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我陸淮與不欠他們的(三更)
  陸淮與用棉簽蘸了碘伏,在她手上的口子上輕輕壓過。

  這傷口其實真的不要緊,但他微微俯身,動作細致小心,好像這是一件再重要不過的事情。

  寧璃抬眸,就看到他黑發垂落,微微遮住眉眼。

  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看不出情緒。

  房間裏很安靜,隻有兩個人的呼吸交錯。

  寧璃覺得這距離靠的有點近了,可這房間除了這一張椅子,也沒其他方便陸淮與坐下的地方了。

  而且他正在幫她消毒,她動好像也不合適。

  想起剛才的情形,她現在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陸淮與。

  片刻,她終於還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二哥,你和西鉞哥怎麽過來了?”

  之前她不是說了下午會坐高鐵回去嗎?

  他們來的這麽快,估計是先前就已經到這了。

  “程西鉞辦完事兒準備回雲州,正好順路,就說過來看看你是不是已經走了。”

  陸淮與低著頭,聲音平靜。

  寧璃“哦”了一聲。

  這未免也太巧了。

  “之前就看見了那幾個人過來,但不知道是找你的。我給你發了消息,你沒回。“

  寧璃從兜裏掏出手機,果然看到陸淮與剛才發來的那一條。

  她一進入樓道就察覺不對,根本沒顧上看。

  陸淮與停頓片刻,才問道

  “為什麽不報警?”

  這問的是那幾個人的事兒。

  寧璃眼簾微垂,淡道

  “沒什麽用。”

  他們手段很多,過來打砸,潑油漆,往門鎖裏麵灌膠水把她們困在屋內,以及無休止的辱罵。

  鬧了太多次,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對他們的情況也都了解。

  隻要他們沒有對人造成太嚴重的實質性的傷害,往往就隻是做個調解。

  何況,寧海舟撞死了對方的弟弟,本就理虧。

  民警來上門的時候,顧念著這一點,往往也會對他們網開一麵。

  最過分的時候,也隻是拘留幾天,很快就放出來了。

  陸淮與其實不用細問,也大概能猜到是個什麽情況。

  “所以就這麽忍著,受著?”

  他的聲音沒有起伏。

  寧璃頓了頓,道

  “其實現在很少了。”

  陸淮與將她的傷口處理完,扔掉了棉簽,抬頭看來。

  “阿璃。”

  他望入她的眼底,

  “你父親犯的錯,他已經付出了相應的代價。可你沒有錯,所以這些,不該你來承受。懂嗎?“

  酒後肇事的是寧海舟,他的確有錯,但這些和寧璃又有什麽關係?

  當年她才七歲。

  如果說對方失去家人,經受了莫大的苦痛折磨,那麽,寧璃呢?

  她從那一天開始,也同時失去了父親和母親。

  難道這十年的孤獨貧苦對一個孩子來說,不算煎熬和痛苦麽?

  無數的羞辱、指責、謾罵。

  被孤立、被欺負。

  人都有痛苦,並非別人的痛苦是痛苦,她的痛苦就不值一提。

  寧璃怔怔的看著他。

  “可是”

  “沒有可是。”

  陸淮與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你本來就沒錯,沒必要為誰恕罪,承受這些。”

  你沒錯。

  你沒必要為誰恕罪。

  這些本就不該你來承受。

  這些話,以前從沒有人跟她說過。

  所有人,包括奶奶,都認為這是她們應該忍受的。

  因為他們是一家人,因為他們之間有著割不斷的血緣。

  所以這些人來鬧,她們永遠都會選擇隱忍和退讓。

  寧璃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在被人嘲諷謾罵的時候,在被人戳脊梁骨的時候,在被人孤立譏笑的時候。

  在尖銳的叫罵聲和打砸聲混在一起,而她隻能藏在自己房間捂著耳朵,等待這漫長的煎熬過去的時候。

  可想起奶奶哭紅的眼睛,滿臉的愧疚,她終究都忍了下來。

  現在,終於有人當著她的麵,如此堅定執著的告訴她,她沒錯。

  而這個人,恰恰是陸淮與。

  寧璃沉默許久,嗓子發幹。

  她設想過很多,陸淮與撞見今天這一幕後,會有的想法和反應。

  但唯獨沒有這一種。

  陸淮與看著她。

  印象中,寧璃從來都是很獨立,很有主意的一個人,可唯獨在這件事上,她有著巨大的隱忍力。

  或許這些年的經曆,早已潛移默化,讓她覺得自己也是有罪的那一個。

  他道

  “以後他們不會再來打擾你。”

  寧璃微愣。

  “二哥,這是什麽意思?“

  這些人出身市井,占據道德高點,無賴手段頻出,沾上就是麻煩。

  讓陸淮與撞見這樣難堪的一幕,已經是意外,如果這些人再連他也一起糾纏

  “字麵意思。”

  陸淮與往後一靠,眉眼神情又恢複了一貫的清冷懶散。

  以他的背景和心思手段,有的是辦法讓那些人乖乖閉上嘴。

  寧璃下意識握緊他的手。

  “二哥,還是不要”

  那些人的確令人難以忍受,這些年也的確屢屢將她逼到邊緣境地,可歸根到底,的確是寧海舟身上背負了一條人命。

  她——

  陸淮與眼簾微垂,目光落在她緊握著自己的手上。

  “你父親欠了他們的,用一生償還,沒有什麽不對。但不該是你的一生。”

  他忽而靠近,一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眉梢微挑,

  “如果你還是覺得虧欠了他們,還是要忍,可以。”

  “我陸淮與不欠他們的,他們欺你一分,我便報複十分,怎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