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有所為,有所不為
  楊牧之心底歎息一聲,有了這兩千多兩黃金,一個本是平靜的家庭,又會掀起什麽波瀾……是福還是禍,誰知道呢!

  這麽多的黃金,少婦都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了。

  就在這個時候,家門口走來了兩個男人,似乎是她那賭鬼男人回來了,很明顯!這個決定不用她來作主了。

  那賭鬼帶了一個麵目不善的人回來,看著眼前的一幕,賭鬼嬉笑著對那人說道:“豹哥,先說好了啊,這個祖傳寶物給你,欠齊公子的一百多兩銀子就兩清了啊!”,說罷就要去孫掌櫃手裏拿盒子。

  孫掌櫃父親手裏也的確經手過一把飛劍,兩枚秋露錢的價格收回來,不幾天就以翻了三番的價格賣了出去。這種飛劍內含靈氣,隻要懂得駕馭心法,施展起來方便又隱蔽,十丈內瞬間取人首級毫不誇張。都說可以媲美那些劍仙的本命飛劍了,是以天下修煉之人都想擁有這樣一把飛劍,做劍修太難,門檻高不說還特別費錢,而有了這樣的身外飛劍,也算是能過過劍仙的癮了。

  當年他父親六枚秋露錢隻能說是賤賣了,放在當下,賣一枚大暑錢,都不是什麽難事。

  神仙錢,顧名思義,就是那些修道修仙的神仙老爺們之間用來交易的一種錢幣,而尋常百姓自然是很少有接觸過這些的。

  幾百年前,天機宮以北鬥七星為藍圖,帝張四維,運之以鬥,月徙一辰鑄造出三種神仙錢來。

  鬥指已以製小雪錢,鬥指甲以製秋露錢,鬥指丙煉製出大暑錢,一直沿用至今,在當下大致是以一十百的一種換算,即一枚大暑錢換十枚秋露錢,一枚秋露錢則能換一百顆小雪錢。

  孫掌櫃一怔,脫口而出道:“一百多兩銀子?這把短劍我可是出價兩千三百兩黃金啊?”

  賭鬼一聽兩千多兩黃金,也是嚇了一跳,嘴唇哆嗦著問道:“兩千,三百兩,黃金,當真?”,他又何曾見過這麽多黃金,聽他死去的父親說過,這個盒子是祖上一代代傳下來的,據說是他家一位老祖宗修煉成仙之前留給後人的一把飛劍。村裏人世世輩輩都說這把飛劍能取人頭顱千裏之外,反正也沒有人當一回事,一直就那樣隨便擺在神龕上。

  想不到飛劍千裏取頭顱是假,現在能賣出幾千百兩黃金卻是真,這也算是老祖宗的深厚庇蔭了。

  “行,行,快,快!兩千三百兩黃金,快拿來!”,賭鬼催促著孫掌櫃掏錢。

  那個麵目不善的豹哥大怒叫道:“劉成,你這混賬……”,他一步跨過來,一腳就將那賭鬼劉成踢翻在地,嘿嘿笑道:“齊公子早便與你說妥了,你這祖傳盒子抵了那一百六十兩銀子,你這廝可是活膩了?這便要反悔了?”

  劉成在地上翻滾求饒,豹哥便拿腳再踢。

  小寶衝過來抓住他的手腕張口就咬,“不準踢我爹!”

  豹哥吃痛,大手一揮將小寶甩出數十步遠,“小兔崽子,找死啊……”

  少婦驚叫一聲,連忙衝過去抱起小寶,好在孩子隻是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並無大礙。

  有鄰居被驚擾,紛紛走出屋門想過來看個究竟,當看到是齊家那個凶神惡煞的豹哥時,都趕緊縮回了門內,大氣都不敢出。彩雲城齊家,這些尋常升鬥小百姓可惹不起。

  孫掌櫃本想著這一單能大賺一筆,不曾想卻出了這檔子事情,他又想賺這筆錢可又擔心會得罪齊公子,正在進退兩難之間,豹哥大手一伸:“盒子拿來!”

  劉成爬起來抱住豹哥的雙腳,滿嘴鮮血、含糊不清的說道:“豹哥……我賣了盒子之後……十倍還你都成啊……”

  豹哥一腳踢開劉成,猶不解氣,對準他腦袋又是一腳直接將其踢昏死了過去。

  小寶見父親被踢得不動了,又衝過來要咬這個凶惡的家夥。豹哥獰笑一聲抓起小寶,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的說道:“老子弄死你個小兔崽子……”

  盒子被小寶雙手胡亂揮打摔在地上,裏麵那把碧綠小劍也叮當一聲掉落了出來。

  小寶被掐住脖子,臉色開始發青,一雙眼睛也鼓了出來。少婦發瘋了一般衝向豹哥要去搶孩子,這時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伸出,剛好擋在她胸前。

  楊牧之眼神異常冰冷,他緩緩伸出的右手手掌朝上,四周的寒風似乎也開始變得冷冽起來,嗚嗚呼嘯不止。

  都說世間但凡萬物,有不平則鳴。

  地上那把碧綠小劍開始輕輕顫鳴,在地上震顫了片刻,須臾之間飛劍淩空躍起飛向楊牧之,在他右手掌心靜靜懸停,他身邊有股無形的氣機彌漫,地上的枯葉也被帶入空中紛紛回旋。

  他冷冷說道:“再不放手,便取你項上狗頭……”,聲音森冷陰寒,仿佛是來自地府幽冥。

  豹哥突然打了個冷顫,饒是無惡不作、手裏染有幾條人命的他,都明顯感到了那個男人的眼中充滿了濃厚的死亡氣息,他不自覺的鬆開了手臂,全身開始簌簌發抖。

  楊牧之冷冷吐出了一個字,“滾!”

  豹哥撒腿就跑,跑到了村口時才算回過神來,他回頭狠狠的說了一句:“你,你給我等著!”

  小寶爬起來咳嗽了幾聲,竟然一直都沒有哭,滿臉焦急的少婦一把將兒子抱進懷裏。

  孫掌櫃輕輕走過來叫了一聲:“楊兄弟……”,見他沒有反應,又加重聲音叫了一聲:“楊兄弟!”

  楊牧之一雙冰冷的眼神才緩緩恢複如常,他輕吐了一口氣,手掌中那柄懸停的飛劍跌落手心,身邊飛舞的樹葉也紛紛落地,四周歸於平靜。

  孫掌櫃收起一臉的驚懼,擔憂的問道:“現在怎麽辦?”

  抱著小寶的少婦也是一臉驚慌失措。

  劉成那廢物還是昏迷不醒,就算時醒來了估計也是賣了盒子拿了金子繼續去賭,果然福兮禍所依啊!楊牧之歎息一聲,緩緩說道:“事情因我們而起,如果孫掌櫃還願意買下飛劍,這一家三口倒是可以拿了黃金遠走他鄉……”

  孫掌櫃麵露難色,支支吾吾道:“那個……齊公子在彩雲城勢力通天……我們這些小商小賈如何招惹的起……”

  聽到這裏,少婦低下頭去,兩行清淚從姣好的臉龐流下。

  楊牧之沉思片刻,緩緩說:“如果孫掌櫃信得過我楊牧之,可否借我黃金兩千三百兩,日後我定當償還!”

  孫掌櫃沉思了半晌,總算是點點頭道:“楊兄弟,借金倒不是問題,不過老哥我還是勸你一句……”,他看了看那強忍住不哭出聲音的少婦,輕聲說道:“楊兄弟,這齊家不是那麽好惹的,齊家老祖在浩然天下排名第二,一把淵虹劍殺敵無數,威名震天下。楊兄弟,你還年輕,有些事情要慎重考慮一下是不是真的值得付出……”

  楊牧之輕輕走到那少婦身邊蹲下,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她懷中緊抱住的小寶的臉蛋,他看著小寶的眼睛,輕輕說道:“人有不為,而後可以有為……”,他緩緩抬起頭,再看孫掌櫃時,眼神熠熠。

  這句話是對小寶說的,也是對孫掌櫃說的,更多的,也許是說給自己聽的。

  小寶一雙大眼睛也看著楊牧之,似懂非懂,他幫母親將粘在額頭的秀發捋到耳後,老氣橫秋的說道:“娘親,別怕,小寶會保護你的!”少婦瞬間淚水決堤而出,緊緊抱住聰明乖巧的兒子無聲痛哭……

  孫掌櫃搖搖頭歎息一聲,從懷裏拿了兩張一千兩、三張一百兩黃金的銀票,交給楊牧之,這個是非之地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楊牧之將銀票都遞給少婦,平靜的說道:“你拿冷水潑醒你男人,然後一家三口都出去躲避一下吧,也不要收拾什麽了,盡快走……”

  少婦止住哭泣,抬起那張滿麵淚痕、清秀漂亮的臉,一臉平靜的說道:“齊家勢大,茫茫天下又哪裏有我們的容身之地,楊公子,你救了我家小寶一命,現在我隻求楊公子好人做到底,帶小寶逃走,以後隱姓埋名,隻求他能苟活於世就行……”

  她雙膝跪倒,額頭著地重重拜倒,“楊公子大恩大德,此生無以為報,潘小清來世結草銜環,再報公子大恩……”,說完俯身再拜,三拜。

  小寶懂事的站在娘親身旁,一臉認真的說道:“娘親,小寶不想離開娘親,小寶不怕,娘親也別怕……”

  楊牧之伸手扶起少婦,緩緩走到樹下,眼皮低垂,眼神晦暗。

  天與地隔兮子西母東,苦我怨氣兮浩於長空。

  他如何不知一位母親要死別自己骨肉的心碎,他又如何不知身為人子生離父母的那種無力。多少次夢中驚醒,以為能抓緊剛剛溫柔撫摸自己額頭的那雙手,卻不知已是淚水濕透衣襟。多少次以為撲進了那久違的溫暖懷抱,卻發現自己隻是撲進了無盡的黑暗和孤獨……

  娘親,你在哪裏……

  母子分離兮意難任,死生不相知兮何處尋。

  有一滴淚珠流出,無聲無息的滴落在腳下的泥土之中,他緩緩抬起那張跟本算不得俊逸的臉,眼神中卻充滿了刺人心魄的神采,他抬起一隻手臂,單手指天仰天長笑,“哈……哈……哈……我楊牧之不才,倒是要與那齊家鬥上一鬥……”

  聲音激蕩回響,久久繚繞不散。大樹上有雪花簌簌飄落,朦朦朧朧之中,好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