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福兮禍兮,轉瞬傾覆
  李驚雷輕盈飄落摘星台上,果然有一隻紅紅的小公雞站在一個鳥窩旁,鳥窩裏還有一個破碎的蛋殼。

  摘星台上寒風呼嘯而過,那隻小公雞遇風便長,不一會就長得有半個人的身高了,變成名副其實的大公雞。

  它的兩隻眼睛中各長有兩個瞳孔,是以也叫重瞳鳥。

  李驚雷咂咂小嘴,歪頭問道:“這便是重明鳥了?長的真快啊……”

  那隻大公雞偏頭瞅了他一眼,就不再理會他了。

  重明鳥有著一身緋紅光亮的羽毛,連兩隻腳爪都是紅紅的,頭冠與腹部、尾巴尾部羽毛都是金燦燦的,十分惹人喜愛。

  它昂頭張嘴長鳴了兩聲,聲音鏘鏘如九天鳳凰鳴叫,不一會伸出兩隻立地的腳爪,如人類般高傲行走,它看了一眼身前三人,李驚雷離的最近,再之後是楚玉,還有與楚玉並肩的二公子慕容長盛。

  那雙重瞳在三人身上瞅來瞅去,似乎是在……挑選主人。

  站的最近的李驚雷急忙伸出手去抱那隻大公雞的脖子,隻是才觸碰到它的羽毛就被它用尖嘴在手臂上啄了一口,吃痛的李驚雷趕緊收回手臂,一臉悻悻然。

  重明鳥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你不配做我的主人。

  它驕傲的邁著小步,在慕容長盛和楚玉身前猶豫了一下,最後乖巧的走到楚玉的身旁,用腦袋蹭著楚玉的衣裙,嘴中輕輕的歡快低鳴。

  楚玉笑吟吟的蹲下身去,環抱住大公雞的脖子,輕撫著它光潔的羽毛……在它的腦袋旁輕輕的呢喃。

  “重明……快快長大呦,長大後才能飛到很遠的地方……我們要去找他呢……”

  原本一臉和煦笑意的慕容長盛瞬間笑容凝滯。

  他們一起發現的公雞蛋,一起守著它孵化出來,原本重明鳥選擇誰他都能接受,能選擇小玉兒自然更好,她開心我就開心。

  可是!可是她卻是要騎著重明鳥去找那個他……

  慕容長盛不禁有點胸悶,他伸手悄悄揉了一下,眼神中有一團小火苗開始萌發……

  他,到底是誰?

  正月裏,正月正。

  彩雲城南的打鐵村,一位身材高挑修長的風流男子坐在一株大樹下,他身旁站著一個麵目不善的青年男子,兩人一坐一站,一臉不懷好意的看著小村裏正在熱鬧進行的舞獅戲。

  透過人群,可以看到一位容貌清秀的少婦牽著一個小男孩正在看熱鬧。

  那位微微彎腰站在風流公子麵前的凶惡男子小心翼翼對自家公子說道:“公子,這個娘們什麽來頭啊?先是有劍仙飛劍替她取人頭,現在就連齊剛濟都……”

  齊剛濟,化神境劍修。

  白楊樹林裏一役,被人一招摧毀氣府氣脈,一招打碎腹中金丹,僅僅兩招,眨眼之間,就讓齊家失去了一個最大的倚仗……

  齊家老祖之後的最高戰力,卻接不下對方兩招,對方還隻是一個女人。

  當時樹林裏那兩聲清脆的風鈴聲,如奪魂鈴聲,至今讓齊風流心有餘悸。

  那個嬌小嫵媚的女人,輕易兩招擊傷齊剛濟後,光著一雙腳丫輕盈的朝他走來,那雙眼神幽邃深寒的丹鳳大眼睛,讓人心醉又心寒。

  在那一刻,齊風流曾經有過一絲後悔。

  不該再去刺殺楊麻子的……

  嬌俏妖嬈的小女人撫掌微笑,仿佛林中一切都與她全然無關。

  她嬌豔欲滴的櫻桃小口輕啟,“再敢打他的主意……”

  多明顯的留白,再敢打他的主意,後果會怎樣你自己知道!

  他是誰?楊麻子!

  她是誰?楊麻子的女人……

  風流公子眼神裏有火苗亂竄,他手指捏的格格作響,既然你要護著這對母子,那我現在就殺了她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大不了到時候再與你拚個魚死網破……

  寧願玉碎,不為瓦全!

  他看了一眼那個清秀少婦和那個小男孩,要殺她們就如踩死兩隻螞蟻一樣簡單,還有眼前這群村民,也都該死,幹脆本公子就一齊送你們上天罷……

  正當齊風流擰身要衝過去時,被那位麵貌凶惡的家奴死死攔住。

  “公子,犯不著啊,為了這麽兩隻螻蟻,壞了公子千金之身……那麻子會使飛劍……他女人更能打傷齊剛濟……公子,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砍呀……”

  風流公子如當頭遭了一盆冷水,瞬間冷靜下來,他哈哈笑道:“是啊,阿豹,你說的對!我真是昏了頭了,這種螻蟻,殺了有何用?我齊風流倒要看看,你楊麻子一個下賤的泥腿子,怎麽跟我齊家鬥……”

  齊家公子齊風流,回頭冷冷看了一眼,嘴中輕哼了一句。

  “不殺你們了,留著讓你們親眼看看,那楊麻子是怎麽死在本公子手裏,也許那樣更好玩……”

  小男孩掙脫母親的手擠進人群中,和同村其他的小夥伴一起去撿地上那些沒有燒著的爆竹,身段豐滿的少婦捋了一下秀發,輕輕叫了一聲,“小寶,慢點……”

  村民們就在精彩的舞獅中歡快的度過了一天。

  正月裏,鬧新春。

  隻是這群命如螻蟻的村民,也許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轉瞬之間,一場滔天大禍就這樣躲了過去!

  福兮禍兮,轉瞬傾覆,一念之間。

  彩雲城南有兩條大道,一條往打鐵村,另一條往葫蘆鎮。

  葫蘆鎮居民的日子過得相比打鐵村來說就要殷實很多,新年也要熱鬧很多。

  今天馬兒巷就請來了兩隊舞獅,在一陣陣爆竹聲中,每家每戶的堂屋都進去耍了一圈,非常的熱鬧喜慶。不過大家更感興趣的還是水瓶巷楚家請來的那條舞龍。

  舞龍,又叫玩龍燈。

  一條大紅色的龍燈腹下有十五個木棍把手,由十五位壯漢按照一定規律嫻熟的揮舞著,龍頭前有一枚“龍珠”引導著龍燈,鼓樂聲中,龍燈要完成穿、騰、躍、翻、滾、纏等各種極盡優美的動作,引得一陣陣掌聲和爆竹聲,還有嗓門特別大的人說著各種吉利的新年生財好話,這時候就該堂屋的主人出來發紅包了。

  舞龍頭者最是吃力,但是他的分紅也最多,一條舞龍一個新年下來隻需舞個二三十場,掙的銀子就足夠平常人家一年的開銷了。

  何況今天這是水瓶巷楚家請龍,銀子能少給?

  鑼鼓喧天中,龍燈在楚家堂屋裏鬧騰了半天,總算是被鎮上其他人家請走了。

  大年新春的,四下沒人時,陸老管家似乎在歎氣。

  這玩龍燈是楚家每年必備節目,以往小姐和公子都是蹦蹦跳跳跟在龍燈後戲耍,可今年兩個人都不在家了。小姐正月初六就獨自去了天機宮,聽秋桃說是要去找一隻大公雞?而公子也去了煙雲峰,說是要加緊修煉了,眼看著就要到了天下年輕前十人排譜的更新期了,另外今年煙雲峰的歸屬權也要重新劃定了。

  按公子的話說就是老鼠尾巴敲一錘子也是好的,能多修煉一天就是一天了……

  霎時間,公子就長大成人了!

  服侍了楚家兩代人的老管家陸有為,不禁眼神一片迷蒙,當年三公子的爹,也就是當年的楚家公子,也是在老管家的一個不經意間,完成了蛻變,從一個光腚稚童瞬間及冠成人,接著就是娶妻生子,再之後就變成了楚家二家主……

  那就像是一陣過眼雲煙飄過,仿佛就在眼前,又像似在身後……

  老人送完客就匆匆去了後廳,今天家主的心情可不太好。

  礦場管事劉長清,金丹境;頭等供奉關西風,玉璞境,兩人都無疑成了廢人一對,然而他清楚的知道,這些都不是重要的原因,最讓家主生氣的是,沒有接她回來……

  已經多少年了,沒有看見家主發這麽大的火了。

  楚固手裏捏著一隻鈞窯瓷瓶,已經破碎成一塊塊握在手掌裏,殷紅的鮮血從指間流出,滴落在鋪滿整個房間的地衣上,瞬間被那些厚實柔軟的絨毛被淹沒不見。

  陸老管家的眼皮跳了一跳,那是家主最喜歡的鈞台窯玉壺春瓶,是柴窯和魯山花瓷融合出來的一種獨特風格的名貴瓷器,家主平日裏就沒有少把玩它。

  老人沒有敢上前去讓他先止住手掌上的血,他知道家主越是這樣的平靜,越是有一股無名業火埋在心底,隱忍隻等噴發。

  老管家靜靜立在門旁,他很清楚知道怎麽應對這種情況。

  那就是耐心等待,什麽都不要說,什麽都不要做。

  陸有為低垂著眼瞼瞄了一眼廳下的劉長清和關西風,兩人俱是神情萎靡,劉管事還稍稍好一些,隻是被一劍刺穿了胸口,若不是傷口內殘餘了一道劍氣在作祟,就憑楚家專門分發給供奉客卿的丹藥之盛,早就應該好得差不多了。

  隻是劉長清這樣一個金丹境,讓他在短時間內剝離出體內那道強悍的劍氣,也是太過強人所難了。

  都說世間劍修難惹,果然不是一句空談。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還能禦劍逃命,在對手身上留下傷口後,還能殘留一縷劍氣在你體內搗亂,讓對方苦不堪言。

  而那個瘦弱刀客關西風,就更是悲慘了,腹中那顆金丹一分為二,雖然看上去還保留了部分實力,大概還有築基境界的樣子,可是再想一路修行登頂,怕是此生無望了。

  即便楚家願意花大量的資源給他,可能不能再次結成金丹,都是兩說了。

  陸有為心中歎息一聲,已經多少年不曾看見家主有如此大的火氣了吧?

  上一次,還是夫人走的前一天,再上一次,是與那個女人幽會之後,再往前的一次,是她的成親之日……

  廳中,楚固總算是平靜了少許,他一雙眼睛看似古井不波的盯著二人,從牙縫裏冷冷擠出了幾個字。

  “你們說,這都是楊牧之一人所為?”

  兩人心有餘悸的點點頭,劉長清伸手捂住胸膛又在滲血的傷口,恨聲說道:“他隻出了兩劍,一把本命飛劍、一把凝氣長劍……這麽多年的藏拙,想不到他竟然還是一名劍修……”

  “那麽,那個女人呢?”

  楚固的聲音提高了一度,楊牧之是不是劍修,這不重要。

  劉長清的手不為察覺的抖了一下,顫聲說道:“被他一並帶走了……”

  砰的一聲,手中玉壺春瓶化成一團齏粉。

  楚固口中低低蹦出了三個字。

  “楊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