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賜字
  “誰叫你愛上的是帝王呢?”馥鬱像是陳嵐兒肚子裏的蛔蟲,一句話戳在了她的心窩上。

  雖然馥鬱沒坐上過皇後之位,但是她將皇後之位的痛苦和愛而不得看得一清二楚。

  一位身居高位,合格的皇後不應善妒,不應自私,不應獨占恩寵。應該勸皇帝雨露均沾,應該勸皇帝盡早開枝散葉。

  這些要求哪一個不是在傷女子的心,除非你心中所愛是他人。

  “我...錯了嗎?”陳嵐兒的兩隻手緊緊交纏在一起,微微有些發紅。

  馥鬱伸手攬過陳嵐兒的肩膀說道:“愛本無錯,愛錯了人也沒錯,錯的是這個他。”

  “他?”陳嵐兒挪了挪頭想要躺在馥鬱的腿上。

  馥鬱並沒有不耐煩,而是像個母親一般任由陳嵐兒折騰,這是陳嵐兒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母愛的溫情。

  “因為他不愛你。”馥鬱似乎想起了陳年往事。

  大概是說的太過動情,就連自己都忘了自己說的是那個狠心拋棄自己的先帝。

  “他愛我是他的事情,我愛他是我的事情,才不會是過錯。”陳嵐兒據理力爭,她不明白為什麽馥鬱要說這段自我矛盾的話。

  “傻孩子,那是因為你正在被愛。”馥鬱一滴清淚落下。

  那滴淚滴落在陳嵐兒閉上的眼角上,因太過飽滿,即刻便從眼角滑落了下去。

  好似陳嵐兒落淚了一般。

  ——叩叩叩

  “進來。”馥鬱捂住陳嵐兒的耳朵輕聲說道。

  “姐姐她睡下了嗎?”林瑤也小聲的問道。

  馥鬱點了點頭,示意林瑤也不要打擾到陳嵐兒,林瑤也隻是站在門口片刻便離去了。

  “雲朵,她們在裏麵聊什麽。”林瑤也帶著雲朵來到正殿。

  雲朵將自己所聽到的一字一句全都說給林瑤也聽。

  隻見林瑤也嘲弄的大笑道:“愛?宮中何來愛?帝王之愛又是何等珍貴。她之前是驃騎將軍的長女,為何心存鄉野村婦一樣的癡心妄想。”

  “此人心思縝密,與馥鬱夫人交好,現在馥鬱夫人身份不明,說不定是一大王牌。”雲朵心思一沉,相對於林瑤也的嘲諷,她更需要提醒眼前的主子。

  林瑤也目光淩厲的看向雲朵,雲朵低頭一頓,隻聽見她說道:“我自然知道這馥鬱不是什麽普通婦人,而且她與皇太後必有很深的淵源,隻是皇太後如今懶得針對她。”

  “皇太後此刻應該已經知曉陳嵐兒坐擁後宮之位了。”雲朵將話題引至皇太後。

  兩人對視良久,一拍即可。

  “我們就去拜訪拜訪她老人家。”林瑤也帶著雲朵興衝衝的走向了千禧宮。

  ——千禧宮

  “何人?”門口的侍衛站了整整一排,像是關押什麽牢犯一般。

  “放肆,這可是林婕妤,驃騎將軍之女。”雲朵擋在林瑤也的麵前,完全不懼。

  “皇上有旨,若是擅闖就是忤逆聖意。”侍衛麵不改色的說道。

  林瑤也本是一臉笑容,可這時候也繃不住了,她拉開雲朵冷言冷語的說道:“看門的狗也敢跟我狂吠?”

  “何人這麽嘈雜?”躺在搖椅上曬著太陽的皇太後覺得自己腦瓜仁都要被吵炸了。

  “奴婢這就幫去看看。”白鴿快步走至門口。

  許久未打開的木門,在陽光的普照下落了薄薄一層灰。

  站在門口的林瑤也和雲朵措不及防的吃了口灰。

  “咳咳咳...”兩人看見門後的皇太後立馬說道:“拜見皇太後。”

  “太後,是林婕妤。”白鴿站在皇太後的身邊說道。

  “進來吧。”皇太後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到門口。

  可是門口的侍衛還真是盡責,他們依舊堅持不放人,直至皇太後有些微怒的說道:“哀家隻是被禁了足,哀家在這千禧宮一日就還是皇上的母親!”

  侍衛們聽到這句話不敢在阻攔,紛紛低頭站開,讓林瑤也二人進去。

  “拜見皇太後。”林瑤也再次行禮說道。

  皇太後閉著眼睛,陽光撒在她的臉上像是揉碎的星光,她在這短短的幾日裏年輕了不少。

  無事憂心,無心爭鬥,安心過完這一輩子也足夠了。

  “過幾日便是皇上的生辰了,臣妾有些想法,皇太後能否指點迷津?”林瑤也發現白鴿也在,並不適合此刻說陳嵐兒的壞話,所以她選擇與皇太後一同私聊。

  可是皇太後似乎對於她的話並沒有心動,遲遲沒有答話。

  “哀家鮮少與皇上往來,大抵是記不得他的喜好了。”皇太後的話似是回答,又似機會。

  莫非是想讓林瑤也吹吹枕邊風讓亓官昱解了她的禁足。

  可是自己哪來的本事啊?就連與亓官昱躺在同一張床上都沒機會。

  “皇太後既是皇上的生母,亦是天下的主母,這是不可撼動的地位,怎會被小人奪了去?”林瑤也似乎說的牛頭不對馬嘴的,可是鄭容慈卻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你先下去,我與林婕妤有事詳談,賜座。”鄭容慈右手一揮,白鴿隻好退下,木椅也已擺在了搖椅旁邊。

  “多謝皇太後。”林瑤也緩緩坐下,她貼近鄭容慈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白鴿本想偷聽,可奈何雲朵站在兩人背後像是老鷹一般注視著白鴿。

  “過幾日便是皇上的生辰,或許也是新皇後的封後大典。”林瑤也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卻沒發現現在家道中落的陳嵐兒是個低調的人,也不會想到她會拒絕這個皇後之位。

  “新皇後是誰?”許久未理宮中事務的鄭容慈微眯著眼,像是在聽故事一般。

  “陳嵐兒。”短短的三個字足以讓鄭容慈像隻毒蛇一樣睜開了眼睛。

  她撫摸著手腕上的翡翠玉鐲頻頻點頭說道:“真是好手段,哀家都自愧不如了。”

  “她將皇上的恩寵都奪了去不說,還占了皇上的宮殿,真是有夠離譜的。”林瑤也像是深宮怨婦一般訴說著陳嵐兒的不是。

  “現在掌管後宮的是誰?”鄭容慈看向林瑤也。

  林瑤也慚愧的低下了頭,弱弱的說道:“臣妾。”

  “你在宮中這麽久沒給皇家生個一兒半女也就罷了,竟還這般沒用。”鄭容慈有些鄙夷的說道。

  “臣妾也想服侍皇上,可是從未有過機會。”林瑤也此刻像是犯錯的孩子。

  可眼前的鄭容慈卻不是個好母親,因為她並沒有將林瑤也當作自己的女兒。

  “機會是靠自己創造的,若是人人都等這機會砸在頭上,那豈不是坐享其成?”鄭容慈從小聽著這些話長大,她的母親要她成為後宮之主。

  成為這普天之下最華貴的女人,她做到了,可母親還沒來得及看呢。

  她的封後大典就是母親的忌日,這是她心中的一道傷疤,一直都埋藏在心底。

  “皇太後教誨的是。”林瑤也被鄭容慈這麽一說,心中的那道坎更過不去了。

  “所以你想在皇上的生辰上如何?”鄭容慈坐在搖椅上一下一下的搖動。

  林瑤也措辭了好久,終於張口說道:“臣妾還想執掌後宮之權。”

  鄭容慈輕笑一聲不打算與林瑤也多聊,她的手指輕輕敲了椅子的把手一下,白鴿迅速走了過來。

  臨了,鄭容慈才開口說道:“哀家肯定回去皇上的生辰宴的,送客。”

  林瑤也本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她知道自己將事情搞砸了,鄭容慈不會在她的身上浪費時間了。

  ——千禧宮外

  “此事不成,我還有什麽立足之地?”林瑤也幽怨的扯著絲帕。

  “既然皇太後不幫我們,就自己動手吧。”雲朵試探性的說道。

  林瑤也看向雲朵,不知所措的抓著她的手說道:“我們還能做什麽?”

  雲朵思襯片刻說道:“張婕妤有個哥哥,聽說對陳嵐兒愛慕有加,若是將兩人聯係在一起,便能引火上身。”

  “張千屹?常常神出鬼沒的,你確定?”林瑤也有些不相信。

  “成了便是宮妃私相授受與朝中大臣曖昧不清,敗了便讓皇上與張婕妤哥哥產生嫌隙,以免壓過你一頭。”雲朵才智過人,讓林瑤也不得不懷疑她是誰。

  “你究竟是誰?”林瑤也退後半步,警惕的看著雲朵。

  雲朵見林瑤也這般害怕連連解釋道:“奴婢是將軍派來的。”

  “難怪父親要我把青葉換成你。”林瑤也重新審視雲朵,的確是個足智多謀的女子。

  “奴婢隻是奉將軍之命,助娘娘坐上後宮主位。”雲朵此時展現的像是個練家子,以往的柔弱外表也已不再出現。

  林瑤也滿意的笑道:“果然父親還是體貼我的。”

  ——天子宮

  “我想和你說件事。”陳嵐兒坐在秋千上搖搖擺擺地說道。

  亓官昱拿著一卷書冊聽到陳嵐兒的召喚立馬走了過去,滿臉笑容的說道:“有何吩咐?”

  “我想同你商量件事情。”陳嵐兒有些緊張,她不安的扣著秋千的坐椅。

  “怎麽了?你說,我聽著。”亓官昱對於陳嵐兒有千遍萬遍的耐心。

  “我....不想當皇後。”陳嵐兒一說完就低下了頭,她有點自卑...

  她甚至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個宮中,她也不配住在這個華麗的宮殿裏,這裏麵的女主人應該是個能在政務上幫助亓官昱的女人。

  或許是林瑤也,又或許是張樂渝,肯定不是她。

  “怎麽了?有人欺負你嗎?”亓官昱呆愣了幾秒,深情款款地看向陳嵐兒。

  “沒有人欺負我,是我配不上這個位置。”陳嵐兒本該是個驕傲的女子,可是現在的她卻是這樣小心而又謹慎。

  與亓官昱初見她時完全不同。

  亓官昱摸了摸陳嵐兒的頭說道:“皇後隻是外人對你的稱呼,而你是我的夫人,這並不衝突。”

  亓官昱還以為陳嵐兒是覺得這個名號擔上了就不再與他這般親近,所以才不想當的。

  他盡力安慰陳嵐兒就是不想她受一點委屈,畢竟自己做錯了太多事情,他很想補償她。

  陳家的罪責都在陳家的滅門和丞相的自盡下塵埃落定,僅僅是短短的哀歎便又恢複了原樣。

  或許陳家無罪,罪的是先帝,可是沒人敢出來指證說是先帝的錯。

  “我無論什麽位置都可以做你的夫人,唯獨皇後之位不該是我,朝中大臣定會議論紛紛的。”陳嵐兒近乎哀求的眼神讓亓官昱心疼至極。

  他確實有這樣的顧慮,畢竟現在兵權掌握在林家手上,政權掌握在張家手上。

  若是這兩位鬧了起來,恐怕難以掌控。身居高位竟還不能做自己的主,真是可悲可笑。

  “委屈你了。”亓官昱撫摸著陳嵐兒的頭,他能做到的就是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稱謂,還有無盡的寵愛。

  他的腦海中浮現了許多詩句,唯獨這一句完全貼合陳嵐兒。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我賜鳳字予你,可還滿意?位分為妃”亓官昱用手抬起陳嵐兒的下巴。

  陳嵐兒本想在讓亓官昱降低位分,可是她剛張嘴就被亓官昱吻住了。

  兩人纏綿片刻,口中拉出細細銀絲,亓官昱意猶未盡的說道:“這是我退讓的最大限度,你莫要再說。”

  陳嵐兒抬起頭來眼中的星光熠熠皆收眼底。

  “多謝夫君。”陳嵐兒躺在亓官昱的懷裏,嘴裏念叨著鳳鳳鳳,別提多高興了。

  ——合歡宮

  “娘娘,我安插在天子宮的宮女來報,皇上賜字給陳嵐兒,並將她封為妃。”雲朵說道。

  “為妃?為何降了位分?”林瑤也覺得事情不簡單。

  “聽說是陳嵐兒自己要求的,怕太過矚目,引人非議,便降了位分,但是皇上賜的字卻讓人意味深長。”雲朵十分憂慮的說道。

  “賜字的確榮幸,可卻抵不上她的後宮之位來的損失之大。”林瑤也覺得亓官昱還是很忌憚朝中重臣的,這就好在其中做文章了。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取“鳳”字。”雲朵剛說完就跪下了,她感受到林瑤也的憤怒了。

  “樂聲動聽的像是鳳凰鳴叫,豈不是在說她就是鳳凰?”林瑤也怒目圓睜,眼裏的怒火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