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失約
  楊恭已經為我做了許多,搭救夭梅這件事情本就是自作主張決定,已經忙得沒法兼顧楊劍的任務了,如今我回到了地府卻再讓他分心,我實在過意不去。

  小灰熊的臉色卻冷下來,皺起鼻子惡聲惡氣道,“這你說了不算。我隻是負責給你傳話,你最好記住殿下為你所付出的一切。這些陰兵一會就會醒過來,我也不在這裏多待,你好自為之。記住了,一個月後陰兵換防的時候,三殿下會過來救你出去。”

  小灰熊很有骨氣地扭頭就走,我愕然之後很快也想通了緣由。

  在小灰熊的眼中,他家殿下為了我多番費心,我卻始終沒有對他有所表示,自然不會對我有什麽好臉色。

  楊恭怕我受苦願意為我打算,我很高興。

  隻是若果真逃了獄,便成了整個地府的公敵,我又有和何處可去?

  縱使楊恭是三殿下,能夠給我一定的庇護,終究也不是長久之計。

  既然我已經撿回一命,如今在火山大地獄的日子也不算難熬,八百年說過去也就過去了。

  鬼差不入六道輪回,八百年出獄後,照樣可以在地府過我的小日子。

  是以,我不打算逃獄。

  小灰熊走得太快,我尚未來得及與他說清楚,隻好等下個月見到楊恭以後再講這些。

  不過因著楊恭的記掛,我情緒好了許多,準備繼續爬我的山,卻敏銳感覺到不遠處一雙眼睛盯住了我。

  等我一回頭,這個目光又很快消失。

  奇了怪了,到底是誰?

  我念頭一動,想起來上一次點名時候,那個同樣帶有敵意的目光。

  會不會就是那一位鬼差?

  對於他的敵意,我同樣不明所以。照理說我初來乍到,不應該會有敵才對,更何況各自之間隔著這麽遠,幾乎八竿子打不著的鬼差們。

  莫非是我以前當鬼使者時得罪了誰?我卻也想不起來了,我鬼品一向很好,唯一做的不怎麽光彩的事便是那次去偷定顏草,遇到的還是楊恭。

  趁著看守的陰兵都醉倒在外,我朝著之前那位鬼差所在的方向靠近。

  我靠近的同時,發現他也在朝我走來。

  他的聲音傳來,嘶啞陰沉,“剛才的事情我都看見了,玉葉,你果然不一般,就算犯了事到火山大地獄,三殿下還是一門心思救你。”

  我十分驚奇,“你是誰?我們認識?”

  能清清楚楚叫出我名字,看來這個鬼差是我認識的。

  鬼差抬起頭,掀開一直裹住臉的半截衣袖,露出他的麵容。他的眼窩深陷,麵容慘白,卻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是你?!”

  我終於知道他這股敵意為何而來了。眼前站著的,正是曾經與我一道參加過任務考核,卻因在須彌望使用禁術被丟到了火山大地獄的那位。說起來,他進來火山大地獄還是拜我所賜。

  “一個月後,你必須帶我一起離開,否則下一次點名,我便將你們密謀的事情公之於眾!”

  我笑了,“我從未想過逃獄,即使三殿下好心想幫我,最終能否真的逃出去也是未知數,出去了以後更不知道要去往何處,所以我還是老老實實等刑滿釋放。”

  鬼差一臉不信,我坦然繼續道,“你的刑期不過半年,算算日子也快到了,何必想著冒險逃獄?”

  我不解,如今距離須彌望任務考核已過了小半年,他不過月餘也就能放出去了。

  鬼差卻是冷笑,“你當這是什麽地方,真有你想的這麽順利?你不妨問問,有多少早該刑滿釋放的鬼至今仍在此煎熬。就因為這雙眼睛,我這輩子也難走出這裏。”

  鬼差指著自己的眼睛,我看過去,一下子了然。

  平日裏低著頭看不出,如今我的視力大增,分分明明見到一雙紫眸。

  正經的魔族是雙紫,但如今魔界與地府關係緊張,就憑著這雙眼睛,陰兵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是魔族奸細,在火山大地獄牢底坐穿都不為過。

  “這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無動於衷。

  “我們走著瞧!”

  醉倒在地的陰兵已經有醒來的跡象,鬼差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我亦走向我的地盤。

  違反冥規救下夭梅的事情發生一次就夠了,其餘大多數時候我還是遵紀守法的好鬼差的。

  在火山大地獄雖然是受刑,於我而言當作修煉也未嚐不可。

  不過,該算的日子還是要算。

  這一個月過得比上一個月漫長得多,我的修為卻有了更明顯的進步,抗痛能力大幅度上升。能夠麵不改色看著火猴子蹲在我肩上把玩小刀。

  小猴子雖然不搭理我,但現在已經不妨礙我伸手從它身上時不時薅一把火球彈著玩兒了。

  自從與那鬼差不歡而散以後,那種時不時有一道惡意目光掃過我的感覺更頻繁了,尤其是中途半月一次的點名那會兒。不知出於何種考慮,他沒有對陰兵說出小灰熊與我交談之事,麵容卻陰沉得很。

  我算著日子,既有些好奇楊恭會做何種準備,又不希望他太大動幹戈。

  距離下一次陰兵換防的時間越近,我越覺得時間過得慢。

  我每日除了行動自如赤足爬山,麵不改色看著火猴子在我背上劃來劃去,時不時薅一薅火猴子身上的火苗,便是想象他來時的模樣。

  魔族與地府目前的情形也不知如何了,如今消息閉塞的我什麽也不知道。帶兵打仗應該很辛苦,也不知楊恭是胖了還是瘦了,憔悴了沒有?

  直到一向不理睬我的火猴子竟然破天荒地吱吱叫了幾聲從我肩膀上跳下來,我才意識到,我對楊恭的掛念比我以為的多。

  素不理睬我的小火猴子終於對我怒目而視,一手環抱著它那不知不覺被我薅得半禿的身子,另一手不斷用小刀從火山大地獄的岩漿中挑起火漿往自己身上塗抹。

  我唯一沒有想到的場麵,是他失了約。

  小灰熊走後的第二次點名,楊恭沒有來。

  來的是唐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