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去喬大偉那報完遊泳比賽, 羅家楠又馬不停蹄帶人去肖文恒的家中取證。資料,帶字的全裝箱,電腦, 電源一拔主機抱走。其他人忙著取證, 羅家楠抓工夫把肖文恒的妻子、兒子和兒媳分別叫進屋裏進行詢問。事實上他在案發第二天就已經對家人進行了詢問,但那時考慮的是情殺方向,問的問題側重點不同。

  麵對二次詢問, 肖文恒的妻子趙雪情緒有些激動。她難以接受丈夫製/毒的事實, 盯著羅家楠展示的毒植照片,渾身哆嗦, 一個勁兒地說“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老肖不可能幹這種事”。怕她情緒起伏過大再進了醫院,羅家楠喊來個分局刑偵隊的女警陪她平複心情, 轉身去隔壁屋問兒子肖俊荷。這名字過於娟秀, 若非明確的知道死者隻有一個兒子,他真得以為是個女的。不過考慮到死者是農大教授,那麽給兒子起個帶“荷”字的名字似乎也沒那麽不可理喻。

  肖俊荷人在主臥裏。羅家楠敲門進屋, 看他背衝大門站在落地窗邊, 肩膀處渺渺飄起一縷煙霧。夕陽的餘暉照在略顯單薄的肩膀上,將落寞的影子投向地板。

  回手按開電燈, 羅家楠摸出煙盒問:“不介意吧?”

  肖俊荷聞聲回頭, 看清羅家楠手裏的煙, 拘謹地搖了搖頭。“啪”的點上火, 羅家楠四下踅摸彈煙灰的東西, 沒幾秒就看肖俊荷遞過來一個煙灰缸。裏麵有一支熄滅的煙頭, 隻抽了一半, 裹煙草的白紙已被水痕洇濕, 再看肖俊荷通紅的眼眶鼻頭,他猜應該是眼淚泡的。

  “你父親他,呃,我們查出點情況,想和你了解了解。”

  根據先前的詢問得知,肖俊荷與肖文恒的感情極佳,從小就被父親帶在身邊跋山涉水學習辨認各種植物,不誇張地說,博學多才的父親是他的偶像。所以羅家楠的用詞稍有委婉,避免對肖俊荷產生過度的刺激。

  “您說。”肖俊荷滿臉疲憊,頹然坐到床邊,垂著手,煙叼在嘴角,任由燃燒點緩慢攀升。

  將煙灰缸放到門口的花架上,羅家楠打開相冊翻到比較靠後的位置,調轉方向遞到他眼前:“這種植物,你認識麽?”

  眼珠機械的挪動,隻一眼,肖俊荷弓起的背便立刻打直。他抬眼看向羅家楠,從嘴邊夾下香煙,謹慎反問:“哪來的?”

  “在你父親采集植物樣本的袋子裏發現的。”羅家楠瞬間多了個心眼——原來這小子也認識大/麻,不知道是知識太淵博,還是……嗯?

  “你知道他在研究這玩意麽?”他追問了一句。

  肖俊荷點點頭,但馬上又搖起了頭:“他幾年前做過個桑科植物雜交課題,那是某省漁農辦請他幫忙的,目的是為了提高蠶絲產量,有用到野/麻的抗病基因段,但是——但是那是合法的!”

  羅家楠合上相冊,沉聲道:“這個可不合法,我們查了他單位的所有管控植物種植申請,至少三年內,沒有任何人報備過野/麻種植,並且根據調查分析,我們考慮,你父親的死和這個有關。”

  他意有所指地敲了敲相冊封皮。

  “他犯不著啊……”肖俊荷焦躁地搓著額頭,一長串煙灰從指縫中滾落,“這能值多少錢?他——他何必呢!”

  能值多少錢?羅家楠強忍住吐槽的衝動。根據緝毒處提供的世界禁毒組織數據,基因改良後且出芽率超過百分之七十的大/麻籽,平均售價約為二十五美金一克。而大麵積種植這玩意的毒販,肯定不能論克買吧,怎麽著也得按公斤進貨不是?這麽算的話,一公斤小二十萬人民幣,不比賣雜交玉米水稻大豆種子掙錢?

  而且更絕的是,肖文恒研究出的大/麻籽是三倍體基因,而想要繼續獲取種子,基因對數得是二的倍數。簡單來說,買家無法通過種植他提供的種子繼續獲取子代,今年采收完了明年還得接著買種子,是門一本萬利的生意。這種技術多用於無籽西瓜、養殖魚等項目,原本的目的是為了方便食用、避免種群近親繁殖,誰承想讓肖文恒給用到這上麵來了。

  唉,可真是,不怕毒販壞,就怕毒販有文化。也別說,這幫人有的是錢,什麽樣的人才籠絡不到?當教授一年才賺多少錢,這玩意隻要研發出來,一年賣他個幾百公斤,純粹是躺賺。

  等了一會見肖俊荷不說話,羅家楠換了個角度:“你們家有急用錢的地方麽?”

  肖俊荷幹咽了口唾沫,謹慎地說:“我爺爺……腎衰,在ICU裏四十多天了……除了我爸,我姑姑伯父他們都有出錢,也算不上……太……太難。”

  羅家楠挑眼看了看房間:“新裝修的吧?”

  肖俊荷疑惑了一瞬,搞不懂警察為什麽突然問這個,隨後點頭確認。

  “剛結婚?”

  羅家楠注意到肖俊荷總是不時的用拇指去撥無名指的戒指。他自己剛戴戒指那會也這樣,別扭,總覺著手指頭沉,經常會無意識的撥弄一下,戴了得有一年多兩年才習慣。要不祈銘不愛戴戒指呢,一是屍檢摘戴乳膠手套不方便,二是嫌硌。其實大部分搞技術的男同事都不愛戴戒指,他看黃智偉、高仁他們都把戒指掛脖子上當吊墜。正所謂是甜蜜的負擔。

  肖俊荷又遲疑著點了下頭。羅家楠過於敏銳的洞察力讓他感到了壓力,起身走到窗邊,半側過身,肢體語言呈現出防禦姿態。意識到他開始提防自己了,羅家楠更確認從這小子嘴裏有的可挖。但不急著追問,真逼急了,出於自我保護的目的,大多數人會選擇沉默。

  “行,你先歇著,我去問問你媳婦兒。”

  此時此刻,以退為進方為上策。結果羅家楠腳剛抬起來,又聽肖俊荷說:“羅警官,你別問她了,她剛懷孕,那個……不想她受刺激。”

  “這是我們的規定,家屬都得問。”羅家楠擺出副為難臉,假裝糾結了一番,試探著問:“要不你陪著?”

  “……”權衡了好一會,肖俊荷歎了口氣,說:“你問她也沒用,她跟我爸都不說話。”

  “為什麽?”羅家楠來了興趣。

  “就……嗨,結婚之前,我爸說能給她解決工作問題……可我老婆有點……有點眼高手低,但她人不壞,對我也特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羅家楠點點頭。

  “月初的時候她和我爸吵了一架,打那天起倆人就不說話了。”提起這事,肖俊荷倍感無奈,“其實她現在的工作也挺好的,在防疫站當檢驗員,不操心不受累,但是她想去大學裏工作,可學曆和工作經驗又……我爸那人一輩子沒溜須拍馬過,能給找的工作她不滿意,她滿意的我爸又夠不著,所以,唉……”

  “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羅家楠勾手撓撓眉頭。能聊家裏的雞毛蒜皮,說明有信任度了,好現象。真正想問的問題,可以問了:“ 就你爸認識的人裏,你覺著誰最近和他走的很近,女的。”

  肖俊荷皺眉琢磨了一會,搖搖頭:“我爸那人平時盡量不跟別的女人走太近,怕我媽吃醋。”

  “那你媽認可的有沒有?她的朋友之類的。”

  “……”

  “嗯?”

  就著話音,羅家楠隨手把敞開的臥室門關上。密閉的空間宛如審訊室,一對一,氣氛陡然嚴肅。

  肖俊荷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退,遲疑道:“周……周阿姨……她是我爸大學同學,和我媽也認識,前段時間經常來我家找我媽聊天。”

  羅家楠掏出小本本:“周什麽,全名?”

  肖俊荷皺眉想了想:“好像是……周……洵吧……對,周洵。”

  “哪個XUN?”

  “三點水加個上旬下旬的旬。”

  “幹什麽的?”

  “在藥廠工作。”

  “關於她,你還了解些什麽?”

  “就……她離婚了,自己帶個女兒。”

  一邊問,羅家楠一邊觀察肖俊荷:頻繁遊移目光,手不知道往哪放。

  “別的呢?”

  “沒了。”

  “肖俊荷,我記得你也在藥廠工作,而且是搞研發的,對吧?”羅家楠翻翻之前的詢問記錄,濃眉微皺,銳利的視線從眉骨下射出,“我再問你一遍,你爸研究野/麻雜交的事,你確實毫不知情?”

  “——”肖俊荷猛抽了口氣,臉上的慌亂也有些藏不住了,“我不……不知道……”

  “登山繩和登山包可都是你買的,你知道你爸要去哪。”羅家楠抽出夾在本子裏的一張網購記錄——之前沒多想,隻覺著是老頭兒可能不懂網購,讓兒子幫忙買。可是剛才,在肖俊荷反問他那些毒草是“哪來的?”的時候,他就盯上這小子了。即便認識是何種植物,正常該問的,也應該是“怎麽會有這種東西”吧?

  肖俊荷又不說話了,但羅家楠看的出來,他不是不想說,而是在想怎麽解釋。

  然而羅家楠並不想給他解釋的機會,跨步上前,語重心長又帶點威脅的語氣說:“小子,你爸死的不明不白,就不怕下一個輪到你啊?你可馬上要當爸爸了。”

  “……”腮側的肌肉緊緊繃起,肖俊荷的呼吸愈加急促。

  羅家楠繼續嚇唬他:“你要是不跟我說,我隻能把你移交給緝毒處審了,誒,先知會你一聲,在他們那幫人眼裏,最沒人權的就是毒販。”

  肖俊荷連退幾步,後背“砰”的撞到牆上,哆哆嗦嗦地說:“我……我真不知道他在研究什麽……那天他說他要去山裏,我就……就幫他買了點裝備……”

  他的話,羅家楠隻能信一半。肖俊荷一開始可能不知情,但是後麵不可能不知道。搞研發得有設備支持,可肖文恒根本就沒用農大的實驗室來幹這事,那麽所有的實驗數據從何而來?

  隻能是打架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了。

  “我就不在這銬你了,當著你媽你媳婦的,不好讓她們受刺激。”羅家楠一把扣住肖俊荷顫抖不已的肩膀,“先跟我回局裏,到了那慢慢想,慢慢解釋,放心,你進去算我的人,暫時不會把你交給緝毒處。”

  肖俊荷腿直發軟,哆哆嗦嗦,鼻音濃重的乞求著:“羅警官,我真……我沒……”

  “別哭別哭,回頭讓你媳婦看見再動了胎氣,走,跟她們打聲招呼去,就說要回局裏配合調查。”

  羅家楠跟哄孩子似的,一句一句的教。能想象的出來,一個搞技術的,本以為能憑所學所長賺點外快,卻沒想到會麵臨牢獄之災,乃至惹上殺身之禍。肖家父子掌握的知識,他是望其項背,但他們的無知在於,毒販的殘忍和貪婪,毫無底線。

  把人押回局裏的路上,羅家楠給呂袁橋打電話,讓他把周洵的身份信息都調出來,看是否和命案有關聯。這邊電話還沒掛,祈銘那邊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誒,媳婦兒,我這就回去。”切到祈銘那條線上,羅家楠美滋滋的報喜,“案情進展有突破。”

  “我這也有。”祈銘說。

  “嗯?”

  緊跟著羅家就聽耳機裏響起杜海威的聲音:“我剛和祈老師完成了毒理檢測,從死者的尿液和糞便中分離出了二甲基聯吡啶陽離子鹽成分。”

  這孫子怎麽又鑽祈銘那去了?羅家楠一邊往肚子裏咽酸水,一邊咬牙擠出聲音:“說人話!”

  “一種除草劑的有效成分,無色無味,對人來說,是劇毒。”杜海威稍作停頓,混響嗓音瞬間低了兩度,一句話就把羅家楠那點酸水全頂了回去——

  “肖文恒被謀殺了兩次,一次下毒,一次墜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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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今天我長了~杜海王又來了~楠哥:嚶~

  真的你們在回帖裏喊老杜,喊的我都懷疑這本的主角到底是誰

  感謝訂閱,歡迎嘮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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