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3 喬家商隊
  根據餘何為的精算結論,滿打滿算,加上所有的工料成本,生產這兩塊鏡子大概花了一千兩銀子,這還是投產初期的核算結果,以後批量規模生產後,廢品率將越來越低,因此成本也會越來越低,一句話:對於侯相麟而言,這筆買賣算是暴利了。

  現在,位於喬家車隊的中央,有一輛馬車正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凹凸不平的路麵上,運送這兩塊鏡子馬車車輪上裹著兩層厚厚的粗麻布條,裝玻璃鏡子的不是普通的木箱,而是皮箱,箱子裏麵填塞滿了厚厚的棉被,馬車是由最有經驗的車把式駕馭,車外邊還跟著八個勁裝大漢,車上除了鏡子和裝香水沐浴液的小瓷罐,沒有任何其他貨物。

  喬家二公子騎著一匹矮小的駑馬走在這輛馬車的最前麵,旁邊還有兩個扛著鏟子的夥計跟著,二公子的表情嚴肅,時不時地向前瞭望,吆喝著夥計提前清除道路上的障礙,甚至要求夥計用鏟子把車轍溝裏的凹凸不平的地方石塊鏟平,以免身後的車輛發生顛簸。

  所以車隊實際上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行進速度非常的緩慢,不僅如此,二公子的目光還時不時要越過馬車向後看——跟在運送鏡子馬車後麵的,是一輛有著大車廂的四輪馬車,這一路上二公子貌似對那輛馬車更為關注,因為裏麵有一位重要的乘客。

  在二公子眼裏,那位乘客比車隊裏的任何人和貨物都重要----馬車裏坐著北澳洲人稱呼為“朱博士”的人,是一位重要的澳洲人,按照自己大哥的二女婿用他能理解的話說,“朱大博士”不僅是一個學識淵博的澳洲人,還是澳洲人的大官呢----至少也相當於一個尚書的品級,盡管在喬二公子的概念裏,“博士”這個稱呼貌似不算是尊貴的頭銜,但澳洲人就是澳洲人,風俗總是與眾不同,人家就把學識淵博的人叫“博士”,咱們也無話可說……

  此時此刻坐在車廂裏的朱北國,正一邊用毛巾在剛剛剃了發的額頭上搽汗,一邊搖著折扇給自己扇風找涼快,朱博士現在下身穿著一件大清子民最常見的圓筒式馬褂,然而上身卻套了一件圓領汗衫,這身打扮雖然有點不倫不類,甚至還很滑稽,但是為了涼快,他實在是不願意把長袍上衣再穿身上了。

  好在自己在澳門已經剃了一個大清子民的“金錢鼠尾辮”----這種發型唯一的好處是比較涼快,頭發也容易打理。

  朱博士在熙園“剃發易服”,引來大家的圍觀——都是藍色閃電號和熙園的兄弟們,對此吃瓜群眾們說什麽的都有,於是朱北國決定從羊城一回到澳門就給自己剃個光頭,哪怕被別人誤認為和尚也在所不惜。

  顯然朱北國這樣做也是沒辦法的事,為了低調混入廣州,不這樣是不行的。

  此時朱北國除了手上的動作,嘴也沒有閑著,他正在給身邊的兩對“烏鴉和燕子”上課,內容是早就講過多少遍的情報工作的各種規矩和注意事項,還有關於@大@清社會的各種風俗,從兩對小夫妻努力做出認真聽講的模樣看,小夫妻們已經聽過多次了。

  “在大清這地方……能用銀子解決的麻煩一定要毫不猶豫地用……”

  正當朱老師喝了一口水壺裏的水,準備再說點什麽的時候,車外突然響起三聲響鞭,馬車停了下來,朱博士覺得這鞭響得有點不同尋常,聽聲音是從車隊最前頭傳過來的,於是朱老師終於停止了講話,詢問地目光望著車廂前麵垂著的車簾子,於是其中一對小夫妻立刻靈醒地撩開車簾,探出半個身子,用廣東話高聲問車夫:搞咩嘢啊?

  於是這位車夫在跟前麵的馬車夫們交流了一番後,回頭對小夫妻一陣嘰嘰呱呱,小夫妻聽了,放下車簾對朱老師匯報說,這是遇到商卡了,還說以前這裏沒有,應該是新設立的,停車可能是要應付一下檢查呢。

  好吧,朱北國皺著眉頭從座位下麵拿出一件馬褂,在小夫妻們的幫助下給自己套上,然後掀開窗簾,深深地吸了一口大自然的清新空氣。

  華南的這個季節雖然算是隆冬,但大地上植被仍然繁茂,還算是姹紫嫣紅的時節,此時車隊已經沿著土路繞過了一片由小葉榕樹、紅豆杉和風鈴木覆蓋的小土丘,停在了土丘下麵,穿完衣服的朱北國從車廂裏探出半個身子,展眼向外望去——映入車窗的是藍天白雲下廣袤的綠色稻田和遠處一線深灰色的城牆……

  商卡的漢軍綠營兵們老遠就看見了在土路上蹣跚前進的商隊,從車隊的長度上看,跟平時路過這裏的普通小商小販很不一樣,不管怎麽說,油水應該不少吧。

  於是,本來在午後的陽光下被曬得懶洋洋的士兵們突然來了精神,商卡的把總吆喝著眾人,擺放好攔路的木柵欄,滿懷希望地準備刮一筆油水了……

  然而這種漢軍綠營設立的商卡,並沒有給把總配備望遠鏡這種昂貴的東西,否則的話,士兵們會很失望地發現,領頭的馬車上有一麵平南王王府的旗幟,這麵旗幟意味著這隻車隊不會受到檢查,頂多出示一下路引做個登記然後就必須放行。

  所以,當車隊繞過土坡出現在商卡前方幾十丈遠的距離時,士兵們頓時泄了氣,小軍官失望透頂,垂頭喪氣地揮了一揮手,示意手下搬開木柵欄,自己則重新鑽進旁邊的一個草棚裏喝茶水去了,至於那些士兵們,在搬開木柵欄後,也沒精打采地進了草棚,因為那裏是唯一能躲避陽光爆嗮的地方……

  從士兵們的態度上看,連路引登記這種走過場的手續也懶得整了----畢竟這裏都能看見廣州的城牆了,路引審查什麽的是沒有什麽實際意義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有銀子拿的事事誰也不願意多做的。

  然而過了一會兒,草棚外的氣氛就變得歡樂起來,士兵們還很高興地在把總的指揮下幫忙推車,原因是幾分鍾前喬二公子親自進到草棚裏,恭敬地給坐在草席上的老爸總遞上一個小布口袋,老把總一手接過口袋在手裏一掂量,一隻手伸進口袋,用三根手指頭一探,便立刻跳了起來,滿臉堆笑地對喬二公子作了一揖,然後一邊對喬二公子客套地說著話,一邊把站在旁邊一起眉飛色舞的士兵們趕出草棚去幫車隊推車。

  沒辦法,前麵的土坡確實挺高的,路也不平,如果想早點進城門,還是需要人幫忙推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