了夠多的事情了,剩下的交給我自己來完成,好不好?我隻希望,等我陪著爸爸治好病之後,我們還是當初的模樣……”

  她低低地訴說。

  不知何時,霍祁然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她。

  “我不變,你也不許變,好不好?”

  第1716章 可望亦可即(120)

  霍祁然就這樣靜靜地看了她很久。

  她說得這樣誠摯、懇切、認真,以至於他竟然……好像不得不接受。

  而景厘也隻是和他對視著,等待著他的回答。

  良久,霍祁然終於緩緩開口道:“我曾經放你離開過一次。那個時候,我也以為我們不會變。”

  景厘聞言微微一怔,下一刻,又貼上前去,主動印上他的唇,呢喃著開口道:“不一樣,那不一樣……”

  霍祁然當然知道不一樣。

  可是偏偏就是會忍不住,去回想起那個時候,那逐漸斷絕了聯係的幾年……

  如果不是她回來,他們還不知道要錯過多少年……

  “那次是我退縮,可是這次不同了。”景厘繼續道,“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退縮,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才不會把你拱手相讓……況且,你還是我的債主——”

  她話音未落,霍祁然已經凝眸看向她,“我不是你的什麽債主,我是你男朋友。”

  “是啊,男朋友。”景厘伸出手來,用力抱住了他,安靜片刻之後,才又道,“所以,不要再讓我欠你更多了,好不好?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永遠,無負無擔地跟你在一起。”

  霍祁然再說不出一句話來,良久,隻是同樣用力地抱住了她。

  ……

  七月初,景厘帶著景彥庭和顧晚、晞晞一起回到了newyork。

  同樣去到newyork的還有吳若清。

  而景彥庭也開始接受吳若清的係統治療,雖然他依舊不抱什麽期望,可是景厘開心,他就開心。

  留在桐城的霍祁然繼續過著和景厘分隔兩地的生活,隻是這兩地,實在是相隔得太遠了些。

  他也沒有選擇讀博,最終還是選擇了工作。

  畢竟讀博對他而言,的的確確不過是選擇之一。

  他以前之所以想要讀博,更多的隻是一種慣性選擇,畢竟已經泡在實驗室這麽些年,再繼續泡下去,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可以,反正對他的生活也不會產生什麽影響。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的生活不一樣了。

  他的生活裏開始有了其他值得期待的人和事,他不想再將自己綁死在實驗室,他開始想要更自由、更廣闊的天地。

  兩個人雖然天各一方,卻保持著每天至少兩次通話的頻率,有時候想得緊了,一天打十個視頻電話也是有的,想起什麽便說兩句,總歸能多見一麵,就多一重幸福。

  悅悅對此十分不理解。

  慕淺趁機教育道:“千萬不要指望男人為女人犧牲,哪怕那個人是你哥哥。”

  霍祁然明顯被母親當成告誡妹妹的工具,因此他並沒有什麽反應,卻聽悅悅道:“那爸爸為媽媽你做的犧牲呢?”

  “他哪裏為我做過什麽犧牲?”慕淺攤手,“一直以來不都是我在默默付出一切嗎?”

  看著女兒漸漸挑高的眉和明顯懷疑的眼神,霍先生竟罕見地自黑了一把,認同慕淺道:“沒錯。”

  誰知道悅悅卻根本不吃這一套,哼了一聲之後道:“反正我以後一定要嫁給一個可以為我犧牲的男人。”

  慕淺登時就樂了,瘋狂用手肘捅著霍靳西,說:“聽見沒,你女兒這就想要嫁人了。”

  “才沒有!我是說以後!媽媽你能不能不要亂講!”悅悅說完,起身拿起自己的書包就出了門。

  剩下一言不發的老父親,看著女兒越走越遠的背影,臉色越來越難看。

  第1717章 可望亦可即(121)

  “所以景厘的爸爸治療進程怎麽樣?”

  陸沅難得有空來霍家吃晚飯,晚飯後坐下來聊天,想起來便打聽了一下情況。

  “最開始說是不太好,一直很難受,也沒什麽進展。”慕淺說,“不過後麵倒是真的開始有很明顯的效果,據說吳老也是采用了比較冒險的方法,博贏了。”

  陸沅聽了,不由得點了點頭,“那就好,祁然也應該能夠安心了。”

  “安心?”慕淺微微挑起眉來,“你自己問他吧。”

  說話間霍祁然就從門口的方向走了進來,原本臉上是沒什麽神情的,見到慕淺和陸沅,才微微笑了起來,“媽媽,姨媽。”

  “回來啦?”陸沅伸手招了他過來,“上班怎麽樣?辛苦嗎?”

  霍祁然搖了搖頭,說:“都是實習的時候做習慣的事了,沒什麽辛苦的。”

  這話說得倒是真的。

  起先霍祁然其實並沒有想過要在霍氏旗下的公司工作,雖然他每年寒暑假都曾經在那裏實習,早就已經熟悉那裏的人事和環境,但他其實想去更有挑戰性的地方。

  隻是後來,他是霍家長子的身份被大肆公之於眾,麵試了幾家公司之後,發現好像都跟霍氏都沒有什麽差別,索性便直接選擇了霍氏。

  畢竟現如今的他,某些時候,真的很需要自由度。

  “還說不辛苦呢,正式上班能跟實習一樣嗎?”陸沅說,“加班到這個點,連晚飯都不能回家吃……我看你好像瘦了是不是?”

  “沒有。”霍祁然應了一聲,“沒瘦。”

  慕淺在旁邊懶得說話,陸沅笑了一聲,說:“那就是想女朋友想的啦?”

  霍祁然聽了,登時就不再吭聲了。

  陸沅和慕淺對視了一眼,才又道:“看看公司有沒有出差機會唄?如果可以去那邊出差,不就可以趁機見女朋友了嗎?”

  “有這麽巧的機會就好了。”霍祁然說,“況且就算有,也輪不到我這個新人。”

  陸沅忍不住笑出聲來,問他:“你跟景厘通話的時候也這個態度嗎?”

  說起這個,他嘴角又微微下沉了一分,說:“已經好長時間沒通話了,所以我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態度。”

  陸沅好奇,“好長時間是多久?一天?兩天?”

  霍祁然抿了抿唇,說:“十多個小時了。”

  陸沅聽得一怔,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好一會兒才道:“這個時間,她應該是在睡覺吧。”

  霍祁然大概是真的有點情緒,隻是道:“也許吧。”

  話音剛落,他手機忽然就響了一聲,霍祁然迅速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看見信息來源之後,頃刻之間臉色便由陰轉晴,又對陸沅道:“姨媽你和媽媽聊,我先上去打電話。”

  一見他這個模樣,陸沅又和慕淺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之後看著霍祁然一麵撥打電話一麵匆匆上了樓。

  陸沅忍不住對慕淺道:“你說這孩子像了誰?談起戀愛來既不像你,也不像霍靳西——”

  “你居然問我他這個樣子像誰?”慕淺說,“你難道不覺得似曾相識嗎?”

  陸沅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忍不住拿手打了她一下。

  ……

  另一邊,霍祁然打著視頻電話回到自己的房間,視頻一接通,看見的就是景厘睡意朦朧的容顏。

  “早上好啊……”她輕輕笑了起來,聲音中依然透著剛剛睡醒的慵懶,“抱歉啊,昨天晚上太累了,本來想睡覺前給你發個消息來著,結果沾床就睡著了……”

  霍祁然應了一聲,聲音瞬間就溫柔了下來:“沒關係,我今天也很忙,一早到公司手機都沒時間看……睡好了嗎?”

  “睡好啦……”景厘伸著懶腰回答了一句,隨後道,“你今天那麽忙,很多事做嗎?累不累啊?”

  “也還好,就是比較繁瑣,不怎麽累。”他簡單回答了一句,又道,“叔叔昨天情況怎麽樣?”

  “昨天很好哎,我們一起出去騎了自行車,我起先還擔心騎一段爸爸就會累,結果一天下來,居然騎了十幾公裏,把我都嚇壞了……”景厘一邊說著,一邊控製不住地嘴角上揚,“好在,好在爸爸狀況很好,一點問題都沒有,精神都好像更好了……”

  聽著她講述這些開心事,霍祁然也控製不住地嘴角上揚。

  想起昨天,景厘情緒高昂,話也多,不知不覺說了好久,她才忽然反應過來什麽,說:“你怎麽都不說話啊,就我一個人在說……”

  “喜歡聽你說。”霍祁然低聲道,“想聽你多說一點。”

  他聲音很平靜,仿佛隻是在說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可是景厘卻控製不住地微微紅了眼眶,盯著他看了片刻之後,終於輕輕開口道:“霍祁然,你想我嗎?”

  “想。”他毫不避忌地回答,“很想。”

  她眼淚瞬間就不受控製地掉了下來,輕輕咬著唇看著他,到底還是又笑了起來,“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等爸爸的情況真的穩定下來,我就回來見你。”

  “好。”

  第1718章 可望亦可即(122)

  景厘常常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像在做夢。

  十七歲那年家裏突遭變故是一場噩夢,她懵懵懂懂、渾渾噩噩,還什麽都沒明白過來,就又遭遇了母親和哥哥出事、隻剩下晞晞陪著她的另一場夢。

  和霍祁然重逢也是一場夢,一場起初甜蜜,而後微微酸澀的一場夢,可是在她看來,那依舊是一場美夢。

  後來突然又擁有了出國念書的機會,同樣是一場夢,一場趨於正常的夢。

  再後來,回國、和霍祁然再度重逢、和他相戀、戀情鬧得滿城皆知,到和爸爸重逢、得知爸爸生病、傷心地聽了一位又一位醫生的診斷、再到遇到吳若清、帶爸爸出國治療,更是做了不知道多少甜的苦的酸的夢……好在最終結局是好的。

  後來啊,景厘就做起了一個思念的夢——無時無刻地思念著一個人。

  哪怕他就在電話的另一端,她卻還是時常會見到他——空蕩蕩的圖書館、無人的街道轉角、行人匆匆的馬路對麵……

  她總在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見到他,以至於再見到他,她都已經習慣了,再不會傻乎乎地去追、去張望、去尋找。

  所以,當霍祁然打著電話,逐漸一點點由遠及近,走到她麵前時,她也隻是一邊跟電話裏的他說著話,一邊平靜地看著麵前的人。

  可是好奇怪啊……

  這一次,她盯著他看了那麽久,麵前的人都沒有逐漸透明消失,非但沒有消失,好像還愈發清晰起來了。

  不僅如此,當電話裏的霍祁然在回應她的時候,麵前的霍祁然也張開了口,而他張口的同時,還清晰地發出了聲音——立體的、清晰的、就在她麵前的聲音。

  景厘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什麽時,麵前的人已經先一步掛掉電話,衝她展開了她再熟悉不過的微笑。

  可是一向愛笑的景厘,在這一刻,卻是扁了扁嘴,控製不住地哭了出來。

  霍祁然也是一怔,隨後才笑著將麵前的人抱進了懷中,輕輕撫著她的背,無奈道:“本來想著給你一個驚喜的,怎麽變成驚嚇了麽?”

  景厘靠在這熟悉的懷抱之中,瞬間就哭得更大聲了。

  霍祁然抱著她哄了很久。

  到後來,在酒店的床上又哄了很久……

  ……

  坦白說,這是霍祁然第一次在自身相關的人情往來中間,用到自己霍家大少爺的身份。

  攻略對象則是他的親爹霍靳西。

  公司是真的有出差的機會,甚至跟這邊的公司有個長期合作的項目,需要派兩個工程師過來盯著。

  如霍祁然自己所言,這樣的工作,怎麽都輪不到他這個剛進公司的“新丁”。

  可是他想來。

  他太想來了。

  於是,這次的項目額外增加了一個初級工程師名額。

  飛了十多個小時,抵達newyork的第一天是沒有工作上的安排的,因此他第一時間就出現在了景厘麵前。

  景厘帶他問候了景彥庭後,霍祁然又留在他們現在住的房子裏吃了晚餐。

  小別勝新婚,更何況這倆人在一起的時間根本還沒多久,就分開了這大半年,正是愛得深、血氣又濃的時候,景彥庭焉能不識趣,吃過晚飯,就打發了景厘送霍祁然回酒店。

  這一送,這天晚上景厘就再沒能回來。

  第1719章 可望亦可即(123)

  霍祁然坐了個長途飛機飛過來,根本沒休息就去見了景厘和景厘的家人,兩個人回到他住的酒店又是一番溫存,雖然霍祁然仍覺得戀戀不舍,恨不得一直將人抱在懷中盯著瞧,卻還是不受控製漸漸睡了過去。

  隻是沒睡多久,他忽然覺得不對,隻覺得臂彎之中空空的,猛地一撈手臂之後,霍祁然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身邊可不就是空空的?除了他,哪裏還有別人?

  霍祁然扭頭,看見衛生間關上的門,微微鬆了口氣。

  他重新躺回到床上,想起剛才醒來那一刹那懷疑自己究竟是在做夢還是夢醒了的心情,屬實是有些好笑。

  他拿起手機來,隨手打開兩個常用app,一邊瀏覽,一邊等待景厘從衛生間裏出來。

  然而,五分鍾過去了,十分鍾過去了,衛生間裏別說有人出來,是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霍祁然驀地放下手機,下了床,走到衛生間門口直接打開了門。

  衛生間裏驀地傳來一個熟悉的抽氣聲。

  景厘顯然是被他嚇了一跳,可是霍祁然也是有些懵的——

  因為此時此刻,景厘正坐在馬桶蓋上,身邊擺滿了散落的紙張文件,而她頭上插著一隻筆,嘴裏咬著一支筆,手裏還拿著一支筆,正在奮筆疾書著什麽。

  兩個人就這樣有些發怔地地盯著對方看了十來秒,霍祁然才終於發出聲音:“你……在幹什麽?”

  景厘有些僵硬地揚了揚自己手裏的記事本,“幹活啊……”

  “你……你在這裏幹活?”霍祁然腦子一時還有些混亂。

  “我怕吵到你,影響你休息嘛……”景厘咬了咬唇,輕聲道,“我還是吵醒你了嗎?”

  “不是……”霍祁然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緒,終於走到她麵前,拿起她身邊的那些文件,“什麽活你要這個時間待在這裏做?”

  “就是之前接的翻譯工作嘛。”景厘解釋著,終於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可以放輕鬆一點,於是輕輕笑了起來,“時間有點趕,明天晚上要交,我怕來不及嘛……”

  霍祁然看了看自己手中這張紙,再看了看旁邊那些紙,最終看向了旁邊浴缸裏放著的好幾份並不怎麽薄的合頁。

  “你別說這些都是你這兩天要翻譯完的資料?”

  景厘怔了怔,才又輕輕點了點頭,隨後道:“這麽點資料不多的,我絕對可以搞得定的。”

  “那是因為我來,耽誤了一些時間,所以你才需要這樣加班加點?”

  “當然不是啦!”景厘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站起身來,走到他跟前,說,“你來了,我幹活也更有力氣了……”

  霍祁然有些無奈,更多的卻是心疼,“所以你一邊照顧叔叔和晞晞,一邊還要完成這麽大量的工作?難怪你有時候累得連打電話發消息的時間都沒有……”

  “我不累啊。”景厘連忙道,“這些都是我喜歡做的事,我做著開心還來不及呢,怎麽會累?”

  她一邊說著一邊便要將他往外麵推,說:“你不用衛生間的話就先出去嘛,你還需要倒時差呢,去繼續睡嘛,我很快就好了……”

  霍祁然隻是站著不動。

  景厘下巴抵著他的胸口,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求著他。

  霍祁然沒法對著她這樣的眼神太久,轉開臉,直接拿起了她放在浴缸離的那些資料,說:“那既然是我耽誤了進度,就由我來趕上好了。坐在馬桶蓋上你也不嫌腰酸背痛,把東西全部拿回房間裏,我跟你一起做。”

  第1720章 可望亦可即(124)

  這一天,小希在容澤雋家待了一個下午,晚上又被容媽媽留在容家吃了晚飯,這才讓司機送她回去。

  她在莊園大門口下車,跟司機道過謝,看著司機掉頭離去,這才轉身走了進去。

  一路走到屋子前,小希正欲伸手推門進去,卻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任琳說話的聲音——

  “……自從你二叔出事之後,你爸就一直不喜歡她,總覺得是她們母女害死了你二叔,所以一直想把她送走。我隻想著她一個女孩子孤苦無依也實在是可憐,況且也乖巧,所以就想著把她留下來。隻是這最重要的前提是她得聽話,她要是不聽話,我可沒辦法再留她在這個家裏。隻是送去別的地方也麻煩,所以就想著讓你來把她接去香城,送她去念寄宿製學校好了,該怎樣是怎樣,她的人生會怎麽發展是她自己的事,我們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為她打算了。”

  “嗯。”回答的女聲有些耳熟,小希隱約記得,那好像是大嫂汪翎的聲音,“您和爸爸年紀大了,就不要再為這些事情多操心了,我會把她帶回香城好好管教她的。”

  門外,小希突然就好像失去了推開門的勇氣,呆立片刻,才緩緩轉身,有些漫無目的地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沒想到剛剛走到中間的位置,一抬頭,她忽然就看見了那個一周未見,也一周沒有聯係的人。

  春寒料峭,他穿著黑色的西裝校服走在路上,雙手放在褲袋裏,身長腿長,眉目清冷疏淡,目光隻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鍾的時間,便又迅速移開,徑直往前,目不斜視地與她擦身而過。

  小希腳步僵直停頓,聽著他逐漸遠去的腳步聲,終於忍不住轉身,快步走到他身後,伸出手來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背心,低低喊了他一聲:“青城哥哥……”

  沈青城腳步一頓,眉目倏爾黯淡。

  “青城哥哥。”她用力將臉靠在他的背上,本來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跟他說,可是此刻全部噎在喉頭,除了喊他的名字,竟然再也說不出別的,隻能讓眼淚悄無聲息地融入他黑色的外套之中,靜默無聲。

  沈青城等待片刻,眼神終究再度凜冽起來,下一刻,他用力拉開了她纏在自己腰上的手,頭也不回地往房子那邊走去。

  小希踉蹌了兩步,似乎是想追上他的腳步,可是卻終究還是頓住了。

  她隻是站在原地,看著他越走越遠,眼淚終於肆無忌憚地滾滾而過。

  沈青城推開門走進家裏時,任琳和汪翎依然坐在沙發裏,隻是話題已經轉變,談到了沈博易身上。看見沈青城推門進來,汪翎立刻便笑道:“老三,怎麽這麽晚才回家?”

  沈青城沒想到她會突然回來,不由得一怔,隨後才喊了一聲:“大嫂。你怎麽會突然回來?”

  汪翎點了點頭,笑著回答道:“我回來跟媽商量接小希去香城的事。”

  沈青城聞言,麵上不為所動,可五髒六腑卻迅速地灼燒起來。

  他沒有在樓下多停留,直接就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將自己扔到床上,靜靜躺在那裏,竭力平複自己內心的灼痛感。

  可他越是努力,卻越是無法平靜,腦海中反複響起,竟然都是她那天說過的話——

  “青城哥哥,跟你在一起,是我這幾年來最開心的事,我永遠不會忘記這段日子,也不會忘記你。可是……你不要讓我那麽狼狽,好不好?你就讓伯母現在就送我走,好不好?”

  既然她這麽想現在就走,既然她這麽迫不及待,那現在大嫂來接她,她應該是很開心了?

  而他呢?在那天之前,他甚至都還在研究淮大的招生體製,試圖為她鋪墊好各種前路和後路,為兩個人的以後做打算——

  世上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還有比他更愚蠢的人?

  身體內的灼痛感再度囂張起來,沈青城躺了許久,終於躺不住了,猛地坐起身來,拉開門重新下了樓。

  樓下,任琳和汪翎依舊坐在一起說話,沈青城下了樓,往旁邊的沙發裏一坐,緩緩開了口:“我想出國。”

  任琳和汪翎同時一怔,大門口,剛剛推門而入的小希聽到這句話,也一下子就僵在那裏。

  可是沒有人注意她,任琳和汪翎的注意力都放在沈青城身上。

  任琳看著沈青城,道:“怎麽突然又改變主意了?之前不是說要考國內的大學?你程叔叔之前送了好幾所國外大學的材料來,我都沒留意。”

  “沒什麽,就是改變主意了。”沈青城回答,“不想留在國內。”

  汪翎聽了,隻是笑笑,任琳點頭道:“你改變主意也好,我跟你爸也都希望你能出國。之前你說要考國內的大學,他還不高興——”

  沈青城聽了,卻並沒有太大反應,目光微微一轉,落到站在門口的那個人身上,又迅速收回了視線。

  任琳和汪翎這才也看見小希,汪翎便笑著喊了她一聲:“小希,你回來了?”

  小希隻覺得全身有些發涼,卻還是緩步走上前來,低低喊了一聲:“伯母,大嫂。”

  汪翎點頭笑笑,“你過來,我們聊一聊。”

  小希腳步僵硬地往前,剛剛走到沙發旁邊,沈青城卻倏地站起身來,隻說了一聲“我上去了”,便轉身走上了樓。

  竟連再多看她一眼也不想……

  小希緩緩低下了頭。

  *

  夜裏十點半,小希緩緩敲開了任琳書房的門。

  書房裏,任琳正戴著眼鏡在研究手邊的一些國外大學資料,抬頭看見小希走進來,不由得蹙了蹙眉,“小希,這麽晚了,有事?”

  “伯母。”小希低低喊了她一聲,隨後道,“如果您非要送我走,那可不可以送我回加拿大?”

  任琳聞言,不由得放下了手裏的東西,看著她,“你想回加拿大?”

  小希點了點頭,“我想回加拿大。”

  “可是加拿大那邊我們沒有別的親戚朋友。”任琳說道,“而且……你爸爸在那邊的所有產業都已經處理掉了。”

  第1721章 可望亦可即(125)

  因著這一插曲,景厘翻譯工作的進度又落下了一點,好在事後,霍祁然又幫她追趕了一波進度,算下來,唔……總體還是劃算的。

  因為霍祁然來這邊主要也是為了工作,因此兩個人的生活其實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大部分時間都是各忙各的,所不同的就是兩個人終於又擁有了寶貴的、可以約會的時間。

  這其實是一種很新鮮和幸福的體驗。

  因為在國內,兩個人確定關係時就是天各一方,說起來都沒有約會過幾次,就又開始了更加遙遠的天各一方。

  而現在,他們就在一座城市,每天做完該做的事就能見麵約會——雖然大多數時候的約會都是在陪她幹活,可是這種體驗於兩個人而言,已經足夠甜蜜和幸福了。

  如果不是景彥庭的治療突然出現異常的排斥現象,如果不是國內的公司突然急召霍祁然回去,那這份幸福和甜蜜,原本應該能持續到天氣暖和起來的時候。

  景彥庭的排斥現象來得很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連吳若清都沒有預估到,而景彥庭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即便再努力強忍,有些生理上的痛苦卻還是沒辦法忍得住——

  第一次看見他大口吐出來帶著血絲的嘔吐物時,景厘徹底地嚇著了,後麵終究還是忍不住靠在霍祁然懷中哭了起來,問他自己是不是選錯了,是不是不該執意要給景彥庭治療……

  霍祁然緊緊抱著她,撫著她的背,說:“之前叔叔同樣經曆著這種痛苦,是你堅持尋找治療途徑,才換來這大半年安穩幸福的生活,現在隻是中間出現了一些小差錯,沒有事情是一帆風順的,所有事都要經曆一些波折,所以,不要因此懷疑自己。”

  雖然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可是眼見著景彥庭經曆痛苦,景厘的情緒還是不可避免地低落了兩天。

  而偏偏這兩天,霍祁然被公司急召回國。

  原因是他此前實習期跟進過的一個項目出了些問題,而當時主要負責這個項目的兩個工程師都已經先後離職,現在放眼整個公司就屬他最熟悉這個項目,所以才要急召他回去參與修正與補救。

  可偏偏是在這個關頭。

  霍祁然覺得自己一步都沒辦法離開,公司那邊卻同樣不可忽視。

  這並不是他身為霍氏的太子爺就能避免的事,身為霍氏的太子爺,他更沒有理由做出拆自家招牌的事。

  可是要在這個時候撇下景厘回國,霍祁然覺得自己怎麽都做不到。

  偏偏他在和公司溝通的時候,還不小心被景厘聽到了。

  在聽到他的通話內容之後,景厘用了很短的時間調節好了自己的情緒,讓他放心回國,自己可以照顧好爸爸。

  她越是如此,霍祁然越是覺得心疼,越是不放心。

  “既然是我幫爸爸做的決定,那我就應該承擔起相應的責任,我必須要陪爸爸走下去。”景厘對他說,“你知道我可以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你先回國去,把需要處理的事情處理好,否則留在這邊,你也隻會牽腸掛肚……”

  “那你覺得……回去之後,我就不牽腸掛肚了嗎?”霍祁然低聲反問道。

  景厘伸出手來抱住了他的腰,輕笑了一聲,說:“你當然要牽腸掛肚啦,要的就是你牽腸掛肚,否則,我們之間怎麽能長久呢?”

  她越是以輕鬆的口吻說出這些話,霍祁然心裏就越是負疚。

  景厘仿佛是看出了他心頭的想法,說:“我知道,你會因為覺得沒辦法陪在我身邊而內疚,可是如果你真的留下來陪我,那我也會因為耽誤了你的工作而內疚的。所以啊,在你內疚和我內疚之間,我選擇讓你內疚,這樣呢,我會好受一點……所以,你不會怨我自私吧?”

  “我倒寧願你可以真的自私一點。”霍祁然說,“到了這種時候,還要你來安慰我、哄我……你想讓我內疚到底嗎?”

  景厘聽了,認真地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那我問你討一樣東西。”

  “什麽?”

  景厘伸手在他的心口處點了一下,“你的心。把你的心留在我這裏,你就沒空內疚啦,更不會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你就隻能想著我、念著我,無時無刻地陪著我,好不好?”

  霍祁然聽完,沉默許久,終於還是伸出手來,將她緊緊抱入了懷中。

  饒是如此,霍祁然卻依舊過不去自己那關,忍不住在電話裏向慕淺尋求了幫助,“媽媽,我真的很想陪著她……”

  慕淺說:“你們還年輕,未來還有可能麵臨很多類似的境地,彼此心意相通、相互理解、相互支持才是最重要的,在不在身邊反而是其次。況且,你真的留下,帶給景厘的可能是另一重心理負擔,兒子,有時候給的太多並不是好事。你容伯伯的例子,還不夠你學嗎?”

  霍祁然恍然。

  是了,他要是真的留了下來,誠然能陪伴著景厘,可是同樣的,景厘要承受的可能更多……

  她在努力地為他減輕心理負擔,而他,是不是也應該做同樣的事?

  ……

  霍祁然離開newyork的那天,景彥庭的情況終於趨於穩定,景厘臉上也重新出現了真正的笑意。

  她送他坐上去機場的車,在揮手要送他離開之時,手上卻忽然多了個東西——

  那是一個紅色的方形小盒,景厘緩緩打開來,看見了裏麵的兩枚情侶對戒,內圈處都刻了一顆“心”。

  “我把我的心留給你了。”霍祁然說,“等下次見麵的時候,你再還給我。”

  景厘看著自己手中這兩枚戒指,良久,才輕輕抿唇,點了點頭。

  霍祁然隨即伸出手來,輕輕扣住她的後腦,又一次深深吻了上去。

  他乘坐的車子終於開動,景厘緩緩站直了身子,目送著那輛車消失在視線之中,才又低頭打開了手中的戒指盒。

  兩枚戒指,各懷一顆真心,靜靜地相擁躺在盒子裏。

  是許諾,也是期待。

  下一次見麵的時候,這兩枚戒指就會套在離心髒最近的那隻手指上。

  景厘相信,那一天,一定不會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