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早在好幾日前,獵場外圍的空地上好幾日前就已經築好了帳子,正中間是一頂寶蓋明黃繡金著五爪金龍大帳,其餘隔開些許距離從四周分散開來,。

    女眷們下車之後,便有宮女領路,帶去帳子裏休整,依著老夫人的身份,還需得潔身更衣之後,再去拜見皇後。

    顧懷瑜跟著領路宮女,一路行至帳內,尚無暇欣賞周圍的景致,那股心驚肉跳之感卻越來越強。

    近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已經徹底偏離了上一世的軌道,失去先知過後,對於後妃間盤根錯雜的關係,她知之甚少。

    最重要的是,德妃還帶著病氣都要來參加這一次的狩獵,究竟是想做什麽?若隻是單單想對付她,大可不必這麽大費周章,或許還有別的事情會發生,解決自己則是順帶。

    她相信,過於溺愛衛清妍的德妃,是不會放過這麽好的一次機會。

    曆年來,狩獵之時被誤傷的人不在少數,畢竟都想爭得先機,在皇上麵前露臉,若自己在這幾日中,被亂箭誤傷,倒也是神不知鬼不覺。

    還有,宋時瑾的那句,“萬事當心。”當時他的表情,分明像是在提醒自己什麽。

    “在想什麽?”孫神醫忽然開口問道。

    顧懷瑜口中嘀咕著:“萬事當心。”

    帳內沒有別人,孫神醫掩上帳門之後,從袖口掏出一個油紙包,偷摸塞到顧懷瑜手中:“以防萬一,若遇險服之。”

    顧懷瑜用手輕捏了一下,裏頭是約莫指甲蓋大點的丹藥,她低聲道:“這是什麽?”

    “一用就死丸。”孫神醫掩唇笑了笑,“護心脈,解百毒之用。怎麽樣,這名字好不好,我親自取的。”

    顧懷瑜怔了怔,“您這取名方式,還真是獨樹一幟。”

    孫神醫笑道:“隻有這麽一粒,你收好,我先去外頭候著。”

    顧懷瑜點了點頭,待孫神醫去了門外後,由綠枝服侍著換了身得體的衣服,留下紅玉在帳子裏歸置東西,帶上二人去與老夫人匯合。

    皇後的大帳佇立在帝帳左側,很是寬敞規整,門口處宮女太監站得筆直,顧懷瑜隨著老夫人到的時候,帳子裏已經先行退出來了一批人。

    老夫人換了身雪青色織錦團紋衫,待門口宮女通報之後,留下丫鬟候在門口,領著顧懷瑜進了帳子。

    皇後高坐於上首正中,背後是打著孔雀扇的小宮女,四妃與得到恩典隨行的其他嬪妃照位份依次坐在下首,帳子裏還有不少來拜見的命婦與官家小姐靠門邊坐著。

    人很多,帳內放著冰鑒,溫度尚不算太熱,但眾多香味摻雜在一起,聞起來倒有些憋悶得慌。

    顧懷瑜低首斂眉,目不斜視盯著自己的腳尖,隨著老夫人一同向皇後跪拜見禮,雖未抬頭,她還是能察覺到有不少視線齊齊打量過來。

    原因無他,這是顧懷瑜第二次在眾人麵前露臉,且還是這般正式的場合。榮昌王府接回她後,大多也隻在老夫人壽宴上粗粗瞧上過一眼。當日之事,雖未有人去大肆宣揚,但知曉的人不少。

    具是高門大戶出生,哪家陰私都不在少數,自然能看出,這位三小姐怕是與林湘不睦。且在當日,宋時瑾一反常態的出現,還做出那般怪異的舉動,竟像是特意趕來為她撐腰。

    在座諸位小姐夫人,誰不知六公主有心宋大人,奈何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宋時瑾此人陰險毒辣,對著六公主也是不假辭色,若是顧懷瑜真能引得宋時瑾青睞,那麽這事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迎著多方或打量或幸災樂禍的視線,顧懷瑜隻當是不知,麵上依舊掛著得體的笑。

    皇後麵容恬靜,氣質如蘭,聲音溫柔如春風扶柳,緩緩道:“虞老夫人不必多禮,請起吧。”隨後轉而看向顧懷瑜,微笑道:“想必這位就是老夫人方才接回的孫女?”

    老夫人恭敬稱是,皇後上上下下打量了顧懷瑜一眼,微笑著點了點頭,“真真是個美人胚子。”

    站在德妃身後的衛清妍動了動,被德妃不著痕跡的一瞥,又退了回去。

    身上餘毒還未清幹淨,德妃麵色還有些許蒼白,穿著最為輕薄的織紗緞宮裝,隻是坐了這麽一小會,額間已經隱隱有些薄汗滲出。

    她看著顧懷瑜,忽然開口道:“能得皇後娘娘這般誇讚,本宮也有些好奇,上前來本宮瞧瞧。”

    這是顧懷瑜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德妃,她身上有種讓人觀之而安的恬靜,舉手投足間十分優雅,眉目不用說,觀衛清妍就知,自是佼佼。

    顧懷瑜不緊不慢往旁邊行了兩步,躬身行禮,慢慢道:“見過德妃娘娘。”

    德妃唇角含笑,目色沒有一絲一毫不虞,細細打量一番之後,誇讚道:“果真是個極美的,依本宮看京中多美人,尚不及顧小姐三分,難怪虞老夫人要將你藏在府內了。”

    虞老夫人心中一震,若有所思看了屋中眾人一眼,果不其然,有好些個才美兼具的貴女麵上的笑意已經有些僵住。

    顧懷瑜淡聲道:“多謝德妃娘娘謬讚,臣女愧不敢當,若論容貌,臣女不及在坐諸位萬分之一。”

    德妃麵上的笑意愈發深了起來,“這孩子,這般謙虛,本宮很是喜愛。”說罷,從腕間褪下一支纏枝琺琅鐲子,向著顧懷瑜招手:“你與本宮有緣,若日後得了機會,本宮還想叫你同妍兒多親近親近,也好叫她學學你這性子。”

    衛清妍身子一僵,看著德妃將那鐲子套到顧懷瑜腕上,心口憋了一股子無名火,再一聽德妃說的話,心中更是不滿至極。顧懷瑜一個自小養在鄉下的粗人,生了一張狐媚子臉,連給京中那些個貴女提鞋都不配,怎可與自己相提並論!

    這時,一直穩坐在一旁的符夫人也開口笑道:“打從顧小姐進門,我這眼前就一亮,如今瞧著這性子,當真是個極好的。”

    顧懷瑜垂眼看著手腕上的鐲子,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德妃問老夫人:“不知虞老夫人,令孫女年芳幾何,可有婚配?”

    虞老夫人手心一緊,看了眼一旁笑意盈然的將軍夫人,心中千回百轉,麵上卻是不顯,恭敬道:“回娘娘,懷瑜今年十五,初從臨州回來,老身還想多留她在身邊幾年。”

    “嗯,那就是還未許人家了。”德妃含笑點頭:“這般可人的姑娘,若是我,也是舍不得的。不過,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反成仇,既是有緣,若日後有合適的,本宮倒想出一份力。”

    誰也沒有料到,本該不喜顧懷瑜的德妃會說出這般言論,要知道,若是宮中娘娘親自指婚,這女兒家出嫁就是多得了一份保障,夫家想要做什麽,都得需掂量掂量,更遑論如今德妃頗得皇上看重,二皇子日後前途不可限量,背後還有著符家倚靠。

    周圍諸多夫人心下驚訝,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顧懷瑜。高坐上的皇後依舊笑著,沒有說話,淑妃目光沉了沉,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

    滿室寂靜,隻能聽得到衣料摩擦聲響。

    老夫人沒有回答,又聽德妃繼續道:“虞老夫人以為如何?”

    “嗬,難得德妃娘娘有這份閑心,我看著六公主年歲也不小了,倒是替姐姐著急,女大不中留,想來姐姐最是有感觸了。”落針可聞的帳內,忽聞一道女聲響起。

    柳貴妃伸手看了看自己指尖的蔻丹,緩緩道:“姐姐可別誤會,我這話可沒有旁的意思。前兒個,我還求到皇上跟前,想替四公主指個好的,可皇上說,婚姻大事並非兒戲,得講個你情我願,姐姐說,是不是這個理?”

    柳貴妃向來性子直率,即便是當著皇上的麵也有什麽說什麽,連皇上都喜歡她這性子,旁的人更是隻有附和的份。

    柳貴妃這話說的直接,既點明了德妃該急的不急竟操心上了別人家的孩子,又讓眾人難免想到,衛清妍苦苦追著宋時瑾跑的樣子。聽出了言外之意的眾人都低下了頭,生怕在這時候一不小心就觸了眉頭。

    德妃臉上的笑僵了僵,衛清妍則緊緊抿著唇,心中羞憤欲絕。柳貴妃依舊那般慵懶模樣,眼角眉梢皆是笑,絲毫沒有得罪人的自覺。

    顧懷瑜斂眉微垂,心裏詫異,柳貴妃生得玉態嬌顏,美豔無雙,在後宮中盛寵多年不衰,可謂是獨一份,但這性子也十分乖張,能入得她眼的人極少,即便有人跪在她麵前求她,也不見得她能動絲毫惻隱之心。可就是一樣一個人,居然會出口幫自己解圍,甚至不惜與德妃正麵對上。

    符夫人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又忌憚地閉上了嘴。

    皇後看了一眼老夫人,終於打破了這有些尷尬且讓人後背發涼的氣氛,轉而問道:“本宮好些日子沒看到郡主了,怎的今日也未來?”

    老夫人鬆了口氣,向著皇後答到:“啟稟娘娘,湘兒前些日子受了點傷,太醫囑咐過好生靜養,且傷口不宜吹風,是以隻能抱憾。”

    皇後點了點頭:“可惜了。”

    隨意交談了幾句之後,氣氛依舊有些沉悶,誰也不想在這時候開口說話,也不想再呆下去。皇後不著痕跡看了一眼堂下,隨即揮了揮手,便稱乏讓人退了出去。

    柳貴妃隨即起身,對德妃母女看向自己的視線狀似不察,向著皇後行禮:“勞累半日,妾身也有些乏了,便先行告退了。”

    皇後點了點頭,其他幾個妃嬪也相繼告退,看著魚貫而出的背影,她有些擔憂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