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尋找軟肋
  送走陸氐,李東迅速回到自己辦公室,看見何玉潔正坐在自己位置上傻笑,忍不住笑問:“嘿,剛才你是不是在門外偷聽了?”

  “我想聽聽你的高論——”她毫不避諱。

  薑穎然坐在何的對麵,掩著嘴笑:“其實我也去了,本來嫂子跟我也沒想這麽幹,隻不過她進門後,發現你在那裏聚精會神的站著聽,後來老翟又站在你背後聽,我們都感覺挺神秘的,所以我跟嫂子就都站在老翟背後聽了。”

  “哈哈,這就是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李東失笑道。

  何玉潔歉然道:“盡管我們兩個都很認真的聽,不過有些地方還是沒聽清——”

  “是啊,特別是有些地方,陸氐說的模棱兩可的,我也沒聽懂——”薑穎然撇嘴道。

  見她們如此八卦,李東來了精神,將老吳房間裏的對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們。

  兩個女孩沉思片刻,表示陸氐的表態絕不可信。

  “為什麽這麽說?”李東頗為驚訝的問。

  薑穎然滴溜溜轉轉眼珠,抱手道:“這僅僅是私底下的允諾,既沒有書麵文字作為依據又不是公司做出的正式行為,他肯定會不承認的。”

  何玉潔在一旁一個勁兒的點頭認可。

  李東認真的想一想,也認同這個道理,可轉念又一想,領導都沒說什麽,自己更不用擔心了,道:“不想了,還有領導把關呢,我們還是不要杞人憂天了。”

  當天下午,紮瑞那來辦理離職手續,何玉潔拉著她的手依依不舍的將她送出去,又殷殷祝福了老大一會兒。

  李東站在一旁,沒多言語。最後他望著紮瑞娜孤零零遠走的背影,心中針紮一下,鼻子一算,靠在何玉潔身上,喃喃道:“她真的走了,去了俄羅斯,再也不會回來了。”

  “緣生緣滅,自有天定。萬相為空,因緣而成。”她輕聲道。

  還沒等李東從淡淡的離愁之中醒來,何玉潔又也搭乘當晚的飛機離開了,她要回去繼續她的學業。

  於是,他拉著她,看盡了星眸千回,吐盡了柔腸百轉。

  當夜,金風北吹,衾枕獨寒,雖有高玉陪著說話解悶兒,但李東還是極度不快樂。

  一天之內她們都走了,隻剩下他孤苦伶仃的在這苦寒之地。

  一夜輾轉難眠,黎明時分,正在恍惚之間,忽聽有人在死命的敲門。

  “誰啊?”李東聽到高玉在微怒的叫問,顯然他因被打攪了清夢而惱怒。

  “是我,柳澤化。”門外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音。

  “哦,是柳總啊,這麽大清早的,您啥事情啊?”高玉耐著性子問,身子仍窩在床上,並沒有起來開門的意思。

  “李東起來了沒有?”對方沒回答,隻是繼續問。

  “還沒有呢,柳總。如果您著急的話,我可以叫他。”

  “是急事!趕緊叫他!”對方毫不猶豫道。

  高玉隨即小聲叫李東:“李東,趕緊起來,柳總過來找你。”

  李東翻一個身,打一個哈欠,裝作沒聽見。

  其實剛才他已聽到了他們的交談,隻是乏的很,不想起來。

  “我開門去了。”高玉走過去拍拍李東,低聲說道。

  門剛一開,柳澤化便搶到李東床前,以極快的語速說道:“李東,你還記不記得上次你做過的關於炸藥進口的皮皮提,還保存著嗎?就是上次給甲方匯報用的那些材料,你如果還有趕緊給我一份!”

  李東人雖未起,但心卻在動:“聽他語速很快,語氣鄭重,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到了這個時候,沒有辦法,李東隻得趕忙坐起來,揉揉惺忪的睡眼,回道:“有,我這就起床給你找,到底出現了什麽事情?”

  “哎,別提了,那個陸氐又來了。”柳澤化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他不是昨天剛來過嗎?怎麽又來了?”李東好奇道。

  柳澤化搬過一把椅子,頹然坐下,帶著愁容道:“這一次態度和昨天截然不同,昨天和顏悅色的,今天卻不知道喝了什麽西北風,硬說我們拖延工期。還給我們扣了一頂大帽子,非說我們無法完成國家交付的任務。”

  “國家交給我們什麽任務?”李東和高玉同時瞪大了眼珠子。

  柳澤化無奈道:“他胡亂扯了一個幌子,非說我們沒有完成時代賦予我們的任務,即西氣東輸的任務。”

  高玉聽後啞然失笑:“這都什麽跟什麽啊,這兩者能扯得上邊嗎?西氣東輸跟我們這個項目又沒有直接和必然的聯係,那都是國家戰略。”

  “是的,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他後來得到消息——”柳澤化頗為心塞的繼續解釋。

  柳澤化說得到消息的時候,李東知道,那肯定是令參學告訴他的了。

  隻聽柳澤化接著說:“陸氐得到了消息,說有一個重要的國際會議要在塔吉克召開,這次咱們集團公司的老大要過來參會。如果我們這個項目能及早投產,他就可以在匯報工作的時候長臉,而且他或許還會是駐塔企業家晚宴的邀請對象之一。現在可到好,咱們什麽成績都沒做出來,炸藥也沒運進來,項目半路停擺,因此他心裏特別著急,剛才我還在床上睡得香,就被他那煩人的電話叫起來了。”

  “是嗎?這個人真是太惡心了。”李東收拾完,抓起上衣就往外走。

  “是的,這一次他當真是氣急敗壞。剛才還給我們下了最後通牒,交給了我們一張通知。現在他正坐在吳總那邊,待會兒你可以看看。”柳澤化神情頗為沮喪。

  “那吳總怎麽說?”李東邊走邊問。

  “還能怎麽說,隻能說如果按照昨天商議的條件執行,我們就會立刻辦理,可是——”柳澤化停下了腳步。

  “可是什麽——?”

  “陸氐聽到這裏,極為不高興,什麽都沒說,扭頭就要走,昨天他承諾過要負責稅費的事情被他完全拋到九霄雲外了。”柳澤化咬牙恨道。

  李東一聽頓時僵住了,心想,果然被那兩個姑娘說中了,陸氐這個人真他媽的靠不住!

  “那為什麽找我要上次的文件?”李東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便岔開話題問。

  “吳總見事態嚴重,想待會兒去一趟甲方,給他們展示一下我們的態度。我們其實每天都在跟進最新進展,為了這件事情廢寢忘食的做了很多工作。不能讓他們以為我們什麽都沒做,所以這不正在搜集證據材料嗎?!”

  李東突然發現柳澤化的眼神竟有些慌張。

  在將所需資料找出來後,李東便跟著柳澤化來到吳懷慎辦公室。

  李東用眼一掃,卻沒發現陸氐的身影,顯是走了。

  老翟和吳懷慎兀自坐在那裏生悶氣,辦公室裏煙霧繚繞,很明顯,他們二人已消耗了很多煙卷。

  “這狗娘養的,什麽態度,昨天低三下四的來求我們。今天竟然對我們頤指氣使,要不是看在他是我們甲方的麵子上,我早就揍他個小舅子了,這龜兒子的。”老翟心中憤怒,越說越氣,咬牙切齒的樣子讓李東看著有些好笑,又有些害怕。

  倒是柳澤化,此時卻冷靜了許多,勸道:“咱們跟他生什麽氣呢,那種小人還值得你生氣嗎?氣壞身體沒人替,你還是想開一點吧。”

  “這龜孫子,你也看到了他剛才那囂張的態度。咱們和他是合作關係,不是隸屬關係,憑什麽這麽蠻橫?本來這件事情心平氣和的跟我們商量商量,我們還可以采取某些權宜之計,解決他的燃眉之急。但是他既然態度這麽惡劣,想都甭想。”吳懷慎也耐不住躁起來,語氣急切道。

  屋裏其他人默不作聲。

  這也難怪,僅僅隔了幾個鍾頭對方便食言而肥,著實讓人惱怒。

  吳懷慎皺著眉頭瞧了瞧桌上放的一封信件,左腮幫不自主的顫抖起來,說道:“自己不出錢,又想讓別人把活幹了。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事情?這孫子,老子是吃軟不吃硬。他要是來這一套,我看咱們也別幹了,讓他們重新招標得了。”

  柳澤化聽到這裏,趕緊勸說:“哎呦,我的吳總啊,您可千萬不要動氣。他這個人就這德行,小人得誌,咱們不跟他計較。這也是形勢所迫,話說集團大領導馬上就來了,誰都想在這節骨眼上好好表現一番。”

  吳懷慎雖然氣惱,但聽他這麽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便長長的緩了緩氣,“澤化勸的對,險些被這個小人帶偏了,咱們還是要按照自己的既定步驟來,不要被人牽著鼻子走。”

  話音剛落,隻聽“啪”的一聲脆響,老翟將桌上陸氐剛用過的茶杯碎到地上,陰沉著臉道:“什麽狗屁形勢,不就是想積極地巴結領導嗎?再說了,這次國內大領導來並不是專門來關注我們這個項目的,人家明明是來關注管道建設的,西氣東輸的油氣管道,那個項目比我們這個重要一百倍。陸氐這龜兒子屬狗的,一聞到點權貴的味兒,便想上去湊熱鬧,別人到底讓不讓他過去搖尾巴還另說呢。”

  吳懷慎見老翟說的偏激,趕緊糾正道:“不過按照目前的進度來看,的確是咱們出現問題在先。我們要不要再找找其它的解決途徑?”

  老翟似乎梗了一下,強自壓住嘴邊的牢騷,問:“什麽途徑?”

  吳懷慎看了一眼老翟迷茫的神情,道:“昨天晚上陸氐的建議看看是否可行,這其它的事項都差不多了。就差這一項了,隊伍上的兄弟們都在等著呢,如果順利解決這件事情,那我們就邁出了一大步。”

  “你沒見他剛才的舉動?昨天晚上說的話都不算數了!如果我們真的繼續選擇相信他,那吃虧的還是我們啊。”老翟捶胸頓足道。

  吳懷慎艱難的點了點頭,仍道:“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和他們繼續談,或者繼續等政府的結果,最終結果都是遙遙無期——”

  說完,他扭頭望向窗外,呆呆的出了會神:“這樣,待會兒你我澤化三人一起去一趟甲方,再和他們商量商量這事到底怎麽辦,雖然我感覺鬼子們肯定不會同意承擔這額外的費用,但是我們需要將處理這事情的壓力丟給陸氐,最不濟讓陸氐自己簽署一份保證函,如果甲方不給我們補償,我們有權找他的老東家,即金禮勘探公司索賠。”

  老翟跟柳澤化已看出他心中的意思,這事總要找一個人擔著,但絕不能是自己,可甲方答應的可能性為零,那隻能找陸氐和他背後的靠山。

  老翟和柳澤化對望一眼,“他們會同意嗎?”

  屋內一時間沉悶無比。

  “李東,你看看這個,是陸氐剛給的。”吳懷慎將手一揚,遞給李東那封通知函。

  李東接過來,匆匆一閱,紙上滿滿都是陸氐的一再強調,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不講商業精神也要講講政治原則了。並責令布告牌公司馬上實施下一步的任務——立即將項目轉入繼續作業階段,如有拖延後果自負。

  不過李東看到最後,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沒有落款。

  李東微感詫異,略略一想,問:“這沒有落款,陸氐到底什麽意思?為什麽不表明自己的身份,他代表的是誰?”

  “我看啊,他這個總經理真的已經是名存實亡了。天天不負責任的亂發一通言論和書麵文件,不知道想幹什麽。”柳澤化歎口氣道。

  “還能想幹什麽,主要是想把我們拉下水。”老翟神情僵訥,忽而一拍腦門道:“這陸氐,做事情簡直是本末倒置。依我看,他應該說服自己的同僚和股東同意承擔進口炸藥的稅費,如果他能夠說服他們,不就什麽問題都解決了嗎?還用拿著這樣的假令牌來吆喝嗎?”

  柳澤化目光遊移,“現在很明顯,他說服不了那兩撥洋鬼子——”

  吳懷慎直了直身子,望著眾人正色道:“老翟剛才給我提了個醒,我讚同他的看法。陸氐這家夥不光習慣於狐假虎威,而且更會欺軟怕硬。如果另外兩家夥伴,即法國達道公司和加拿大克仁公司對他強硬,即使他內心再怎麽想幫我們也是不行的——”

  “那照您的意思,他豈不是走進了死胡同,我們該怎麽辦?”大家一時間都看著他。

  吳懷慎高深莫測的閉了雙眼,幾秒後,忽而睜開道:“我們要比對方更強硬,逼他就範。”

  眾人聽後,一陣良久的沉默。

  老翟臉籠黑雲,歎了口氣問:“強硬也須有底氣,我們的底氣何來?”

  吳懷慎喝口茶,緩緩道:“我們的底氣來自於他的仕途,像我們這樣的國企,仕途對他來講是非常重要的。你們想想,他這麽拚命的催促我們的最終目的是什麽?不就是想順順利利的完工好向上麵交差嗎?法國達道公司和加拿大克仁公司雖然給他施加壓力,但他畢竟是在中國職場裏混的,他今年的業績還是要金鼎集團公司考評的。因此如果我們態度堅決,毫不就範,他肯定著急,一著急肯定想著做那兩撥洋鬼子的工作,這樣事情或許有轉圜的餘地。”

  老翟滿腹狐疑,忍不住問道:“他這次著急上火給我們施壓就是想在大領導前表現一番,如果我們不聽他的,他在我們這裏觸了黴頭,就可能會將矛頭指向另外兩家公司?”

  柳澤化聽出了門道,“那當然,他現在就如同風箱裏的耗子,這頭鑽不出去肯定要跑到另外一頭!”

  吳懷慎欣慰地笑道:“就是這個道理!”

  “行,咱們就從今天開始跟他談判,態度一定要堅決,堅持我們的主張,不行就拖,看誰拖的過誰!看看到底誰硬氣!”柳澤化毅然決然道。

  李東和老翟也點頭同意。

  “走,按照這個思路去幹他們!”老翟意氣風發的說著話,舒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