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使秦國
  在狐射姑看來,之所以要扶立公子樂,原因有二:一來,其母辰嬴為兩位先君妃子,自然能為大多數朝臣熟識進而接受。趙盾所說**,純屬無稽之談。先君已迎娶,何來**之說?再說,辰嬴是秦國人,如果真想與秦國緩和關係,借重她的力量豈不是更直接?

  再者,公子樂比公子雍年紀稍幼。身處陳國,地方偏遠,性格肯定不會強勢。立他為君,必定感恩戴德。君臣一心,合作無間,豈不是美事一樁?

  正是基於以上三點,狐射姑極力推崇公子樂。至於趙盾堅持迎立公子雍,狐射姑無法理解。公子雍年長又有豐富的從政經驗,行事必定強勢。一個強勢的君主,必定會遏製卿族勢力的發展壯大,這難道是趙盾想要的?

  再回到晉秦兩國的關係上來。

  秦國與晉國的和好,曆來都是表麵和氣,背後暗藏玄機。秦國從未放棄東進擴張的野心。與晉國的和與戰,主要取決於當時的情勢和實力對比。既然如此,又何必執著於非要在某個時刻與他們講和?

  再說,公子雍與秦國的淵源越深,與秦國高層關係越密切,意味著將來處理兩國矛盾的時候更難以抉擇。說不定還會偏袒秦國。於晉國何利之有?對身處晉國核心權力集團的六卿何益?對他狐氏有何好處?難道獨獨趙氏受益?

  基於以上種種考慮,他對趙盾所說德行、和人、依靠秦強等等均不屑一顧。

  趙盾和狐射姑素來交情淡薄,今日關於迎立新君的爭辯是兩人第一次政務上的正式交流。狐射姑的想法,令趙盾大跌眼鏡。

  一女二嫁,狐射姑竟能歸結為“得兩位先君寵愛”,認為這是地位尊貴的象征。趙盾好想問,這些年讀過的書你可還記得?禮義廉恥你懂不懂?身為元勳重臣之後,肯定有飽學之士親自授課吧,耳熟能詳的基本道德信條一擺,辰嬴怎麽也配不上尊寵二字。

  說起文公娶辰嬴,其實是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

  助文公回國之前,秦穆公作主,將五名秦國女子嫁給文公。除了秦穆公的女兒文嬴(注:就是“崤之戰”結束後,極力說服襄公釋放秦國三員大將的文嬴。文公的正妻,無子嗣。)之外,還將她的侍女丫鬟共四人(包括辰贏在內。成婚後,四名女子就是媵妾)一並陪嫁。

  辰嬴曾嫁給懷公(文公的弟弟夷吾曾任晉國國君,即晉惠公。惠公的兒子子圉,曾做過短暫的晉國國君,後世稱晉懷公。),文公從心底是抗拒的。一女二嫁,就算嫁的兩位男子素不相識,也不符合禮教。何況懷公還是文公的侄子,豈不是**?

  文公乃是堂堂晉國公子,馬上就要接掌晉國國政,怎能做如此違禮悖義的荒唐之事?左右勸文公要以大局為重。秦國之所以要將辰嬴嫁給文公,無非是想用姻親關係捆住文公,鞏固秦晉關係。隻有答應這樁婚事,秦國才能放心派軍隊護送文公回國。形格勢禁,文公才不得不接受。

  這件事情本當塵封,不提也罷。狐射姑還振振有辭,豈有此理?他當時忍著不發作,現在想來,就應該當場掀翻桌子,表明自己與他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們將來如何並肩作戰共同輔佐國君?

  再說公子樂。躲在偏僻的陳國,隻管安份的做個落魄的公子哥兒,沒聽說他擔任什麽職務,也不見有何建樹。將他接回,有何意義?找個已經成年的無能之人接手晉國,還不如把公子夷皋慢慢培養。

  再者,陳國是晉國的盟國,偏偏還是實力偏弱的。如果迎立公子樂,為了感激陳國對他的照顧,晉國還要幫扶陳國。陳國國小力微,又不能給予晉國對等的回報,何苦多個累贅?

  從中原爭霸的戰略地位來說,陳國也不具備與鄭、宋等同的地理優勢,更遑論物資、武器、車馬的補給。百無一利,何必山長路遠的將身在陳國的公子樂迎回?

  恰恰相反,自從將公子雍納入國君的考察範圍之後,趙盾對公子雍是越看越滿意。他找到去往秦國之前與他共處的人,匯總給出的信息得知:公子雍寬和仁厚,飽讀詩書,晨昏定省,事母至孝。毫無疑問,這樣的人,德行才幹已具備國君之資。

  再說他母親杜祁。本為第二夫人,趙盾和叔隗被趙衰接回絳都,趙盾的姨母,也就是文公流亡翟國時娶的翟女季隗也被接了回來。杜祁主動提出讓位於季隗,甘居其後。文公頗為感動,並對她誇讚有加。

  在翟國的那些年,因為嫁的是晉國公子,季隗並沒有受到欺淩,可是也是備受冷落,孤苦寂寞。杜祁此舉,是替季隗爭取利益。感情無法補償,歲月無法回頭,地位的提升多少也是一種補救。身處後宮,眾女環伺,一定的地位起碼可以威懾宵小,沒人敢欺負她和她的孩子。

  回到絳都,趙盾曾探望過姨母。姨母對杜祁感激不盡讚不絕口,趙盾對杜祁的謙讓也是既感且佩。母親走後,趙盾常去姨母處走動。看到姨母衣食飲用精致清潔,侍從宮女個個恭恭敬敬,他更打心眼裏感激杜祁。每每想到她的退讓,心頭便湧上一股暖流。

  如果說推崇杜祁,部分是出自趙盾的私心的話,那麽杜祁讓位給襄公的母親偪姞,更是讓所有人對她刮目相看。

  當時,襄公還未被定為儲君。隻是眾公子中,他年紀最長,綜合人品才能為人來看,他是非常合適的人選。可是他卻不符合條件。

  依據宗法製度,儲君之位應由嫡長子繼承。如果嫡妻無子,則由庶長子或是母親排名靠前的公子繼位。

  文公的眾夫人中,正妻文嬴無子。辰嬴雖是秦女且有子,可她排行最末,其子自然不在考慮範圍。排名第二的是杜祁(注:此處討論均是未讓位季隗之前的排位。),當時已有公子雍。公子雍雖比襄公年少,因為母親排位高,成為妥妥的儲君第一人選。

  襄公的母親偪姞排名僅第三。按照子憑母貴的邏輯,她的兒子隻能是儲君的第二人選。是杜祁主動退讓,偪姞的地位躍升至第二,襄公的繼位才順理成章。

  這一次的讓位,意義遠遠不同於對季隗的謙讓。這是將太子之位拱手於人,是對至高權力的讓渡,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說杜祁高風亮節絕不過譽。

  從杜祁身上,趙盾仿佛看到了父親趙衰的影子。一個在權力名位麵前主動退讓的人,令人肅然起敬。他散發出的人格魅力自會吸引賢人能者。他們緊緊環繞在他身旁,關鍵時候甚至願意為他兩肋插刀,赴湯蹈火。趙盾身居此位,不正是坐享了父親親手播下的善緣?

  所以,趙盾讚成讓杜祁的兒子接掌國政,也是借此致敬父親。有杜祁這樣的母親,她教出來的兒子必定也是謙和之人。何況公子雍本就如此。他成為晉國國君,必定能團結君臣,晉國國力定會蒸蒸日上。

  另一方麵,公子雍能夠在秦國擔任亞卿,他的才幹自不必說。能夠在秦國的官僚序列中成為重要一員,必定與秦國各級要員相當熟稔。這一點,趙盾極為看重。

  在旁人看來,秦國趁晉國新喪偷襲不說,之後還屢屢進犯,是個背信棄義的危險鄰居。趙盾的看法則不同。國與國之間利益至上,沒有永恒的敵對,也沒有永久的平和。

  文公在時,受惠於秦國,所以兩國交好。襄公時,晉國新君即位,秦國想趁晉國放鬆戒備時占點便宜。從秦國的角度來看,他沒有錯。盡管最終並沒有討到任何便宜,反而損失慘重。

  如果晉國選擇年幼的公子夷皋為君主,秦國必定野心又起。選擇此時偷襲比襄公繼位之初更有利。如果選擇立公子雍,公子雍為人如何,相信秦國非常清楚。這樣的人做了國君,秦國定然不敢小覷。晉國也會因為國君得到過秦國的照顧對秦國禮讓有加。雙方各退一步,豈不海闊天空?

  曆經兩代君主,晉國霸業穩定。外部關係中最緊要的關係即是與秦的關係。畢竟東邊的齊國,南麵的楚國,此時都沒有給晉國造成什麽大的困擾。隻要與秦無戰事,晉國便外部無憂。這樣一來,趙盾便可埋頭著手他心馳神往的對內改革。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願。他期盼親自參與晉國的革新之業已經太久太久,快要按捺不住了。

  在趙盾看來,自己的立意是高遠的。所思所想無一不是為了晉國的繁榮昌盛和中原霸業。當然,也為了他想要大展鴻圖的野心。但是,這一切都是從晉國利益出發的。他心心念念想要進行的改革,也是想革除流弊讓晉國煥發生機,未來更好更強大。

  兩相比較,狐射姑簡直就是鼠目寸光,見識淺薄。與他的爭執讓趙盾很泄氣。怎麽跟這麽個見識淺顯的人處在同一陣營?偏偏還要和他商議國家大事共同決策。換成陽處父、臾駢,甚至先克,估計都比他強百倍。

  兩人各執一詞,立君之事又迫在眉睫,趙盾打定主意,先下手為強。他要派人迅速趕往秦國,將公子雍接回,造成既定事實。到時,狐射姑再有別的想法也無濟於事。

  想到就做,趙盾當機立斷,召集除了狐射姑之外的數位將軍重臣商議此事。

  “元帥既已決定迎公子雍回國,末將隨時聽候調遣。”先蔑為人圓滑,自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趙盾做的決定自然要擁護。

  “迎立公子雍之事,本帥還想聽聽其餘各位的意見。”趙盾剛開了個頭,先蔑就全力讚成,趙盾覺得沒趣。此事隻和狐射姑討論過,還鬧得很不愉快。他想借此尋求更多對公子雍資質合格、確為最佳人選的支持論據,而不是像先蔑這樣,滿口答應一力附和。

  “公子雍為人敦厚,沉穩持重,且在秦國從政。如能執掌大位,晉秦關係緩和指日可待。”素來行事穩健處事公正的士會更看重公子雍。

  士會不便說出口的是:文公的眾多兒子中,公子樂資質平平。現又身居偏遠小國。母親辰羸雖為秦女,卻出身低賤,實在不具備成為晉國國君的資格。

  文公執政八年,襄公執政僅七年。去年又損兵折將,一批元老相繼過世,這些都不是國之吉兆。此時的晉國,需要一個背景強大的國君挑起重擔引領眾臣,最好還能德行兼備,團結上下。公子雍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故此,關於國君人選,他站在趙盾一邊。

  “公子樂的出身才幹顯然不如公子雍。如需迎立,公子雍為上上之選。”下軍佐荀林父的意見,也是首選公子雍。

  荀林父出身政治世家。祖父荀息是晉獻公最為倚重的大臣。獻公去世後,身為托孤大臣,他遵從獻公囑托,輔佐奚齊為國君。奚齊為大臣裏克所殺,他又扶立奚齊異母弟卓子,可惜卓子又被殺,他深感有負君托,最後自殺取義。

  惠公和懷公朝,荀氏一直默默無聞。直到文公朝,荀氏才重新被重用。

  親曆家族起伏的荀林父,政治嗅覺異常敏銳。他身上雖有“老臣派”的家族烙印,但是在“老臣派”四處拉攏人圖謀“六卿”之位時,他隻是被動應承,並未搖旗呐喊鋒芒畢露。他預判“老臣派”不會得勢。因為襄公這個人他了解,關鍵時候心軟,一定會顧念舊情,不會將文公朝的後人全部打倒。

  當然,他的身份也不適宜跟“新人派”太過靠近。所以他也沒有參與過“新人派”的任何活動。對趙盾他們而言,他既不算朋友,也不是敵人。算是沒有芥蒂,能夠和平共事的。

  立新君之事,趙盾與狐射姑的爭執他早就聽聞。他也十分清楚,臨終托孤,襄公的本意是讓公子夷皋繼位。可是兩位輔政大臣一轉頭就雙雙違背先君遺誌。另立君主不說,還因人選產生分歧,爭執不休。他猜測,圍繞立君之事,必定後患無窮。

  撇開立君之事,他對趙盾倒是有幾分佩服。這個趙盾,年紀輕輕卻手握軍政大權,這在晉國曆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他一出口就說要問眾人意見,可是立場偏向卻十分明確。想來也不過是尋求更多支持而已。既然他的決定已不容質疑,他荀林父豈能憑一己之力左右結果?

  更何況,拋開年幼的公子夷皋不說,非要在兩位公子之中選一個的話,公子雍肯定比公子樂更符合主流標準。所以,荀林父所說,確實是就事論事,他沒有言不由衷。隻是,他把自己的擔憂埋進肚子,他打算冷眼旁觀這件事情的後續。

  三位都已表態,身為上軍佐的箕鄭父趕緊站出來附合眾議,支持擁立公子雍。其餘人也紛紛讚成。

  事既議定,趙盾命先蔑和士會,攜帶他的親筆書信去往秦國。信中言明,晉國派出兩員大將及若幹隨從到秦,請秦國配合將公子雍交給晉國使者,並保護他們的安全。晉國對秦國的照顧和護衛感激不盡雲雲。

  事畢,趙盾吩咐二人收拾行裝,盡快出發去往秦國。接到公子雍後,盡快返國。

  走出議事大堂,士會被匆匆而來的屬官接走。箕鄭父也有事先行。剩下先蔑和荀林父不緊不慢走在後麵。二人同屬下軍,一將一佐,共事搭檔,十分投緣。眼見先蔑就要回府,荀林父叫住了他。

  “先將軍,請留步。”荀林父隱忍半天,不吐不快。

  “不知荀將軍有何見教?”先蔑止步回頭。其實他有留意到,剛才在議事堂,荀林父似乎是有話要說,最後卻隻寥寥數語。

  “在下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荀林父十分擔憂,但是又怕自己猜測太過玄乎,先蔑會不以為然。

  “荀將軍但說無妨。”荀林父的欲說還休勾起了先蔑的好奇心。

  四下人來人往,荀林父把先蔑拉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這才開口道:“此次去秦國,請兄長務必保重。多帶衣服裝束,多觀察留意,小心為要。”先蔑長荀林父幾歲,兩人私交不錯,故此荀林父如此稱呼。

  “荀將軍何出此言?”先蔑一臉錯愕。不是迎到公子雍便可歸國?秦晉接壤,又有書信交待清楚,來回加上休整,不過二十日便可往返。聽荀林父的口氣,倒像有去難回般。

  “兄長且耐心聽我說。”荀林父左右看看,壓低聲音,“先君的遺願是哪位公子繼位國君?現在要去秦國迎回的又是哪位公子?”

  “先君要立公子夷皋,這個我知道。”國君托孤之時,除了趙盾、狐射姑在榻前,現場還有侍衛女仆,耳目眾多。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可是眼下晉國可是趙盾說了算啊。”趙狐二人爭執,各有人選,重臣六卿都有耳聞。先蔑也知道。可是趙盾堅持要立公子雍,誰能奈何得了他?

  “依兄長看,狐射姑會輕易改變主意,乖乖等著趙盾將公子雍迎回來嗎?”荀林父問道。

  他曾與狐射姑在戰場上並肩作戰過,平常騎馬射箭又一同玩樂,多少還是有些了解。要說野心,狐射姑是有的。上戰場打仗也是好漢一條,舞槍弄棍也是得心應手。可惜,剛愎自用,遇事心浮氣躁。更致命的是——心高眼淺,有勇無謀。

  說實話,這次“新人派”雖然占了前三席,除了趙盾有些魄力之外,荀林父是不看好另外兩人的。狐射姑見識淺陋就算了,先克也是個不成器的紈絝子弟。先克仗著趙盾這座靠山,暫時還能無事,將來說不準。這兩人,不僅不會是趙盾的好幫手,甚至可能還會危及趙盾的執政。

  “你的意思是……”聽到這,先蔑出使秦國迎新君的一腔沸騰熱血“唰”一下涼下來。想著迎回新君,混個臉熟,將來論功行賞,還能討到幾分賞賜。聽荀林父這一說,功沒有,似乎禍要臨頭。

  “趙盾居首,狐射姑本就不服。”擔心惹人注目,荀林父拉著先蔑在角落坐下。“立新君之事,他絕不會就此罷休,一定會與趙盾一較高下。到那時——”他停了一下,想了想,還是不說為好。

  “到時會怎樣?”剛才先蔑隻是心寒,現在則是已經急得手心出汗。他知道,荀林父與狐射姑有幾分交情,也有幾分了解,所以更擔心了。“荀將軍有話請說完。否則我的心七上八下的,更是難過。”

  “你想,要是狐射姑把公子樂接回,趙盾也把公子雍接回,一國兩君,如何收場?大權在握的趙盾如何立於滿朝文武?還有一個可能,總有一人先把國君接回,另外一個如何處置?”荀林父想,自以為是的狐射姑,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事情來。如果他接的人先回來了,去秦國的還怎麽回來?

  “那……”先蔑一下懵了,腦子一片空白。冷靜下來一想,萬一公子樂先接回,他已到秦國,豈不是要終老異鄉?他還有一家老小,不行,要想辦法。他向荀林父求助道:“荀將軍見多識廣,幫我想個兩全之策吧。”

  如何兩全,說實話,荀林父也不知道。事情如何發展,他也無法預料。如果狐射姑也采取行動,此事就不僅是狐趙二人鬥法,還牽涉到陳、秦兩國的態度。兩位公子誰先回到,又是不確定的。種種可能交錯繁複,他還做不到神機妙算。

  荀林父安撫道:“先將軍先不必驚慌。眼下既有元帥大令在手,趕往秦國已是不可更改。隻是到了秦國之後,請兄長務必關注事態發展。如有變動,保護好自身安全才是上策。”

  “嗯,荀將軍說的是。”先蔑點點頭。

  他告訴自己,要往好處想。如果他們去到秦國,順利接到公子雍,速速返程,趕回絳都。隻要立了新君,一切已成事實。即使狐射姑將公子樂接回,已是無力回天。

  就算中間萬一有什麽突發狀況,隻要秦晉相安無事,他就在秦國等待形勢明朗再做決定。無論如何,個人安全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如果再有更大的衝突……那他就想不出了。

  既然想不出,幹脆也不杞人憂天。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上過戰場、拿過槍使過刀的沙場宿將。血流成河,殺聲震天哪樣沒經曆過?驚慌失措過,彷徨不已過,心驚膽戰過,最後不也急中生智逃出生天,坐到現今這個位置?

  作為朋友,荀林父言已盡,先蔑也領過這份情。二人約定,有何變動,保持聯絡,隨時支援。最後,二人還一同祈願,希望先蔑早日完成使命,晉國新君早日到位。

  第二日,先蔑和士會帶領若幹隨從、侍衛、仆役,浩浩蕩蕩直往秦國而去。臨行前,趙盾親自趕來送行。勉勵將士早去早回,不負重托。荀林父也趕了過來,與先蔑一番惜別。兩位好友雙手抱拳,相互點頭致意。調頭離去之時,先蔑在心頭默念——一切順利,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