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叨在知己
  彩雲城的夜市原本也非常的熱鬧,隻是近段時間盛傳有“小狐仙”吸取男子元陽後再拋屍荒野,所以街道就顯得冷清了一些。

  楊牧之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棧要了一間房,叫了酒菜讓掌櫃端來房裏,吃飽喝足之後開始複盤今天的那場大戰,每一個細節都仔細推敲,同時在心裏查缺補漏一些不足之處,反複兩遍後總算心滿意足。

  他從懷裏拿出搜刮的戰利品開始清點,當時齊風流在場,沒有仔細查看。本以為齊風流這麽一個風流公子多少會有些風度,誰知道他見識了飛劍的厲害之後雖不至於屁滾尿流,但也是嘴唇顫抖,楊公子,楊大哥,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楊牧之嗬嗬一笑,從雙胞胎身上沒有搜刮出什麽值錢的東西,就幾百兩銀子,二十幾顆小雪錢。黃臉病漢身上的好東西倒是真不少,那些近千兩的白銀不說,光是黃金銀票就有六千多兩,另外還有秋露錢十多枚,除了這些,還有五瓶丹藥。

  楊牧之打開瓷瓶確認了一下,有三瓶是二品的回靈丹,這種丹藥可以快速補充戰鬥時被消耗掉的靈力,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好東西,另外兩瓶都是一品的止血丹,對外傷止血有著非常好的效果。

  清點完畢。他又掏出那把飛劍揣摩,碧綠飛劍還能使用三次,這種飛劍的好處就是不用消耗自身靈力,又可以驟然發動。在對敵時以八錦拳示敵以弱,再瞬間發動致命飛劍,這也是他從境界都比他高的三人圍殺之中反殺三人的主要原因。

  那一對雙胞胎刀客是凝元境界,黃臉病漢的金丹境有點勉強,或許是通過某種特殊手段強行提升的修為,搜刮的時候也發現了他那顆內練金丹已是碎的一塌糊塗。

  想想昨日那場凶險萬分的廝殺,若不是那把飛劍,後果不堪設想,哎,看來還是要加緊提升修為啊。

  第二天楊牧之起的比較晚,出了客棧就直接去孫典當。

  孫掌櫃看到楊牧之,內心複雜無比,想到剛認識他時,還隻是和他計較靈礦石蘊含靈氣的多寡,爭論一塊靈礦石到底是二十兩銀子還是二十五兩,但從昨日開始,這個平時看上去嘻嘻哈哈的楊兄弟,還是那個隻會從礦山撿了靈礦石就來賣給他的那個楊兄弟嗎?

  楊牧之掏出一疊銀票遞給孫掌櫃,恭敬的說道:“多謝孫掌櫃昨日的慷慨借金,這是借你的兩千三百兩黃金,你點一下!”

  孫掌櫃接過銀票,患得患失的點點頭道,“楊,兄弟,客氣了,……”,他突然感覺自己說出這一聲“兄弟”,怎麽那麽拗口呢?

  有些人,你認識了或許隻是認識,也許不會有什麽深交,總以為歲月漫長,還有很多時間來挽回,可有些事,你錯過了就是真的錯過。

  當年馬胖子拚了半條命救下楊牧之,難道會去想這值不值得付出?他那麽多次替自己擋住那些人的拳打腳踢,吐出來的血都結成了塊,他又何曾會去想這值不值……

  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楊牧之離開時,朝孫掌櫃抬手一揖,或許,這個人以後與自家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突然想喝酒了……

  彩雲城的第一美酒,非桃花酒莫屬。

  路旁一塊空地上,有幾個孩子蹲在地上堆雪人,最大最高的雪人身側插了一根竹竿,孩子們說這是拿劍的年輕劍客,旁邊有三個矮一點的雪人,都沒有腦袋,據說是被劍客以飛劍斬首了。

  那個堆出年輕劍客的孩子又在催促:“趕緊把小狐仙也堆好,看我飛劍取她頭顱……”

  三個孩子趕緊堆出一個最矮小的雪人,還用紅紙貼上去做了一件衣裳,就是“小狐仙”了。

  “快躲開一點,飛劍來嘍!”,那孩子取下竹竿,一下戳掉“小狐仙”的腦袋,孩子們發出一陣嘻嘻哈哈的大笑聲,那個斬了妖怪頭顱的孩子將飛劍插回到最大雪人的身側,一臉得意,飛劍客果然是天下無敵的。

  楊牧之靜靜看了一會,等他們準備堆第二輪的雪人妖怪時,才笑著問道:“小劍客們,知道桃花府怎麽走麽?”

  “這裏一直走,一會看到一條石板大路,再沿著石板路走到底,看到很多桃樹就到了……”,飛劍斬殺“小狐仙”的小劍客叉著腰回答道。

  楊牧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笑道:“謝謝了,小劍仙!”

  桃花府果然名不虛傳,雖然現在桃花已凋謝殆盡,但是近千株桃樹伸著光禿禿的枝丫,上麵覆蓋著厚厚的一層冰雪,白茫茫一片也是一道不俗的風景。

  楊牧之在兩個看門護衛的鄙夷目光下,靜靜站在一株桃樹下等著。

  不一會大門開了,急匆匆走出來一位翩翩少年,“楊大哥,你來啦,等你好久了!”,是楚子鬆急促的聲音。

  楊牧之笑著點頭,叨在知己,喝酒從不怕遲!

  府裏和府外仿佛是兩個世界,院裏的雪被清掃得一幹二淨,院中所有的樹植也都是四季長青樹,還有一些已經撐托著朵朵嬌嫩的花苞,在著寒冬之中,桃花府裏卻是滿院的濃濃春意。

  楚子鬆領楊牧之在一個八角亭坐下,讓人拿來了桃花酒。

  桃花府的桃花酒,楚子鬆喝酒已不會被嗆了,楊牧之微微一笑。

  楚子鬆咳嗽了幾聲,卻不是因為喝酒的原因,他笑道:“楊大哥,我現在才知道酒真是一個好東西啊……”

  楊牧之歎息一聲,楚子鬆的病他知道一點點的,那是從娘肚子裏帶下來的,這個少年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父母,為了楚家,肩上的沉重壓得他從小就嚴格要求自己什麽都要做到最好,可惜偏偏造化弄人,這種不治之症已經越來越壓製不住了……

  “過了年,就滿十五歲了……我爺爺在十五歲時就已經是劍仙了……”楚子鬆放下酒杯,幹脆直接用酒壺喝了一大口,少年眼神落寞。

  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酒的好,不在於它能澆愁,也不在於它的解憂,而是你背負沉重砥礪前行的路途,你不應有恨,不當有愧……

  楊牧之今晚喝的很少,楚子鬆已經喝掉了三壺酒,他才喝了半壺。

  楊牧之大喝了一口桃花酒,溫言笑道:“子鬆,這桃花美酒雖好,一杯一杯卻是在喝掉肩上背負的沉重,少年何談滋味愁,酒酣時何嚐又不是笑看雲淡風輕……”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長歎道:“酒不過是一杯接一杯,心不過是醉了又醉,可是終歸有個短暫的清醒,既然如此,何不在酒醉之前,看清自己呢?”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酒中難道飲的不是意氣正濃,豪邁張狂嗎?”

  眼神突然出現異彩的楚子鬆很快放下手中的酒壺,站起身來朝楊牧之深深一揖,是啊,不應有恨,又何懼失去,即使隻有最後的一絲光明,我楚子鬆也定當無愧於這短暫一生。

  他心中陰霾散盡,拿了劍來,在最後一抹餘暉下隨風舞劍,一招一式之間,氣機激蕩。

  楊牧之心相輝映,感覺一絲絲劍氣在心中升騰,他醒人警己,在楚子鬆放棄一切的悲涼和無奈時,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讓楊牧之仿佛在這一瞬抓住了什麽,這種異樣的感覺是那麽的熟悉而又陌生……他閉上雙眼,靜靜的感受著,不一會就入忘我之境。

  楚子鬆緩緩吐氣收劍,臉色多了一絲紅潤,又忍不住咳嗽了幾下,他瞥了一眼楊大哥,好在沒有驚醒他。

  楚虞瑤走進八角亭,楚子鬆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邊,緩緩坐在亭中的大理石桌旁,眼神清澈,麵帶微笑看著楊大哥。

  楚虞瑤突然發現,這不就是以前那個帶著無比自信的弟弟,正微笑的坐在自己眼前嗎?她由衷的笑了。

  這一笑,滿園花苞全部綻放。

  臘月二十三,又稱小年。是灶神上天匯報的日子,祭灶,掃塵,剪窗花這些都要在這一天做,人們在灶神像前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後三樣是給灶王爺的坐騎準備的,祭灶時,還要把糖融化,塗在灶王爺嘴上,這樣他就不能在天庭玉帝那裏講壞話了。

  桃花府楚家一大早就開始忙碌,今年小年的天氣很是古怪啊,天空烏雲密布,隱隱有紫色光芒在黑雲裏纏繞翻騰,劈啪作響,仿佛隨時就要從頭頂爆炸下來。

  楚虞瑤起床後就直接來到前院八角亭,看見子鬆盤膝而坐,古劍橫放膝上,玉簪束起的發絲上粘有一層薄薄的雪花,弟弟竟然是在亭中過的夜。

  楚虞瑤輕柔的走到弟弟身後,替他摘掉腦袋上的雪花。

  亭子裏霧氣繚繞,還夾雜著一絲絲的刀劍呼嘯的聲音。

  楚子鬆睜開雙眼,收劍歸鞘,搖了搖頭,起身後退出了八角亭,他的發絲已被割斷幾縷,再呆在裏麵說不定就是臉上被劃開幾道口子了。

  楚虞瑤一臉凝重。

  楚子鬆對姐姐點點頭,無奈笑道:“本想借楊大哥入定時散發出來的氣機來觀道自己的劍意,委實是……力有不逮啊……”

  桃花府牆院深處一棟三層閣樓上,一位閉目盤坐的鶴發童顏老者突然睜開雙眼,起身走出閣樓,在三樓淩空一步踏出,身形就在幾十丈外,再一步踏出便到八角亭外。

  楚虞瑤和楚子鬆都是一眼驚詫,走過去叫了一聲“爺爺”。

  這位鶴發童顏老者正是楚雲天,浩然天下前十人位列第九。他看著八角亭內閉目靜坐的那個馬臉少年,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此時亭裏的霧氣開始向外彌漫,院中常青樹也開始劇烈搖擺,不時有枝葉似是被刀劍割落在地,那星星點點般幾十朵一夜綻放的美豔花朵也一瓣瓣剝離紛飛。

  “好強的劍氣……”,楚雲天站在八角亭外,一身青色衣袍獵獵飄飛。

  楚子鬆和楚虞瑤已經不敢靠近八角亭了,隻能一退再退。

  頭頂上的烏雲似乎又向下壓了不少,感覺觸手可及,已經可聽到轟鳴雷聲了。楚家那些的丫鬟雜仆們都忘記了手中的忙碌,紛紛駐足觀看這空中詭異的一幕。

  在彩雲城東邊的齊府一間密室之中,一位看不出實際年齡的中年人也睜開眼睛看向桃花府的方向,嘴裏喃喃了一句:“莫非是,楚雲天要合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