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簡陋的外科手術
  主仆二人重回賴嬤嬤的小院時,門口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不得不承認,賴嬤嬤在王府中人緣很好,聽到她遇刺的消息,大家都趕了過來,有些丫頭仆婦甚至嗚嗚哭了起來。

  看見白晚舟,沒人給她行禮,隻讓開一條小小的過道,勉強容她走到了門邊。

  卻被一個凶巴巴的婦人攔了下來,“請王妃止步。”

  嘴裏喊著王妃,那輕蔑的眼神分明把白晚舟看得連下人都不如。

  白晚舟當即冷了臉,“府中奴才什麽時候這麽沒規矩了?”

  這婦人是廚長趙二家的,她男人掌管廚房采買,很有油水可撈,連帶著她也有幾分體麵,賴嬤嬤倒下了,王爺又不在家,她自認是府中最有話語權的人了,沒想到被白晚舟一頓搶白,臉上好沒光,兀自嘴硬道,“朗侍衛吩咐我看好賴嬤嬤,除了大夫不許任何閑雜人等進去的。”

  白晚舟一把推開她,徑直往裏走去,“本妃就是大夫。”

  趙二家的不料白晚舟這麽粗魯,冷不防被她推了個趔趄,反應過來白晚舟已經走到裏麵了,連忙追了進去,“王妃,您不能進去!”

  白晚舟哪裏理她,三步並作兩步就走到了賴嬤嬤床前。

  隻見賴嬤嬤麵如金紙,腿上傷口處簡單的包著一塊布,根本止不住血流如注,整張床都快被血濡濕了,狹小的空間裏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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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丫頭跪在地上給賴嬤嬤喂水,不由暗罵,愚昧!失血過多,血小板本就跟不上,喝水隻會更加稀釋她的血小板,血會流得更快。

  白晚舟上前一把就打翻了茶碗,趙二家的哇嗚一聲就叫了起來,“王妃這是幹什麽?您就算不滿嬤嬤平時總是管教您,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跟她過不去啊!”

  白晚舟皺了皺眉,“哪裏來的蒼蠅,嗡嗡嗡的吵得我頭疼,出去!”

  趙二家的豈肯,反而大著膽子想拽白晚舟出去,“王妃您就別添亂了,王爺怪罪起來沒人擔待得起!”

  白晚舟看了一眼賴嬤嬤,已經奄奄一息,一秒都耽擱不得了,當即一腳將趙二家的踹了出去,“楠兒,栓門!”

  楠兒火速鎖上了門,“小姐,現在該怎麽辦?”

  白晚舟打開藥箱,白棉,烈酒,三七粉都是現成的,省著點用應該夠,便擼起袖子,操剪刀開始剪賴嬤嬤的褲子。

  “端一盞燭台來。”

  楠兒聞言,連忙將最大的一盞端了過來。

  白晚舟就著燭光將賴嬤嬤的傷口清理幹淨,灌了一口烈酒到口中,對著傷口噴上去。

  那是一瓶竹葉青,又濃又烈,噴到傷口上,刺激得皮肉疼痛不堪,原本已經昏迷的賴嬤嬤一下子就厥醒,痛苦的慘叫起來。

  趙二家的在門外聽到,急得直跺腳,“太狠了!嬤嬤都那樣了還不肯放過!”

  其餘下人也一個個咬牙切齒,“匪女就是匪女,心狠手辣慘無人道啊!”

  “嬤嬤要是死了,最高興的就是她了,這府裏再沒人能管著她了。”

  “王爺什麽時候回來,再不回來嬤嬤就要被這壞女人折磨死了!”

  楠兒聽到外頭的議論,有些害怕,“小姐,王爺回來會不會……”

  “老娘救人,管他屁事!”白晚舟手眼不停,將針在燭火上燎了燎,又把線放進開水中消了毒,便開始縫合傷口。

  她每縫一針,血就把她的手沾濕一點,三四針縫下來,兩隻手都快被血糊住了,又黏又滑,簡直沒法繼續下手。

  額頭也有汗水滲出,不同以往在醫院的手術室裏,每台手術都會有好幾個護士圍著她,替她打下手、擦汗,這會兒她隻能自己用手背胡亂一擦,以防汗水滴進眼睛影響視線。

  這一擦,沾得臉上也都是血,看著比床上的賴嬤嬤還要可怖。

  “楠兒,用酒洗淨手,然後幫我用棉花把傷口滋出來的血沾掉,滋一點沾一點。”

  楠兒早嚇壞了,聽了白晚舟的話,才回過神來,哆哆嗦嗦的開始蘸血。

  有人打下手,活總算好做了些,白晚舟先用細針縫上了血管,又換了粗一號的針開始縫皮肉組織,整個過程一氣嗬成,把貧簡的器械使得行雲流水,看得原本捏著一把汗的楠兒,不受控製的生出勇氣和信任來:賴嬤嬤在小姐的手裏,能活!

  這種動脈破裂的縫合手術就算放到現代,都是風險很大的,在這醫療條件約等於零的古代,更是難上加難。

  沒有麻藥,沒有止血電鉗,沒有無菌環境,沒有抗生素,全靠醫者一雙手,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也是賴嬤嬤合該大難不死,讓她遇到了白晚舟。

  白晚舟,非典型學霸,先後遊學於哈佛醫學院和倫敦皇家醫學院,26歲獲封醫、藥、生物學三料博士後,本該在國際醫學舞台大放異彩為國爭光,誰知她又倒黴又短命,被個醫鬧一刀斃命,到了地府,又被個小鬼哄著重生到這裏。

  如今淪落到隻能用縫衣針給人縫縫動脈了。

  做好所有縫合,又給傷口噴了一口白酒消炎,再敷上厚厚的三七粉止血,用幹淨的棉布包紮好,白晚舟累得直接癱坐在地上。

  門外。

  南宮丞踩著一地碎月趕了回來,看到緊閉的門窗,冷眉問道,“嬤嬤呢?”

  趙二家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奴才攔不住王妃啊!您快救救嬤嬤吧!王妃進去後,也不知怎麽折騰了嬤嬤,嬤嬤慘叫了好久,王妃栓了門,任憑奴才們怎麽敲都不開,您不在府中這一年,嬤嬤確實對王妃多有教導,但那都是好意啊!王妃怎麽能以怨報德,在這個節骨眼兒給嬤嬤罪受呢!”

  南宮丞眸中凝了血光,不等趙二家的說完,便反手一掌震開了房門。

  白晚舟坐在床邊喘氣,剛吩咐楠兒替賴嬤嬤整理好裙褲,便覺腦後一陣鈍痛傳來,脖子有滴滴答答的濕熱,白晚舟抬手摸了摸,隻摸到一手黏膩。

  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又是劈頭蓋臉幾個耳光蓋下來。

  耳朵、鼻腔、腦袋同時嗡嗡作響,這幾個耳光封住了白晚舟一切感官,她幾乎昏厥過去,恍惚中隻看到楠兒抱住了一襲華袍,哭著求道,“王爺!高抬貴手啊!您不能這麽打小姐啊!”

  白晚舟好想讓楠兒不要跟他求情,可是張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阿朗正好帶了太醫回來,南宮丞便踢開楠兒,把太醫讓到床邊,口中不忘吩咐,“請家法,狠狠給本王抽這個毒婦一百下!”

  淮王府家法是一根淬鹽的倒鉤馬革鞭,自打南宮丞自立門戶以來,還一次未用過,誰也沒想到,第一次竟是用在自家王妃身上。

  一鞭,兩鞭,三鞭……

  白晚舟剛畢業那會兒,曾隨維和部隊到伊拉克戰場當過兩年軍醫,在戰場上,她受過槍傷,差點要了半條命,可槍傷和這鞭子抽在身上相比,不及萬一。

  槍傷給帶來的是榮譽,鞭傷帶來的,卻是恥辱!

  這到底是個什麽鬼世道,她不過是想救人啊!

  醫者仁心,懸壺濟世,這些都是她初學醫時謹記在心的座右銘,怎麽到了這裏,變得一文不值了?

  一百鞭抽完,白晚舟成了半個死人,楠兒搬不動她,南宮丞便讓趙二家的和幾個婦人,把她拖回了輕舟閣,一路上磕磕撞撞,渾身都碰出細碎的傷,但這些都不重要了,白晚舟已經不知道疼了。

  這邊廂太醫替賴嬤嬤把了脈,對南宮丞拱了拱手道,“一切平穩,隻是失血過多,須得好好補補。傷口在私處,既然已經沒有血液滲出,應該是自動止血了,男女授受不親,下官就不親自看了,這裏是止血膏和凝傷膏,煩請王爺讓丫頭每日給嬤嬤抹上,不出十日,應當就無礙了。”

  南宮丞總算是放了心,命趙二家的接了藥膏,封了診金讓阿朗送太醫走。

  阿朗支吾兩聲,大著膽子道,“要不要讓太醫給王妃也看一下?王妃的傷勢,似也不輕……”

  南宮丞沉了臉,目光陰桀,阿朗趕忙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當屬下沒說……”

  南宮丞這才問道,“嬤嬤為什麽會受傷?”

  阿朗在懷中摸索片刻,將一張銀票遞到了南宮丞的手上,“這是屬下在刺客身上搜出來的,而且……刺客的目標好像是王妃。”

  南宮丞瞥了一眼,麵色立刻變得陰鬱,良久,才道,“派人看住輕舟閣,她的命還有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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