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梁明
  朱青的身形,在夜色沉沉的屋頂起落著,像夜貓一般敏捷靈活。

  朱青忽然從屋頂躍下,墜入一個小巷內,沿著小巷一陣疾馳,然後陡然一拐,再次躍上了另一側的屋頂。

  這次,朱青並未直接踩在屋頂之上,而且趴身在屋頂的側麵,探出頭去,向院子內的大廣場望去。

  朱青已經身在冷玉堂的某處屋頂之上,他顯然對這裏的環境十分熟悉,他趴身之處,是一相當隱蔽的角落。

  朱青探出頭去,便看到一支大約七八人的巡邏隊伍,正手持火把經過,他立馬將頭壓低,側耳聽著院子裏的動靜。

  朱青聽著那巡邏隊伍的腳步聲漸遠,再次探出頭去,瞄了一眼,已經拐向另一邊,消失了的巡邏隊伍,然後看去冷玉堂的大廳門外。

  廳內黃亮的燈光投射出來,在門外的地上,投射出一片拉長了的黃亮方塊。大廳門外站著兩名佩刀護衛,腰身挺直,一動不動。

  朱青壓低身子,沿著屋頂走了一小段距離,然後再次探出頭來,望了望大廳的門口。這次他的眉頭跳了一下,右手陡然抬起,“咻”的一聲,將手中之物擲出了。

  朱青甫一擲出,便立刻翻身躍下,疾馳拐入了不遠處的巷口內。

  一枚三寸長的黑釘,穿紮著一折疊信封,從大廳門口破空而入,嘟的一聲,黑釘斜釘入大廳入門之處的地磚上,入地過半。

  黑釘剛釘入地,便有一身材瘦削之人,從大廳門內躍出,他根據黑釘射入的方位,腳步變換,瞬間便躍上了朱青出手的屋頂之上。

  這人剛躍上屋頂,便看到一個黑影在不遠處的那巷口,一閃而入。這人目色一擰,立馬躍下屋頂,閃入巷內,但是巷子內黑沉沉的,卻連一個鬼影在沒有。這人立刻便再次躍上屋頂,目光在四野掃去,但見鱗次櫛比的瓦片屋頂,卻不見一個人影。

  冷玉堂的大廳之內,荊疇和一眾心腹正在議事,他也是剛剛接手冷玉堂,百務待舉,好在作為埋藏多年的暗樁,他用一眾心腹可供驅使,倒不像陳亮那樣,焦頭爛額的。

  議事諸公中,其中一人走至門口處,手中靈力灌注,把入地的黑釘拔了出來,將紮在黑釘上的折疊信封取下,伸開,瞄了封麵一眼,扔掉黑釘,將信封遞於荊疇。

  就在這時,那躍出門外的瘦削之人,閃了進來,眾人的目光一時都看向此人。

  瘦削之人搖了搖頭,說道:“人已經走了,沒照麵,就看見一個背影在巷口閃了下。”

  荊疇點了點頭,肌肉僵硬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的目光注視著那根被扔在地上的三寸長的黑釘。他記得今晚最新的呈報,他布局誅殺陳亮,被逼入巷子內的三人,當頭一人就是被一枚黑釘射殺的。

  荊疇死魚一般的眼珠,渾濁地滾動了一下,伸手接過信封,隻見封麵上寫著荊疇親啟,四個字。荊疇撕開信封,將其中的一張信箋抽了出來,攤開一看,他肌肉僵硬的臉上,鼻翼側麵的一處肌肉竟然詭異地跳動了一下。

  荊疇將信箋折起,看著眾人,說道:“堂中諸事,按方才議定實施。各位分頭推進,各自管好自己的那攤子事。散了吧。”

  大廳內,隨即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天色已晚,眾人都很疲累,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各自休息去。

  “梁明,你留一下。”眾人的身後,荊疇的聲音再次響起。

  梁明今天三十歲出頭,心思機敏,長於謀略詭詐之術,因此,荊疇有事經常會和他商議,這些眾人都已習慣,所以,他們聽到荊疇叫住梁明,並未有任何反應,仍然腳步不停地走出了大廳。

  梁明站於茶幾前,待眾人散去,才凝目看向荊疇。

  荊疇並未說話,將折起的信箋遞向他,梁明伸手接過,他早已料帶荊疇叫住他,一定是和方才的信有關。

  梁明打開信箋,一看之下,眉頭不由一蹙,目中旋即露出了深思之色。隻見梁明手中的信箋上隻寫著一行字,並不甚長:陳亮乃邢鬆雲私生親子。

  “怎麽看?”荊疇看著梁明,麵無表情地問道。

  梁明將手中的信箋折好,放在了身側的茶幾上,瞥了一眼扔在門口處的那枚黑釘,說道:“將此信擲入廳中之人,堂主怎麽看?”

  其實,逼那三人入巷,設下誅殺陳亮之局的人,正是梁明,三人中一人被黑釘射殺之事,也是梁明之前私下向荊疇呈報的。

  “就這枚黑釘那看,應該是那個暗中保護陳亮之人。”荊疇目色無動地說道。

  “那堂主覺得,這個人,到底是誰的人?”梁明繼續問道。

  荊疇的目色跳了一下。

  “陳亮不過二十歲上下,而且是個氣機全無的普通人,怎能驅使一個氣蘊境三重天的高手。”梁明看著荊疇,說道。

  “你的意思是……他是邢鬆雲的人……”荊疇死魚般的眼珠中露出一抹慌亂。“那……讓他送信的人是邢鬆雲?”

  “起碼有這個可能。”梁明答道。

  荊疇死魚一般的眼珠子在眼眶內滾動了幾下。

  荊疇陡然想起,他和邢鬆雲見麵的那座破廟。那是邢鬆雲和他約定的啟用暗樁的碰頭之地,而他到那座破麵之時,陳亮已經在那裏了。這從某個側麵說明,邢鬆雲對於陳亮的信任甚至在他之上。

  而且叛亂方定,邢鬆雲竟然讓毫無氣機、完全是普通人的陳亮,做了實力最強的分堂,白鶴堂的堂主。

  這之前的種種怪異,都讓荊疇心中疑竇叢中。而如果此信中所言屬實,之前的種種怪異疑惑之處,便都順理成章了。

  “私生親子?”荊疇喃喃自語道,目中露出一抹後怕。

  如果信中所言屬實,而且將這個信息透露給自己是邢鬆雲的授命。那邢鬆雲此舉的意思就很明顯了,顯然是因為陳亮在巷中遇刺之事,敲打於他。

  而荊疇所後怕的是,幸虧誅殺陳亮的局並沒有得手,萬一真的殺了陳亮,邢鬆雲在喪子之怒下,哪還管他是故意設局還是紕漏所致?搞不好,他頃刻間,就會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