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大限已至
  薛楚蕭的表現讓杜氏“噗嗤”一笑,她回過頭對著薛楚玉笑道:“玉兒,你看看你哥,這府醫還沒確認呢,他就高興成這樣了!楚蕭啊……”

  杜氏的話還沒說完,薛楚蕭忽然鐵青著臉大踏步地走了出去,經過薛楚玉跟前的時候還將薛楚玉推了一個踉蹌。

  “這孩子……這會兒倒是急了!”杜氏一把扶住了薛楚玉,然後對著薛楚蕭的背影埋怨了幾句。

  “母親,您這是打什麽啞謎呢?”薛楚玉扯了扯杜氏的衣袖。

  杜氏低低地笑了兩聲:“玉兒啊!咱們相府,十有**是要添丁了!你哥他這是又要當爹了!”

  杜氏此話一出,薛楚玉微愣了片刻,瞬間莞爾一笑:“真的?難道趙氏她……”

  “母親何時騙過你?”杜氏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薛楚蕭離開的方向,“你沒看到你哥剛才那副開心的樣子嗎?”

  “哥哥的樣子,是開心的?”薛楚玉臉上的笑逐漸淡了下來,她怎麽覺得不太像呢?

  她伸手輕輕拍了拍杜氏的手背:“母親,我覺得剛才我哥的神色不太對,我跟過去看一眼。”

  說完,薛楚玉不待杜氏回話,轉身就朝著薛楚蕭追了過去。

  “玉兒!玉兒!”杜氏緊追了兩步沒有追上,回頭一看兩名府醫還在自己身後呆愣著,便沉著臉催促道:“你們兩個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跟過去給趙姨娘瞧瞧身子?”

  “是!”那兩名府醫慌忙應了一聲,拎著手裏的藥箱快步離開,杜氏也在身邊丫頭的攙扶之下朝趙氏的院子趕了過去。

  餘下的幾名其他院裏的妾室則一個個鐵青了臉,杜氏跟薛楚玉說的那些話,她們全部聽在了耳中,此刻杜氏離開,她們便再也裝不下去,一個個咬牙切齒,話語中是**裸的嫉恨。

  “走!看看去!我就不信了,老天爺還真能如此偏心那個趙馨!”

  “沒錯!裝病誰不會?她倒是還越裝越離譜了!連有喜了這彌天大謊也敢撒!”

  “就是!咱們也都跟了少爺這麽些年了,憑什麽趙氏能後來居上,一直霸占著少爺?”

  “誰說不是?霸占也就霸占了,這麽些年了她那肚子一直沒動靜,怎麽就那麽巧,這少爺才抬了新姨娘進來,新姨娘還沒動靜呢,她那肚子又開始有動靜了?”

  說話的那人說到這裏,抬頭看到了站在角落裏的桃依依,便倏地住了口:“……那個,桃姨娘,我說這話,你可別介意,我沒有任何諷刺你的意思!”

  桃依依壓下心底的冷笑,臉上卻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諸位姐姐們與其在這裏猜測,倒不如跟過去看看,若是空歡喜一場也還罷了……

  但若是真的,那趙姨娘今後不得更加神氣了,為了咱們今後的好日子,咱們還真得將她供起來呢!”

  桃依依的話成功讓其他幾名妾室住了口,她們互相對視了一眼,又一個個假惺惺地笑了笑,然後打著哈哈相互招呼著去了趙氏的暖香閣。

  說是去探病,一個個卻都是奔著看熱鬧去的。

  桃依依走在了最後,在經過房門口的時候,她的腳步微微頓了頓,扭頭看了一眼角落裏的那道人影,然後冷笑了一聲抬步離開。

  霎時間,青梧苑中隻剩了原來伺候的那些下人,還有臉色蒼白愣在角落裏的李誌。

  杜氏和薛楚玉說的話,那些姨娘們能聽到,他自然也聽到了。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杜氏的那句“相府要添丁了”,想得腳底上似乎是被釘住了,連動都似乎不會動了。

  怎麽辦?

  他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想到剛才桃依依若有若無掃過來的那兩道帶著諷刺的眼神,李誌的腦子更亂了。

  “李大人,您怎麽還在這裏?”一名丫頭脆生生地對著李誌開口。

  李誌瞬間回神,他的後背已經汗水濕透,冰涼的衣裳貼在他的背上,讓他狠狠地打了好幾個哆嗦。

  低頭看著那個跟他說話的丫頭,李誌努力從臉上擠出了一絲僵硬的笑:“沒什麽,讓星兒姑娘見笑了……

  我剛才帶墨少爺的布偶過來的時候他還在哭鬧著,這一會兒不知道睡沒睡下?”

  叫星兒的那丫頭恍然大悟,笑著對李誌指了指青梧苑的東廂房:“墨少爺有一會子不鬧了,有雪兒姐姐陪著他呢,您看,燈都熄了,十有**是睡著了。”

  “墨少爺在青梧苑過得很開心,這段日子,辛苦各位了……”李誌對著星兒點了點頭,發自內心地道了一聲謝。

  星兒被李誌如此鄭重的道謝逗樂了,她對著李誌擺了擺手:“李大人這是說的哪裏話?墨少爺現在是我們少夫人的兒子,又如此機靈可愛,我們捧著含著都疼不過來呢,哪裏還敢說辛苦……”

  星兒的話沒有說完,李誌已經轉身朝門外走去,片刻間就消失在了院門口。

  “這個李大人,平時都悶聲不吭的,今兒個這是怎麽了?”星兒好笑地搖了搖頭,跟上前去關緊了院門,然後轉身回了房間。

  剛剛踏進房門,她忽然聽到床邊有人在輕聲說話。

  “……她們剛才說的,是趙姨娘又有喜了吧?”說話的是薛楚蕭的正室夫人齊芸。

  “是丫頭們捕風捉影的事兒,這不是還沒確定嗎?少夫人,您好好養病,別費神想其他無關的事情,啊?”一名貼身丫頭體貼地勸道。

  聲音沉默了一會兒,齊芸的聲音再次響起,虛弱而落寞,還帶著幾分哽咽。

  “是我沒用,沒本事將我那苦命的女兒拉扯大……身子又不爭氣,再沒生出一兒半女……”

  “少夫人,您快別說了!小小姐是生病,老天爺嫉妒她聰明伶俐,才將她召回了天上……

  薛府上下從來沒怪過您,您別多想,好好養身子就好!”

  齊芸低低地咳嗽了兩聲,聲音愈發虛弱下來:“趙姨娘是薛府的大功臣,我從來沒怪過她,反而要感謝她!若是……若是我死了……”

  “少夫人!您快別說這些了……”勸慰的丫頭低聲哭了起來。

  星兒聽到這裏,慌忙掀開珠簾進了屋。

  她示意床邊的那名丫頭起身離開,然後嗔怪著對著齊芸開口:“少夫人,這要不了幾天就過年了,這麽不吉利的話可不能再說了!

  夫人這麽疼您,若是被她知道您說這些話,她一定會生您氣的!”

  “夫人是個好人,我這是白得了她這麽些年的疼愛了……”齊芸輕笑了兩聲,回頭對著星兒招了招手:“扶我坐起來吧。”

  “哎!”星兒高興地答應了一聲,慌忙上前小心地將齊芸攙扶坐了起來,又在她身後掖了一個軟軟的被子。

  “我就說少夫人的身子肯定一日比一日好了吧!”星兒高興地說道,“您都好幾日沒坐起來過了!今兒個這不是也想著起身了嘛!”

  齊芸自顧自地笑了笑,又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妝台:“去給我取一麵鏡子過來。”

  星兒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猶猶豫豫地還沒想好托詞,齊芸又催促了一句:

  “去吧,我都大半年沒見過自己的模樣了,再不看一眼,我都不認得自己了……趕緊去,什麽樣的模樣我都早有準備了!”

  星兒不敢違抗,咬了咬嘴唇,又在原地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去取來了一麵鏡子。

  齊芸接過鏡子,朝鏡中的自己看了過去。

  出乎星兒意料,齊芸看到自己病入枯槁的模樣之後,並沒有多大反應,反而還輕笑了一聲。

  她將鏡子朝著星兒遞了過來:“我這個樣子,自己都看不過去了,倒是難為你們幾個一天天地守著我這個病秧子了!”

  “少夫人,您可千萬別這麽說,您對我們有恩,我們都願意留在青梧苑,守在您身邊伺候您!”星兒低聲說道。

  “剛才我說話說了一半,就被你打斷了……”齊芸笑了笑,想抬手拉一拉星兒的手,抬到半空卻無力地垂了下去。

  她歎了一口氣:“若是……若是我死了,你就求夫人將你們幾個帶去寧安苑,夫人心地善良,體恤下人,不會虧待你們……”

  “少夫人,您別說了,我們就守著您了!哪兒也不去!”星兒哽咽了,反手握住了齊芸冰涼的手。

  她的杏眼通紅,努力憋著眼淚搖著頭,其他幾名丫頭也都紅了眼。

  齊芸搖搖頭:“傻丫頭!隻有跟了夫人,你們幾個才有好日子過……”

  她背過身去,低低地咳嗽了好久,才臉色通紅地轉過身來:“還有,相爺和少爺他們都是做大事的人,玉兒小姐也是女中豪傑,他們雖然疼愛墨兒,卻不一定能顧得過來,你一定要說服夫人將墨兒帶到寧安苑裏去養……

  趙姨娘……咳咳……趙姨娘雖為墨兒的生母,卻不適合教養墨兒,墨兒是薛府的根,薛府的未來,不能毀在趙姨娘手裏……”

  “我都記下了少夫人,您快別說話了,趕緊歇一歇吧!”看著齊芸的麵色,還有似乎活過來的精神,星兒的腦海裏忽然閃過“回光返照”幾個字來。

  她驚恐地握緊了齊芸的手:“少夫人,您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不我去請府醫過來吧!”

  星兒說著,轉身就要吩咐一旁的丫頭去請府醫,卻又被齊芸拉住了手。

  “星兒,整個青梧苑裏,你梳妝的手藝是最好的,今日我有了些精神,你就為我上上妝吧……”

  齊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自嘲地笑了笑:“我這副鬼樣子,實在是不能見人了!”

  星兒早就已經哭得不能自已,她猛然搖著頭:“少夫人,您該休息了,咱們不上妝了……明日……若是您想上妝,我今晚去好好準備準備,明日……”

  “就現在吧……”齊芸固執地搖了搖頭。

  她輕歎了一口氣,無力地癱在了床上。

  她怕是大限已至……

  怕是……

  等不及明日了……

  就算要死,也讓她體麵些吧……

  ……

  青梧苑。

  東廂房。

  後窗的窗戶輕響了一聲,一道黑影從外麵跳了進來,是去而複返的李誌。

  他側耳聽了聽房內的動靜,躡手躡腳地朝裏邊走去。

  屋內的床榻上,躺著的是薛青墨小小的身子,懷裏抱著一隻老虎仔布偶正睡得香甜,睫毛上還掛著幾顆細小的淚珠。

  床榻旁邊的腳踏上坐著一名侍女,許是哄孩子哄得累極了,趴在床沿上就睡了過去。

  看著熟睡的薛青墨,李誌剛毅的臉上劃過一絲柔軟的淺笑。

  他走上前去,抬起手指在床邊那名侍女的背後點了兩下,然後撫下身去,溫柔地抱起了熟睡的薛青墨。

  ……

  暖香閣。

  一屋子的人都聚在了趙氏的床邊,十幾雙眼睛都盯緊了正給趙氏把脈的那名府醫的手。

  杜氏和薛楚玉坐在最裏邊,薛楚蕭站在了床邊,桃依依和其他幾名妾室則站在外圍。

  相對於周圍那些人眼神的熾熱,趙氏反而顯得有些輕鬆。

  她嘴角含著笑,斜倚在床頭,心中是欣喜而雀躍的。

  沒想到她不過被嚇昏了這麽一下,就驚動了這麽多人。

  好幾日未曾露麵的薛楚蕭更是一進來就讓府醫給她診脈,而且,一個診完之後,另外一個還接著過來診,足見薛楚蕭對她的重視。

  趙氏抬頭,媚眼如絲地偷看了薛楚蕭一眼,看來,薛楚蕭還是比較重視她的,早知如此,她早就用苦肉計了。

  趙氏含羞帶怯的目光落在了薛楚蕭的眼中,讓他的心裏暫時舒服了些。

  或許,趙氏真的隻是身體不適,他待她不薄,她還不至於背著他偷人。

  雖然如此,可是薛楚蕭卻依舊繃緊了一根弦,低垂著的雙手時而握拳,時而鬆開,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尤其是再一看到那兩名府醫臉上的笑意之時,他的拳頭握得便更緊了些。

  “怎麽樣?如何了?”見那兩名府醫都已經站起身來,杜氏便迫不及待地開了口。

  那兩名府醫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笑著朝薛楚蕭和杜氏的方向拱了拱手:“恭喜少爺,恭喜夫人,趙姨娘確實是有了身孕,且已經一月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