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漸深,城市的風中喧囂聲慢慢淡下去。夜空中無月亦無雲,卻是一片漆黑。林齊光抬頭看不到星光,卻在俯身時發現了。從寧城大酒店十八層樓頂看出去,萬家燈火輝煌,閃爍間仿佛這座城市落入了茫茫星海之中。高架上晚歸的車流忽閃起紅黃的燈,卻似一條條光河在靜靜流淌。

  “多美的夜色啊。”林齊光輕輕歎道。

  “你是什麽人?這是綁架勒索?還是奸夫謀財害命?”就在林齊光腳邊三五步開外,地上躺著一個手腳被紅繩緊縛的男人。

  他叫吳天賜,四十不到的年紀,卻在這寧城擁有一家不小的建築工程公司,可算得上是年輕有為。

  今天下午吳夫人打電話來,知會了一聲,晚上家裏有事,跟住建部門領導約好的飯局她就不去了,讓吳天賜多喝點,把人陪好。

  吳天賜是個小心眼啊,嘴上答應沒關係,問夫人家裏的事需不需要安排人幫忙。扭頭又讓自己的司機去跟著吳夫人,看看她都去了哪裏,見些什麽人,萬一有哪裏“不對”了,隨時通知到他。

  結果臨近六七點的時候司機還真發來一張微信照片,點開了看,裏麵是吳夫人挽著一個男人在路上走的背影。吳天賜氣得鼻子都歪了,可還沒來得及打電話質問,司機又發過來一條消息,上麵就一句話:寧城大酒店2020。

  這是帶小白臉開房去啦!眼看綠帽子就要頭上戴了,吳天賜怒氣上湧,直覺眼前金光閃動,幹脆電話也不打了,讓司機把人盯緊嘍,自己開著車直奔消息上的地址抓奸去了。

  到地下停車場剛把車停穩,開車門下車,卻感覺身後有個人貼了上來,跟著後脖子一疼,就暈了過去。

  等吳天賜再醒來,人已經在這樓頂正聽見林齊光那一聲感歎,緊接著發現自己手腳都被捆縛住不得動彈,於是就有了那一聲質問。

  見林齊光看著眼前隻是默默無言,吳天賜又道:“少裝神弄鬼!現在是法製社會,我勸你做事之前先想想清楚後果!”

  林齊光終於說話了,卻並不轉過身,口氣裏還有幾分譏笑:“哦?原來你也知道這是個講法的社會嗎?我還以為你做下那樣的事已經習慣於把自己淩駕到法理之上了呢。”

  吳天賜目光閃了閃:“我有得罪過你的地方嗎?有什麽事你不妨攤開來說,沒必要像現在這樣。我答應你,差錢我可以給錢,差事我可以辦事,我吳老二出來混也十好幾年了,道上的信譽還是有的。”

  林齊光:“你倒是說的自己好像條熱血漢子。放心,錢我不缺,事也不需你辦,我隻想問你幾個問題,不過在此之前我先給你講個故事。”

  吳天賜眯起來眼睛,反倒有點弄不明白這人到底唱的哪一出了。把自己綁來,不為錢財,卻要講故事問問題,難道跟自己身上那個秘密有關?那他的身份可能不一般,當下也不再說話。

  林齊光伸手指向前方一個小區,道:“還記得這個幸福裏小區嗎?五年前那還是一片舊宅院。其中有一戶姓王。裏麵住著王衛國老爺子和老太太,還有他們的孫女王耿耿。”

  吳天賜心裏咯噔了一下,就聽林齊光繼續講道:“那年趕上市裏發展,這片都劃在改造範圍裏。這本是件好事,可就在動拆前一個星期王家夜起大火,整個宅院被生生燒成一片白地,連同爺孫三人也都葬身火海。

  當時警方調查報告裏說是舊宅線路老化,電器過載引發的火災。可我知道不是,房子的線路我早些年通通換過,根本不存在無緣無故起火的可能。

  之後又有種說法傳出來其實王家的這場大火係人為縱火,是拆遷隊有人想教訓教訓遲遲不肯簽拆遷協議的老頭,也給周邊拆遷戶敲敲警鍾。

  吳天賜,你當時就是負責這支拆遷隊的隊長吧。”

  “流言蜚語,無稽之談。我是拆遷隊長沒錯,可我從來沒聽過有這種事。”

  “這麽說來,那個雲藍人在胡說嘍?”林齊光還是譏笑的口吻,但臉上卻不見一點表情。

  淡淡一句話,落到吳天賜耳朵裏卻像打了個驚雷,震得他渾身一顫,沉默了會兒才再度開口:“什麽雲藍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林齊光:“他告訴我當初的主謀裏就有你,他隻是拿錢辦事。”

  “放屁,你不要聽他信口雌黃。他就是胡說八道,有證據嗎!”

  “吳天賜,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我不是警察這裏也不是法院,不講什麽人證物證確鑿。其實僅僅知道你跟此事有關這一點就夠我處置你了。”林齊光雖然在笑,但看在吳天賜眼裏這笑容可太冷了,就像狼看著綿羊在呲牙。

  吳天賜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居然有些心悸,驚疑不定地試探道:“你想怎麽樣?”

  林齊光:“不是我想怎麽樣,而是看你想怎麽樣。雲藍人把來龍去脈都交代了,我隻問你那天晚上去的三個人裏還有那個叫李鴻飛的去哪了?”

  話說到這,吳天賜明白雲藍人已經把事情吐了個幹淨,定了定心神,道:“我不知道雲藍人怎麽跟你胡說的,但是這件事跟我真沒關係,當時我隻是拆遷隊長。是老板李鴻飛私下眯了三成拆遷款,王衛國就帶著鄰居們不肯簽協議。後來李鴻飛被上麵催急了,就安排那個雲藍人拉了兩桶汽油燒了王衛國一家。我隻是給他們開車,根本沒有動過手。”

  見林齊光不說話,他繼續道:“我還勸過老王趕緊簽字了事,要是當時他就聽了我的,也不至於惹到李鴻飛,落個這樣的下場。”

  “哼!那還是王家人的錯了?”林齊光隻覺荒唐可笑。

  世上惡人作惡,卻總會給自己找到各種理由,有的甚至覺得自己做惡是被人所迫,不以自己為恥,倒更怨恨被傷害的人,其心理簡直無恥荒唐至極。

  林齊光搖了搖頭:“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問你的是李鴻飛呢?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居然查不到一點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