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大紅幔帳垂下, 暖黃色燭光搖曳。

  裴元徹掀開幔帳時還在想,她今日應當是真的累了, 所以這麽早就躺下了。

  他的動作輕緩的在床邊坐下, 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沅沅睡姿安穩,雙眸閉著。

  說是睡著了, 可她的睫毛明顯顫了兩顫。

  裴元徹鳳眸眯起, 她這是在裝睡?

  靜默思考了半晌,他最後隻想到一種可能——

  她還是在害怕。

  害怕他會對她行那事, 所以選擇裝睡, 想要逃避。

  這個認知, 讓他心頭沉了一沉。

  他自問昨晚已經極盡耐心, 十分溫柔, 小心翼翼的生怕讓她疼, 盡他所能的去取悅她,讓她可以放鬆。

  可她始終是緊繃著的,小臉慘白, 烏黑的眸子泛著水光, 小鹿似的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一副難以忍受的畏懼模樣……

  他也不是什麽急色之人, 雖然內心很想占有她, 與她融為一體, 但這事, 總得兩情相悅的好,否則他重回一世又是為了什麽呢?

  這般想著,裴元徹掀開輕薄的錦被, 在顧沅的身旁躺下。

  幔帳垂下, 光線變得愈發昏暗。

  屬於少女的清甜馨香一直往裴元徹的鼻子裏鑽,他盯著幔帳看了會兒,忽然側過身,伸手一摟,便將顧沅香香軟軟的身子擁入了懷中。

  他明顯感受到懷中人的身子顫了一下,像是極力克製著什麽似的。

  果然是在害怕麽。

  裴元徹自嘲的閉上眼,修長的手掌輕輕撫著她削瘦的背,隔著一層薄薄的寢衣,他想起這布料之下遮掩的滑膩白皙,身上一陣燥熱。

  顧沅忐忑極了,一開始太子躺下時,遲遲沒有動作,她心慌。

  現下太子摟著她,且某處貼著她的腿,她更心慌了。

  馨香的幔帳仿佛是另外一方小天地,在昏昏光線中,所有感官的敏銳度都被放大了許多遍。

  他胸膛的溫度,仿佛要將她融化似的。

  顧沅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他有其他動作,不由得想,難道他不想要?唔,要不然自己主動一點?

  可還沒等她伸手,男人的輕吻就落在她的臉頰旁,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肌膚,嗓音沉啞,“乖,孤今晚不碰你,安心睡吧。”

  顧沅一怔,從他懷中抬起頭來,清淩淩的眼睛盯著他,驚訝道,“殿下?”

  裴元徹扯了扯嘴角,果然如他想的那般,一聽他不碰她,她就醒了。

  “今日你也累了。”裴元徹揉了揉她的發,將她往懷中又拉緊了些。

  隻要能這般抱著她,他就覺得很滿足了。

  顧沅粉嫩的嘴唇動了動,她想說其實她不是很累,應付那事的體力應當還是有的。

  但他都這般說了,她實在是有些難開口。

  靜默片刻,她輕輕吐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努力不再去想這事。

  兩人相擁著,一夜安穩。

  這一覺顧沅睡得格外香甜,等醒來時,裴元徹已然不在身邊。

  秋霜伺候她起床時,看著整潔的床鋪,一陣詫異,難道昨夜又沒成?

  她心頭奇怪,忍不住將這事與蘭嬤嬤說了。

  蘭嬤嬤是看著裴元徹長大的,一向忠心耿耿,所以裴元徹才放心讓她照顧顧沅。

  聽到這事,蘭嬤嬤也很是不解。

  一個男人睡一個女人,他不一定喜歡那個女人。但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就一定會想睡她。

  “殿下待太子妃這麽上心,按理說,應當早就行了好事的。難道是太子妃那邊出了岔子?”

  秋霜搖頭道,“那不應該,奴婢昨夜看太子妃的神色,她分明也是想和陛下行周公之禮的。”

  蘭嬤嬤蹙眉,很是困惑。

  秋霜小心翼翼問,“嬤嬤,會不會是殿下……殿下他……”

  有隱疾。

  這三個字,秋霜沒膽子說,隻朝蘭嬤嬤擠眼睛。

  蘭嬤嬤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拉下臉,喝道,“胡說什麽,殿下他身強體壯的,會是你說的那樣?”

  秋霜蔫蔫的縮了縮腦袋,嘴裏咕噥道,“那嬤嬤您說,太子妃沒問題,太子也沒問題,怎麽就成不了事呢?”

  蘭嬤嬤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太子如今二十一了,在太子妃進門前,身旁連個暖床宮女都沒有。

  比他小一歲的五皇子府中除了一位正妃,還有兩個側妃,四名侍妾,三個通房,且膝下已有二女一子。

  在太子迎娶太子妃之前,她一度也懷疑太子是不是不好女色,喜歡男色。

  現在太子妃娶是娶進門了,倆人卻同床共枕了睡了兩夜,卻相安無事的什麽都沒發生,這真是叫人費解。

  太子妃多麽嬌媚可人呀,便是她這老婦人見著都歡喜,看著那白嫩嫩的小臉都想摸一把……對著這樣的女子都不能行事,難道太子他真的有隱疾?

  蘭嬤嬤憂心忡忡的打發走了秋霜,踱了兩步,忽然有了主意般,抬步就往膳房去。

  不知道多吃些補氣壯.陽的食物,能不能有用?

  ………

  當天夜裏,瑤光殿的飯桌上多了一道鹿血,還有各種腰子做成的菜肴。

  可惜太子被順濟帝叫去紫宸宮商議政務,這些菜顧沅也不喜歡吃,左等右等不見太子回來,這些菜便怎麽端上來,又怎麽撤了下去。

  蘭嬤嬤瞧著有些發愁,私底下委婉的問了顧沅一句。

  顧沅麵紅耳赤,含含糊糊的敷衍著蘭嬤嬤。又說明天一早還要回門,忙去沐浴洗漱了。

  等裴元徹到達瑤光殿時,顧沅已然洗的香噴噴,好生生的躺在被窩裏睡得香甜。

  他看了一會兒,也去洗漱了。等重新躺回床上,身旁的小美人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也不知道看沒看清他的麵容,小聲咕噥了一句,“殿下你回來了。”

  裴元徹側著身子,粗糲的指腹撫在她吹彈可破的嬌嫩麵頰上,“嗯,孤回來了,吵醒你了?”

  顧沅懶懶的說沒有,然後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

  翌日,正是新婦三朝回門的日子。

  顧沅早早的就醒來了,不過不是被宮女喚醒的,而是被身側的男人。

  她一睜開眼睛,就看到男人半邊身子覆在她身上,細碎的吻著她,深邃的黑眸裏有一種她所不能理解的癡迷。

  見她醒了,他隻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吻並沒有停,修長的手在被子下握住她的腰,輕柔又沙啞的喚著她,“沅沅,孤的沅沅。”

  他喚得那樣深情專注,尾音仿佛帶著鉤子似的。

  顧沅有點懵,下意識想要推開,轉念想到他是她的夫君,便沒推,乖乖地由著他親。

  她還記得他之前說的,男人晨間容易衝動……所以,她忍一忍,應該很快就過去了?

  漸漸地,裴元徹的衝動勁兒過沒過去,她不清楚,她隻知道,她的身子有了些奇怪的反應。

  她忍不住咬唇,輕輕哼了一聲。

  聽到她這軟糯的輕吟,男人似乎受到鼓舞般,熾熱的唇密密麻麻落在她身上。

  當他吮吻她的脖子時,顧沅忽然想起前兩日秋霜替她梳妝時的曖昧眼神,神誌立刻清明了兩分,小聲道,“殿下,不要落下痕跡,今日還要回門……”

  裴元徹看她水波瀲灩的眸子帶著些許請求,眸色愈深。他伸出一根指節分明的食指,輕點了點她精致的鎖骨,“那這兒呢?”

  顧沅哪裏好意思回應,扭過頭不語。

  男人低低笑了聲,隨後,腦袋伏在她的鎖骨處。

  一點,一點,又往下。

  這般癡纏膩歪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殿外傳來宮女的提醒聲,“太子殿下,太子妃,已是辰初了。”

  顧沅滿麵羞紅,推著身上的男人,“殿下,該起了。”

  裴元徹吻著她的發,“嗯。”

  方才那一番動作,她明顯沒有新婚夜那般排斥,可見繼續相處下去,她也會慢慢接受他。

  這個認知,讓裴元徹心情很是不錯。

  倆人先後在宮人的伺候下起床。

  女子梳妝總是要耗費些時辰,顧沅坐在花梨木九屜梳妝台前描眉點唇時,裴元徹就靜靜坐在一側看。

  顧沅被看得不好意思,連著兩次讓他出去,他才起身離開。

  穀雨一邊往顧沅烏鴉鴉的發髻上簪著一朵纏枝菱花,一邊笑道,“殿下可真愛纏著您,半刻都離不得似的。”

  顧沅嬌嗔道,“別亂說。”

  穀雨笑笑,見著太子這般寵愛自己主子,她是打心眼裏替主子高興的。

  一番梳妝後,顧沅緩步走出內殿。

  因著是新嫁娘,她打扮的很是鮮亮,上著一件錦緞煙霞紅提花衫子,配著條明藍色十二幅湘裙,小葡萄蝴蝶織金紋在裙邊搖曳,如雲如露,如風似嵐。梳著飛雲髻,頭戴著一套紅寶石頭麵,略施粉黛,額心貼著一抹朱紅色花鈿,襯得眉眼愈發如畫精致。

  這般柔橈輕曼,明豔照人,就連瑤光殿的宮人都忍不住偷看,遑論裴元徹。

  他將手中的書冊放下,緩步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薄唇微掀,“你這般裝扮很美。”

  顧沅臉頰微紅,“多謝殿下誇讚。”

  收拾停當後,倆人坐上馬車,帶著儀仗與回門禮,往宮外去。

  太子妃回門,排場自然不小,一路上禁軍開路,禮樂奏鳴,熱熱非凡。

  永平侯府從女兒出嫁那日,就開始為回門日做準備了。

  這三日,趙氏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顆心隻惦記著女兒在東宮過得適不適應。

  好不容易盼到回門這日,一大早她就張羅起來。

  等到內侍前來稟告,說是太子與太子妃的儀仗快到永興坊門口,永平候和趙氏立刻帶著一家子出門迎接。

  隔壁的盧禦史家和雲忠伯府的門也半開著,有小丫鬟探頭探腦,然後麻溜回去報信的——

  盧嬌月和張韞素倆人也很想去找顧沅說話,可礙於規矩,她們也不好在這樣的大日子裏上門打擾,這心裏就跟貓爪子撓癢似的,難受極了。也就隻能讓丫鬟做個實時通報,以解思念。

  約莫巳正時分,東宮的儀仗井然有序的到達永平侯府的門口。

  那寬敞華麗的翠蓋珠纓八寶車緩緩停下,兩個內侍一左一右的開門,先下車的是太子裴元徹。

  他今日穿著緋紫色金線蟒服,頭戴金冠,腰間墜著玉佩香囊等物嗯,線條分明的臉龐神色冷峻,氣質矜貴,隻一言不發的站著,周身的強大氣勢就不容忽視。

  裴元徹站定後,轉過身,朝著馬車伸出手來,隨後,一隻細膩白嫩的柔荑,輕輕的放在他的掌心。

  他親自將顧沅扶了下來,拉住她的手後,就沒撒開。

  眼見著這體貼又親密的舉止,永平侯夫婦彼此對視一眼,驚訝又歡喜——

  看來太子對他們家沅沅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