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一劍光寒
  楊牧之臉上閃過一抹痛苦,靜靜閉眼後再度猛然睜開,手中流光溢彩的長劍突然斬出,如銀瓶迸裂,瞬間大放光華。

  “給我破開!”

  一聲平靜又激蕩的低喝,從楊牧之嘴裏蹦出,隨之而來的是轟隆一聲裂響,整座小天地結界從中裂開,那些黑雲和血雨,轉瞬間就被四方天地中的寒風吹散無蹤。

  瞧見這邊的異常光亮,那些去往靈寶山的各類路人,不由自主齊齊趕過來,想要瞧個究竟。

  暮色之下,隻見一道盤旋纏繞的巨大黑影飄飄揚揚於半空,四腳踏雲,張牙舞爪。

  “那是什麽?莫不是……龍……嗎?”

  “哇啊啊!是龍,就是龍!是真龍啊!”地下的修士一個個神情激蕩,興奮雀躍。

  “你們看!那條黑龍對麵還有一個人呢!剛剛那一道強悍劍氣,莫非就他斬出來的?”

  感受著天上那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怖氣勢,有眼力不俗之人小聲道:“好像,那條黑龍……受傷不輕?”

  天地之間,紊亂氣機亂躥,楊牧之右手劍尖微垂,左手在空中輕輕撈著什麽,似乎有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想要抓在手心。

  一場徒勞過後,楊牧之緩緩舉起手中長劍,輕聲吟道:“李爺爺!就請你好好看著,楊牧之如何斬殺世間真龍!”

  那條盤踞半空的老墨龍,身上隨處可見龍鱗脫落,特別是頜下那些細小逆鱗,被炸落後已是血肉斑駁,金燦燦的龍之血,從下巴傷口汩汩湧出。

  墨龍不怒自威,瞪起一雙血紅大眼再一次打量了一眼對麵執劍之人,龍臉上擬人般的冷笑、堅決神情,異常鮮明。

  “小子,以你區區靈寂境,能三劍斬開本座布下的天地結界,還有一位從合道跌至大乘的劍修,其自爆靈氣能傷得本座到如此地步,已是你們能做到的極致了。然而……!”

  老墨龍雙眼精光爆射,龍威凜然:“你們的腳步也就止步於此了!就跟你做一個最後的了斷吧!本座答應你,保證讓你和那老頭一樣,徹徹底底、一絲不剩的消散在這方天地之間!”

  老墨龍不耐的回頭望了一眼稻香城方向,以腹部和尾部盤旋半空,龍頭高昂,一雙前足握成死亡之爪,一高一低鉗製著楊牧之所有退路,徐徐凝聚最後毀滅一擊。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哪怕有更大的謀劃,哪怕有一位十三境和一位十四境在不斷催促,甚至還有一位據說已一腳跨入十五止境的老祖在洪荒等著,但無論如何,這件事情一定要有個了結。

  拿不拿回紫靈聖水,已不那麽重要了,眼前這小子,必須……死!

  懸浮老龍麵前的楊牧之,絲毫不為所動,手中長劍豎立身前,這一次,改成了雙手握住劍柄。

  一絲一縷的天地靈氣,以肉眼明顯可見的速度快速湧入楊牧之手中長劍,那柄原本灰淡無奇的狹路,此刻已是光華四溢,足可與日月爭輝。

  稻香城郊,一座農家小院裏,盤坐在一張椅子裏的嬌小男人赫然躥起身來,怒道:“愚蠢的混賬東西,還不快走,真真等死麽?”

  桌子對麵那位熟透了的美婦,滿臉焦灼,她香豔誘人的紅唇輕啟:“老墨龍,那小家夥正在凝聚的一劍,並非你想得那麽簡單,快走!”,語氣中,滿是柔聲勸解和憤怒責備,卻又無可奈何。

  美婦身後站著一位眉心有紅痣的俊美青年,心中淡淡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這樣一劍,憑此,要助魏紫就不難了……”

  桌子另一角,還斜斜坐著一名美人,她此刻正在往自己臉上粘貼一層又一層的偽裝麵皮,照著桌上擺放的琉璃小鏡,突然停手了。媚笑著對那位站在成熟美婦身後的年輕人說道:“憐花,姐姐這模樣,是不是就頂了天好看?”

  姚憐花輕點腦袋,微微一笑:“霄花姐姐,其實你不帶任何一張麵皮,才是真真頂天好看!”

  美人嬌滴滴道:“憐花啊!咱們那麽大一座洪荒天下,就屬你最討人喜愛了。要不是邀月姐姐不肯,我真想把你時刻帶在身邊……”

  站在椅子裏那名嬌俏男子,心裏罵了一句不愧是洪荒第一騷老娘們,什麽時候都隻想一件事啊!嘴裏卻是冷哼了一聲,“邀月姐姐的大屁股,倒是還能坐得住椅子。既然那條該死的老龍自己找死,既然不讓我們出手,那我白藏也就學學淩霄花的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好了。”

  嬌俏俊美的白藏望著還在照鏡子的美人,笑眯眯道:“淩霄花,你不是說在仙人渡遇見一位讓你怦然心動美男子嗎?怎麽這會又打姚憐花的主意了,就不怕邀月姐姐找你拚命?”

  淩霄花長長歎氣一聲:“哎,那個讓奴家無比心動的小家夥,一點也不乖了呢!”,美人高抬蘭花指,往桌子上方那副光影畫卷中一指,“喏,就是這個小家夥,你看他那麽凶,奴家可不敢讓他做我的小乖乖了!”

  白藏的嘴皮子抽搐了兩下,“淩霄花,既然你早就遇見楊牧之那小子,怎麽不順手除掉?不然今天我等又何需在這裏擔憂著急?你來浩然這麽久了,什麽隱蔽手段沒有?除掉一位小小靈寂境,如何都不會暴露你的身份吧!”

  淩霄花一臉委屈,“那會兒,人家不是舍不得動手嘛!他生得那麽好看,活活打殺了,也……太浪費了吧?”

  一旁的邀月以手撐住桌麵,扶住自己的額頭,冷冷注視著這對“兄妹”。自然而然的,邀月胸前的沉重,就都擺放在桌麵上了。

  身為永風四妖王之首的白藏,忍不住咽了幾口口水。

  察覺到邀月不善的眼神後,砸吧著嘴道:“淩霄花,你速速過去靈寶山看看,但凡能替那條老墨龍爭取一線生機,都不可放過。萬一一切都隻是徒勞,那最不濟也要將老龍那一身寶貝收攏起來,決計不能留給浩然。快去吧!不要耽擱!”

  戴著不下五張麵皮的美人站起身來,撅嘴道:“哎!無論床上床下,妹妹我都是個勞碌命!”

  ……

  稻香城中,一間密室裏。

  正第三次給自己侄兒還魂反陽的唐大成,還是再一次失敗了。這位早已山門中落的無極門掌門無力哀歎道:“她寧有晴一劍之下,就這麽難救人嗎?”

  費了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搜集到各種天才地寶,以祖師堂點燃的那盞本命長明燈收攏唐笑三魂七魄,再以失傳古法拚湊完整身軀,結果還是不能救活自己侄兒一命。

  滿目威嚴的男人臉上,此刻滿是悲慟。這次失敗之後,他知道,再也無法讓唐家唯一的男丁活命回天了。

  唐大成的嘴皮不停顫抖:“我唐家無極門,替浩然宮出力還不夠多麽?多少唐家好男兒命喪歸墟,老祖浴血戰死洪荒,可得到的又是什麽?就因為唐笑走漏了幾句風聲,就值得你寧大劍仙出劍?”

  “出劍也就算了,我侄兒的確有錯,該教訓。但你好歹給他留下一線生機啊……啊!啊!!!”

  隻剩哽咽的男人,想起當年唐笑他父母臨終托孤於他,要他將唐笑這個侄兒當成親生兒子來對待。事實上,唐大成也確實是這麽做的。在浩然宮功績譜上戰功赫赫的他,發誓終生不娶,也一直溺愛著侄兒唐笑,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造就了今天的結局。

  男人心中壓抑,如何都難以平靜。

  既有後悔,也有不甘。自己不該太過寵溺唐笑,明知他心底藏不住話,就不該告訴他那些浩然宮的機密大事,以致招來殺身之禍。可是,天下間每個寵溺自己孩子的父母,誰又敢說自己沒錯?

  唐家替浩然付出了這麽多,換回來的卻是什麽?

  她寧有晴,不顧我唐大成在場,不顧我出劍阻攔,任是執意一劍斬殺唐笑。她,當真就問心無愧麽?

  望了一眼靈寶山方向,男人記起一事,胡亂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出門。

  一直惦記著的東西,什麽真龍之氣、什麽龍筋龍骨、什麽修為境界、天才地寶,此刻忽然就覺得根本不重要了。

  “唐笑已是救不回來了,作為他最要好的朋友,用朱大你一條命來陪葬,明顯是不夠的!”

  當初,寧有晴從屋外隔牆出劍,一劍斬殺泄露天機的唐笑之後,唐大成怒不可遏,順手也就擰下了和唐笑一起喝花酒的那位朱大貴公子的狗頭,就連那幾位陪酒的嬌俏美人,一個都不曾留下活口,一起隨了唐笑和朱大命赴黃泉。

  此番再去,唐大成是要去滅他朱家滿門。

  ……

  夜幕下,靈寶山劍廬,正以來自雙子洲楚家最頂級靈礦石為燃料熊熊燃燒的劍爐中,火焰忽然毫無征兆的朝一個方向飄飛,爐中尚未成形的新劍輕輕顫抖,似乎在害怕著什麽,又像是期待著什麽。

  高大健朗的老嫗一邊給劍爐加料,一邊以心神穩固爐中火焰、和那柄顫抖不休的新劍劍心。

  老嫗自嘲一笑:“又是你個小壞蛋,就這麽喜歡和奶奶我作對?差一點又讓劍心崩壞,真是太不乖了!”

  茅草劍廬外,站著一位姿容氣質皆是驚豔不俗的豐腴美婦,她牽著身旁一位俊美青年的手,柔聲道:“袁皓,別怕!”

  俊美青年手裏拿著一麵古樸月鏡,正心心念念想著給他的粉絲直播靈寶山駱大師正在鑄造的這柄新劍,粉絲們期待已久,不可辜負。

  據說,這還是一柄仙劍。

  袁皓搖搖頭,輕聲道:“秋嵐姐姐,為什麽劍廬內外的氣息這麽古怪?好像不太適合我開播鏡中月呀!”

  靈寶山當代話事人魏秋嵐為難道:“今晚咱們就別播鏡中月了,劍爐好像有些不穩定,咱們不好打攪駱奶奶。”

  劍廬裏傳來老嫗和藹的聲音:“小家夥,打攪老身倒是不大會,就是怕呆會你鏡中月的畫麵不夠優美,影響你那些個粉絲的觀賞心情,奶奶心中不安呢!”

  俊美可愛的袁皓收起月鏡,上前一步輕聲問道:“駱奶奶,這柄劍遇到這麽多困難,為何您一定要鑄造它?”

  長久的沉默後,老嫗以一種大家都聽得明了的說法道:“今人自是不能不如古人,怎麽說都要鑄造一柄真正的仙劍來,總不能天下劍仙一提起劍,沒有我駱裳霜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