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齊物論》記載“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莊老先生自己一夢不要緊,可苦了後世的芸芸眾生,經年累月的有意識的無意識的附庸風雅已經將這個話題嚼爛了,很得到一些超脫者或貌似超脫的人追捧。

  可是套句俗話講,他老先生這個過程符合得意忘形的一切條件。

  可是白雲下麵是黑土,人總得過日子,盛極而衰,有始有終,沒有絕對狀態的東西,所以老莊同誌睡覺也會自然醒。理想與現實的強烈對比、空間與時間交叉變換刺激著老同誌的大腦中樞神經,使其思維出現蒙太奇式的效果,分不清到底是莊周夢中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夢中變成了莊周。於是中國哲學史上最浪漫的故事就這麽誕生了。

  我的故事就是從這麽一個奇怪的夢開始的。

  當然了,不是我做夢了,而是在三十年前。

  1963年正是華夏度劫之時,天災誰也說不清楚,反正是人力無可反抗。我們的主人公曹長久就誕生在這個時候,也許更早一些,但沒人說得清,因為他是被爺爺撿回來的。

  據說還是在一個冬天的早晨,老人起床去巡庫,剛出門就被老獵狗的焦急的叫聲帶到了小長久的身邊。

  老人發現了獵狗身邊奄奄一息的嬰孩,單薄的繈褓抵禦不住北方的嚴寒,老人脫下了自己的老羊皮襖裹住了孩子將他帶回了家。

  曹長久的名字是老人給起的,老人對這個天賜的孩子很是喜歡,又怕他經不起嚴寒的折磨死掉,才給他起了這個天長地久的名字。

  老人是個退伍軍人,早年在關外打獵為生。日本人打進來了之後,將老人的家人殺了個幹淨,老人外出打獵逃過了一劫。

  打獵歸來的老人看了家人的慘狀大哭了一場,一把火燒掉了房子,上山做了胡子,隻有一個念頭——專殺日本人。

  後來老人也被收編過,再後來又成了四野的戰士,老人沒有別的要求,隻要誰打日本人他就跟誰幹,就這樣一直到了建國後。

  劃分成分的時候,老人早年做過胡子的曆史又被提了出來。他的首長是個好人,沒讓老人受苦,隻是讓他退伍了。

  老人無家無室,打了半輩子的仗,什麽東西也沒有,老首長可憐他,給他安排了一個看倉庫的閑差,就這樣一直到了現在。

  老人心懷坦蕩,自從收養了曹長久就將所有的心思全花在了孩子的身上,原本一直不信老天的老人也不禁對上蒼祈禱讓孩子能活下去。

  曹長久命倒是硬的很,愣是靠小米、棒子麵熬的粥挺了過來。看著孩子漸漸恢複生氣,老人的眉眼都笑的開了,仿佛年輕了幾歲。

  曹長久說話晚的很,似乎有點癡呆的樣子到了三歲時依然隻會發一些單音。時常是一個人癡癡呆呆的亂逛,時醒時呆,醒的時候如同正常的小孩,呆的時候就如同木頭人,完全無法與人交流。

  老人晚年就這麽一個寶貝孩子,看在眼裏怎能不著急。於是四處托人看病,但是那個年代能有什麽好的醫療條件,輾轉來去,隻是一個下方改造的老中醫給瞧了一下。

  老中醫對曹長久的症狀觀察了幾天,又把了十幾次脈,最後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對著滿懷希望的老人說“給你開一副方子,長期喝下去或許會有點效果,要是到了10歲上還不見起色……唉,聽天命而已,這孩子魂魄不全了。”搖搖頭就要走

  當時老人也無法可想,隻能是千恩萬謝的將老中醫送出門。

  可惜天不佑好人,醫能醫病,不能醫命,老中醫不久之後還是被打成牛鬼蛇神給批死了。

  老人沒有辦法,隻有定時給長久抓藥、吃藥,隻是他心中堅信既然老天將這個孩子送到自己的身邊斷不會讓他這麽短命的。

  也許是老中醫的藥起了效用,曹長久反正是一天天的懂了事。

  與同齡孩子相比,他似乎有了大人一般的心智,對老人孝順無比,與老人同甘共苦,無論什麽好東西都與老人分享,讓老人心懷大暢,自感心血沒有白費,有些安慰。

  隻是曹長久每日必發的癡呆症狀依然沒有改觀,他也不是武瘋子,隻是到處亂走,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仿佛換了一個人,而且對其它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直如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老人對他的症狀很擔心,起初還特地一步不離的跟著他怕他跑沒了。

  還好,自從曹長久發現了一倉庫的書之後就隻是趴在紙堆裏研究文字了。老人看他沒什麽失蹤的可能之後也就隨他了,雖然一個小孩子鑽在書堆裏狂啃是有點詭異。

  這個倉庫也是有來頭的,老人自己也不知道隸屬於那個部門,反正老首長讓他來就來了。

  倉庫裏別的沒有,就全是資料、報紙,基本上沒幾個中國字,就是有老人也看不懂――不認字。

  雖然地處山野,但是每年固定都有專人專車送來一批資料,老人隻管入庫,其他什麽都不用管。

  就這樣,老人看倉庫看了幾年,華夏入劫了。

  入劫之後,老人的倉庫卻是仿如世外桃源,什麽動靜也沒有——平時這就算是鳥不拉屎的地方。隻不過每次運來的東西多了,雖然還是書籍,但是老人還是分辨得出中國字和老外的彎彎曲曲鬼畫符的。

  就這樣曹長久到了6歲,吃的中藥幾乎比別人一輩子吃過的還多,也許是老人的祈禱感動了上天,曹長久清醒時已經與常人無異了,癡呆的時間也越來越短,說話也不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了。老人真是打心眼裏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