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她看了眼宏曉譽:“不許逼他喝酒。”

  “啊?哪裏有逼,”宏曉譽哭笑不得,“我隻勸了一句,就一句,我的大小姐。”

  時宜拿起酒杯,湊在鼻子口聞了聞:“酒精含量不低呢。”

  她話裏的意思非常明顯,宏曉譽真是被她這種維護周生辰的態度氣死,輕輕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杯子:“過分了啊——”

  杜風笑了:“這樣吧,我們就放過你老公,不過……”

  時宜怕他們再說什麽話,讓周生辰為難,竟然沒等杜風說完,就自己喝了一大口。

  誰也沒料到,就都沒攔住。

  待她放下杯子:“好了,我替他喝完了,你們不許再提要求了。”

  宏曉譽知道她也滴酒不沾,看她這樣是認真了,不敢再造次,忙撫了撫胸口:“這才是真愛啊,我和你比,差遠了。”

  她笑:“初次見麵,沒關係的。”

  她知道自己護周生辰,護的有些不給好朋友麵子。

  可是她就是看不得他受一點兒委屈,哪怕微微蹙眉,略微猶豫,她都不願意看。

  時宜又去喝茶水,壓下讓人不舒服的酒精味道。

  她搭在椅子邊沿的手,有溫熱覆上來,周生辰握住她的那隻手,她偏過頭看他。感覺的到,他正在把自己的手攥在他的手心裏。

  他不是個在外人麵前,能坦然表現私人感情的人。

  所以時宜隻是抿嘴笑笑,暗示他不用說,自己知道。他想說的,自己都知道。

  他有些責怪,也有些自責的意思,估計是怪她忽然喝酒,而他又沒來得及攔住,眼神略嚴肅。時宜低頭笑了笑,扭過頭去不再看他,忽然就聯想到,是不是在實驗室裏出了什麽事故問題,周生辰也是這樣的神色?

  時宜當真是沒有半點兒酒量。

  離開飯店的小樓時,她已經有些麵頰泛紅,笑的表情始終收不回來。所以人有喜事,總喜歡喝幾杯,就是這個道理吧?她帶他去聽評彈,因為這次比賽的工作人員、參賽者和媒體人都在下午離開了,這裏隻有幾個因為各種原因被景區免費招待的散客。

  台上評彈聲聲,台下一排排的長椅,幾乎都是空著的。

  他們坐在西北的角落裏,她起先靠在他肩上,後來借著那幾分酒意,慢慢滑下來,躺在了他的腿上。就這麽仰頭看著他,百看不厭。

  周生辰被她看了會兒,也就手臂搭在前座的靠背上,額頭低著手臂,低頭去看她。

  或者說是,讓她更自由、更盡興地看自己。

  他穿著純黑色的有領短袖,臉刮的很幹淨,非常幹淨。

  也許因為常年簡單的實驗室生活,所接觸的、所做的都是和研究有關的,他絲毫都沒有一個三十歲男人的樣子。最多像是二十幾歲的研究生。

  時宜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今天上午,這裏還有些……嗯,新長出來的。”

  周生辰兀自一笑:“是不是上午刮到你了?”

  他問得很清淡,她卻浮想聯翩,臉更紅了,嘟囔了句:“不和你說這個了。”

  酒精的蠱惑,讓所有的心底波瀾都被放大。

  她的手,摸著他的臉,輕聲說:“我記得有本書裏,有句話,說的很好。”

  “什麽?”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

  他嗯了一聲,這種小女人的心思,他大概懂,但並不認同。

  但此時此刻,他覺得如此躺在長椅上,頭枕著自己腿的時宜,很適合被這樣對待。

  她看他,嗤地笑了:“你肯定想錯了,周生辰,想錯了我的意思。”

  “是嗎?”他笑。

  “我想的是,等到你想要做的事情做完,你隻需要每天去研究你的金星,餘下的都交給我。我給你做飯、泡茶,妥善照顧,免你累,免你苦,免你四處奔波,免你無人倚靠。”

  她眼睛亮晶晶地、憧憬地看著他,像看著最珍惜的東西。

  他是她最珍貴的東西。

  周生辰回視她,一時沉默。

  片刻後,他用手背去碰了碰她的臉:“你臉很紅。”

  “真的?”時宜馬上用兩隻手捂住自己的臉,感覺自己臉頰的微熱溫度,“我不能喝酒,一沾就醉——”

  “不過,這麽紅著,也很好看。”

  時宜不敢置信地看他。

  他笑:“真的。”

  或許因為酒精的刺激,她很難控製自己的情緒,隻覺得自己鼻子酸酸,很快就要流出眼淚了,忙側過身子,用雙手環住他的腰,臉埋在他一側大腿上。

  “怎麽了?”周生辰的聲音在問他。

  “頭有點兒昏……”她聲音悶悶的。

  “如果難受,我們先回房間?”

  “不用……讓我抱一會兒就好,現在走,反而會更頭昏。”

  她臉貼著他的褲子布料,小聲回答著,眼睛濕著,心情卻說不出的好。

  周生辰也沒發現她的異樣,用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像是哄她睡覺的樣子。

  評彈一曲結束,整個戲院都很安靜。台上的幾個演職人員,似乎看著觀眾寥寥無幾,在商量著是否提前結束。不過那裏的事情,早已經和這裏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