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林修睿近些日子被搞的焦頭爛額,汴梁那邊的事拖了這麽久還是懸而未決,最近運往滄州的一批貨又被人盯上了,他在外頭忙碌了一整天,事情還是沒個進展,一回來便聽說林湘受傷了,更是心煩意亂連衣服都未換,便直奔蘭苑而來。

    “湘兒怎麽了?”甫一踏進院門,就先看到了朝汐守在門口,房間內有痛哼聲傳出。林修睿臉色登時沉了下來,待朝汐通報之後,疾步走到了房內。

    “哥哥”林湘穿著單薄的中衣坐在床上,聲音嘶啞,麵上半點血色都沒有,額上還掛著薄薄的一層汗珠。杏眼微紅含淚看著自己,一隻手上包了厚厚的紗布,上頭嫣紅的血跡已經滲了出來。

    林修睿看的心揪著疼,他坐到床沿,想要伸手拉住她,又怕弄疼了她。

    “叫大夫來瞧過了嗎?”

    林湘低低泣了一聲,朝汐忙躬身道:“已經瞧過了,才給小姐上了藥。”

    “到底怎麽回事?好好的出門,怎的就受了這麽重的傷?兩個丫鬟是幹什麽吃的!”他厲聲問道。

    方才小廝也講不清楚,隻說湘兒小姐今日與大小姐與三小姐一同出門看花燈,中途便受傷回府了。

    朝汐朝露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額頭觸地瑟瑟發抖。

    林湘扯了扯他的衣袖,滿背的鞭傷被衣料磨得鑽心的疼,簡直痛不欲生。

    她抽了一口氣道:“哥哥別怪她們,是我自己上船的時候沒站穩,摔了一跤從船艙滾了下來。”

    林修睿皺眉,直覺她有事情瞞著自己,遊船在端午當日並不會放開,由兒臂粗的兩條牽繩穩穩的固定在岸邊,上船的踏板更是寬敞平穩,怎麽可能自己摔下來。

    沉吟片刻他問道:“那手上呢,怎麽弄的?”

    林湘想了想,抿唇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落地時按在了釘子上。”

    “湘兒。”林修睿歎了一口氣,緩緩道:“有些事你不方便說可以瞞著旁人,但於我,你還信不過嗎?”

    林湘聞言猛地撲到他懷裏,手死死的摟住林修睿的脖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了笑,等的便是他這句話。

    顧懷瑜可以威脅她將此事說出去,反之,她也可以!

    顧懷瑜恐怕還不知道,若是自己在老夫人和父親母親前頭還有顧忌,在林修睿麵前則沒有這份擔憂。所有的事情,他都會站在自己這邊,替自己解決。

    “顧懷瑜知道了。”她斂去唇邊笑意,在林修睿耳旁低聲道。

    “知道什麽?”林修睿下意識撫了撫她的背脊,卻聽林湘慘叫一聲,從他懷中閃了出來。

    “怎麽了?”

    林湘忍痛衝著朝露與朝汐使了個眼色,兩個小丫鬟忙撲到地上,大聲道:“世子,小姐並非自己摔倒受傷,而是被三小姐打的!”

    “朝露!不許胡說!”林湘神色有些慌張。

    “小姐。”朝露抬頭看著林湘,語氣頗有些打抱不平的調子:“本來就是,三小姐將您抽打的渾身是傷,您還要替她遮掩!”

    林湘苦笑著搖頭,用未受傷的那隻手拉住了林修睿:“她胡說的。”

    朝露卻是將頭往地上一磕,斬釘截鐵道:“奴婢並未胡說,若世子爺不信,可以找嬤嬤來瞧瞧小姐身上的傷口,看看是不是鞭子抽打所致。”

    一聽這話,林修睿也顧不得兩個丫鬟在場,伸手一把將林湘後背的衣領扯開,瞧了過去,整個背部居然都是鞭傷。

    他怒急,閉了閉眼睛許久才指著朝露道:“你來說,今日究竟是怎麽回事?”

    朝露挑挑撿撿瞞去了林湘欲推顧懷瑜落水那一茬,添油加醋將船上所發生的事告訴了林修睿。

    “世子爺,您可要替小姐做主啊!小姐自小被您捧在手心長大,自三小姐回府就一直被她欺負,現在更是直接動手打人了!奴婢們想要攔著,卻被三小姐身邊的丫鬟給拖住了”

    林修睿越聽麵色越冷,眸中怒火更甚,隨即道:“去把三小姐給我叫來!”

    待朝露出門後,他才轉向林湘:“為什麽要替她遮掩?”

    在他心裏,林湘雖與人和善但絕不是個逆來順受可以任人欺負的,往日裏受了委屈第一時間便會來找他,怎的這次,要這般遮遮掩掩。

    林湘心中一動,朝著朝汐揮手,譴了屋內守著的丫鬟出去:“顧懷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林修睿伸手擦了擦她麵上掛著的眼淚,手指在唇間摩挲:“她一早便知道的。”

    林湘抿了抿唇,拉下他的手握在手中,“我的意思是,她連我的身世也知道了。”

    林修睿聞言,麵色一變:“知道多少?”

    “全部。”林湘道:“打了我之後,她威脅我不許將此事說出去,不然就拚死去告禦狀,將整個王府拉下水!”

    林修睿一怔,若是顧懷瑜一早便知道了林湘與自己的身份,那麽前兩次的意外也就並不難解釋了,以己度人,若是有人占了他的位置,還理直氣壯他也會心生不快。

    朝露去的時候,雨下的正大,棠梨院距離蘭苑好些距離,她裙擺濕的透透的,行走間黏在腿上很是不舒服。

    顧懷瑜淋了半場雨,這會子剛沐浴完,綠枝端著換下的衣服出來,便見眼睛翻上了天的朝露朝著房門走來。

    “喲,這不是郡主身邊的朝露姐姐嗎,今兒刮得什麽風,竟將你給吹來了?”

    朝露白了綠枝一眼,將傘擱到廊下,擰了擰裙擺上的水,抬腳便要進去。

    “慢著!”綠枝將衣服往旁邊的丫鬟手上一塞,伸手攔住朝露:“懂不懂規矩,小姐的房間也是你一個下人隨便亂闖的?”

    朝露重重吸了兩口氣,正要開口,就聽房間內顧懷瑜的聲音傳來:“綠枝,讓她進來。”

    衝著綠枝翻了個白眼,朝露抬腳進門的空檔還故意撞了她一下,綠枝捏拳看著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三小姐,世子請你過去一趟。”朝露抬眼,卻在看到顧懷瑜的時候驚了一下。

    顧懷瑜倚著貴妃榻,整個人軟軟的側躺在上頭,她換了身月白紗衣,頭發散在腦後,紅玉正拿了張幹布巾替她絞著,抬眼看她的時候,眸中帶著一絲慵懶,和冷意。

    “何事?”

    語調涼薄,朝露打了個寒顫,“您去了蘭苑就知道了。”

    顧懷瑜嗤笑一聲,衝她揮了揮手:“你去告訴他,我歇下了。”

    “您今日必須過去一趟!”朝露脫口而出。

    “嗯?”

    嘭一聲,窗楹被風撞開,狂風夾帶著絲絲涼意湧進房內,掛在窗上的紗似翻飛的裙擺,正張牙舞爪向自己襲來。

    朝露咽了咽口水,張嘴想說什麽又顫抖著閉上。她覺得三小姐仿佛哪裏變了,若以前隻是一隻帶著刺的刺蝟,那麽現在就像立於上崗的豹。

    特別是那雙眼睛,陰沉不帶一絲暖意,看著看著便會覺得她下一刻就會撲過來,將獵物拆吃入腹。

    “你且去告訴他,要來便自己來,我沒那個空去看他們兄妹情深,也不想自找惡心!”

    暴雨如注,天黑的似墨,沿著瓦片流下的雨水將花台裏的花衝倒了一片,林修睿黑著臉聽著朝露說完,不可思議得瞪了瞪眼。

    “她真這麽說?”

    朝露怯懦地點了點頭,“奴婢不敢胡亂編排。”

    林湘適時開口:“她不待見我便罷了,我不與她一般見識就是,她怎麽敢,這麽說哥哥!”

    林修睿放在膝蓋上的手握緊,又鬆開,然後又猛地握緊,騰一下從床沿站起來:“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她。”

    林湘垂下眼睛,掩住了眼底的得意,顧懷瑜若是與哥哥正麵起了衝突,那麽老夫人會幫誰呢。一個相處不久的孫女,還是將來需要倚仗的孫子,不用想也知道。

    到時候沒了靠山,顧懷瑜便是那秋後的螞蚱,自己想讓她死,也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棠梨院中的梨花已經被雨砸落了厚厚一層,被林修睿毫不留情地踏過,他未等人通報就直接進了門,繞過隔斷便看到顧懷瑜端坐在榻上,舉著一把剪刀修剪著紅瓷瓶內的梨枝,見他來了也沒有招呼,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林修睿徑直走到一旁坐下,伸手扣了扣軟塌上的憑幾,見她依舊沒有反應隻轉了兩圈花瓶細細地瞧著,頓時臉色一沉:“你還有這般閑情逸致。”

    顧懷瑜笑了笑,隨口道:“為何我不能有?”

    哢嚓一刀剪掉了多餘的細枝,她不緊不慢地說:“髒東西見多了,隻有看點這些花花草草養養眼睛。”

    林修睿目光一凝,語氣嘲諷:“人心醜陋,這花是插不好看的。”

    顧懷瑜嗯了一聲,認同道:“難怪我從來不見姐姐插花。”

    林修睿呼吸一滯,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劍眉倒蹙,冷聲道:“若論人心醜陋,你倒是這王府獨一份。”

    顧懷瑜不慍不鬧,麵色沒有一丁點變化。“若論眼瞎,你也是這京城獨一份。”

    林修睿捏緊了手心,怒言未出,又聽她補了一句:“大哥成日裏盯著這內宅之事,有這功夫好好替二皇子辦事不好嗎?”

    林修睿一愣,手用力拍到桌子上:“你什麽態度!”

    “你什麽態度我便什麽態度。”顧懷瑜擱下剪到,命綠枝將花瓶放到一旁的花幾上。

    林修睿的臉色陰沉的就像此刻的天,似要滴水:“我且問你,今日是不是你打的湘兒。”

    顧懷瑜笑了一下,幹脆的承認了:“是啊。”

    “好,既然你承認了,我也容不得你這般心思歹毒之人。”林修睿惱怒道:“來人,取家法。”

    紅玉心裏一驚,所謂家法,便是拿泡了鹽水的馬鞭,重重抽打在犯了事的人身上,馬鞭上帶著倒刺,一鞭子下去便皮開肉綻,鹽水順著傷口灌入體內,直叫人生不如死。

    話音將落,隨著林修睿一起來的小廝便轉身要走,卻被綠枝一把扭住臂膀,踢翻到了地上。

    林修睿怒不可遏:“你想做什麽!”

    顧懷瑜從榻上起身,緩緩走到林修睿旁邊,自上而下看著他:“你,最好不要惹我。”

    “反了你了!”說罷,他揚手便要扇顧懷瑜一巴掌。

    顧懷瑜往後一步躲開,扯唇笑了笑:“為你的情妹妹討回公道,你還真是不遺餘力。”

    “你說什麽!”林修睿倏然間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看著顧懷瑜。

    “我說什麽你不知道嗎?”她湊近林修睿耳旁:“兄妹苟且,如此喪德之事,你說若是傳了出去,我們之間究竟是誰沒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