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嗨起來
  淺野零是一株金魚草,換句話說他沒有羞恥心,不明白公平道德,甚至不懂人類的各種喜怒哀樂。

  因此他絲毫不覺得在不認識的人麵前不穿衣服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情。

  ——以前隻是在單純地遵守人類社會的規矩罷了。

  直到小杉亙給他披上衣服時,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好像過於“坦誠”地麵對了一個陌生人。

  隨後就把這件不太值得煩惱的事情拋之腦後。

  整理好儀容後,屋外的鬼舞辻已經不見了,留下一片狼藉的現場。

  破損的房屋沒法再待著,於是淺野零找了另一間能夠照射到月光的房間休息,他躺在柔軟的被子上,長發隨意地鋪散在上。

  小杉亙抱著燭台走了進來,就看到這一副讓人心跳加速的畫麵。

  他紅了耳尖,悄悄地將手中的東西放下,隨後又看了一會淺野零的側臉,才走了出去。

  房屋重建要花錢,但是清理破碎而雜亂的環境也要花錢。小杉亙知道零大人有一筆價值不菲的“遺產”,但從小餓著肚子長大的他總是忍不住想要省下一點錢。

  他的腳步一停,清秀的臉上浮上一層紅暈。

  ——隻是為零大人做一些小事罷了。

  小杉亙被賣到花街的時候,隻有12歲。

  長時間的饑餓讓他看起來又瘦又小,頭發幹枯毛躁,除了還算清秀的麵容就像是路邊的野草一樣不引人注目。

  父親用一小袋銅幣將他賣了出去,他走上了那輛裝滿了孩子的車。隨著車輪軲轆軲轆的聲音,他逐漸遠離了那個家,他第一次認真打量著印象中暴力又酗酒的父親,花白的頭發,佝僂的身軀,難看之極。

  他是開心的,完全不為自己被買走而難過。

  花街會讓他吃飽穿暖,甚至會教導他識字念書,這是在父親那裏完全得不到的天堂般的生活。

  後來,他第一次被安排了一位客人。滿身的酒氣,令人作嘔的暴力傾向,甚至是相似的嗓音,都讓他想起了那久違的噩夢。尖利的釵子插進那個男人的喉嚨,湧出來的血液染紅了他的衣服。然後他逃走了。

  驚慌失措又滿是恐懼的時候,遇到了淺野零。

  仿佛神明的少女蹲下身,溫柔又急迫地把他抱在懷裏,犯規地說出我需要你這樣的話。

  從那刻起,腥臭的血液沾染了純白。

  小杉亙微笑著走到了那個被破壞的房間。

  安靜地收拾散落在四周的垃圾與木屑,點點螢火從大敞的門外緩緩飛了進來,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的螢火蟲湊到他麵前。

  “呲。”

  蟲類脆弱的身體被刺成了兩半,摔落在地上。

  小杉亙握著一隻釵子,麵無表情地看著地上的垃圾,真是讓人不爽啊。

  那個姓鬼舞辻的。

  明明高興地偶遇到了零大人,卻發現那個礙眼的男人正在零大人旁邊,長相俊秀,穿著富貴,完全將他比了下去呢。

  還有在他身前憑空出現又消失的那幾個人?

  大概率是鬼。

  但是他不能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測,於是先一步回到家中,用這樣的方法來試探。

  ——果然。

  小杉亙知道鬼是無法傷害他,甚至期待著那隻鬼被炸成煙花似的驚豔場景。

  於是藏在院子後麵,卻意外偷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他會被取代。不再被需要了。

  一想到未來可能會被零大人拋棄,就完全冷靜不下來。

  他撿起四散在房內的衣服,憐惜地撫摸著上麵精致而細密的刺繡,原本隻有他才知道的秘密,也被共享了吧。

  ——太過分了。

  零太漂亮了。

  漂亮到應該被鎖在家裏單獨欣賞的程度。

  為什麽不能夠獨占這樣的美麗呢。

  “零大人……”他低頭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說,“真是過分啊。”

  “可惜什麽?”

  驟然響起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小杉亙猛然抬起頭。

  誰?!

  淺野零坐了起來,走到窗邊望著漆黑的天空,感受身體中久違充盈飽脹的死氣。他晃了晃身體,沐浴在月光中,非常愉悅地享受著吃飽的感覺。

  手心的印記正在發熱,表示契約的另一方正在他的不遠處,零哼著不成曲的調子,決定忽略這件事。

  他懶洋洋地趴在窗戶邊,等待身體中的死氣慢慢消化。

  半晌過後,十分想念鬼燈大人的照料與地獄肥沃的土壤營養。

  地獄的入口……到底在哪呢?

  或許湊夠了足夠的死氣,就會牽引他去地獄?

  他不確定。

  照今天的情況而來,或許鬼比人類要擁有著更加富裕的死氣,如果把所有的鬼湊到一起,是不是就可以召喚出通往地獄的路呢?

  嗯,或許可以嚐試一下這個方法。

  到時候就讓他們住在一起,就像以往他住在鬼燈大人的院子裏時,一排排地緊密排列,既不占空間,而且還非常美觀。

  但是……鬼們會乖巧地待在一起嗎?

  破壞力十足的鬼可不怕鎖鏈和武器,如果要活捉的話,恐怕是非常艱難的工程。

  真是讓人煩惱啊。

  “淺野零。”

  驀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他一跳,零應聲轉過身,卻看到了一位他並不認識的人。

  金魚草又開始煩躁,今晚難道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他正在構思完美又偉大的計劃,這樣一來完全不能安靜地思考啊。

  來人穿著暗紅色的衣服,與橡白的發色形成強烈的對比,手指捏著一把金色鐵扇,扇麵刻有蓮華紋,容貌俊美而溫和。

  他站在那裏,腳下還躺著一個蜷縮著的人影。血跡在他灰色的衣服上蔓延開來,胸膛微弱地起伏,肉眼可見正處於奄奄一息的狀態。

  “我叫童磨。”來人笑了笑,七彩的瞳孔中倒映出淺野零的影子,“很高興認識你。”

  他用腳尖輕踹了一下腳下快要失去意識的血人,惡劣地開口:“你認識他嗎?”

  “……”就算被踢也無法給出回應的少年無力地垂著頭,依稀從滿麵血汙中能看出他的原貌。

  “亙?”淺野零將視線挪到地上狼狽的身影上,仔細地辨認,很快認出了那人是誰。

  童磨歪了歪頭,疑惑於這個人類過於平淡的反應,沒有恐懼,沒有絕望,甚至連一絲情緒波動都少得可憐。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結。

  冰之鬼直截了當地詢問:“為什麽你不生氣?”

  作為十二鬼月之中的上弦之貳,萬世極樂教教祖,童磨其實非常願意看到人們陷入絕望的痛苦中,再以救世主的方式將他們“解救”出來。將愚蠢又貪婪的人類玩弄於手中,是童磨最大的樂趣。

  如何打擊脆弱無比的人類,最好用的方法就是從身邊的親人開始,最容易看到他們絕望而美麗的表情。

  在無慘的話語中,這個淺野零隻是個稍微有些奇特能力的人類,他並未把他放在心上。

  於是他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同住在這座屋簷下的另一個人,雖然這個被稱作“亙”的人類居然敢用鋒利的武器偷襲他,但過程還算是順利。

  明明做好了一切準備,卻沒有達到該有的效果。

  那個叫做淺野零的人類完全沒有反應。

  甚至,冷漠到隻看了一眼他腳下那個氣若遊絲的人。

  童磨有些失望,更多的是說不清的興奮。

  “我為什麽要生氣?”淺野零反問。

  人類的死亡並不是終點,無論是天國還是地獄,都是他們自己的歸宿。

  他真誠又疑惑地看著那個容貌俊朗的男人,天真又殘忍地說出這樣輕飄飄的話,仿若一支利箭直射進小杉亙的心髒。

  剛滿十七歲的少年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眼眶中噴湧而出的淚水混合著黏膩的血液,他微乎其微地搖了搖頭。

  他從喉嚨中艱難地擠出幾個字:“……零大人……他是鬼……”

  童磨伸出腳,無情地踩在了嗚咽出聲的人類頭上,惱人的聲音消失了,他才說道:“你在做什麽呢蠢貨,聽到了嗎?那個叫做淺野零的根本不在乎你。”

  七色的瞳孔居高臨下地看著還在試圖掙紮的人類,用扇子輕輕擊打著手心。

  這才是他熟悉的人類。

  容易自我感動而做出所謂犧牲的樣子。

  非常愚蠢又常見。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淺野零,他仍然是輕慢的態度,甚至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手上的扇子,童磨可以確定,在他眼中沒有看到任何屬於人類的情緒。

  刺骨又顯目地彰示著本人的漫不經心。

  真是,有趣啊,以往任何救贖都比不上這次有趣。

  他嗅到了同類的氣息,這完全不是人類該有的狀態,看來無慘大人似乎有一些事情沒有告訴他啊。

  “真是冷漠,”他感歎,“我喜歡極了。”

  童磨拿起金色鐵扇,扇緣如刀刃般鋒利,精致又漂亮的蓮花紋樣刻在扇麵上,半遮半掩地擋住了自己過於優秀的外貌。

  散發著令人瑟縮的冰晶湧現在他周圍,衣角無風自動,周圍的落葉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霧。

  七彩的眼瞳從扇麵上露了出來,詭異又漂亮。

  他笑著說:“有興趣做我的玩具嗎?”

  “不然,會殺了你哦。”

  作者有話要說:我怎麽感覺整篇文都是變態,全員變態嗎?!

  而且在此做出保證:我會一直日更!【其實有那麽一點點求誇獎的意思(。)

  專欄和另一篇文也求一下寵愛~

  童磨:興奮到快要嗨起來

  躲在某處偷看的無慘:叫你試探沒叫你作死,死了別怪我

  零:種蘿卜種蘿卜,左邊一隻鬼右邊一隻鬼,上麵一隻鬼下麵一隻鬼,完美

  癡漢行為被抓的小杉亙:心如死灰了,挑個時間黑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