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山頂驚魂,救命之恩
  “定遠侯這個爵位,本就是武將出身,父親是,祖父是,曾祖也是,所以到了我們這一輩,即便做不成武將,也不能丟了定遠侯府的顏麵。”

  桃灼看了一眼桃依依背後的箭筒,彎腰從靴筒中摸出了一把帶著鞘的匕首。

  他將匕首朝著桃依依遞了過去:“你雖為女兒身,卻自幼便得父親的箭法親傳,這也是這次他同意你出來曆練的原因,這把匕首送你防身吧。

  我還是那句話,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整個定遠侯府,你的一舉一動,都關係著定遠侯府的顏麵……我話已至此,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桃灼轉身離開。

  桃依依伸手接過匕首,緊緊地握了握,一言不發地跟在了桃灼的身後。

  經過黑眉錦蛇這件事之後,眾人前進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終於在登上一座小山的平頂之時,發現了一頭梅花鹿。

  “這是我的,誰也別跟我搶!”夏錦汐興奮地低聲喊了一句,然後飛快地彎弓搭箭,隻聽“嗖”地一聲輕響,箭矢直直地朝著梅花鹿飛去。

  怎奈那頭鹿太過警惕,早在聽到人聲之後就遠遠地跳了開去。

  夏錦汐的箭差一點就正中梅花鹿的後腿。

  在她的那一箭之後,桃依依的箭也緊隨著朝那頭鹿飛了過去,箭矢插在地上,同樣落了空,兩隻箭落空之後,那頭受驚的鹿便撒開腿朝著叢林深處跑去。

  夏錦汐跺了跺腳,猛地回頭看著桃灼:“桃哥哥,追不追?”

  桃灼看了一眼茂密的叢林,又看一眼天色:“隻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追得到就繼續追,追不到咱們就要往前繼續趕路了,天黑之前得找到住的地方。”

  “遵命!”夏錦汐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伸手拉住了桃依依的胳膊:“走,看咱倆誰先射中它!”

  被夏錦汐拉住手的桃依依微微一愣,又驚又喜地點點頭:“好!”

  二人抬步朝著梅花鹿消失的地方走去,其餘的人跟在了她們身後。

  “陶季,剛才你怎麽不用你的破雲針?”沈玉楓走在桃依依的身旁,好奇地問道,他是知道陶夭夭跟夏錦汐打賭一事的。

  “難道你想學狗叫?”沈玉楓問道。

  “學什麽叫?”陶夭夭掏了掏耳朵,疑惑地問道。

  “狗啊!”沈玉楓說。

  “什麽?”陶夭夭往沈玉楓身邊湊了湊,依舊沒有聽清。

  “學狗叫!汪汪汪的!”沈玉楓吼了一嗓子。

  陶夭夭樂得“哈哈”大笑:“狗叫嘛,我想起來了,還有人上趕著替人還賭約的!莫穀主,我謝謝您!”

  陶夭夭對著沈玉楓抱了抱拳頭,一個箭步逃到了洛雲錫的身邊,惹來沈玉楓的好一陣大怒還有桃灼和洛雲錫的一陣大笑。

  “走啊,去追那頭鹿,萬一我勝出了呢?”陶夭夭笑得眉眼彎彎,“萬一我勝出了,不就有人跟你作伴了嘛!”

  “你還說!你是真當我不敢打你是怎地?”沈玉楓對著陶夭夭揚起了拳頭,陶夭夭早就一個箭步躥了出去。

  對上這些人,她功夫雖然不行,但是論起在山上奔跑的本事,她可絲毫不會落了下風。

  葡萄鎮的後山,跟這積雲山可有得一拚。

  遠遠地看到了夏錦汐的騎裝衣角,陶夭夭鬆了一口氣,招呼了身後的沈玉楓一聲就快步追了上去。

  然而,還沒等她追到夏錦汐,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驚呼聲,聽聲音,不光是剛才大驚小怪的桃依依,還有夏錦汐的聲音。

  陶夭夭微微一愣,加快了腳步。

  才剛剛邁開步子,一個人影就從自己身邊快步掠過,朝著那陣驚呼聲快步而去。

  她抬頭看了一眼,是桃灼。

  “趕緊跟上,前麵出事了!”陶夭夭才剛看清桃灼的人影,洛雲錫就已經到了自己身邊。

  “好!”陶夭夭小跑起來,一隻手伸到荷包裏將破雲針摸了出來,心思微轉之間,她打開了破雲針上麵的機關。

  剛剛將機關打開,她就聽到一聲響徹山林的嘶吼聲傳來,聲音像極了大型獸類怒極的咆哮,雖然聽起來距離極遠,可是陶夭夭卻依舊感受到了危險。

  “錦汐,快回來!”桃灼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幾分焦急。

  “你們兩個在這裏等著。”原本已經奔出去的洛雲錫又折返了回來,沉聲拋下一句話又沒了影。

  “這是什麽東西?”沈玉楓也顧不上追陶夭夭了,他停在了陶夭夭身邊,微微皺了皺眉頭。

  陶夭夭搖搖頭:“就叫了那一聲,我也不太清楚,像是老虎,又像是獅子,還像……”

  “還像什麽?”沈玉楓追問。

  陶夭夭沒有回答,因為她也不確定,隻是低下頭關了破雲針的機關。

  她將針筒裏麵放的那些繡花針倒了出來,換上了自己淬了麻藥的那一批。

  “你敢不敢過去看看?”她一隻手打開機關,眼中閃著躍躍欲試的興奮。

  “笑話!本穀主怕過誰?”沈玉楓從腰間摸出了自己的扇子,率先邁步朝前走去。

  二人並肩走了大概十多步,在轉過一片一人多高的灌木叢之後,便看到了夏錦汐桃灼他們。

  “……真的,就是剛才我們要追的那頭鹿,它像瘋了一樣地從山上直竄出來,我們還沒來得及搭弓,它就又沒頭沒腦地朝那個方向逃走了。”

  夏錦汐正巴拉巴拉地跟桃灼描述著剛才看到的情形,一邊說還一邊用手指指著一個地方。

  “我知道了,趕緊離開這裏。”桃灼沉聲說道,一邊說一邊將夏錦汐身上背著的水囊和包袱解了下來,隻給她留了箭筒。

  又將一旁的柳依依的包袱也接了過來,同樣隻留了箭筒。

  “來不及下山了,先就近找地方躲避。”洛雲錫沉聲說道,又看一眼祁風:“你去前方探一探,以響箭為訊。”

  “知道了公子。”祁風答應了一聲,瞬間就消失在叢林當中。

  “桃哥哥,那是什麽東西?很可怕嗎?”夏錦汐小聲地問道。

  “我也不確定,這裏太危險了,我先找地方將你們藏好。”桃灼說道。

  “西北方向大概五六十步有一處山洞,去西北吧。”桃灼正在辨別方向,一轉身洛雲錫已經從樹上跳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陶夭夭:“去撿些柴火過來,你帶著破雲針守在洞口保護她們。”

  “世子,讓莫穀主保護兩位姑娘行嗎?”陶夭夭小心地跟洛雲錫商量,“我想跟著你們一起過去看看。”

  “你要跟著一起?”洛雲錫不相信地盯著陶夭夭看了看,在他的印象中,這個陶季不過是個耍耍嘴皮子,廚藝尚可的小滑頭罷了,遇上危險應該溜之大吉才對。

  “我說小廚子,你就別添亂了!”沈玉楓彎腰撿起幾根幹燥的木頭嘲諷道,“就你這小短腿,能跑得過四條腿的猛獸?”

  “我又不傻!幹啥要跟它賽跑!”陶夭夭白了沈玉楓一眼,順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腿。

  什麽小短腿!

  她這分明是細直大長腿好吧!

  “既然你想跟,那就跟著吧。”沈玉楓正要反駁陶夭夭,洛雲錫又開口了,“不過我得提醒你,就算你身上有破雲針,憑你的反應能力,也並不一定能快得過那東西。”

  “我知道!”陶夭夭笑著點點頭,她彎腰撿了幾根粗一些的柴火,又說:“看見它來了我就爬樹,它咬不到我的!”

  “爬樹?”桃灼忽然笑了,“陶兄弟不知道獅子也是會爬樹的嗎?”

  “獅子恐高,爬不高的,我可以比它爬得更高一些。”陶夭夭無所謂地笑道,而且,那東西是不是獅子暫且還另說呢。

  說話的當口,眾人已經來到了洛雲錫剛才指的那個山洞,就在安頓好夏錦汐和桃依依之後準備離開之時,前去探路的祁風出現在了山洞外。

  “公子,探好路了,是一頭黑色的獅子,在上方的山坡,應該是有人提前發現了它,然後從山的另一麵平坦之處見它趕出來的。

  從剛才屬下離開的方向攀上崖去,正好能繞到那獅子的後方。”祁風說道。

  “黑色的獅子?”沈玉楓眼底閃著好奇的亮光,“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黑色的獅子呢,正巧你來了,在這裏守著,我去看一眼!”

  “不行,我得保護我家公子。”祁風一口回絕了。

  “有我和桃灼呢,哪兒還能輪得上你保護。”沈玉楓將火折子一把塞到了祁風手裏,“就這麽說定了,天黑之前我們就回來了。”

  “公子。”祁風握了握手裏的火折子,抬頭看了一眼洛雲錫。

  “就這樣吧,你留下,莫問一起去。”洛雲錫開口,他看了一眼沈玉楓,又說:“你,把藥留下。”

  “那是自然。”沈玉楓在袖中摸索了片刻,取出一白一綠兩個瓷瓶來。

  他打開白瓷瓶,從裏麵倒出了四顆藥丸,自己先捏了一粒吞下,然後手心向上伸到了洛雲錫和桃灼的麵前:“每人一顆,防止毒蟲叮咬和山中瘴氣的,小廚子,也賞你一顆。”

  陶夭夭見桃灼和洛雲錫二人都沒猶豫就吞了,於是也捏來吞了下去,入口涼嗖嗖,微苦,帶著些草藥的清香,咽得太快,她隻分辨出了藥的種類,卻沒能辨得出分量。

  沈玉楓蓋好蓋子,又將瓶子遞給祁風:“白瓶子裏待會你們自行服了,綠瓶裏的是藥粉,山洞裏蟲子多,這二位嬌滴滴的姑娘,別嚇著她們。”

  “多謝莫穀主!”夏錦汐甜甜地跟沈玉楓道謝,換來沈玉楓的一個媚眼。

  桃灼黑了黑臉:“時辰不早了,趕緊過去吧,天黑了視線就不好了。”

  “桃哥哥小心,我一定會乖乖聽話。”夏錦汐對著桃灼揮了揮手,捏起祁風倒出來的藥丸吞了下去。

  桃灼“嗯”了一聲,最後一個出了山洞。

  四人往回走了大概百十步的距離,忽然聽到一陣呐喊聲從頭頂傳來。

  呐喊聲過後,剛才出現過的那陣嘶吼聲再次響了起來,聽距離比之前已經近了好多。

  “圍住它,別讓它跑了!”

  “好一個大家夥!都給本宮聽好了,活捉到它的,本宮賞銀五百兩!”

  聲音順著風向遠遠地傳來,聽到聲音,桃灼微微皺了皺眉頭。

  “是太子。”他說。

  “獵場上的事,本世子可不管他什麽太子還是皇子的。”洛雲錫扯了扯嘴角,“花落誰家還不一定呢,走,過去看看。”

  “說得沒錯,誰先獵到就是誰的,我一介平民,可不認得什麽太子。”沈玉楓“啪”地一下打開了折扇,瞬間加快了腳步。

  “好。”桃灼也笑了笑,跟洛雲錫並肩朝著不遠處那陣呐喊聲走去,陶夭夭慌忙抬步跟上。

  幾個人沿著陡峭得近乎垂直的山路攀上一座小山坡,從背麵摸上了頭頂的那座山,聲音便越發清晰起來。

  陶夭夭是最後一個爬上來的,雖然她攀爬的本事在葡萄鎮練得也不算差了,可是跟洛雲錫和桃灼如履平地般的功夫相比,她還是顯得太笨拙了,就連那莫問的輕功都強出了她太多。

  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崖頂,陶夭夭深吸了一口氣,還沒待最後發力,忽然一隻手從崖頂朝她伸了過來。

  她定睛一看,是第二個攀上崖頂的洛雲錫。

  “謝世子!”陶夭夭頓時眉開眼笑,將手朝著洛雲錫伸了過去。

  洛雲錫握住陶夭夭伸來的手,稍稍用力將她扯了上來。

  柔弱無骨的小手乍一入手,洛雲錫微愣了片刻,瞬間就調整好了心神。

  “上樹。”他一把鬆開了陶夭夭的手,沉聲說了一句。

  “好!”陶夭夭地看了一眼自己被甩開的小手,有些莫名其妙,她點頭應了一聲,轉身尋了一棵大樹爬了上去。

  姿勢雖然不好看,但上樹的速度卻不慢,另外一棵樹上的桃灼被逗得輕笑出了聲。

  陶夭夭黑了黑臉,沒再去管桃灼和洛雲錫,而是迫不及待地撥開眼前濃密的枝葉朝下方看了過去。

  他們三人上來的地方是這座山峰的後山,行蹤尚未被人察覺,視野上也開闊了許多。

  第一眼,她看到了遠遠的人群,大概十人左右。

  以太子藍景爍為中央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因為是麵對著那些人,所以她能清晰地看清那些人臉上的興奮,還有勢在必得的決心。

  陶夭夭微微皺了皺眉頭,低頭朝著被那些人群包圍著的那頭野獸看去。

  那頭野獸有著黑色的被毛,頸部被厚厚的黑色鬃毛覆蓋,從陶夭夭的這個位置,看不到那野獸的正麵,隻能看到它直而粗壯的四肢,和腳底是一圈白,猶如踩著潔白的雲彩。

  一陣有一陣的呐喊聲一聲高過一聲,那野獸許是被激怒了,倏地前爪伏地,高高地昂起了寬且強壯的頭顱。

  “吼”地一聲響徹山穀的嘶吼聲響起,那野獸猛地站了起來。

  “快!它要撲過來了,放箭!趕緊放箭!射它的腿!”藍景爍一邊大聲吩咐,一邊牽著馬往後退了幾步,離開了包圍圈的位置。

  陶夭夭身子往前傾了傾,想要將地上發狂的那頭野獸看個清楚。

  就在那野獸轉圈的那一瞬間,陶夭夭看到了它剪刀狀排列的牙齒,還有眼睛上方至嘴角的大片褶皺。

  “果然是它!”看清那野獸正麵模樣的陶夭夭麵色一喜,眼底劃過對藍景爍的蔑視。

  竟然是藏獒!

  她沒想到在這個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地方竟然能見到藏獒。

  隻是,藏獒不是一般都生活在寒冷的高原地區嗎?

  陶夭夭抬頭看了一眼連綿的群山,還有那些高聳的山峰,心下逐漸了然。

  此山名叫積雲山,據說海拔極高,山不準,是被狩獵大軍驚動了才下山來的。

  “咻咻”的一陣弓箭聲響起,將陶夭夭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她低頭往下看去,眼花繚亂的箭雨落在了藏獒的周圍,有幾支箭插在了它的腿上和後背,激起了它更猛烈的吼叫。

  然而,奇怪的是,那頭藏獒憤怒歸憤怒,卻一直在原地轉著圈,麵對著鋪天蓋地的箭雨,既不往前撲著進攻,也不後退到安全地帶。

  陶夭夭已經看到了,在藏獒的身後,有一處凸起的小山丘,若是藏獒想躲,是完全可以躲在那小山丘後麵的。

  “那獅子受傷了,趕緊的,拿網子網住它!”藍景爍的聲音再次響起,難掩興奮。

  “蠢貨!”陶夭夭小聲咒罵了一句,近距離攻擊藏獒,這群人是在找死!

  “雲錫,桃灼,咱們要不要從背後發起攻擊啊?再不出手,那獅子就被太子的人捉走了!”沈玉楓的聲音從另外一棵樹上傳來。

  “稍安勿躁。”洛雲錫沉聲開口,他皺著眉頭盯緊了不遠處的那隻黑色的藏獒,許久之後才開口:“那不是獅子。”

  洛雲錫的話讓三人一愣,桃灼和沈玉楓是懷疑的愣,而陶夭夭則是驚訝的愣。

  洛雲錫竟然識得藏獒?

  難道是她孤陋寡聞了?

  這個世界原本就有藏獒的存在?

  “不是獅子是什麽?”沈玉楓問出了三個人都想問的問題。

  “這是西北高原上的一種蒼猊犬,壯如牛,吼如獅,能驅豺狼虎豹,曾經被天晟的人尊為護國神犬,也有的地方稱它為‘天狗’,或是‘龍狗’。”

  洛雲錫緩緩開口,解了眾人的疑問。

  “亦安兄果然博學多才,為兄甘拜下風!”桃灼對著洛雲錫拱了拱手,眼底滿是讚歎。

  洛雲錫表字亦安,這個陶夭夭是知道的。

  上次跟洛雲錫一起去參加定遠侯府小霸王的束發之禮,她曾經聽到長公主跟洛雲錫問起過,所以桃灼如此稱洛雲錫,她也沒覺得有什麽。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桃灼和洛雲錫之間的交情,似乎更深了些。

  “你說下麵那大東西是條狗?”沈玉楓不可思議地叫出了聲,“誰敢養這狗啊!”

  洛雲錫輕笑了一聲:“蒼猊犬多在西北苦寒之地,我年少時跟著父王喬裝去天晟地界打探敵情,曾經見過一隻棕黃色的蒼猊犬,這黑色的倒還是第一次見……”

  看著地麵上那隻依舊在怒聲嘶吼的藏獒,洛雲錫微微皺了皺眉頭:“按說關內不應該有蒼猊犬出現的,但若是有人故意為之,那這人本事就太大了!”

  “這有什麽稀奇的?你不是說這東西在西北苦寒之地嗎?這積雲山山頂的積雪常年不化,有這東西出現也不稀奇啊!”沈玉楓接過了話頭。

  “莫問的說法不無道理。”桃灼也沉吟著點了點頭,“往年狩獵都是在天峰山那邊,今年因為亦安你的到來,還有長樂公主的加入,再加上薛相的提議,所以皇上才定在了這積雲山。”

  桃灼撥開枝葉看了一眼高聳入雲的山峰:“說不定這蒼猊犬一直以來就生活在這積雲山上,這次是被擾了清淨,所以才發威的。”

  “沒錯,應該就是這樣的。”沈玉楓讚同地點了點頭,洛雲錫卻微微搖了搖頭。

  “桃兄的意思是,皇上將狩獵地點選在積雲山,也是因了薛相的提議?”洛雲錫皺眉問道。

  他隱隱有一種猜測,薛嵩可能跟天晟的圓月教暗中有勾結,天晟在九淵的西北,而這蒼猊犬又出自西北,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你們快看!那小土丘那裏是什麽?”洛雲錫正在沉思,忽然被陶夭夭的一陣驚呼聲打斷了。

  眾人停止了對話,目光朝著陶夭夭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我的老天!怪不得那東西一直不肯離開呢!”沈玉楓唏噓出聲,陶夭夭卻逐漸冷了臉。

  她終於知道那隻藏獒為何寧願留下來麵對鋪天蓋地的箭雨也遲遲不肯離開了。

  就在那藏獒的身後,那個凸起的小山丘下麵的樹叢中,緩緩蠕動著幾隻小小的小奶狗,看起來根本還沒足月,連站都還站不穩。

  許是之前睡著了,現在又被那隻母藏獒的吼聲驚醒了,正邁著小腿一步三晃地鑽出了那片小樹林。

  不再擠成一團的小奶狗分散開來,陶夭夭也看清了小奶狗的數量,一共是五隻。

  “危險,快進去!”看著那五隻小奶狗緩緩移動著尋找母藏獒的身影,陶夭夭忍不住開口叫出了聲。

  萬一那幾隻小狗離開了小土丘和樹叢的掩護,就會完全暴露在藍景爍那群人的眼皮子底下。

  沒有厚厚被毛保護的它們,瞬間就能喪命在那一陣箭雨當中。

  “陶季,你瘋了嗎?喊什麽喊!”沈玉楓壓低了聲音朝著陶夭夭嚷道。

  陶夭夭卻像是什麽話都沒聽到,眼睛像是長在了那幾隻小藏獒的身上,雙目通紅,手指緊握成拳,在微微地發抖著。

  “快看,那邊有一隻小崽子!”一隻小藏獒晃晃悠悠地鑽出了山丘下的小樹叢,被人群裏一個眼尖的侍衛看到了。

  那侍衛大喊了一聲,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那隻小藏獒身上。

  “吼——”那隻母藏獒看到自己的幼崽暴露了,齜牙咧嘴地對著眾人發出一聲更加凶狠的吼叫,脖頸上的毛直立了起來。

  “快!快射死它!這隻大的本宮不要了,死活不論,本宮要那隻小的!”

  藍景爍的聲音從人群後方驚喜地傳來,“射死大的賞銀五百兩,活捉小的賞銀一千!”

  話音落下,那幾名侍衛眼底頓時一亮,貪婪的凶光瞬間將嚴重的恐懼壓了下去,已經有兩名侍衛策馬上前走了幾步。

  有了藍景爍的吩咐,那些侍衛下手便不再留情,鋪天蓋地的箭雨席卷了那隻母藏獒的全身。

  母藏獒發出一聲怒吼,它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小幼崽,目露凶光朝著人群撲了過來。

  它的速度不慢,眾人隻覺眼前黑光一閃,再看過去的時候就聽得一陣淒厲的馬嘶聲,伴著一名侍衛的哀嚎聲。

  衝在最前方的一人一馬瞬間倒在了地上,帶著怒意的藏獒一口便咬斷了那侍衛的脖子。

  “乖乖!這戰鬥力也太強悍了!”位於大後方的沈玉楓砸了咂嘴,“這要是在戰場上,能訓練一批蒼猊大軍,還不得所向披靡?”

  “你當這蒼猊犬是你藥王穀裏養的兔子呢?這可是千金難求的寶貝!”洛雲錫難得調侃。

  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陶夭夭,他微微皺了皺眉頭。

  跟平日裏嬉笑怒罵的神情不同,陶季的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冷寒與憤怒。

  又是一聲淒厲的馬嘶聲,洛雲錫暫時從陶夭夭臉上撤回了目光,將視線放在了那隻藏獒身上。

  藏獒已經將那一隊侍衛徹底地衝散開來,包括藍景爍在內的所有人都被藏獒的殘暴和凶狠嚇呆了。

  藍景爍一邊策馬往一旁山林裏躲閃,一邊大聲喊叫。

  “快!快射那隻小的,將這大的引過去,快啊!”

  藍景爍驚慌失措的呼喊聲響起,幸存的那幾名侍衛慌忙又趁亂彎弓搭箭,朝著那隻走路不穩的幼崽射去。

  “混蛋!”陶夭夭怒斥了一聲,使勁錘了一把腳下的樹枝,換來沈玉楓一個莫名其妙地白眼。

  藏獒的小幼崽晃晃悠悠,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一門心思地朝著母親發出吼叫的地方走去,殊不知鋪天蓋地的箭雨正朝它射了過來。

  “噗——”地一聲,一枚尾羽是黑色的利箭直直地奔向那隻幼崽,毫無阻力地插在了幼崽的肚子上。

  那幼崽隻來得及發出一聲輕微的尖叫,瞬間便直挺挺地抽搐著倒在了地上。

  母藏獒進攻的速度一頓,一爪將一名侍衛撲開之後回過了頭,當它看到倒在地上的那隻幼崽之時,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

  伴隨著這聲哀嚎聲響起的,還有它腳下侍衛那“啊——”的一聲慘叫,還有更加瘋狂和猛烈的進攻。

  藍景爍帶來的侍衛,瞬間就剩了三四個。

  看著滿地的斷肢殘臂,藍景爍瞬間麵如死灰,他一邊騎馬往回跑,一邊大聲喊道:“快!護駕!護駕!它瘋了!快攔住它!”

  然而,他的喊叫卻激起了藏獒更加殘暴的進攻。

  “太子,那裏還有一隻小崽子!”一名躲在石頭後麵的侍衛忽然大聲喊道。

  “都給本宮弄死了!一個都不許留!快撤!”藍景爍大聲喊道。

  “是!”那侍衛也已經紅了眼,眼看著自己的人一個接一個地慘死在這畜生的血盆大口下,他射起來那隻小的更是毫不留情。

  第二隻鑽出小丘的藏獒幼崽隻走了幾步就喪了命,比第一隻死得更慘,絨毛上插滿了利箭。

  “該死的!”陶夭夭站得高,將山丘背麵那幾隻小藏獒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一共五隻小藏獒,現在就剩了三隻,其中還有兩隻眼看就要鑽出那片小樹叢。

  母藏獒身上已經插滿了利箭,身上的疼痛伴著失去幼崽的悲痛,讓它淒厲的吼叫一聲高過一聲,侍衛的死法更是一個比一個慘烈。

  就在第四隻幼崽再次命喪在侍衛的箭矢之下時,陶夭夭終於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咬了咬牙,迅速從荷包裏掏出破雲針來,然後飛快地開了機關瞄準了那隻眼看就要鑽出小丘的最後一隻藏獒幼崽。

  “咻——”地一聲,陶夭夭持著破雲針的手微微晃了晃,裏麵的針已經朝著那最後一隻藏獒幼崽飛了出去,那小藏獒發出一聲輕微的叫聲,幾個掙紮之後便不動了。

  陶夭夭的臉色有些蒼白,因為距離有些遠,目標又太小,加上她又有些緊張,這一針她並不確定射在了小藏獒身上的那個部位。

  她抬頭看了一眼那隻母藏獒,遲疑片刻之後忽然迅速滑下了藏身的大樹,朝著那隻小丘飛快地跑去。

  “陶季,你做什麽!”洛雲錫咬牙切齒地嗬斥了一句,那隻大的蒼猊犬已經在做最後的掙紮,他一直在等機會,等到它耗盡力氣之後,他們幾個再一擁而上。

  憑他們幾個的本事,從小丘下救出最後一隻幼崽應該不成問題。

  可是眼看勝利在望,那小幼崽卻被陶季一針給射死了。

  射死幼崽就算了,可是這陶季卻又忽然暴露了出來,這不是明擺著去送死嗎!

  洛雲錫黑著臉從樹上跳了下來,伸手拔出了腰間的寶劍。

  “不是,桃灼,他們這是幾個意思?要跟那什麽蒼猊近身搏鬥?”

  看到洛雲錫和陶夭夭的這一波不明操作,沈玉楓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別說話了,趕緊過去幫忙!”桃灼也已經下了樹,雖然他也同樣不明白這個陶季要做什麽,但是總不能見他平白無故喪命就是了。

  “太子殿下,那邊有人!”接連射死三隻小藏獒的侍衛見到飛奔過來的陶夭夭,又驚又喜地叫出了聲。

  藍景爍聞聲抬頭,待看到洛雲錫的時候,他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狠。

  他一共帶來了十個人,如今算上他在內,卻隻剩了兩個人,這讓他如何能不害怕。

  害怕回去麵對父皇的指責,麵對敵對勢力的嘲笑,然而比起害怕,他現在卻更加怨恨。

  好個洛雲錫,竟然躲在一邊看了這麽久的戲,臨了臨了卻想過來撿漏,哪兒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藍景爍冷哼了一聲,遠遠地對著那名侍衛大喊。

  “快!將那幾隻小崽子的屍體丟出來,將這畜生引開!快!”

  讓侍衛收集小崽子的屍體來吸引這頭獅子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讓洛雲錫白白撿了這個便宜。

  自己折損了這麽多人才堅持到現在,他怎麽可能將功勞讓給別人!

  那隻藏獒似乎已經發現藍景爍是這群人的首領,它已經放棄了另外兩名侍衛,朝著藍景爍奔了過來。

  藍景爍自知身下駿馬的速度不及那隻藏獒,因此便索性棄了身下的駿馬,轉而飛身上了十幾步之外的一棵大樹,這也是他剛剛從洛雲錫藏身的地方得到的啟發。

  被藍景爍命令的侍衛答應了一聲,雖然同樣膽戰心驚,卻也不敢違抗命令。

  趁著藏獒去追藍景爍的時候,他快步走到小丘旁邊,迅速彎腰從地上拎起了小藏獒的屍體。

  一隻,兩隻,三隻,四隻……

  他將小藏獒的屍體遠遠地朝母藏獒拋了過去。

  當他終於看到躲在小丘樹叢下麵的第五隻小藏獒的時候,卻有一個身影比他更快地飛奔過來,在他伸手之前一把撈起了那隻小藏獒抱在了懷裏。

  “你好大的膽子,敢來搶太子的獵物!”那侍衛冷聲嗬斥道。

  “你才好大的膽子,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陶夭夭冷了臉,“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個清楚,這小蒼猊身上打的是哪家的標誌!”

  那侍衛被陶夭夭喝得一愣,反應過來之時忽然看見陶夭夭臉色大變。

  他順著桃依依的目光回頭看了過去,瞬間麵如死灰。

  那隻母藏獒,在看到地上那幾隻小藏獒屍體的時候已經發了瘋,嘶吼著咆哮著朝著這個方向撲了過來。

  他“啊”地一聲大叫,那是恐懼到極點的呼救,因為他自知自己根本不可能跑得過這頭獅子。

  陶夭夭也傻了眼,她看了一眼懷中癱軟成黑黑一團的小藏獒,再看一眼十幾步之外的那棵大樹。

  “愣著做什麽!趕緊將它放下,上樹!”身後幾步之外傳來洛雲錫又急又怒的嗬斥聲。

  陶夭夭心中一喜,心思百轉之間,她並沒有聽洛雲錫的話,反而將懷中的一團黑抱得更緊了緊。

  “上樹”這倆字兒她倒是聽心裏去了,原本她就打算上樹逃命來著,隻不過再抱著這小小的一隻,爬樹的話恐怕就有些困難了。

  雖說這小奶狗最多也不過剛滿月,可是抱在懷裏也沉甸甸的,她又不會輕功,上樹的話,估計速度上會慢上許多。

  然而她根本來不及細想,因為她已經聽到了身後那名侍衛的慘叫聲,甚至都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了。

  身後屬於野獸的厚重呼吸聲傳來,陶夭夭偏生還一個緊張崴了腳,腳下一軟跌在了地上。

  “媽呀!——”她哀嚎了一聲,順勢就地一滾遠遠地滾了開去。

  這條小命不會就因為懷裏的這小東西交代在這裏了吧?

  這是那隻憤怒的母藏獒撲過來之時陶夭夭心中最後的一個念頭。

  她已經來不及想更多,甚至來不及心疼她埋在小廚房的那些可能永遠都見不到天日的銀票。

  她已經看到了那隻母藏獒的身影,現在就算她後悔了,想要丟掉懷裏的這小東西,也已經來不及了。

  避無可避之下,陶夭夭認索性認命地脖子一縮,眼睛一閉,卻將懷裏的藏獒幼崽護得更嚴實了。

  “撲哧——撲哧——”兩聲輕響,伴隨著母藏獒回蕩在耳邊的嘶吼聲,接著便是重物倒地的一聲悶響。

  天,也終於徹底暗了下來。

  悶響聲帶起地上的塵土和沙礫,隨著忽然卷起的山風吹到了陶夭夭臉上,吹得她的臉生疼。

  雖然渾身都疼,可是陶夭夭還是咧開了嘴角。

  她知道,她這條命已經從這隻母藏獒口中撿了回來。

  陶夭夭小心地睜開了眼睛,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距離她如此之近的那隻藏獒的屍體還是讓她身子抖了起來。

  母藏獒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方才的嘶吼與咆哮不過憑著一腔憤怒,如今算是徹底地安靜了。

  它碩大的頭顱跟身體已經彎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因為它的脖頸上橫插著一柄寶劍。

  寶劍沒入藏獒脖頸極深,隻露著劍柄,可見插進去的力道極大,成了藏獒的致命一擊。

  那柄劍她看著有些眼熟,似乎是之前掛在洛雲錫書房的那一柄。

  陶夭夭看了一眼距離自己的腳不過一步之遙的母藏獒的爪子,後怕地縮了縮脖子。

  “世子。”她有些理虧,聲音便不太大,“多謝世子救命之恩。”

  “你是得好好謝謝我們的救命之恩!”洛雲錫冷哼了一聲。

  天有些暗,陶夭夭看不到洛雲錫臉上的神色,不過她想,洛雲錫的臉應該好看不到哪裏去。

  “是桃大人嗎?”陶夭夭沒有放過洛雲錫口中的“我們”二字,她對著洛雲錫身邊的桃灼揮了揮手,掙紮著從地上站了起來:“謝謝桃大人!”

  她聽陳忠說過,桃灼此人雖為文官,卻武藝高強,能從盛怒的藏獒口下救人的,總不能是莫問那個小白臉吧。

  “除了他,還有長樂公主。”洛雲錫的語氣稍緩,他朝著前方看了過去,“還不過去謝謝公主的救命之恩。”

  “長樂公主?”陶夭夭抬眼忘了過去,就看到了裹在一襲火紅騎裝裏的顧紫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