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搗亂
  白晚舟早看出玉無瑕對裴馭的癡情,也看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想著裴馭雖然金尊玉貴、看似風流,其實過得很淒苦,父母雙亡,無親無故,妻子還早早去了,身邊有個女人知冷知熱,至少不會那麽孤單,便決定給玉無瑕一個機會。

  若玉無瑕把自己的骨膜給裴馭,以裴馭的為人,衝著這份恩情,也會給玉無瑕一個名分的。

  在此之前,玉無瑕其實是嗅到了白晚舟對她的威脅的,是以一直很敵視白晚舟,現在明白白晚舟對裴馭其心昭昭,並無任何情愫反而還在幫她,這股敵視便也沒了,“王妃準備什麽時候行事?”

  白晚舟微笑,“你隻要願意,隨時可以。不過這是個不大不小的手術,需要做術前準備,你們兩個都要先吊三天消炎瓶才成。”

  玉無瑕不想耽誤裴馭,“今晚就開始可以嗎?”

  “當然可以。”

  玉無瑕又道,“王妃,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事成之前,不要告訴侯爺。”

  “這個不必你說,他若知道是你,這事成不了。”

  兩人都心領神會,就此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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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晚舟回王府小憩片刻,把消炎藥瓶要了出來,南宮丞就在這時回來了,見她要外出,問道,“你去哪?”

  “裴侯府。”

  南宮丞狐疑,“去幹嘛?”

  “開始治療啊。”

  南宮丞驚了驚,“你找到骨膜了?”

  白晚舟點頭,“玉無瑕願意把自己的骨膜切出來給裴馭用。”

  “啊?”南宮丞有些訝異,“為什麽要用一個好端端的活人骨膜,我今日在城內排查了一圈,有好幾個將死之人,死期就在這兩天了,給他們家人許諾了幾百兩銀子,都願意在斷氣時把骨膜取出來捐給裴馭。”

  白晚舟擺手,“你不懂,玉無瑕這是自願。”

  便把下午和玉無瑕的談話告訴了南宮丞。

  南宮丞卻是大吃一驚,“你說玉無瑕是山東方家的後人?”

  “怎麽了?有什麽典故嗎?”

  “方家原本是東秦豪貴人家,和裴府不相上下的尊貴!”

  白晚舟啊了一聲,“那玉無瑕姐妹怎麽會淪落成煙花女子?”

  “這是因為十年前出了個大案,那山東方家造反謀亂,扶持前朝餘孽在山東稱帝,還帶兵一路攻打到洛城,差點就顛覆了朝政。“

  白晚舟這才真正的震驚,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前朝餘孽,那不也是裴家的人嗎?”

  南宮丞點頭,“不錯,不過那是前朝元鼎帝那一支的後代,跟裴馭他們家是兩個分支。裴馭他們家效忠了朝廷,那一支卻始終流竄在民間,沒想到還和同為前朝貴族的方家勾結到一起,試圖複辟裴氏王朝。那次謀亂搞得轟轟烈烈,最後肅親王親自出征才肅清了餘孽。當時裴馭隻有十六歲,卻帶著裴府親兵也出了很多力,正是因此,父皇和皇祖母對裴馭都十分器重和賞識。沒想到……”

  白晚舟知道他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麽——沒想到裴馭卻救下了方家的遺孤。

  “玉無瑕今年隻有十八歲,玉玲瓏隻有十六歲,當年,她們倆一個八歲,一個六歲,什麽都不懂,跟謀亂確實也搭不上關係。”

  白晚舟言下之意,裴馭救下她們,不能算是過錯。

  南宮丞卻搖頭,“當時父皇動了重怒,將生擒的元鼎帝餘孽通通處死,並在城門上曝屍三日,方氏犯亂者也全部處死,其族人臉上皆打上烙印,男的發配邊疆,女的販賣為奴,永世不得翻身。玉無瑕姐妹若是自己憑本事漏網而逃,父皇知道了或許會睜隻眼閉隻眼,可他若知道是裴馭救了她們,性質就完全不同了,裴馭的身份畢竟尷尬。”

  白晚舟驚出一身冷汗,是啊,裴馭頂著小侯爺的名頭,手持弑君令,說起來尊貴而受皇族蔭封,可說白了,南宮氏能容得裴府存活至今,一來可能是因為太祖當年確實感念裴元霆大將軍的鼎力相助,二來,也是皇家容人的體麵。

  裴府是個標簽,標示著南宮氏朝廷寬宏仁慈,與前朝元鼎帝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朝廷,如此,才會有更多能人異士願為朝廷肝腦塗地貢獻才能。

  而元鼎帝的後代試圖複辟,縱使裴府再表明忠心,晉文帝心裏也埋下了一根刺。

  他們都姓裴,都流著裴氏的血。

  今日元鼎帝那一支可以複辟,難免將來裴府這一支也會造反。

  裴馭救方氏遺孤,太敏感了!

  “這個秘密千萬不能暴露出去。”白晚舟得出結論。

  南宮丞則道,“要是為了裴馭好,我們應該盡快把這姐妹倆從裴馭身邊摘開,而不是把玉無瑕留下。”

  白晚舟也後悔自己的行為太過魯莽,她之前不知道玉無瑕的身份,否則絕不會成全她那番癡心的。

  把她留在裴馭身邊,就是給裴馭安了顆炸彈,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

  “現在怎麽辦?”

  白晚舟無奈的問道。

  “打發走玉無瑕,骨膜我來找。”南宮丞言簡意賅。

  白晚舟雖然抹不開麵子違背對玉無瑕的承諾,可事關裴馭的前程,還是選擇聽從南宮丞。

  “我還是要去裴府一趟,玉無瑕是個有心機的,不能讓她察覺是因為她的身份才放棄她的骨膜,否則我怕她會做什麽偏激的事。我再去敷衍她幾句,就說她的骨膜不合適。”

  南宮丞同意,“好。”

  玉無瑕聽白晚舟說她的骨膜不合適之後,臉色驟變,“下午不是還說得好好的嘛?”

  白晚舟道,“是我疏忽,我方才回去翻了醫書和病案,發現男人的骨骼和女人的相差甚遠,你的骨膜便是取出來,對裴馭來說也不合適。我已經讓王爺去重新尋了,他會找副男人的骨骼來用。至於你……雖然不能給侯爺割骨之恩,等他術後,你日日守在病榻照料,他同樣會感念你的恩情。”

  玉無瑕淡褐色的眸子流光婉轉,看不出喜悲,隻淡淡應道,“哦。”

  白晚舟總覺得她已經察覺出自己對她的忌憚和防備。

  是夜,南宮丞運了一個還剩一口氣的癆病鬼到裴府,“他已經昏迷不醒了,你不如趁早取了他的骨膜出來給裴馭用,省得死了不新鮮。”

  這話好無情,白晚舟嗔了他一眼。

  他吐吐舌,“我實話實說而已。”

  癆病就是肺結核,在古代是絕症,在二十一世紀也就是幾個療程青黴素的事。

  白晚舟瞥一眼那人,三十來歲,瘦得隻剩一把卡,拖得太久,恐怕已經轉成肺癌了,確實病入膏肓,有青黴素也無濟於事了。

  “我要做一下術前準備,你趁這個空隙去幫我把丁香接來,她做我助手。”白晚舟有意從外科方麵也培養裴馭丁香。

  南宮丞便讓阿朗去了。

  丁香趕到後,白晚舟也把房間的消毒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將兩張桌子拚在一起,墊上防感染無紡醫用布充當臨時手術台。

  她自己也套上手術服和手術帽,這才拿出麻醉劑,給那癆病鬼上了全麻。

  雖說他已經昏迷不醒,死期就在眼前,白晚舟還是希望他死得舒適安然一點,上了全麻,在睡夢中手術、死去,比醒著咳血而死要好得多。

  同時,也給裴馭吊上消炎瓶,打上麻藥。

  “除了丁香,所有人都不得進入這間屋子。”白晚舟嚴肅的吩咐道。

  丁香跟隨白晚舟久了,師徒二人配合得很好,兩人很快就把癆病鬼的骨膜取了出來。

  古人講究死後留個全屍,白晚舟就讓丁香去縫合癆病鬼的傷口,正好練手。

  她自己則去開裴馭的脊背,把他的骨骼先拆開,將骨膜放進去,再縫合。

  過程很複雜也很精細,白晚舟很快就起了一層薄汗。

  兩人正聚精會神,門外卻響起喧鬧聲。

  “我進去給侯爺送水!劃開皮肉肯定會流血,需要用水清洗!”

  是玉無瑕的聲音。

  南宮丞因知裴馭性情,怕他醒來時看到自己在會不自在,把人運進來之後就帶著阿朗到裴府外去等了。

  門外守衛的都是裴府的下人。

  下人們知道玉無瑕和裴馭關係親密,兼之她貌美無雙,都以為她至少會成為府中的姨娘,是以無人敢阻攔,隻有一直伺候裴馭的牛嬤嬤擋在門前道,“無瑕姑娘,淮王妃方才吩咐了,閑雜人等一律不許進去。”

  玉無瑕也不爭吵,隻幽幽道,“嬤嬤知道淮王妃要對小侯爺做什麽嗎?她要劃開侯爺的皮肉,再分開他的骨骼,京中盛傳淮王妃醫術高超是華佗再世,可是華佗在世時,也從未把人皮肉分開過吧?”

  牛嬤嬤本就擔心裴馭安危,被玉無瑕這麽一挑,果然也擰了眉心,“真是這樣嗎!”

  玉無瑕點頭,“我隻是擔心侯爺,想進去看看。”

  牛嬤嬤遲疑,她其實也想進去看看。

  可淮王妃剛剛說,裏麵現在是什麽無菌環境,人會帶進去細菌,細菌可以要了小侯爺的命。

  她不敢拿小侯爺的命開玩笑。

  猶豫之間,玉無瑕厲了神色,“侯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難道不比淮王妃更在乎侯爺的身家性命嗎!”

  房間裏。

  丁香剛剛收針,已經是汗水淋漓。

  從前看白晚舟操作的時候行雲流水般,她還以為好容易,輪到自己,才知道有多不易!

  白晚舟還在做骨骼之間最後的磨合,她專注得仿佛靜止了一般。

  門外的喧嚷卻越發不像話了。

  丁香皺眉,誰在搗亂?

  白晚舟就在這時發話了,“去把門守住,一隻蒼蠅都不能飛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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