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第八十七章

  盯了謝鑫將近一禮拜, 羅家楠帶人給這小子堵在了機場。盯梢期間他安排人假裝成查暫住人員的派出所民警上門,以確認他確實是穿四十一碼的鞋。這是讓他認罪的鐵證,一點不能含糊。

  祈銘中午去重案組辦公室喊羅家楠吃午飯, 進門看他卷宗蓋臉, 腿支桌子上仰椅子裏睡覺,過去掀開卷宗問:“不是抓著人了麽?沒去審?”

  擠出眼睛裏的水分,羅家楠伸胳膊抻了個懶腰, 回手抹了把臉說:“晾會兒, 晾到心虛的不行為止。”

  因著他始終記得付立新說的,謝鑫不像是凶手, 所以在提審前留了個心眼, 把既定的審訊方向做了調整。他覺著這件事不是謝鑫一個人幹的,肯定有人給他打了掩護, 才讓警方的調查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所以審訊重點不是認罪, 而是把有份參與這事的給咬出來。

  祈銘問:“那你吃不吃飯?”

  羅家楠勾勾嘴角:“吃,誒,幫我多打一份, 豐盛點, 我去審訊室陪謝鑫一塊吃。”

  “用我跟著一起麽?”

  “啊?不用不用,你吃你的, 吃完歇會。”

  想起祈銘演講時關於奶茶的舉例, 羅家楠心說您要跟著, 得把人吃吐了算。不過轉念一想, 這也是個審訊策略, 真給人惡心的吃不下飯, 保不齊能讓嫌犯為求他別張嘴而什麽都招了。之前還有人出餿主意, 說誰要不招就拽著誰打麻將, 二十四小時連軸轉不給覺睡,熬他兩宿保準撂了。

  嗨,開玩笑,不能當真。

  隨後他話鋒一轉,衝人家賤兮兮笑笑:“咋的沒我陪著吃不下飯啊?”

  “……”

  也就這會手裏沒端飯盆,要不祈銘能全扣羅家楠臉上去。

  二十分鍾後,羅家楠端著兩份飯走到審訊室門口,抬抬下巴示意看門的給門打開。進去走到審訊椅旁邊,將一份飯放到被晾了倆多小時、早已坐立不安的謝鑫手邊。又拽過把椅子,撂屁股往他跟前一坐,招呼道:“趕緊吃,過了這頓可就不容易瞧見葷腥嘍。”

  謝鑫的表情明顯一怔,隨即收攏本就握在一起的雙手,垂眼低下頭。不鏽鋼托盤裏有一條熏鴨腿,三塊帶魚,一份青椒炒雞丁,還有土豆絲和油麥菜,以及半個切開的鹵蛋。蛋白碎裂的紋路中浸滿醬油色,好像一張縱橫交錯的網。

  他幹咽了口唾沫,不是饞飯,而是緊張。自打坐進審訊室他就開始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看見羅家楠進屋又開始哆嗦。

  羅家楠看他光低著頭不動彈,回手伸胳膊給自己那份飯放到桌子上,回身拿起一次性筷子撕去外包裝掰開,直接塞進謝鑫握在一起的手中,平心靜氣的勸道:“說正經的,先吃,吃飽了再把問題交待清楚。”

  審人得分對象,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拍桌子瞪眼,再說真是那滾刀肉,拍桌子瞪眼也不管用。像謝鑫這樣從小沒犯過大錯、一看就是誤入歧途的,當以感化策略為主。而且就像付立新說過的,謝鑫不像殺人犯,老刑警的眼睛很毒,直覺更是異乎常人的敏銳。羅家楠信他,願意給這小子一個老老實實坦白從寬的機會。

  “我……沒有什麽……可交待的……”謝鑫攥著筷子,筷子梢抖個不停。

  “是麽?那你大清早的去機場幹嘛?”拿過托盤,羅家楠邊往嘴裏塞飯邊含含糊糊的問他。為抓這小子早飯都沒吃,這會餓的前胸貼後背。

  眉頭擰得死緊,謝鑫吭吭哧哧的說:“……回……回老家……”

  羅家楠聽了心裏嘿嘿一樂——呦嗬,開始說瞎話了。

  “你老家在長春,可你訂的是去烏魯木齊的機票。”他吸溜了一下鼻子——雞丁有點辣——毫不在意的戳穿對方的謊言,“想逃跑啊?往沙漠裏鑽?”

  謝鑫不言聲了。

  吃出根雞骨頭,羅家楠皺皺眉,回身扯過張麵巾紙吐進去包上,擦擦嘴語重心長道:“我跟你說,逃犯沒一個能活踏實的,不說天天做夢夢見警察上門,走外麵看見穿警服的也得哆嗦……這麽說吧,咱倆吃飯這功夫,鑒證的已經從你家回來了,你去顧臨華那屋裏穿過的鞋就在他們手上,還有屋裏遺留的指紋,你的,我們能證明你翻窗進去給他的藥動了手腳,如果我現在給檢察院打電話按涉嫌故意殺人移交案件,他們肯定樂顛顛的過來接手。”

  哢吧一聲,一次性筷子折在了謝鑫手裏,他抬起臉看著羅家楠,眼眶發紅,麵色發灰:“我沒……我沒殺人……”

  羅家楠扯扯嘴角,一副見多識廣的語氣:“嗯,進這屋的十個有九個都這麽說,還有一個罵我們是白癡的。”

  “……我真……”閉上眼,謝鑫沉重的歎息著,聽上去不免有些悲切,“羅警官,相信我,我真沒有……”

  故作無奈的歪過頭嘖了一聲,羅家楠忽而傾身向前,近距離對上謝鑫那因膽怯而收縮的瞳孔:“可以,但你總得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吧?”

  呼吸漸重,謝鑫與他對視片刻遲疑著放下手中的斷筷,眼裏漸漸凝起絲水氣,嘴唇顫抖著開啟:“……能給我……給雙新筷子麽……我餓了……”

  點了下頭,羅家楠起身敲敲單向玻璃,示意後麵看監控的給送雙筷子過來。

  這頓飯謝鑫得吃了有一個鍾頭,連菜湯都沒剩,全都被他用米飯裹得一幹二淨,托盤幹淨到不用刷的程度。羅家楠看的出來,他在權衡,在思考,在想盡辦法將損失降到最低。他一定是要維護誰,就像對方接受警方的詢問時,維護他一樣。

  終於,他放下筷子,用羅家楠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嘴,心滿意足又自嘲的皺眉笑笑:“我好久……沒吃過飽飯了……想做主播……得……控製身材……”

  “還吃麽?管夠。”羅家楠問。

  他搖搖頭,眼裏凝起一絲惆悵:“果果老師說,我寫的台本很有靈性,有成為主播的潛質……但說話缺乏掌控全局的氣場,有些……有些內向了……”

  這類開場白在嫌犯中挺少見,羅家楠沒急著催他,而是點了支煙立在一旁,默默的聽著。然後他看謝鑫抬眼看向自己,反應了一下,敲出支煙給對方叼進嘴裏,彈開火機點燃。

  謝鑫還沒被銬上,抖著手掐下嘴裏的煙,緩慢而沉重的呼出口煙霧:“我其實吧……也不是很想做主播……競爭太厲害,壓力太大……但是我得買房,得在這個城市立足,所以……所以我還是努力爭取了……我天天熬夜給二胖寫台本,希望能得到他的認可和提攜,但是他……他並沒有給我機會……”

  呂袁橋的聲音從羅家楠背後飄出:“所以你懷恨在心,就動了殺他的念頭?”

  “沒有,我沒想殺他,我就想……給他個教訓……”謝鑫搖了搖頭,隨著他的動作,看似悔恨的淚水順著眼角滾落,“我不知道能死人……真的不知道……我拿了藥……我……我隻想讓他難受……沒想到他會死……”

  煙霧飄過,羅家楠眯起眼問:“那為什麽筆芯上沒你的指紋,卻有苟果果的?”

  眼睛連續眨了好幾下,謝鑫吭哧著說:“我拆筆芯的時候……不小心掉樣品箱子裏了……我那個……沒來得及拿出來箱子就被抱走了……那裏麵有果果老師要用的口紅小樣,可能他拿時候……拿錯了吧……”

  羅家楠聽了低頭笑笑,隨後抬起臉,視線陡然銳利:“筆芯總歸是你裝進去的吧?嗯?可真湊巧啊,你擦了自己的指紋,沒把他的擦掉?”

  “——”

  謝鑫一怔,抿了抿嘴唇,低頭默默抽煙。

  回手將煙頭摁熄在桌子上的煙灰缸裏,羅家楠走上前,弓身撐住審訊椅的扶手,給對方製造壓迫感:“我相信你說的,你不知道自己的惡作劇會害死他,但是,謝鑫,你要是不說實話,誰來了也救不了你……退一步講,就算按過失殺人起訴你,可你畏罪潛逃罪加一等,到了法庭上可就是照著無期判。”

  聽到他發出顫抖的抽吸聲,羅家楠繼續施壓:“我知道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辦的,你沒有受過專業醫學訓練,你壓根就不知道顧臨華打胰島素能給自己打成什麽樣,謝鑫,我不管你要維護誰,但那個人肯定知道這麽做會導致何種嚴重的後果,但是他卻沒有告訴你,出了事還讓你一個人承擔所有責任,你好好琢磨琢磨,這種人,值得你維護麽?”

  肩頭一震,謝鑫手裏的煙被猛地吸了一口,過量的煙霧被急促抽吸進氣管,立時劇烈的嗆咳起來。羅家楠見狀向後退了兩步,反手抽了兩張紙巾遞到他麵前。

  接過紙巾,謝鑫抹去眼淚,鼻音濃重的說:“……我知道打胰島素會低血糖……我知道……”

  一聽他還在硬扛,羅家楠皺眉回過頭,和呂袁橋對視一眼。呂袁橋心領神會的拎起張單子,走到審訊椅前頭放到椅子的小桌板上,垂手點了點上麵的通話記錄:“從顧臨華出事那天開始到今天早晨,你給這個手機號打了七十四通電話,平均一天將近十個,等我們查到這號碼是誰買的,你可一點兒寬大處理的機會都沒了。”

  盯著紙上那密密麻麻又完全一致的電話號碼,謝鑫的呼吸急促到堪稱過度的頻率。突然他抓起那張紙奮力撕扯,似乎這樣做就能讓警方陷入無法調查的境地。一時間屋子裏隻能聽見急促的呼氣聲和紙張的破裂聲,呂袁橋想攔他,卻被羅家楠一抬手給製止了。

  等那張紙碎得不能再碎,滿地都是紙屑之後,他頹然抱住自己的腦袋,發出痛苦而壓抑的哭泣聲——

  “……抓我吧……你們抓我吧……跟她沒關係……沒關係……”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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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起案情的自己回顧一下,我看一個個光顧著追八卦了祈氏白眼.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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