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繡荷鼎永懷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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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充斥著與空穀幽蘭同樣的高潔,也沾染上幾分與這喧囂塵世截然不符的孤獨。

  一曲罷,有淚水順著她的臉龐悄然滑落。

  即便過了這麽久她依舊還記得,這曾是她前世最愛的曲子。她曾在閨閣中一遍遍獨唱著心底的孤獨與寂寞,也曾在心愛人麵前婉轉輕吟,盡顯女子的嬌柔。

  這一首曲子承載了她太多的回憶,如今依舊難免動情,正如這曲中所唱,“露冷風清香自老”,即便改變了前世的結局,也終究改變不了她心底的孤寂。

  內心的落寞一擁而上,微帶寒意的夜風吹過她身邊,她忍不住一個冷顫。突然覺得臉上有一陣暖意傳來,隻見南宮淩伸手,溫柔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

  這一刻,瞧見他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翻起的那一絲絲溫柔,恍惚間她還以為是一種錯覺。等到回過神來,對方已收回了手。

  蘇芮然忍不住抬頭,撫摸著自己的臉龐,眼角淚痕的幹涸,證明著剛才的一切並不是在做夢。南宮淩,真的是他嗎?

  她依舊不敢相信,打量著對方,卻見南宮淩的目光已定格在了不遠處的花海上,隻聽他道:“你不是問為何要把這些蘭花重在這裏嗎?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蘭生空穀,雖與世隔絕難免寂寞,卻也正因此才能練就其孤傲之氣。正如蘇子瞻詩中所言:‘本是王者香,托根在空穀。’,若隻是如尋常花草一般養在府院中,就難免會沾染上幾分世俗之氣。”

  她略微點了點頭,也轉頭望向那一片花海,聞著彌漫在身邊的香氣,心中的傷感頓時也淡去了許多。她知道南宮淩剛才那番話,實則是在安慰自己。

  或許隻因同樣的孤寂,讓對方感受到與自己是同樣的人。

  她雖不能肯定是否是當真是如此,但這一刻,她第一次感覺到與他是那樣的近。望著前方遍地的蘭花,她的臉上不禁露出一個淡淡微笑,她開口道:“多謝王爺。”頭也不回,連目光注視的方向也不曾有一絲變化。

  南宮淩亦目光不轉,嘴角微揚,與她注視著同一個方向。

  今夜的賞花並沒有過多的言語,大部分時間二人就是這樣沉默的坐著,目光落在了前方。

  南宮淩沒有說是特地為她準備的一切,但並不用他開口,蘇芮然便已心領神會。其實所謂的騙過或輸贏都不重要,他們二人今夜所想,也不過是同對方一起欣賞這幽蘭盛放的時刻。

  等再回到相府時,天已經要亮了,阿容在南宮淩的吩咐下將她送回相府。順利回到房中,蘇芮然本想道謝,然後阿容卻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想到這一路來這少年對自己似乎格外的冷漠,實在與一開始他扮作家丁時的態度判若兩人。

  不過她一想,那時他也是為了要瞞過自己,當然要學會演戲了。能將這樣的事交給他去做,可見南宮淩對阿容也十分重視,如此看來阿容在“刺”中的地位也並不低了。如此身為“刺”中之人,的確冷漠寡言要更符合他的身份一些。

  阿容翻身一越上屋頂,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他用的是和落地時一樣的身法腳步,雙腳同時起跳。

  蘇芮然再一次瞧見又想起先前心中的疑惑,這身法當真十分眼熟。

  眼見著天要亮了,再這麽待在門口會惹人懷疑,她索性關上門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她在尹荷的呼喚聲中十分不情願的睜開了眼睛,瞧見窗外已是一片明亮。

  “什麽時辰了?”她揉揉眼睛,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也不知隻睡了多久,總還覺得困得不行。

  “已經過了辰時了。”

  蘇芮然一聽也吃了一驚,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她記得自己入睡時還不到卯時,現下看來也至少睡了有兩個時辰以上了。

  “小姐你怎麽呢?”尹荷瞧見她突然起身也不禁吃了一驚,平日裏叫小姐起床都是不慌不忙的。

  蘇芮然已經來不及解釋,隻是著急著一邊穿鞋一邊道道:“怎麽這個時辰才叫我?平日前往淮王府的醫隊都是辰時出發,現下肯定已經耽誤了時辰了。”

  而聽到她的話尹荷卻道:“醫隊已經先走了,小姐今日不用去了。”

  蘇芮然一愣,手上穿鞋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她滿臉疑惑的望向尹荷,不禁問道:“這是為何?”她心裏也不免忐忑,莫不是因為自己起來晚了,所以爹爹怕耽誤時辰就讓他們先去了。

  可為著今日自己昨日可是特地囑咐過要同他們一並前往的啊,這可是事先答應了南宮淩的,若是自己沒有去那不是食言了嗎?南宮淩知道了恐怕又要生氣了。

  想到昨晚,自己與他之間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那一點溫存的氣氛。雖然她從沒想過自己可以以這樣的方式和他相處,仔細想來這或許還有些奇怪。不過她心底裏,卻是不想破壞因昨晚兩人之間好不容易才有的那麽一點共通之感。

  “小姐不用著急,不是老爺,是淮王爺讓小姐不必去的。”

  蘇芮然聞言又是一愣,顯然一時間也沒有明白過來。

  尹荷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帶著兩個奴婢,每個奴婢手中各捧著一盆蘭花走了進來。

  “這花……”蘇芮然的目光一落在那兩盆蘭花上,頓時便明白了過來。雖然昨晚那園中的蘭花有近千株,她也不曾一一仔細看過,但直覺告訴她,這兩盆蘭花定是出自昨晚那片滿是幽蘭的園地之中。

  尹荷瞧著那兩盆蘭花也不禁麵露歡喜之色,她也是自由跟隨小姐在相府長大,見過的好東西也不少。何況外麵也向來有黃金有價蘭無價一說,極品的蘭草更是十分難得。

  這兩盆蘭草雖各有不同,但卻也一眼都知是蘭中珍品,可遇而不可求。

  其中一株上開著正格梅型荷瓣白花的叫永懷素,永懷素也是蓮瓣蘭素花中的極品,顏色素雅,花容優美。而與之相比,另一個盆中的蘭花花朵碩大,瓣厚而質糯,白裏透紅猶如初生孩童的皮膚一樣,又有如少女羞澀麵龐上的胭脂紅暈,但卻媚而不豔,香氣四溢,這也是蘭中的另一種珍品,名為繡荷鼎。

  蘇芮然瞧著這兩盆兩草,雖然昨晚見過不少,但此刻她臉上還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喜色。

  尹荷亦高興道:“小姐自幼便喜歡蘭花,今日淮王爺不光讓人送來了這些,還說讓小姐好好在府中休息不必急著過去。”

  蘇芮然聞言心頭一暖,不禁上前從奴婢手中雙手接過那繡荷鼎,放到鼻下輕輕一聞,淡淡的香甜氣息充斥著鼻腔。望著那盆中盡情綻放的尤物,她突然沒來由的覺得安心起來。

  尹荷吩咐奴婢將兩盆蘭花都放置在小姐床頭的架子上,也是為了讓小姐一抬眼就能看見。

  “小姐可要再歇息一會兒嗎?”尹荷雖不知昨晚的事,但瞧見小姐一臉疲憊的樣子,於是才忍不住這麽一問。

  雖然知道南宮淩的心意,但這會子看了這兩盆蘭花,聞著這彷如深山幽穀空靈的香味,蘇芮然頓時也覺得清醒了許多,睡意全無了。她搖了搖頭,讓尹荷伺候自己沐浴更衣。

  想到昨晚深夜外出,起初她以為去的是荒野,後來才知道,其實就是在城中。是南宮淩在城中的一處私園,背山臨水,位於城北的位置。

  雖然去時她穿著披風,但畢竟這一路奔波,加之後來又席地而坐,衣服不免沾染上泥土。

  尹荷取走她換洗的披風時還不免覺得奇怪,不禁道:“我昨兒瞧見這披風還好好的,怎麽今日就沾著泥土了。”

  聽到她這麽一說,蘇芮然不免有些心虛了,原本也不是什麽壞事,但卻不知怎麽的,她像是偷吃糖果被抓住的孩子一樣,不禁臉紅起來。

  叫退了房中的下人,她這才把昨晚的事都給尹荷說了一遍。

  尹荷聞言也吃了一驚,但聽到後來卻不免笑了起來,聯想到今日一早淮王府送來的蘭花,尹荷臉上的笑意更是帶上了幾分原來如此的味道,隻聽她道:“看來淮王爺當真是對小姐十分用心啊。”

  其實她瞧見小姐擔心淮王的傷勢,然後不惜日夜去照顧開始,她心裏就已經開始揣測,小姐是否已經對王爺動心了。

  果然見小姐聽了她的話臉上一紅,露出少有的羞赧和不安的神色,尹荷雖也未曾經曆過男女之事,但同樣身為女子,又如何不知道女子的心思呢?她想也八九不離十了,隻是卻忍不住歎道:“但願王爺的腿傷能早日痊愈,畢竟如今皇上器重王爺,日後說不定也會把皇位穿給王爺呢。隻是王爺若是腿傷不愈,恐怕就……”

  畢竟如今皇上膝下有才能的王爺也不少,除了淮王之外還有慶王也十分受器重呢。

  蘇芮然聞言麵色頓時恢複如常,不禁道:“這話可不能胡說,仔細讓外人聽去了當做把柄。”

  “是。”尹荷也知失言,好在這房中也隻有她與小姐二人,並無旁人,她立刻轉移話題道,“不過說到慶王爺,奴婢倒是也有好長時間不曾瞧見他了。”

  的確如此,已經有好長一段時日不曾見過南宮澈了。不過關於這一點蘇芮然也曾聽南宮淩提起過,自從回到京中之後,南宮澈便接手了南宮淩的大部分工作,大多也是私底下替皇上效力的事,所以十分忙碌抽不開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連她出入淮王府次數頻繁之時也不曾撞到過南宮澈,當然也並非南宮澈不曾前去,隻是聽聞親自前去的次數已大不如往日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