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7章 她的陸淮與(三更)
  “淮與六歲的時候,曾經遭遇過一場綁架。”

  方蘊儀睜開眼,眼底酸澀,

  “他們帶著淮與跑到了一處荒山,躲了整整一天一夜。後來其中一個被當場擊斃,另外一個負傷,為了逃跑,他將淮與綁在了駕駛位,自己則是在路上選擇了跳車,沿著另外一條路跑了。”

  “那是一段很陡峭的下坡路,淮與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又被綁死在了座位上。最後,那輛車滾下山坡,徹底損毀。”

  方蘊儀聲音沙啞,

  “我們找到淮與的時候,他被卡死在嚴重變形的駕駛座中,已經昏迷了過去。”

  “他的身上有大大小小各種傷痕,有些是棍棒類打的,還有些是……皮帶抽的。那兩個人在那一天一夜的時間裏,用各種手段虐打了他。但最嚴重的,是……”

  她尾音微微顫抖起來。

  盡管已經過去多年,她想起當初的那一幕,依舊心如刀絞。

  “他為了從駕駛位掙脫,拚命掙紮,兩隻手腕都已經被鐵絲勒的血肉模糊。可是那段路是下坡,車速很快,他根本沒有時間逃出去……”

  方蘊儀閉上眼,幾乎已經無法克製淚意。

  “當時他才六歲啊。”

  沈璃坐在那,一動不動,腦海之中一片空白,耳畔轟鳴。

  她好像失去了知覺,渾身發僵,連動一下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

  顧聽瀾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那件事之後,他高燒昏迷了三天,醒來之後,卻將那一天一夜的事情全部忘記了。”

  “這是他出於保護自己的本能,故意遺忘了無法承受的那部分記憶。但是後來雁回峰的那場車禍,又讓他想起了當年種種。所以——”

  沈璃唇瓣蒼白無比。

  “所以,這幾年來,他所感受到的幻覺痛感,其實不隻是車禍那一瞬,還有當初……”

  還有當初被綁架,被虐打,被綁死在駕駛位,拚了命也無法掙脫,而隻能眼睜睜看著車輛失控,衝下山坡損毀的所有痛苦。

  她想要說點什麽,張了張嘴,卻發現已經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她怔怔的,眼神失焦,視線漸漸模糊。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所以他不能開車啊。

  所以,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上過主駕駛啊。

  沒有人知道當初的陸淮與到底都遭遇了什麽樣的痛苦,也沒有人知道,那段路程中的他,經曆過怎樣的絕望。

  當時他還那麽小,可是,可是——

  沒有人救她的陸淮與啊。

  可今天,他還是來了。

  一滴滾燙的淚砸落在手背,燙的她心裏一疼,像是有火從那處灼灼燃燒,無聲蔓延,將她死死纏裹,無法呼吸。

  方蘊儀看著她,雙眸通紅。

  “他大概從來沒有跟你說過,你對他而言,有多重要。”

  “他隻有你。”

  ……

  沈璃回到了病房。

  夜已經很深,陸淮與還在睡著。

  她走過去,在床邊坐下,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唇色也很淡,但依舊不掩清雋絕色,甚至更添了幾分琉璃般的透明脆弱感。

  她靜靜看了他好一會兒,而後握住他的手,輕輕趴在了他手邊。

  她閉著眼,濃密卷翹的睫毛輕輕顫了下,白色的被子很快被濡濕了小小的一片。

  ……

  早晨。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今天終於放晴。

  明燦的陽光灑落。

  陸淮與醒來的時候,就感覺身上仿佛壓著什麽。

  他睜開眼,微微側頭,就看到沈璃正趴在他床邊。

  她身上披著沈知謹的外套,頭發有些淩亂的散著,抱著他的手,陽光下甚至可以看到她臉頰上細細的茸毛。

  陸淮與其實很不舍得叫醒她,可是更不舍得她這樣睡——她竟是在這裏守他一整夜。

  他的手動了下:

  “阿璃?”

  沈璃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所以陸淮與剛一動,她就醒了。

  她坐起身:

  “二哥,你醒了?”

  她的嗓音沙啞的不得了。

  陸淮與眉心微凝,摸了下她的額頭。

  滾燙。

  “你發燒了。”

  他道。

  沈璃昨天淋了太久的雨,身上還帶著傷,又在這裏守一晚上,身體怎麽可能扛得住。

  她搖搖頭:

  “我沒事兒,二哥怎麽樣?”

  陸淮與坐起身。

  她的臉色羸弱蒼白,臉頰卻又泛著不正常的紅,眼睛也泛著血絲,看著實在是讓人心疼的很。

  他摸了摸她的臉:

  “我叫醫生過來。”

  ……

  沈璃發燒到三十九度。

  這一養,就是一個星期。

  而在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裏,著名國畫大家時煬涉及買賣假畫,非法牟利的新聞也被爆了出來。

  但這還不是最驚人的。

  因為警方通報,他還牽涉到謀劃綁架、故意殺人等罪行。

  他的身上背了三條人命。

  在他又一次準備作案的時候,他意圖射殺人質,最終被警方當場擊斃。

  海城鬱家鬱景和鬱妤也有參與,且二人身上也牽扯到其他多項罪名,甚至扯出了鬱鳴和鬱風。

  至此,鬱家徹底落敗。

  消息一出,直接引爆網絡。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位出了名的溫和儒雅的國學大家,私下竟是如此喪心病狂的殺人犯。

  而鬱家的倒台潰散,比預想中進行的更快。

  新聞沸沸揚揚,過了一個星期,熱度才終於消退。

  然而這些,都和沈璃沒什麽關係了。

  她收起手機,看向沈知謹。

  “爸,二哥今天出院,我想過去照顧他幾天。”

  這一星期陸淮與在住院,她也在養身體,兩人見麵的次數和時間都不多。

  何況,陸淮與雖然出院了,但傷口在左肩,一個人是不太方便。

  沈知謹摸了摸她的頭發:

  “好。”

  沈璃回了臥室。

  桌上放著一個黑色背包,以及……一張帶著暗色血跡的黑色金屬名片。

  那天她回來後,就翻出了這個背包,在裏麵找到了這張名片。

  她背起背包,將那張名片收起,又抬眸看向桌上放著的那個玻璃糖罐。

  她抱了起來。

  而後,她給陸淮與打了個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

  “阿璃?”

  她的手微微收緊:

  “二哥,我在融越公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