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更弦易轍
  柳昚是半夜回到馬息嶺的,他走進團部時柳義章已鼾聲大作。這半個多月,柳昚就像生活在囚籠之中,柳義章本來出於對柳昚的保護,而沒帶他參加馳援嵬膽裏的軍事行動,同時又給了他接觸宋曉菲的大好機會,本來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結果柳昚因為在宋曉菲麵前逞能,宋曉菲和文工團的那幫女戰士都催著柳昚寫散文,迫於無奈,柳昚隻好苦思冥想一個多禮拜,終於寫出了一篇《戰地黃花分外香》的散文,通篇都是歌頌宋曉菲這些活躍在戰鬥一線的文工團女戰士,反響卻特別糟糕,不但遭到了宋曉菲的冷嘲熱諷,就是那幫平時對自己倍加崇拜的文藝兵女戰士也態度大變,有的甚至竊竊私語,“這柳主任寫《種子山的春天》,是那樣的灑脫和豪邁,而如今寫的《戰地黃花分外香》,簡直把我們描寫成不食人間煙火的七仙女,一個個國色天香,一笑傾城再笑傾國,把我們女文藝兵都快寫成了禍國殃民的褒姒和妲己了,說什麽戰士們看了我們的演出興奮地三天三夜不睡覺,沉浸在花兒的香味之中”

  這些流言蜚語弄得柳昚異常尷尬,比這更糟糕的是從兵團前線傳來消息,獨立團在嵬膽裏遭遇慘敗,徐衛國壯烈殉國,柳義章下落不明,柳昚的心一下子跌到了冰穀,那裏還有心思追求宋曉菲,恨不得馬上跑到嵬膽裏看望柳義章,他特別後悔自己沒有追隨柳義章到前線打仗,今天慰問演出剛已結束,他就迫不及待地連夜趕回了馬息嶺。

  柳興章突然見柳昚闖了進來,高興地大喊,“柳主任,你啥時候回來的?”柳昚趕緊指指熟睡的柳義章,示意他小點聲,“走,咱倆到外麵聊。”

  “興章,你們回來幾天了?”

  “柳主任,我們昨天下午才回來,咱五三五團勝利完成了‘救駕’任務,隻可惜了徐團長和獨立團的那幫兄弟,獨立團幸存的幾百人暫時留在咱五三五團,你跟我這兒了解這些情況就行了,天亮後千萬不要跟團長提獨立團的事,他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剛從悲痛的情緒裏走出來。昨天我陪團長在山上散步時,他還念叨你這兩天該回來了呢,慰問演出咋樣?宋曉菲追到手了嗎?”

  “演出還是挺成功的,接連去了十幾個團的駐地。宋曉菲嘛,以後就別在我跟前提她了,耳不聞,心不煩!興章,我發現衛稷唱歌挺好聽的,你跟她熟悉嗎?我想了解她的一些情況。”

  “豈止是熟悉,我們都是一個村子的,一起跟著團長長大的,衛稷可是團長的心肝寶貝,名義上是堂妹,實際上是表妹,是團長大舅家的女兒,從小就過繼給柳家大院。村裏的鄉親有的叫她柳衛稷,有的喊她王圃,喊啥都行。柳主任,你不會看上她了吧?如果是這樣,我勸你還是趁早死心吧,衛稷可比那個狐狸精宋曉菲強多了,別看衛稷是個大姑娘,真動起手來,連我都打不過她,她跟團長練了十幾年的功夫,並且還識文斷字,你光知道她唱歌好聽,你可不知道她毛筆字寫得那才叫好呢,我們雙柳村過年貼的春聯都是出自團長和衛稷之手,為此還有人編了句順口溜呢,叫什麽‘男義章女衛稷,寫得一手漂亮字!’怎麽樣?是不是比那個狐狸精宋曉菲強多了?就單論模樣,跟宋曉菲也不相上下。不過我也奇怪了,我和團長離開老家時,衛稷還跟個假小子似的,李淑貞,你還記得吧?衛稷那時候跟李淑貞一模一樣,頭上一年到頭箍著個紅頭巾,不是上躥就是下跳,舞槍弄棒,追狗攆雞,除了團長她誰都不服,我們村的民兵連長王守疆見了她也是低頭哈腰。都說女大十八變,一點也不錯,衛稷如今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由假小子變成了窈窕淑女”

  柳昚聽著柳興章眉飛色舞的介紹,心裏早就對衛稷心馳神往。這些日子跟宋曉菲相處下來,柳昚對她徹底死心了,他發現宋曉菲好像知道了柳義章幫自己追她的所有事情,對自己骨子裏的鄙視讓柳昚感到絕望,痛定思痛,他決定更弦易轍,放棄宋曉菲,把衛稷作為自己新的追求目標。心想衛稷是柳義章的妹妹,自己又是柳義章的過命兄弟,柳義章如果像以前幫自己追宋曉菲那樣,再幫自己去追衛稷的話,效果肯定會事半功倍。隻不過自己該如何跟柳義章開這個口呢?不行,柳昚突然覺著不能讓柳義章幫忙,那樣柳義章肯定會瞧不起自己的,怎麽可能把妹妹嫁給一個窩囊廢呢?

  柳昚笑著說道,“興章,你就瞧好吧,看我如何追到衛稷的!”柳興章見柳昚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就譏笑道,“柳主任,我不是小看你,你若能追到衛稷,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

  柳興章搖著頭就走了,心想這柳昚仗著三哥寵他,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想娶衛稷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柳昚並沒有被柳興章的譏諷所嚇退,這幾天在宋曉菲身上所遭受的冷落,加倍地轉化為對衛稷的熱情,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他連夜給衛稷寫了一首情詩,以此投石問路,看看衛稷的反應。

  鳳凰棲於梧桐

  鳴於高高的山崗

  你來自遙遠的東方

  闖進了我的心房

  身姿曼妙舉止端莊

  令我心馳神往

  在夢鄉默默守望

  鴛鴦棲於方方的池塘

  蓮蒂暗結於田田

  你的眼睛清澈明亮

  照亮了愛的遠方

  回眸一笑讓我日思夜想

  我願與你互訴衷腸

  在愛的世界徜徉

  柳昚寫完情詩意猶未盡,他來到柳義章床前,真想把柳義章叫醒,讓他幫自己潤色一番。

  柳義章這時一翻身把被單抖落到了地上,柳昚趕緊撿起來給他蓋上,他突然發現柳義章的胸前和肩膀有很多牙印,柳昚不禁一愣,心想難道雨桐返回了朝鮮?還是柳義章另有新歡?柳昚看了下表,才淩晨兩點多,這時候弄醒柳義章,輕則挨頓罵,重則挨他的腳踹,柳昚隻好上床睡覺。

  柳昚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睡夢中總覺得有人在撓自己的腳心。柳昚實在癢得不行,他睜開眼睛一看,登時氣壞了,隻見柳義章正用洋火棍不停地撓自己的兩個腳心,並且一臉壞笑。

  柳昚抱起枕頭就砸向了他,嘴裏嘟囔道,“義章,你也忒不仗義了,我半夜回來時,看你睡得香,就躡手躡腳地走路,生怕把你驚醒。你倒好,就知道拿我尋開心。”

  柳義章撿起枕頭往柳昚頭上一扔,罵道,“你這個糊塗蛋,太陽都照你屁股了,做白日夢上癮呢!”

  柳昚一看表,都快八點了,趕緊笑著認錯,“義章,我這些日子,身心疲憊,想你想得夜不能寐。”

  “少糊弄我,興章可跟我說了,你前半夜就回來了,你神神道道地不睡覺,到底做啥壞事了?”

  柳昚也壞笑著地指指自己的胸膛,再指指柳義章的胸膛,柳義章拎著衣領子往胸膛看,這才明白柳昚的一臉壞笑,他是發現了衛稷留在自己身上的牙印,他伸手就在柳昚的後背拍了一巴掌,罵道,“柳昚,你閑著沒事,老檢查我的身體幹嘛?”

  “義章,不是我愛檢查你的身體,我是政治處主任,你若出了事,我肯定會替你頂雷。但你也得悠著點,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你的那些風流韻事一旦被吳雨桐發現,她會把你生吞活剝的。”

  “好了,你就別操閑心了,我心裏有數,你和雨菲的事進展如何?”

  “義章,本來我還是有機會的,誰成想我一激動,又犯了吹牛的老|毛病,最後弄得功虧一簣。宋曉菲好像知道了你幫我追她的真相,反正咱哥倆也沒秘密可言,我現在鄭重告訴你,我決定放棄宋曉菲,改追衛稷了。義章,你支持不?”

  柳義章見柳昚放棄宋曉菲,心裏也清楚,他追宋曉菲確實希望不大。但追衛稷更無可能,那真的是白日做夢,衛稷的眼界比宋曉菲還要高,柳昚的性格和氣質根本就不適合衛稷。

  “柳昚,追求愛情是你的自由,也是你的權利,我無權幹涉。但我必須事先給你提個醒,追衛稷要比追宋曉菲難度大多了,她可不像宋曉菲那樣,隻擅長於詩詞歌賦,衛稷是內外皆秀,文武兼備,單說她毛筆字的功底,就比你這個‘騷客’高出不止三年五載,你若有誇父逐日的勁頭或許能成功,總之我不反對就是。”

  “義章,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反對的,我連夜給衛稷寫了一首情詩,你幫我潤色一下。”

  柳義章看了眼所謂的情詩,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未置可否,他坦誠地說道,“衛稷是我最寵愛的妹妹,可以說是我的心肝。你是我最信得過的兄弟,可以說是我的心腹。你追她我不阻攔,但也不會幫你,完全要靠你自己,再說了,在宋曉菲身上我可沒少幫你,效果並不理想,你還是好自為之吧!”說著把詩扔給了柳昚。

  柳昚一本正經地向柳義章抱了抱拳,“請團長放心,我就是當代誇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