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投石問路
  柳老爹沉默了,回過頭來想想救文喜的情景,自己當時確實啥也沒想,就是不想讓文喜死,對於自己的安危早已置之度外,在冰窟窿出不來的時候,文庭嚇得大喊大叫,自己也沒懼怕,就一個信念,拚了命也要上岸,要活著!

  屋裏的氣氛徒增若幹傷感,柳老爹輕輕推開柳老娘,笑著對蕙蘭說,“你聽鄰居說呀,上墳都得哭錯墳頭,根本沒那麽危險,你姐夫的命硬著呢,閻王爺不敢收我。”

  “姐夫,現在我問你,你是不是嚇著我姐倆了。”

  “這樣看的話,確實是我嚇著你們了。但河我沒跳錯呀,明明就是柳水河嘛。”

  “姐,你看,到現在了,我姐夫還狡辯呢。”

  “蕙蘭,柳水河難道改名了?”柳老娘疑惑地問。

  “蕙蘭,別賣關子了,你到底啥意思?”

  “姐夫,姐,柳水河還是柳水河,當然沒有改名了,我姐夫今天跳的是奈河?”

  “奈河是啥河?”柳老娘更迷惑了。

  “姐,我告訴你奈河在哪,這條河在陰間地獄,我姐夫不是說去鬼門關了嗎?不錯,鬼門關前的那條河就叫奈河,河上有座橋叫奈河橋,鬼魂要經過這條奈河,才能重新投胎做人,這些知識還都是姐夫若幹年前告訴我的呢。”

  柳老娘還是懵,她看著沉默的柳老爹,一臉認真地問道,“仁章爹,蕙蘭說的對吧?壞了,我的薑湯還在鍋裏呢。”柳老娘挪著小腳向廚房跑去,仁章他們也都散去,每個人心裏都在嘀咕,我小姨咋就這麽厲害呢。

  “厲害吧?雙柳村有誰能像柳老爹那樣毫不猶豫地跳進冰窟窿舍命救人?”張祿盤著腿坐在炕頭上,問張豔又像是問自己。

  “是啊,爺爺,當我看到文喜媳婦領著兩個孩子給柳老爹下跪的那一刻,我真的被感動了,那是人心啊,是花多少錢也買不到的人間真情。”

  “我孫女看得準哩,就憑你的品貌和能力,將來在柳家大院肯定會大有作為的,並且很快就會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張祿慈祥地看著張豔,眼裏又藏了一些沒有說的東西,張豔機靈著呢,她看出爺爺沒把話說透,她脫了鞋跳上炕摟著爺爺的脖子,撒嬌地說,“爺爺,還有呢,你說嘛!”一股淡淡的體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張祿一隻手攬著張豔的細腰,一隻手輕捏著她的粉撲撲的臉蛋,往外推了一下,“小豔,你可真是個小人精,爺爺的心思你一眼就能看破,我這些年的心血沒有白費。唉,可惜哪!”張祿又重重的歎了口氣。

  “咋了?我的好爺爺,你就別賣關子啦”張豔拽著張祿的胳膊催促他快說,張祿和藹地說道,“小豔,爺爺覺得你能嫁到柳家大院,嫁給仁章,爺爺很高興,也很知足,美中不足的是仁章這孩子吧,守成有餘,闖勁不足,他若有他弟弟義章一半的膽量就更完美了。”

  “爺爺,你說的對,柳仁章跟柳義章可不是差一星半點,柳義章呢,就是柳老爹的翻版,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河東小霸王’的綽號實至名歸,而柳仁章就是柳老娘的翻版,哭鼻子不用醞釀情緒,眼淚說來就來,‘哭瓜頭子’的綽號名不虛傳。”張豔說完,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張祿聽著張豔銀鈴般的笑聲,側著臉定睛細看,張豔長得太漂亮了,鵝蛋臉,粉嘟嘟的白中透紅,丹鳳眼,水汪汪顧盼含情,嘴雖然說有點大,但嘴唇厚而渾圓像一條紅蠶,一口白而齊的牙齒,如珍珠般圓潤,脖子細長白皙,張豔見爺爺在打量自己,笑得更歡了,高聳的胸脯微微起伏,笑著說,“爺爺,喜歡看,俺就讓你看個夠。”

  “那能看夠?爺爺永遠也看不夠,俺家小豔可是柳水鄉最俊俏的姑娘。”

  “爺爺口是心非。”

  “咋口是心非?還有誰家姑娘比你更俊?”

  “王卉呀,她可是雙柳村的一枝花呢。”

  “她隻是雙柳村的一枝花,你可是柳水鄉的一枝花呢,差的遠哩。”

  “爺爺,你淨揀好聽的糊弄俺,俺哪兒比她強?”

  “這兒呀。”張祿伸手輕撫了一下張豔的腦瓜子。

  “小豔,現在啥時辰了?你是不是該去看望柳老爹了,他可是你將來的公爹呀。”

  “爺爺,不急,俺現在就想陪你嘮嗑,俺跟柳老爹說好了,下午再去看他。”說著,又向張祿身邊靠了靠,張祿握著她的手,和顏悅色地說道,“小豔,你要抓住柳老爹今天舍命救人的這個機會,好好地孝敬他,包括將來你嫁到柳家大院,也要抱緊柳老爹的大腿,你看看你大嫂蕙蘭就明白了,她之所以在柳家大院乃至在雙柳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是因為有柳老爹寵著,柳老爹從表麵看就是個基層的小村長,其實他的能耐要比柳魁章之流大多了,他是看透了這個世界,不喜歡投機鑽營,與那些‘蠹蟲’們沆瀣一氣禍害百姓而已,這才是真正的男人!你呀,還是趁早去過去看望他,另外,如果老柳家留你吃午飯,你該咋辦?”

  張豔想了想,然後笑著說道,“以前吧,俺去柳家大院玩,柳老娘也經常挽留俺吃飯,可俺都沒答應,如果這次再留的話,俺覺得應該留下吃。”

  張祿微微一笑,接著問道,“為什麽呢?”

  張豔看爺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答對了,“為什麽呢?”像問自己,也像問爺爺。

  張豔突然明白了,“我知道了,爺爺,俺確實應該留下,因為今上午柳老爹與你言歸於好了,說明他心裏已經默許了俺和仁章的婚事,我說的對吧,爺爺?”張祿高興地說道,“豔,你的洞察力真強啊,你比你姑姑三嫚聰明多了,她當年如果有你這般聰明與定力,早就跟柳老爹成親了,她命中就沒有這個福分呀。”

  柳家大院,張豔並不陌生,她從小就跟仁章、思麥、愛稻玩的很好,雖然她從不忌諱大人之間的罅隙與齟齬,但心裏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自卑感,今天不一樣了,她有了全新的感悟,仿佛自己即將成為這裏的女主人。

  “豔姐,你來了?”惜穀在院子裏跳繩,看見張豔進來,她扔下跳繩跑上前親熱地摟著張豔的胳膊,朝東屋喊道,“大哥,俺張豔姐來找你啦。”這一嗓子,各屋子裏的人幾乎都跑出來了,大家都知道仁章與張豔年前就要結婚了,所以從心裏已把她當成了柳家人,愛稻最為高興,她趕緊跑過來接過張豔手裏的酒和點心,對著堂屋喊到,“爹,俺張豔姐來看你了。”

  柳老爹剛送走蕙蘭,喝了兩碗薑湯,躺在炕上想睡個囫圇覺,就聽見愛稻在院子裏張羅,他想從炕上爬起來,感覺渾身酸痛,柳老娘也坐在炕上,開始聽惜穀喊是來找仁章的,接著又聽愛稻喊是來看柳老爹的,這才上心,她透過窗紙看見愛稻手裏還拎著禮物,說話間,愛稻與惜穀已簇擁著張豔進了堂屋,隔著門簾,張豔聽見柳老娘說,“豔子嫚,你來了?快到裏屋來,外麵冷著呢。”

  張豔輕輕掀開門簾,走進裏屋,關心地向柳老娘問道,“大娘,俺伯父還好吧?”看見柳老爹起身困難,她趕忙靠上前,雙手扶著柳老爹的肩膀,仁章也跳上炕與張豔一起把柳老爹扶了起來,張豔又拿過一個枕頭塞在柳老爹的腰底下,柳老爹笑著說,“小豔,我沒啥事,就是有些疲勞,身子骨跟散了架似的不聽使喚,快坐下說話。”智章趕緊搬了個方凳,放在煤爐子的旁邊,招呼張豔坐下暖和暖和。

  張豔坐到凳子上,鄭重地對柳老娘說,“大娘,俺可聽村裏人說了,俺伯父今天可是到鬼門關轉了一圈,這麽冷的天,在柳水河破冰遊了幾十幾米,就是個鐵人也受不了呀,俺看伯父現在還挺難受的,您說咱用不用找洪光叔來給瞧瞧呀?”柳老娘包括仁章等幾個子女還真沒有張豔想的周全,一方麵柳老爹早上剛回來的時候談笑自如,跟蕙蘭姨還打了半天嘴仗,高興的很,另一方麵在孩子們眼裏柳老爹就像個鐵人一樣,從不生病,即使偶爾感冒,也不抓藥,對著酒瓶子猛喝幾口酒,說酒就是最好的藥,剛才張豔這麽關心地噓寒問暖,又要找醫生,柳老娘和孩子們都很感動,沒等柳老娘答話,柳老爹就搶先笑著說道,“小豔,我說沒事就沒事,我的身體比鐵人還結實呢,再說了你不就是醫生嘛,還找啥洪光呀,你這不是騎驢找驢嘛。”

  話已出口,柳老爹就有些後悔,騎驢找驢這種玩笑話咋能跟張豔亂說呢,張豔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也沒想到平時不苟言笑的柳老爹突然間跟自己開起了玩笑,惜穀沒聽出是玩笑話,不解地問道,“爹,俺豔姐咋成醫生了?她騎得驢呢?”屋子裏的人全被惜穀給逗笑了,愛稻趕緊幫張豔解圍,“惜穀,看見笨的,沒看你這麽笨的,還找驢呢?爹的意思是說張豔姐善解人意,就是好醫生,並且張豔姐還真帶藥了呢?”柳老娘懵了,她笑著問張豔,“閨女,你真帶藥了?”“娘,難怪惜穀這麽笨,原來根在你這兒呢,我說的藥啊,是張豔姐帶給俺爹的那兩瓶子酒,對吧,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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