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5 開埠
  大夥的意見取得一致,於是行動立刻開始,首先是船隊的撤離問題,哥幾個簡單商量幾句後就立刻行動——春申華昌兩艦當晚率先連夜離開了勃固港,然後是朱艾帶來的整隻船隊也迅速隨之而去---

  於是在第二天的一大早,站在勃固城頭的士兵們驚奇地發現,遠在勃固河東岸,晨霧尚未完全散去的遠方,那兩艘“魔鬼驅動的怪船”已經沒有了蹤影,就連那些隨之而來的大大小小的木帆船也不見了。

  對了,除了那艘在主桅杆上掛著一麵花裏胡哨的旗幟的廣式茶船外,澳洲人的整個船隊都離開了!

  於是城頭上立刻傳出一陣喧鬧,有叫的,也有歡呼的,還有飛奔下城頭去王宮報告的。

  不一會,一封書信和十隻大木箱被一隊澳洲水手傳遞到城門口,一起交給了那裏的守門軍官。

  書信的內容是澳洲方麵關於全麵接受勃固王室要求的的正式答複,而木箱子裏則是白花花的銀子……

  隨著勃固城裏的寺廟裏傳出悠揚的鍾聲,市民們開始湧向街頭、登上城牆、湧向碼頭,不少人興奮地開始在碼頭廣場上跳竹竿舞,顯然人們在慶祝這場“驅魔”事業的偉大勝利。

  艾魯什船隊和朱北國船隊就這樣離開了勃固港,與勃固城和碼頭廣場的熱鬧相比,停泊在港口碼頭上寥寥數隻的船舶倒是顯得有點落寞,而提莫隊長號就是其中一艘,這是目前唯一的留在勃固港的澳洲船隻。此時此刻,艾魯什、菲利普斯船長和分別來自澳門喬家以及北大年的兩位華人向導、以及三十六名全副武裝的船員留在提莫隊長號上,他們除了站在甲板上饒有興致地欣賞廣場上的男男女女跳廣場舞外,還有一個使命:等待僧王的代表的到來……

  一六六一年十月二十日上午,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安寧日子,此時此刻,伊洛瓦底江北岸的江畔、沙廉小城的對岸,在一片隻有幾個茅草棚和一個用木樁和木板搭建的擺渡小碼頭的河灘地附近,沿河岸一溜停靠著各式各樣的船舶,它們由南向北一字排列。

  在當地人眼裏,這些船舶真的是五花八門,當然還包括桅杆上花花綠綠的旗幟,在當地人眼裏,與沙廉港碼頭上停泊的寥寥幾條內河平底木帆船和舢板相比,對岸的場景可以說是前所未見的熱鬧。

  這就是前不久剛剛從勃固港撤離後,最終聚集在這裏的艾魯什船隊和朱北國船隊。

  排在最南邊的是艾魯什船隊的旗艦——中型廣船提莫隊長號,依次往北的是來自澳門四家華商包括豐裕號在內的三艘中型沙船、一艘中型廣船和一艘小型廣船,以及小型卡拉維爾帆船曙光號,一共七艘船隻。

  緊挨著的是朱北國船隊,首先是旗艦春申號和姊妹艦華昌號,然後是四艘來自馬尼拉華商的中型廣船、兩艘德古斯商團的中型卡拉克帆船、三艘勒菲克船隊的小型阿拉伯單桅帆船和四艘來自泗水自由邦的中型廣船。

  這些船隻一路排開,大大小小共二十二艘,每艘船的桅杆上都掛滿了各種長方形、三角形的旗幟,在安達曼海的海風吹拂下,五彩繽紛的旗幟時而迎風招展,時而低垂搖弋。

  與之相對應的,是遠方的一座小山丘頂,那裏是被當地人稱之為丁固達拉崗的地方,高地上巍然聳立著一座高大的佛塔,貼滿金箔的塔身直衝藍天……

  熱帶氣候的旱季總是令人愉悅的,溫和的陽光普照著大地,不僅讓寬闊渾黃的江水時不時地泛起粼粼的白光,也讓高大的佛塔向四麵八方反射著耀眼的金色。

  與金碧輝煌的佛塔相距隻有幾華裏的伊洛瓦底江岸,有如林的桅杆和五彩繽紛的旗幟,兩邊的景色在藍天白雲之下遙相呼應。

  這種場景不斷吸引著生活在兩岸簡陋農舍裏男女老少們的目光,當附近的人們發現,不遠處的江岸上突然出現一長溜各種各樣的船舶、同時還有一大群操著奇怪口音穿著奇怪衣服的外鄉人,正在船上船下來來回回地忙碌著什麽的時候,頓時讓不少人好奇地圍攏過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圍觀者漸漸多了起來,在船隊的身後的一片河灘地上,有一塊相對比較平坦的草地,那裏有兩根竹竿撐起來一條紅色綢布,用漢字和當地的一種緬甸文字上下平行寫著:“仰光港開埠儀式”,紅底白字,非常醒目。

  盡管書寫下這兩排文字的人知道,那些正在附近圍觀的大約幾百個當地人裏,絕大多數都是文盲,然而朱北國艾魯什兩人還是在眾人的簇擁下滿臉推笑著,不停地向四周的圍觀群眾行中式抱拳作揖的禮節,不過,有點煞風景的是,這些圍觀者對橫幅下兩位熱情的行禮者毫無反應,他們大多目光呆滯且衣衫襤褸——除了一些衣衫更為襤褸甚至光著屁股的小孩子們,這些熊孩子跟著朱艾兩人的動作開始做模仿,除了引來圍觀者短暫而毫無生氣的嬉笑外,還引起不遠處的父親或者是母親對這些孩子的嗬罵,有的孩子甚至直接被趕來的家長拎著耳朵場揪走,因此,總的來說,這個仰光開埠儀式貌似不算熱烈而且還有幾分尷尬……

  千百年來,人們世代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或耕或漁,也見慣了世事風雲,然而,如今隻有耄耋老人才依稀記得,就在幾十年前,這裏也曾經來了一幫長相奇怪、留著大胡子、操著奇怪口音的外鄉人,他們的船停靠在對岸的港口,如林的桅杆和五彩的旗幟都是當地人從來沒有見識過的,聽說這群人叫佛郎機或者叫什麽另外的奇怪名字,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到來給這裏帶來了稀奇的貨物、與眾不同的信仰和各種與當地人格格不入的習俗。

  然而很不幸的是,同時也帶來了瘟疫,於是僧王按照佛祖旨意趕走了那些外邦人,在趕走外鄉人之前的那段時光裏,沙廉港外也是這般桅杆林立旗幟飄揚,而且到了每年的旱季,港口就變得非常的熱鬧,來自各地的商人們也漸漸多了起來,直到一場大瘟疫席卷沙廉城和附近的鄉村。

  當時,人們開始隻是輕微的感冒,然後又開始腹瀉,直到嚴重的虛脫,根據老人的回憶顯示,有不少當地人死於那場瘟疫,其中包括前來巡視的某位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