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盛(你先閉上眼睛。...)
  宋時遇失去意識時, 覺得自己可能熬不過這一關。

  等他再度醒來,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

  慶幸和痛苦瞬間再次交織:他還活在這個有紀繁音存在的世界裏。

  宋時遇勉強地轉頭往床邊看去, 守在床邊的是他的母親。

  而他的父親靠在床頭的那張陪護椅上睡覺,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

  “你醒了!”宋母驚喜地撲到床前,彎腰去摸宋時遇的額頭,眼眶瞬間就紅了,“你這孩子,工作也不用那麽拚,家裏差你賺錢?你年紀輕輕,一條命差點就拚沒了!爸爸媽媽就你這麽一個孩子,如果你沒了, 我和你爸爸怎麽活啊!”

  宋母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

  宋時遇虛弱地握了握她的手。

  床邊隻有他的父母……當然別的也沒什麽好奢望的。

  宋母擦了把眼淚又去按呼叫鈴, 等醫生趕來將一套檢查都做完,說暫時沒什麽問題, 她才安心下來,詢問宋時遇究竟怎麽回事。

  “公司缺錢的話, 問家裏要就好了呀。”她拍著宋時=醋=溜=兒=文=學=首=發=遇的手臂, “有什麽比性命更重要?什麽都不值得你拿命去拚的。”

  宋時遇有點恍惚。

  他想起紀繁音曾經對他說“喜歡你的那個紀繁音已經死了”,這句話的份量他當時不覺得,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沉甸甸地比泰山還要壓人。

  紀繁音是不是也曾經願意拿命來拚他的喜歡?

  可那都是回不去的事情了。

  ……

  紀繁音光知道宋時遇大概率會去酗酒, 但沒想到再一次見到他居然是在社會新聞上。

  湖城一男子因熬夜工作加飲酒過量險些猝死, 據記者調查得知, 該男子白手起家創業, 是他人眼中優秀的青年才俊,為人謙和, 事業有成……

  紀繁音看了一半的新聞報道就把手機放下了。

  人都快死了,哪怕是營銷號也會在嘴上留點道德。

  不過“險些猝死”, 意思就是宋時遇還沒死,也算他命大。

  “是他助理行動得及時。”章凝知道不少內部消息,“他暈過去前給助理打了個電話,還好是打通的,助理立刻叫了救護車,救護車到時還有氣,一頓搶救過來了,不過聽說可能有後遺症。”

  紀繁音隨口問:“什麽後遺症?”

  章凝擠擠眼睛:“他把公司都扔下被爸媽接回家了,總歸不是什麽小毛病。”

  “哦。”紀繁音打開手機開始看回家進度。

  宋時遇也就罷了,厲宵行和紀欣欣那邊的劇情看起來仍然很精彩。

  “宋時遇那個合夥人我記得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宋時遇這次回家養病,等養好了回來,公司說不定都換了個名字。”章凝吃瓜非常全麵專業,“哦,不過有人大概比他的公司先倒閉。”

  紀繁音抬眼:“誰的?”

  ――那當然是紀父紀母的。

  他們都病急亂投醫到紀繁音這裏來了,絕望之情可見一斑。

  在從兩個女兒那頭都得不到幫助、再因為進局子上了社會新聞更借不到錢以後,紀父沒兩天就不得不賣了現在住的豪宅,把家裏雇傭的保潔園丁等等全數解雇,賣了多餘的房產和三輛車,公司裁員三分之二,才勉強將公司保了下來。

  夫妻倆現在住在一套九十平的小區房裏,紀母也當不了全職太太,凡事都得自己經手。

  紀繁音覺得就算如此他們的公司也隻是再多苟活幾天而已,很快就會死了。

  說到底,紀父這個人隻有小聰明,沒有經營的頭腦。

  有人一直幫他、告訴他該怎麽做,他就勉勉強強地經營下去;沒人給他當龍頭,他自己就隻有亂撞一氣。

  偏偏這麽個三腳貓的脾氣和眼睛還高得很,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想靠著嫁女兒升階級。

  紀繁音搖搖頭。

  如果大女兒順順利利地活著做了科研,那其實升階級也是遲早的事,不過沒必要叫紀父紀母知道。

  他們有個破產的結局就行了。

  ……

  沒過幾天,工作室來了客人。

  紀繁音本來正在片場盯一部剛開拍的電影,電話還是沈戚從工作室撥給她的。

  接完電話紀繁音當即就往回開車了。

  因為來的人是厲明月。

  厲明月親自前來而不是隻打個電話,誠意已經擺得挺足了。

  考慮到她是為數不多知道紀繁音真實身份的人,厲明月或許也是厲家唯一適合來和紀繁音談交易的人。

  什麽交易?

  那當然是和厲宵行有關的了。

  在工作室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厲明月見到紀繁音便站起身來:“好久不見了。”

  紀繁音和厲明月握了下手,掃過她的臉色,笑道:“保重身體,有心絞痛的話得立刻去醫院看看。”

  “宋時遇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厲明月一下就理解了紀繁音話裏的意思,“抱歉,關於你的事情我多打聽了一些。”

  “理解。”紀繁音關上了辦公室的門,示意厲明月坐。

  “宋時遇也知道你是誰嗎?”厲明月不禁問道。

  “他不知道。”紀繁音搖頭。

  宋時遇當然是不知道的好。

  宋時遇和白晝兩個人跟厲宵行不一樣,這兩個人都和從前的“紀繁音”有過負麵的交集,又對現在的她產生感情。

  從前的負麵感情和現在的正麵感情一旦被分離,他們就不會那麽痛苦懊悔了。

  要是宋時遇知道現在和以前的紀繁音不是同一個人,他指不定還會鬆口氣覺得沒那麽痛苦。

  而厲宵行對從前的“紀繁音”抱的應該本來就是愧疚和執念,那就得反過來讓他意識到,他要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你還區別對待。”厲明月半開玩笑。

  “效益最大化嘛。”紀繁音也和她開了個玩笑回去。

  兩個人都不愛講廢話,開場到這兒就差不多了。

  厲明月將雙手放在腿上,問:我能抽支煙嗎?”

  紀繁音比了個請的手勢:“本來我辦公室裏是禁止抽煙的。不過男人不行,女士有特權。”

  厲明月笑了笑,她抽出一根煙夾在指間,掏出精致打火機點燃煙頭:“聽見我來找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的目的了?”

  紀繁音閑適地將十指交叉:“讓我猜猜……厲家想讓我幫厲宵行恢複身體行動能力?”

  “對。”厲明月側頭將煙吐到旁邊,然後才接著說,“我聽範特助說我哥之前給你打錢很爽快,其實我也是個打錢很爽快的人。”

  紀繁音笑了起來,不置可否地:“嗯。”

  厲明月將一份病曆的複印件放到紀繁音麵前:“這是我哥的病曆,你可以先看看。”

  雖然已經聽章凝說過幾次八卦,但看診斷書的感覺又不太一樣了。

  紀繁音將幾大名醫的診斷結果都看了一遍,覺得厲宵行的心靈其實挺脆弱的。

  不、不。

  應該說,人類的心靈都很脆弱。

  而厲宵行所經曆的,這個叫作自找罪受。

  “厲宵行需要的是自己走出來,”紀繁音邊翻著病曆邊說,“你不覺得我幫他隻是飲鴆止渴嗎?”

  她或許有辦法讓厲宵行走出來,但那也太麻煩了。

  “那也先解了渴。”厲明月淡然地答道,“我覺得以毒攻毒還挺對症下藥。”

  “紀欣欣呢?她也知道你來找我嗎?”紀繁音有趣地問。

  “等你去,她就會知道了。”

  紀繁音揚眉哦了一聲。

  ――看來紀欣欣還沒被厲家人接納成為家中正式的一員,所以這種家庭共同決定都沒有通知她的份。

  那紀繁音就覺得自己可以去一趟了。

  扔個餌,看看紀欣欣會不會自己咬鉤、狗急跳牆。

  “我可以去一次,但也隻有一次。”紀繁音說道,“但時間由我來定。”

  厲明月的動作一頓:“真的?”

  “真的,”紀繁音將病曆放下,笑吟吟地說,“所以現在我們可以來談談報酬的問題了。”

  不得不說厲家是真的有錢。

  雖然權力已經在逐漸過渡到厲明月的手中,但對於厲宵行的救治還是傾盡全力。

  他們甚至給出了合夥人的位置。

  但厲家的樹太大,一旦坐上那個位置就等於成了半個公眾人物,紀繁音果斷拒絕了。

  最後和厲明月交談決定的是幾套房產,都是頂級網紅買上一套就能曬個半年的那種豪宅,厲家手裏拿出來就跟搞批發似的,全國各地哪兒都有。

  而且還是和以前紀繁音做生意一樣,先給全款,再辦事。

  一切談妥之後,厲明月長出一口氣,麵無表情地表示了自己的詫異:“我很驚訝,我以為你

  是錢夠用就行的那種人。”

  紀繁音挑眉:“確實夠用就行,但現在不夠用。”

  厲明月深深看了她一眼:“文件我就交給律師來處理了,等你決定了時間,就通知我一聲。”

  “好。”紀繁音心情愉快地朝她揮了揮手,“我要去的消息,你也可以提前告訴他們。”

  “他們?”厲明月起身,撫了撫自己坐皺的裙子,“我哥和我爸媽?”

  “還有紀欣欣,”紀繁音彎起眉眼,“替我向她問一聲好。”

  厲明月沉默了下,她看著紀繁音:“這其實也算是報酬了。”

  紀繁音朝她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她總也會知道的。”

  厲明月搖搖頭,像是投降似的抬了一下手就從紀繁音的辦公室裏出去了。

  她的律師動作很快,四套房產很快就運作到了紀繁音名下,合同文件都是沈戚經手,他什麽也沒多問,幹淨利落地處理好了一切。

  這幾套豪宅在產權變更的程序完成過後,立刻就智能地被換算成【回家的誘惑】裏的數值。

  紀繁音靠在辦公椅裏刷了一下進度已經隻剩不到十億的APP,第一次察覺到自己離回家這兩個字已經是那麽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