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葡萄鎮初遇
  九淵皇朝。

  天仁二十二年仲秋。

  天才剛蒙蒙亮,集市上勤勞的商販們便開門忙碌了起來,叫賣聲討價聲不絕於耳,伴著鎮子上居民樸實爽朗的笑聲,讓原本不大的集市顯得熱鬧非凡。

  “王家嫂子,聽說了嗎?昨兒個陶府又招人進府了!”一名挎著籃子的村婦滿臉神秘。

  “咋沒聽說啊,俺那當家的到家就說了!”說話的是另一名村婦,微胖的臉,說話大大咧咧:“他說昨兒個的這幾人啊,還不如前幾次的呢!”

  “咋的了他嬸子?這次陶府招的又是半拉老頭子?”一名抽著旱煙袋的老者湊上前來。

  “哎呦張大爺,要是半拉老頭子倒還好了,起碼是個全活人啊!”微胖村婦憤憤不平地跺了跺腳:“你們猜怎麽著?昨兒個那個人,有瞎眼的,有瘸腿的,還有癩子呢!”

  “確實太不像話了!”老者捋著胡須搖搖頭,“就算那陶三小姐有些愚鈍,可模樣水靈啊!陶家又樂善好施,連鎮長都得給那陶老太爺幾分薄麵呢,這陶家夫人的做法,真的是……”

  老者話沒說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搖著頭走遠了。

  “咱也走吧,大戶人家的想法,咱是看不懂嘍!”挎籃子的村婦將籃子換了個胳膊。

  “有啥看不懂的?還不是沒爹沒娘的孩子可憐唄!”微胖村婦說道,“這陶老太爺還能有幾年活頭?到時候他老人家不在了,這陶三小姐指不定得被欺負成啥樣呢!”

  “誰說不是呢!算了,咱操心人家大戶人家的事情幹啥,我得去把這雞蛋賣了,好給二丫扯塊花布去。”

  “正好,俺去劉鐵匠家取那修好的鐵鍋去,咱順路一起。”

  ……

  二人說著話,逐漸走遠了。

  而二人口中的那個陶三小姐,此刻正優哉遊哉地在山上閑逛著——陶家三小姐,排行老幺,所以取名陶夭夭。

  “咦?果子熟透了?”看著不遠處樹上的那一片通紅,一身桃紅襦裙的陶夭夭仰著頭開心地笑道,聲音清脆婉轉,如同剛出穀的黃鶯。

  她小跑著上前,一把解開了脖子下方銀狐輕裘披風的帶子,將嶄新的披風隨意丟在了草叢中,然後手腳並用地抱著樹幹爬上了那棵果子樹。

  一連串的動作瀟灑隨興,熟練無比。

  三兩下上樹之後,陶夭夭踩著粗壯的樹幹斜倚在樹上,伸手摘了一個熟透了的果子,用衣袖隨意擦了擦便放入了口中。

  “嘎嘣”一聲脆響,淡紅的果子汁在她整齊的貝齒上四濺開來,惹得她好一聲愜意的讚歎聲。

  “汪——汪汪——”一陣犬吠聲從樹下傳來,陶夭夭被擾了興致。

  她不滿地低下頭,朝樹下那隻體型壯碩的巨大狼犬清叱了一聲:“噓——阿黃,別叫!”

  “汪汪汪——汪汪!”那狼犬並未理睬她,依舊高仰著頭叫著,一邊叫還一邊在原地轉著圈圈。

  “又不聽話!回頭不給你肉骨頭吃了!”陶夭夭佯怒,她將手中啃了一多半的野果遠遠地丟了出去,又摘了兩個隨手塞進身上斜挎的荷包裏,這才從樹上跳了下來。

  伸手揉了揉狼犬的腦袋,她彎腰從地上撿起那件被自己丟掉的披風,正準備招呼狼犬回去,卻見狼犬朝著自己“嗚嗚”地叫了兩聲,然後扭頭朝著大山深處跑了過去。

  “阿黃!你不是要回家嗎?又想去哪裏瘋跑了!快回來!”陶夭夭輕輕跺了跺腳低聲吼道。

  “汪汪!——”狼犬停在了原地,又像剛才那般轉起了圈圈,嘴裏又發出了剛才那個“嗚嗚”聲。

  看到狼犬的反常,陶夭夭微微蹙了蹙眉頭,她抬頭朝著狼犬跑去的深山方向看了一眼,猶豫了片刻之後便跑了起來:“走吧阿黃,帶我去看看。”

  得到主人肯定的狼犬興奮地叫了兩聲,搖了搖尾巴之後便撒開歡兒地朝前跑去,陶夭夭小跑著跟在後頭,山上茂盛的樹木和雜草染髒了她桃紅色的衣裙,也掛亂了她整齊的秀發。

  “不行了阿黃,我跑不動了!”看著狼犬高高揚起的尾巴,陶夭夭停在原地大口喘著粗氣,暗中訓練了這麽久,這小身子骨還是這麽弱。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這裏民風淳樸,鄉鄰都是好心腸,往常的這個時候,她差不多就該被一早上山的樵夫或是獵戶“撿”下山送回陶家了。

  她們陶家是葡萄鎮數一數二的大戶,她陶夭夭的大名,在葡萄鎮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陶家幺女,自幼癡傻,據說娘親生下她就走了,但好在爹爹和祖父都及其疼愛,不僅將她養得白白胖胖,還事事由著她性子來,比如這些年雷打不動的早晨上山遛狗,再比如她院子裏養的一大堆貓狗野兔。

  她是在陶夭夭十歲的時候莫名其妙穿過來的,這個女孩跟自己重名重姓,甚至連模樣都跟十歲時候的自己有七八分相似,這幾年來,她也早就習慣了在陶府的日子。

  吃穿不愁,還能暗地裏攢些銀子,唯一讓人糟心的就是那個癡兒命短,得招婿衝喜的命格……

  “汪汪汪!——”犬吠聲將陶夭夭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她回過頭,見阿黃正低著頭不停地嗅著什麽,陶夭夭心中一動,緊走了幾步到了狼犬身邊。

  大概後山腹地的位置,草木蔥鬱茂盛,但前麵的雜草卻顯得有些雜亂,而且,空氣中還隱隱有一些……

  陶夭夭微微皺了皺眉頭,哪兒來的血腥味?她警惕地站住了腳步。

  阿黃已經停了下來,正在距離她大概十幾步的地方搖著尾巴,陶夭夭壯著膽子走了兩步,看到阿黃的正前方似乎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然後一步一步地朝著地上躺著的那人走了過去,最後在距離那人一兩步遠的地方站住了身。

  地上躺著的是一名年輕男子,臉上有些血汙,看穿著打扮的話,倒是像個讀書人。

  葡萄鎮是個邊境小鎮,偏僻荒遠到幾乎被九淵國遺忘,距離這裏最近的鎮子都需要徒步走上一天,鎮上的居民她不敢說認全,但也得認識個**不離十,這個人,根本不是葡萄鎮的居民。

  她微微皺了皺眉頭,身後這一片群山巍峨起伏,連鎮子上最出色的獵人都不敢孤身一人走進深山,這麽一個讀書人,想要從山的那邊翻越到這裏,怕是不太可能吧?

  從那片蒼翠的群山上撤回目光,陶夭夭彎下腰去,想仔細查看一下男子的傷勢,可是,當她看清男子的麵容時,卻微微吃了一驚。

  倒不是這人的容貌長得有多出彩,而是這人的氣質。

  雖然雙目緊閉,卻依舊能讓人感覺到他眉眼間的清冷,可就是這麽一副清冷到生人勿近的麵孔上,卻因了上唇中央的那一粒小小的唇珠而平添了幾分柔弱。

  盯著男子那兩簾纖長濃密的睫毛看了半晌,陶夭夭終於直起了身,也在心裏做出了自己的評價。

  這個男人,也就那粒唇珠和睫毛出彩了些,這長相實在是有些配不上他眉宇間的氣質。

  目光順著男子的脖頸往下看去,她看到了男子半敞的胸膛,衣衫被利器劃開,前胸一道淺淺的傷痕,傷口的血跡已經幹涸,血汙旁邊是一顆好看的紅色心形印記,煞是別致,她不禁多看了兩眼。

  早晨的山風微涼,陶夭夭縮了縮肩膀,她將簪子插回頭上,好心地動手將男子胸前敞開的衣衫合上,然後伸出手指戳了戳男子的肩膀,脆生生地問道:“喂,你還活著嗎?”

  男子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陶夭夭又往前湊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地將右手食指伸到了男子的鼻下,待感受到微弱的氣息之後,她鬆了一口氣,手指又用了幾分力使勁戳了戳男子,這一次,男子昏迷中微微皺了皺眉頭。

  “沒死,還活著呢!”陶夭夭心中一輕,她蹲在地上托著腮幫子看了男子半晌,忽然心中一動,隨即喜笑顏開地站起身來去招呼身後的狼犬,“去吧阿黃,你去找軒哥哥過來……”

  然而,她的話才說了一半,忽然被一隻大手捏住了右腳踝。

  陶夭夭“啊”地一聲尖叫出聲,原本已經跑開的狼犬聽到尖叫聲之後又飛快地跑上前來,神態凶猛地對著地上的男子呲牙狂吠著。

  “壞人!你是壞人!快放手!”陶夭夭顫聲叫道,像一頭受驚的小鹿,楚楚可憐。

  男子虛弱地睜開了眼,眼底的那一抹探究和淩厲卻沒有逃過陶夭夭的雙眼,她偷偷掩去眼底的驚豔,用力掙脫著腳踝,一邊還得用手拉著阿黃的脖圈,生怕阿黃護主心切真的再將這人給咬了。

  看著陶夭夭眼底的慌亂和緊握著那隻狼犬脖圈的玉手,洛雲錫眼神微閃,最終放開了右手,眼睛卻沒有停止對陶夭夭的探究與打量。

  荒郊野外,明豔的少女,用料上乘的衣衫配飾,還有那隻罕見的虎視眈眈的狼犬……

  “漂亮哥哥,你是誰啊?”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洛雲錫的思忖,慌亂過後的陶夭夭歪著腦袋笑著開口,眼神清澈,如一汪清泉。

  這男子的眼神太過幽深,如兩彎光波流轉的深潭,這雙眼的風華,倒也算襯得上那兩簾濃密纖長的睫毛了。

  哥哥?

  洛雲錫挑了挑眉梢,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麵前的這名少女。

  圓圓的鵝蛋臉,膚如凝脂,顏若朝華,尤其出彩的是那雙晶亮的眸子,明淨清澈,燦若繁星,襯著微微上翹的小巧鼻子和粉嘟嘟的嘴巴,倒是個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隻不過……

  從陶夭夭的那張臉上撤回了目光,他看到了陶夭夭淩亂的發絲,還有搖搖欲墜的步搖,步搖上還掛著幾根雜草。

  嶄新的裙擺被刮壞了好幾處不說,就連那件上好的狐裘披風都被她隨意扯著拖在地上,配上這天真爛漫的笑,和稚氣的話語,怎麽看都覺得有些……呃……不太精明。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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