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長大成人(2)
  “你們的兒子已經保住性命,可是我們的藥品起不了太大作用,隻能送他去Lp縣醫院,你們同意嗎?商量一下吧。”

  “可以。”我正在關鍵時刻,爸媽當然不能有半點猶豫,一口答應道。

  可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家在一九九四年到二零一四年是村裏背負高額貸款的家庭。

  我爸媽的同意,立刻點燒醫生誓死保護我去大醫院的路上,卻不知我爸媽隻是個窮人,接著發生的事情是整醫院最不想看到的事,也是最常見的畫麵,就像電視上演的那樣。

  九十年代初,從鎮到縣坐車的話需要四五六個小時,那車不用想就知道是什麽樣的。

  路彎彎,車慢慢,行人慌,在車上的人更加緊張。我爸媽不知何時歸土裏,車子不知何時踩踏動物,希望司機能專心,把我完全送到目的地。

  車頭司機望著道路,車間護士望著醫生,車尾父母望著孩子,那時場麵隻能用這一句話概括,當時每一個人都有心裏活動。

  司機:“我剛剛是不是衝昏頭腦,怎麽答應這樣危險的活路?”

  護士:“回去後,我要跟醫生求婚。”

  醫生:“唉,這路真遠,不知天黑前能趕到大醫院嗎?”

  媽媽:“兒子,等你好了,帶你吃肉去。”

  爸爸:“我不能倒下要堅持住,沒有錢治病就用我來抵消吧!”

  車輛:“跑這山路,載六個人果然有點吃力,不過我要為了這一條小生命,即使自己跑壞腳也要完成使命。”

  “你就怎麽確定,他們當時心裏話是這樣的嗎?”朋友聽到我的講述,故作不相信的疑問,然後看向草稿紙。

  “沒經曆過鬼門關的人,他們始終感受不到周圍的人的事的物的氣。”我笑回答。

  “你說的也是,我沒經曆過鬼門關。”朋友說完這句話,在心裏念叨久久不能散去。他時常也問自己,有空聽別人的故事,那自己的故事怎麽去講述呢。

  此時此刻,兩人同時陷入記憶裏的回憶中。

  二十三年前,那時的黎平很小,隻是現在孟彥那麽大,所以車站、醫院、超市、飯店都在平街中間路段。

  住院的隻要有人餓出門就可以買來吃,因為飯店在醫院對麵,來回也就兩分鍾的事情,車站挨著飯店後麵,而超市跟菜市場靠醫院左邊上一點點。

  可是對於我們窮人來說,當時去看病是怎樣住院呢?

  六人經過幾個小時的路程,進醫院時已經天黑了,醫生接過我時,震撼看了看我爸媽,然後一言不發,的趕忙把我抱進搶救室。

  我那時雖然小,但是感覺到了哪位醫生很有力的撐著我,可他手在發抖,露出僵硬的表情,心跳聲快把我振醒。

  搶救室門外坐著無數人,其中包括我爸媽,兩人的臉色都是蒼白,雙手平放兩腿上麵,嘴巴裏邊還不停叨嘮。

  周圍的人們,當然不知道他們念什麽,隻是一味的認為兩人有病,也不搭理問好。

  醫生護士各忙各的,走過住院人們床邊,時常被腳踩髒了被子邊緣,因為住院的人太多,沒有多餘的床鋪,無奈之下隻能在地板上打地鋪。

  飯點時,有錢人出門就買飯菜吃,沒錢的人隻好從家中帶來的破銅爛鐵煮飯吃。

  每次要吃飯之前,醫院樓頂上、陽台邊、大門口,街道處都是煙火四起,弄得原來規規矩矩的醫院變成了農家樂園。醫院方麵也沒辦法,畢竟來看病的人太窮。

  已經十點鍾的大醫院,人依舊沒有減少,反而多了些來探病的家屬,這時一直坐在長板凳上的我爸媽隻能讓位置。

  而我呢?隻能在搶救室內待著,被那些瓶瓶罐罐的氧氣包圍,輸液瓶裏的藥水一點一滴流下來,我被它引起好奇心,呆頭呆腦地盯著藥水瓶。

  我清醒了,卻引來整個醫院的騷動,無數的陌生人爭先恐後擠進病房,我被嚇得哇哇大哭,這時我爸媽匆匆忙忙的跑來,兩人臉上多了一些笑容與惆悵。

  我媽媽把我抱在懷裏:“別害怕,這些叔叔阿姨是來看你的,大家可擔心了。”

  “來。”我爸爸為我蓋好小被子。

  然而接下來十分鍾內,我爸媽突然跪下,而且邊哭邊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直到二十三歲我才明白,兩人是為了我。

  由於我奇跡般的蘇醒,讓搶救室裏站滿人,那些老老少少已在我床邊期待已久的想抱起我,護士跟醫生站在跟前攔護著我的安危。

  正當人們為我而高興的時候,一位穿著整整齊齊的中年男子大步進來,手中拿著兩張紙片,臉上多一些不情願的表情。

  此時我發現爸媽眼裏在轉動淚水,人們開始向門口移動,哪位中年男子不在乎這些細節,依然執著念他手中紙片上麵的病情報告。

  “由於喝多過期的奶粉,導致了人體機能癱瘓發起了高燒,而過於發熱又導致了肺部感染。年壽僅限二十歲,這叫《後天性心髒病》”

  男子念完了,看見我爸媽沒反應,就輕輕喊那些看熱鬧的人先回去,就這樣不過半秒鍾,搶救室內隻剩下我和我爸媽跟哪位男子。

  男子看見我爸媽還沒說話,繼續自言自語的說道:“說簡單點,你們買了過期的奶粉給他喝,導致他的心髒缺少一小塊。這病傳染到他身體的肌肉裏,現在得了佝僂病,長大後他背會慢慢像老人一樣勾陀。說白了,他隻能活到二十歲。現在的他已經是殘疾兒童,你們還要繼續養活他下去嗎?還有,這是你們的醫療帳單,看看吧!”

  我爸媽接過單子一瞬間跪下。

  老話講得好: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蒼天和親娘,滿腔熱血隻為報效國家。

  可是做為普通老百姓的我爸爸,那時他早就把教語拋之腦後,跟隨我媽媽跪求男子說道:“求求您救救我家孩子,錢的事你放心,就算拚了我這條命也會把醫療費交好。”說完,從兜裏拿出零零碎碎的幾十元,可憐兮兮地遞給男子。

  “嗯?”男子不好意思接過錢。

  我爸爸看見他沒有收下,然後站起來繼續說道:“醫師等等,我這就把錢拿來,您一定要好好給我兒子上藥就行。”

  話音未落,我媽媽反應過來我爸爸早就沒了身影,這時的心裏更加確定的說:“孩子他爸啊!你去哪裏要錢?我們這樣的窮人誰會借你。”

  男子眼見我爸爸跑出門外,無奈的搖了搖頭,又見我媽媽一直跪在地上不起,隻能歎著氣拉起,繼續說道:“我隻是想告訴你們一下情況,也不用反應那麽大吧!好像把我當做壞人了。”

  “那……那……您是?”男子突然歎氣一下,我媽媽感覺誤會他的好意,才站起來吞吞吐吐地問。

  “我是楊院長。”男子話完走出門口,走時還輕手輕腳的,像是怕吵醒我一樣。

  我爸爸借錢去了,楊院長也無奈的出去了。搶救室內隻剩下我跟我媽媽,然而她的表情是更加擔心爸爸去哪兒借錢。

  我記得十至十六歲那年,媽媽下班到家表情似乎不開心,就叫我坐下聆聽我爸爸借來治病的錢,還有兩人去乞討的日子。

  在我印象中,我的出現讓我爸媽過上了慘絕人寰的生活,成天東躲西藏,有上頓飯就沒有下頓飯,搞得我爸媽在村裏沒臉見人,隻能到其他村子乞討飯菜,還有借錢。

  說起來,我的病比我爸媽的辛苦算不了什麽。因為我可以不活,而我爸媽死也死不了,活著就是一種煎熬的折磨。兩人為了我居然扛過那段最不好的記憶,對於現在的我,剩下隻有無限對兩人的歉意。

  二十多年前,那段日子我還記憶猶新。

  我媽媽是外寨嫁來的姑娘,原本跟家裏人關係不太好,因為她從十六歲就跟我爸來這個村。

  可以怎麽說吧?媽媽那邊的家人覺得她還小,根本不懂什麽就跟我爸爸,然而我爸爸家又窮所以對這邊不滿意。我媽媽結婚後顯然和娘家不聯係,這幾年我爸媽斷絕了跟外公外婆的來往。

  然而我爸媽為了我的醫療費,兩人再一次登門拜訪,想解脫幾年前的矛盾,結果當然被拒之門外,這是兩人意料之中的事。

  正所謂:“三顧茅廬!”

  用現在的話說,隻要上門道歉總有一天會得到長輩祝福,所以我爸媽陸續登門拜訪,一日複一日,一月複一月,一年複年的道歉。雖然借不了錢,但是祝福的話倒是收獲不少。

  最後我爸媽還是向銀行貸款,我也得到了醫藥上麵的治療,一天比一天好,爸媽當然高興。

  不過我對藥物上的治療不能停,一天要吃多少藥,一天要花多少錢,爸媽那時有個小本子記著。有時吃藥完了就下孟彥買,如果鎮沒有了就上市拿,就這樣一年複一年的坐車來來回回。

  十七年之前的我,每次做夢都是同一個夢。

  夢裏的我睡醫院的床鋪上,我爸媽就會從我旁邊消失不見,可是每當我清醒時,我明白這隻是個夢,但是我為什麽醒後都流著眼淚。

  當我回想那個夢的時候,已經長大成人了,我很想做回那個夢,但是現在的自己已經做不到了,這就是長大後對兒童記憶的遺棄吧。

  雖然我現在成了我爸媽眼中的兒子,但是我卻成了大部分人眼裏的無能之人。

  雖然我現在不用替我爸媽還那些貸款,但是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時的記憶。

  《債務》對於二十一世紀人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家裏大人沒背過十幾萬塊的都不是最努力的人。

  可是,說回九十年代就不同,那個村。隻有鳥在你頭上拉~屎,還是富人避而遠之的地獄,也對由手好閑的詩人來說,就是個好的墳墓。

  (備注:這不是對詩人的不敬,是對現實的嘲諷而已。)

  我爸媽每次出門都會有人說三道四。我爸媽每次出門都會背著麻袋去乞討。我爸媽每次出門計劃生育局的人就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