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龍綃衣
  香婓身上穿的是一套淺藍色紗衣紗裙,那薄薄的一層輕紗之下,難掩她那突兀有致的豐腴身段,她屬於那種摸到哪裏都有肉,看上去卻又很苗條勻稱的身材。

  同樣是從水裏出來,她身上的衣裙卻是沒有半點被水浸濕。

  楊牧之伸手摸了摸香婓的裙擺,難道這也是鮫綃紗織就的?

  看出了公子的疑惑,香婓提了提裙擺膩聲笑道:“公子,這便是鮫綃紗了,織成的衣服刀槍不入、水火不浸呢,我們鮫族女子大多數都會織績……”

  楊牧之拿出鮫人女王送給他的那件鮫綃紗衣,展開後翻過來覆過去端詳了好一番後,他小心翼翼拿起衣服一角緩緩遞到麵前火堆上,隻見薄如蟬翼的鮫綃紗衣在熊熊烈火的炙烤下依然潔白如新,絲毫無損。

  縮回手摸了一下被炙烤的地方,連溫度都沒有提升半點,入手依然是淡淡的微涼。

  果然是水火不浸的好寶貝。

  一旁的香婓低頭幽幽道:“公子,知道你手裏這件鮫綃紗衣代表什麽嗎?”

  她的眼光停留在那件衣服上,她當然清楚,這件衣服所用的鮫綃紗,在織績之時是混合了織績女子的本元精血混織而成的。

  世人都說東海鮫人能不廢而織,用平淡無奇的海水就能織績出不平凡的鮫綃紗來,看上去輕巧又省事,殊不知每一位成年鮫女一生也僅能織就出幾斤鮫綃紗,隻夠做五六件衣物而用。

  而這種舍用自身精血以古法織績的鮫綃紗,其使用之深奧的古法必須是族內頂聰慧的鮫女才能領會,而所取精血的鮫女也必定隻能是處子之身。

  族內每一位能領悟織績古法的處子鮫女,究其一生僅能織就出一件這樣的本元精血鮫綃紗衣。

  稱之為:龍綃衣。

  鮫族世世代代的傳承,龍綃衣隻為自己的心上人而織。

  鮫族傳承三千年的古法中曾有“禦衣”一說,讓龍綃衣與受贈之人建立起一種神秘連接後,龍綃衣能隨心所欲的幻化各種形狀和顏色,並能替主人抵擋災難、逢凶化吉。

  龍綃衣一生隻認一位主人。

  不過一旦穿著龍綃衣之人不幸身亡,那麽他的織績之人也會隨之一起死去。

  這也是為什麽會有“神女花鈿落,鮫人織杼悲”,這一說法的由來了。

  香婓自然認得出這件龍綃衣出自誰的手,那淡淡的水藍色取自海水之精華,耗費了鮫女多少個日日夜夜。

  柔軟堅韌的龍綃中隱約可見七彩光輝,這是處子鮫女以自身本元精血借千年古法傳承融入海水精華混織而出。

  女王親手織績這件龍綃衣,耗費了四十年光陰。

  何以答歡忻,紈素龍綃衣。

  這便是女王送出的定情之物了嗎。

  鮫人的壽陽比人類要長數倍乃至十數倍,三五十年的也才算剛剛成年,雄性鮫人的成年期一般會早個十年八年,幻化出雙腳也比鮫女更易。但他們的壽命也會比鮫女短不少,一般雄鮫隻能活兩三百年,那些體型更大的鮫姬能存活四五百年之久。

  鮫人的容貌變化也與人類大為不同,雄鮫們都是異常醜陋就不說了。那些大多生得美麗的鮫女們,不但比之人類女子容貌更出眾一些,她們的青春也更難衰退,即使活到幾百歲之後,鮫女也不會出現太大的容顏衰老,因此世人就很少有見到什麽老鮫女之類的。

  當然壽陽更長和容貌更不易老的說法都是相對世間凡人來說的,那些逆天而上的修仙者,哪個不是幾百幾千歲了還能擁有一張年輕的臉?

  同樣的三五幾十歲或百歲的修仙者,都是年輕得不能再年輕了。

  既然女王都送出定情之物了,那自己那件已織績了大半的龍綃衣就不再適合送給公子了。

  香婓眼神幽幽,輕聲說道:“公子,你先換上新衣吧,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都破了……”

  她紅著臉,瞟了一眼楊牧之大腿的位置。

  那裏的衣袍有一個大大的破洞,除了能看到裏麵大腿根部已差不多愈合的傷口,還能看見一些別的什麽……

  楊牧之一臉憂愁的看著手中幾近透明的龍綃衣,咋個穿嘛?

  香婓嫣然一笑,“公子放心好了,龍綃衣可是非常聰明的嘞,他可以根據你的心意來隨意變幻樣式和顏色哩……隻需要簡單的法門訣竅即可!”

  楊牧之記得雩手捧衣服遞給他時,的確與他說過一門禦衣口訣,還讓他在衣服上抹了一滴精血。

  當時還在奇怪來著,怎麽衣服還可以“禦”的嗎?

  不過那件衣服當時吸收他那一滴精血的時候還是明顯感覺到人與衣服間建立起了某種連接,那種感覺很奇妙,仿佛這件衣服已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了……

  不過眼下,總不能就這樣在兩位美人的睽睽注視之下換衣服吧?

  香婓體貼的看了一下四周,不遠處有一處深深草叢,她伸手指了指,低垂著頭柔聲說道:“公子,去那裏吧,讓香婓替公子更衣……”

  兩人一前一後去了草叢中。

  火堆旁,衣裙也差不多烤幹了的那位好看女子帶好自己那頂帷帽,嘴角含笑低聲細語:“年輕,真好……”

  她眼波柔柔,誰還沒有過年輕!

  那一年的團圓中秋夜,彩雲城中,煙雲峰下,兩人第一次相遇。

  她十六歲,喜歡在發髻上插一朵薔薇。

  他十七歲,喜歡穿一身白衣,佩一把寶劍。

  茫茫人海之中,隻有那一身白衣的少年為她拔劍教訓了那幾個無賴,也是少年為她擋住人群,隻為不踩碎了那朵薔薇。

  那麽多人之中,他怎麽就那麽打眼呢?

  十八歲時,還是喜歡頭戴薔薇的少女,被迫與彩雲城一個大家族聯姻,死活不同意的少女苦等他的出現,隻要他來找她,少女就願意放棄一切與他遠走高飛。

  隻是她等到最後,他是出現了,不過卻出現在那個大家族迎親的人群之中……

  緣起,在人群之中,她看到了他。

  緣滅,她看到他,在人群之中。

  換好衣服的楊牧之從草叢裏鑽了出來,那件龍綃衣被他貼身穿在裏麵,外麵再罩了一件幹淨整潔的普通青衫,用他的話說這叫財不外露。

  他身後的香婓一邊走出草叢,一邊紅著臉在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裙,可能剛剛為公子更衣時,說不得她自己也被公子“更衣”了一次。

  三人一起商量該怎麽去珍珠沼澤,楊牧之可沒有那些會騰雲駕霧的坐騎法寶,而香婓一個親水鮫族更不需要任何坐騎。

  離珍珠沼澤還有遙遙萬裏路途,靠兩條腿走去,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好在頭戴帷帽的女子從懷裏摸出了一件法寶,是一架單馬雙輪馬車。

  楊牧之讓兩女坐進車廂,他坐在車夫的位置為兩位美人趕車。

  這種仙家法寶座駕都極有靈性,也不需要怎麽太過操控,那匹白馬拉著三人一車,也不算有多費力,一路向東。

  沿路上不再有村落,一條筆直的沿江大道,卻也略顯荒涼。

  香婓不時探頭出來詢問公子是否累了,要不要換她來趕車,楊牧之都是笑著搖頭。

  他本來打算在鮫姬鎮找到賀蠻賀霸哥倆再做打算,但是又怕自己出現後會暴露香婓的行蹤,是以幹脆就與她們一起去珍珠沼澤了,反正也順路。

  之前小狐狸說的就是去白堤之前,在珍珠沼澤碰頭的。

  唉,這一路風波不斷,不知道魏紫到了哪裏了?咳咳,總感覺這兩天氣脈有點不順暢呢。

  馬車疾馳了一段路,香婓總算堅持著從車廂裏鑽了出來,要替換公子進去休息一會。

  楊牧之拗不過她,隻好掀起繡著一朵大大紅花的車簾,鑽進車廂內。

  說真的,還真有點累了。

  接連兩次重傷,特別是眉心印堂的那一記指劍,導致全身經脈萎縮,竅穴幹涸,之後更是兩次祭出本命飛劍,消耗了不少的元氣。

  他苦笑了一聲,點絳唇啊點絳唇,還真是對不起你了,先後叫你出來,不是斬殺那上五境修士,而是割破漁網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也不算是小事了,畢竟救了這麽多鮫人呢。

  他拍了一下手太陰肺經脈少商竅穴中溫養著的飛劍,輕輕說道:“小家夥,我們還是很厲害的,是吧!”

  身邊那位以一個優雅跪姿坐著的女子睜起一雙好看的秋水長眸,三分驚疑七分嗔怒。

  “小家夥?”

  對於這個喜歡穿淺紅色衣裙、帶淺紅色帷帽的女子,楊牧之感覺特別親切,或許是因為她的美麗一如自己的母親,親切之餘又難免感覺她有幾分難以親近的冰冷。

  生怕被她有所誤會,我說的小家夥可不是其他的什麽啊,它隻是我的一把飛劍而已。

  楊牧之幹咳一聲,“姐姐?我叫楊牧之,該怎麽稱呼你呢……”

  剛說完他又後悔了,這完全就是大街上登徒子碰到了美女的那三板斧嘛!

  “小姐你好”

  “小姐貴姓?”

  “敢問小姐芳名?,芳齡幾許?”。

  隻是意料之外的這次居然沒有被白眼相對,反而是她柔柔的聲音,“楊公子今年多大了?”

  楊牧之楞了一愣,劇情反轉了嗎?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再過月餘,便是我生日,今年剛好及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