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呂袁橋給羅家楠介紹的朋友名叫寧鴻,年紀輕輕事業有成,為人熱情周到。羅家楠人還沒到倉庫,那邊電話就打過來了,問清他要什麽款型的車,轉頭安排了三輛SUV停倉庫外麵的空地上等羅家楠試駕。

  見著羅家楠,寧鴻上前寒暄了兩句,直接切入正題:“我聽袁橋說你想買二手路虎攬勝,我這暫時沒有,如果你一定要的話,我可以再幫你問問別的朋友。”

  “嗨,不是一定非要攬勝,我就那麽一說。”羅家楠說著,視線掃向停在空場上的三輛SUV,一輛福特一輛謳歌,還有一輛JEEP,外觀整潔幹淨。尤其是那輛黑色的JEEP,純黑車身上丁點劃痕都沒有,玻璃擦得閃閃發亮。

  “是啊,好車誰不喜歡。”寧鴻隨意的笑笑,拿出生意人常備的軟中華遞給羅家楠一支,反手指了指停在中間的JEEP,侃侃而談:“我是建議你提這輛指揮官,四驅頂配,發動機采用霍尼韋爾單渦輪雙渦管技術,低轉速高動力響應,ACC自適巡航,跑高速上二百輕輕鬆鬆,除非是開超跑的罪犯,不然沒有追不上的。另外這車剛過戶就給查封了,一共開了沒1000公裏,跟新車一樣,拍賣底價是二十二萬,要去4S店買,這配置的一套全辦下來得要四十五六萬,真挺劃算的。”

  實話說,JEEP是羅家楠童年記憶中印象深刻的汽車品牌。重案組的前身是重案刑事大隊,他爺爺羅明哲當隊長那會,就天天開著一輛軍綠色的大切諾基,風裏來雨裏去的偵破凶殺案。方正敦實的車型,要擱現在來看設計未免土氣,但在那個年代卻是到哪都能吸引無數眼球的存在。

  而眼前這輛,整體車型線條流暢,時尚又不失穩重。看著它,羅家楠胸中生出自豪的傳承感:車,更新換代,人也一代接一代地奮鬥在同一戰線上,若是羅明哲泉下有知,自己的孫子正一步步走在當年他所走過的路途之上,不知會是何等欣慰。

  上車試駕,兜了二十公裏各色道路回來,羅家楠已是對新車愛不釋手——劃重點,後座空間大,禁折騰。下了車,他問寧鴻:“我能按底價提車?”

  寧鴻坦然答道:“當然可以。”

  “那你不是不掙錢了?”羅家楠大概了解這些為法院做查封資產拍賣的商人是怎麽賺錢的,賣出底價沒什麽利潤可言,大頭在溢價部分,提成比例高。

  寧鴻斂起笑意,鄭重道:“我聽袁橋說,你身上有十幾處刀傷,還被職業殺手捅進過ICU,楠哥,別看兄弟靠這個混飯吃,但什麽錢該掙什麽錢不該掙,我心裏有數……我其實一直挺佩服你們警察的,甭管多危險的情況都敢往上衝,誰的命不是命啊,是不是?”

  “沒轍,誰讓咱幹這行呢。”羅家楠低頭笑笑,抬手拍了拍車前蓋——臉皮雖厚,可被人當麵拍馬屁,耳根子還是有點燙。

  ——哎呀祈銘要是跟著一起來就好了,也讓媳婦看看,我在外麵是多麽的受人尊敬呐!

  “那就定這輛了?”寧鴻問。

  “啊,就定了吧。”看寧鴻頻頻看表,羅家楠自知耽誤對方時間了,“去哪交錢?”

  “不著急今天交,我還得跟法院那邊溝通一下,畢竟是拍品。”寧鴻估算了一下時間,“後天上午吧,你去我公司,保險換牌驗車什麽的到時候提前給你辦好,你一共準備二十五萬就行,哦對,你得把身份證原件給我。”

  羅家楠遲疑了一下,說:“要辦手續的還是我自己去辦吧。”

  考慮到職業敏感性,他不願意將身份證這種隱私性極強的證件假他人之手。寧鴻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點點頭說:“那就明天上午十點,車管所見。”

  羅家楠伸手跟他握了握:“明兒中午請你和袁橋一起吃飯。”

  “哈哈哈哈,得讓那土豪請,他媽媽的那家地產公司剛拍了個地王出來。”

  “……”

  雖然呂袁橋說過他媽隻是地產公司的股東之一,但能拍出地王的,實力絕不容小覷。想起程暉之前對自己的態度,羅家楠忽然覺得和那種狗眼看人低的家夥比起來,自家小師弟簡直是個謙虛恭謹到無與倫比的小可愛。

  回局裏繞了趟法醫辦,跟祈銘交待完買的什麽車得花多少錢,羅家楠終於有功夫去休息室補個覺了。床雖硬,枕頭也被睡出坑了,屋子裏的味道更不敢恭維,但他依然躺下就著。實在是太困,三天一共睡了沒五個小時。

  剛進重案組那陣,他適應了很長一段時間剛閉上眼就被拍醒的作息。那陣子給他熬的,開車等紅燈都能打個盹。以前爺爺還在的時候,不常回家,一禮拜能見著兩回,一起吃頓飯就不錯了。然而真有那麽離不開局裏麽?等他自己幹上刑偵才明白,不是,而是有回家耗在路上的時間,不如去休息室窩一覺。睡眠是人類的第一大欲/望,真困到得拿火柴棍支眼皮的份上,站著都能來一覺。

  他自己住的那段時間,一禮拜半個月不回家實乃常態。後來和祈銘在一起了,他才覺得有了歸屬感。甭管多累多困,隻要能回家睡覺絕不跟局裏耗著,哪怕半夜被電話拍起來出現場,也得能摟媳婦幾小時算幾小時。

  下了班,祈銘去休息室喊羅家楠起床回家,可進去一看他睡得深沉,沒忍心。去食堂打了份飯放到休息室的桌上,他又回到辦公室,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點進E盤,顯示隱藏文件,將鼠標懸停於一個標有“SABOTEUR”的文件夾上。

  破壞者,是FBI給予犯下數起連環凶案的嫌犯的命名,正是這個家夥,將當年為FBI提供法醫學支持的祈銘逼入證人保護計劃。他是唯一一個從那人手中活下來的受害者,當然並非是對方有意放他一馬,而是從小有暴盲症的祈銘,為了應對某一日自己終將失明的可能自學了盲文,並在對方於暗網某網站上直播“如何解剖一個法醫”時,用自己的血在解剖台冰冷的不鏽鋼台麵上點下盲文,悄無聲息地向外界傳遞了信息。

  那時他唯一的信念就是追蹤此案的FBI探員能看到這場直播,事實上也的確如他所願,在下一場直播開始之前,他們解救了他。但是凶手,沒有抓住。

  負責此案的探員將他納入證人保護計劃,送到密歇根州的一處小鎮上,過起了隱姓埋名的生活。他被安排進鎮上的醫院做化驗員,除了工作之外不能使用網絡,也不能和任何人打電話通信,每天都被解剖刀切開頭皮的噩夢糾纏。終於,當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後,他獨自待在漆黑的房間裏,聽著自己那急促的呼吸聲,突然意識到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被逼瘋。

  於是他下定決心回到生養自己的這片土地上,不管噩夢還會糾纏多久,但至少,那個惡魔不會了。

  這些年來和羅家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破壞者造成的陰影也已逐漸淡去。他承認自己的堅強有時是裝出來的,證據就是這個名為SABOTEUR的文件夾,自從他獲救之後,一次也沒點開過。甚至連羅家楠都不知道,他的個人電腦裏還保存著這樣一份由FBI提供的案件信息。

  父母的死亡案件,他可以窮追不舍,但輪到自己頭上,莫大的恐懼感就像一個真空罩那樣將他從頭包裹到腳。似乎隻要不去看,就不用麵對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如果不是看到屍體床下那句“If you kill him, He will win”,他可能這輩子都無法說服自己再去翻看破壞者犯下的累累血債。

  根據FBI的調查,破壞者沒有明顯的受害者偏好。受害者的年齡從十八歲到六十歲,有男有女,有黃白黑棕各色人種,職業和家庭背景也沒有任何關聯性。側寫師們甚至無法給出一個全麵的嫌犯分析,隻能大致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影像:男性,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之間,以殺戮為樂,智商高於平均值,擅長接近並取得他人的信任。

  而祈銘會成為對方的目標,負責此案的探員認為是媒體惹的禍。不論什麽年代,連環殺手的故事總是能吸引民眾的注意力。無孔不入的記者不知從哪得到了祈銘為FBI做此案支持的消息,某天一大早就把他堵在了家門口進行采訪。祈銘當然什麽都不能說,但他的臉還是被鏡頭捕獲,在電視上出現了幾秒。

  而這短短的幾秒,險些害他命喪黃泉。破壞者在他的家中襲擊了他,將他帶走,留下一張寫有“If you kill him, He will win”的字條挑釁警方。不是警方無能,而是那人過於狡猾。就連和他共處一室麵對麵過的祈銘,在獲救之後也無法提供任何有關對方的描述。他的眼睛始終蒙著,同時那人依靠聲帶受傷後的人用的咽喉發聲器來說話,無論是外貌和聲音,他都無法對對方進行任何描述。

  他唯一能描述出的,就是在被注射了肌肉鬆弛劑後,人尚在清醒的情況下,解剖刀劃開頭皮的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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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疼祈老師,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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