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戰後
  林凡坐牢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永陽城,得知內情的百姓們自發的聚在了縣衙,跪在地上為林凡求情。

  有史以來,百姓們從來都是最誠摯的,誰是虛情假意,誰又是真心的對他們好,他們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隻是在大多數時候,沒有人在乎他們的看法,更沒有人願意聽他們說話,所以他們的想法往往會被忽略,不為當權者所重視。

  這時還在有得到消息的百姓不斷趕來,縣衙門前很快就跪滿了百姓。他們中有年輕人、有老者,也有婦人和孩子。

  人群中為首的一名老者手裏舉著一封長長的陳情信,上麵寫的全是林凡從上任以來剿匪、濟民的種種功績。

  一樁樁、一件件,全都寫的清清楚楚。就算是林凡自己看到這封信,上麵的內容他也未必能全部記得起來。

  林凡從未主動的宣揚過這些,但百姓們一件不差的全都記得。以前是記在心裏,現在則把它們寫在信裏。

  信的最後,滿滿當當的按了數百個手指印,如果不是那張紙就那麽大,相信指印可以更多。

  平日裏百姓們並不怎麽害怕林凡,這位年輕大人沒什麽官架子,跟誰都能搭得上話。不論貧富貴賤,見到誰有困難他也總願意幫一把手。

  時間一久,大家對於林凡官老爺的身份也就少了幾分敬畏,多了幾分親切。甚至有一些膽大的婦人,經常會在遇到這位容貌英俊的年輕大人時說調戲言語,而這個年輕人往往會被鬧得臉紅耳赤,落荒而逃,惹的眾人哈哈大笑。

  人心最知冷暖,就是這些不為人注意的小人物,在第一時間站出來為林凡求情。這一切全都沒人指使,也沒人組織,是百姓們自發而為。可見林凡平常做了的那些事,終於在今日有了回報。

  當然,這個消息之所以這麽快就傳的人盡皆知,和白玉清的得月樓在暗中推波助瀾也有不小的關係。

  百姓請命,楊遠望自然是樂得順水推舟。他放下手中的事務,親自前往中軍大營,將這封信轉交給了馬清澤,請他代呈給總督石秋鳴,再由石秋鳴轉交朝廷。

  很快,這封信便與這次戰事的捷報以及石秋鳴關於此事的奏折一同送往京師。

  被看押在縣衙大牢的林凡並沒有受什麽苦,先不說那些平日裏對犯人凶神惡煞的獄卒不會、也不敢難為他。就連那些被一同關押的犯人,在知道林凡的身份和作為後,也多少對他心懷幾分敬意。

  怕其他犯人打擾到林凡養傷,牢頭特意安排林凡單獨住在一間牢房,讓他與其餘犯人分開。

  林凡雖說不喜搞一些所謂特權,可也不會拒絕牢頭的好意,在這暗無天日的大牢裏邊,住的舒服一些也沒什麽不好。

  對於牢頭的作為,跟隨其身後 進來的安寧投桃報李,趁其他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塞給了牢頭一張銀票。

  這間牢房顯然是被特意收拾打掃過,比起其他的牢房要幹淨許多,而且牢頭特意為他選了一間向陽通風的屋子。

  雖然牢房裏還是免不了陰暗潮濕,但有了安寧他們為他準備下的被褥,林凡不用和其他犯人一樣睡在那些腐爛發黴的稻草上,比起另外的犯人來,他的日子不知道要好過上多少。

  名義上是坐牢,但對林凡來說卻是一段難得的清淨時光。

  既不用操心公務,也不用上陣廝殺,他隻要安靜的待在牢裏就可以了,可以在閑暇之餘看看書,或者想一些以前沒有時間往深處去想的事。

  在每天陽光最好的時候,他還可以到大牢門口去放放風、看看風景,反正也沒人擔心他會逃走。

  可以說除了人身自由受到限製不能離開牢房以外,林凡的待遇完全不像是一個犯人。他不用帶那些手鐐腳鐐一類的刑具,更沒有人會對他動刑,連一個犯人最基本的過堂審問都沒有,就像是朝廷已經忘了他這個人似的。

  而且看門的獄卒並不阻止眾人來探望林凡,畢竟林

  凡身上的傷每隔兩天就要換一次藥。有了這個理由,眾人可以名正言順的過來看他,在林凡住進來的這一段時間,安寧等人都先後來看他過幾次。

  所以林凡雖然住進了大牢,但他的消息並不閉塞,通過安寧等人,他也得知了很多消息。

  比如百姓自發的為他求情的事,他在第一時間便知道了。

  百姓們的舉動,當然令林凡很感動,隻是他在牢中,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將百姓們的情誼放在心中,等到來日報答。

  除此之外,許多重要的事情也逐漸清晰了起來,傳到了林凡的耳中。

  首先,在安州失陷後不久,既是為了安定軍心,也為了震懾各地官吏,石秋鳴請出王命旗牌,將棄城不顧的安州知州和同知等數名大小官員正法了。隻是當時永陽已經被圍困,消息傳不進來,否則田無缺也未必有那個膽子想要逃走了。

  其次,由於官軍援兵來的及時,這一戰賊兵大敗虧輸,潰不成軍。張豐兒等賊首在逃命途中收攏殘兵,但最終也隻是堪堪聚攏了千餘人,餘者大多逃散。

  然而張豐兒最終也沒能逃出官軍布下的天羅地網,被官軍李天野部萬餘人堵在永陽以北數十裏處。

  在最後一戰中,心灰意冷的張豐兒死於亂軍之中,賊軍其餘各將亦大多戰死。這一戰官軍斬首無數,聲勢頗大的淮南道匪亂就此平定。

  現張豐兒等人已被官軍梟首,其首級用石灰保存,使其不腐,並派人押送京師。

  還有就是永陽守城之戰中西南兩門守軍的情況。

  在最開始的時候,林凡一直以為那兩處的守軍全體陣亡了。直到後來陳方舒來看他時為他帶來了最新的消息,他才知道事實並非完全如此。

  在那兩旗駐軍中,張言吉確實是力戰殉國,麾下兵丁亦全部戰死。

  而另一位旗官楊鵬則並未能堅持到最後一刻,麵對當時的必死局麵,他絕望了。為了保全手下僅剩的幾人性命,絕望之下的他選擇了降賊。

  但是就在他降賊後不久,援軍卻到了。可對於降賊的楊鵬來說,這根盼了十幾天的救命稻草來的太遲了,他已經被淹死在了賊兵這個大潮中,再也無法上岸。

  然而楊鵬並沒有隨賊兵逃走,自覺無顏再見江東父老的他讓手下人去迎接官軍,而他則在城頭自刎而死,以贖其罪。

  聽到這裏的時候,林凡感慨出聲:“糧已盡、城將破、而援軍未至。楊旗官此舉情有可原,隻可惜朝廷援軍來的太晚了一些,否則不至於發生如此悲劇!”

  “是啊!如果援軍沒有及時趕到,永陽最終淪陷。等以後官軍收複永陽以後,朝野上下也能對楊旗官多一份寬容,戰至最後才無奈降賊的他還能不死。可偏偏援軍在最後一刻趕到了,別人都沒投降就他降了,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楊旗官也就非死不可了!他死了,好歹還能夠讓朝廷免於追究,保全家人和手下性命。”陳方舒如此說道。

  林凡也認可陳方舒的想法,若是再給楊鵬一次機會,想必他一定會堅持到最後的吧!可惜世間之事從來都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隻能是徒留慨歎而已。

  “巡檢司的情況現在怎麽樣?”林凡從被去職關押以後,就不再是巡檢使了,也就沒了過問公務的理由。所以自從他被看押起來以後,一直都不太願意談論公事,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這些,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問起巡檢司的公務。

  “回大人,咱們進城以後,巡檢司的駐地被賊兵占領,等到後來收複的時候,已經被賊兵們毀壞的差不多了。不過現在已經開始修複,相信很快就可以恢複如初。”

  “戰死和受傷兄弟們的撫恤還在等朝廷的撫恤銀兩下來,可那些兄弟們的家眷又等不得,要不然就得挨餓。我們能隻能按大人所說,讓得月樓白掌櫃先行墊付,等朝廷的錢撥下來再還。”

  “還有那些死傷青壯的撫恤銀兩,他們的人數太多,加一起不是一個小數目。白掌櫃一時間也拿不出那麽多銀兩,說

  正在想辦法。”一說到錢的事,陳方舒就有些發愁。

  林凡是知道白玉清說的想辦法是什麽辦法的,以得月樓的財力,打死也是拿不出這麽多錢財。

  隻不過白玉清是知道林凡的身份的,而且林凡也給了她調動江州林氏一部分產業的權力。

  她要做的,無非是從林氏在安州這邊的產業裏取錢出來,因此林凡對於這一方麵倒是不怎麽擔心,相信白玉清很快就可以籌措出來足夠的銀兩。

  “這次大戰,巡檢司幾乎算是全軍覆沒了,巡檢司的重建做的怎麽樣了?”這才是林凡真正關心的。

  “新兵的招募比較順利,我們隻是把大人的名字放了出去,那些想要從軍的人就差點踏破了巡檢司的門檻。隻用了不到兩天,巡檢司便補足了人手,還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底子都很不錯,已經開始按照原來的方法訓練了,相信再過不久,巡檢司就能恢複以前的戰力,甚至猶有過之。”陳方舒難得的調笑了幾句。

  “隻是大家都在為大人鳴不平,不停的圍著我們問大人啥時候回來。包括一些活下來的老兄弟,大家都在盼著呢!”說到這裏,他的神情又有些低落。

  “哈哈,我想不會太長時間的。隻是消息進京需要時間,等到朝廷那邊有了結果再傳回來,怎麽著也得一個月多一點。”林凡看得很開,反過來安慰陳方舒。

  林凡之所以這麽淡定,主要是他知道自己不會有事。

  其實對林凡來說最危險的,就是在淮南道官場這邊。他畢竟犯了官場上的忌諱,若是已經殺了安州知州等人的石秋鳴,想要在戰事結束之後安撫人人自危的淮南道官場,不管不問的就把他這個得罪了整個官場的人殺了,那他可沒出說理去。

  然而石秋鳴並沒有這樣做,反而在一定程度上站在了他的這邊。以石秋鳴的身份地位,既然說了會在奏折中為自己說好話,就不會食言。

  如果說作為淮南道總督的石秋鳴,要殺安州知州這樣的官員,還需要請出王命旗牌的話,那他要殺自己這樣一個小小的九品官,隻需要一句話就可以了。

  現在是戰時,林凡又是武職,石秋鳴以軍令殺他理所當然,沒人會為了一個九品小官的死活去找一道總督的不自在,因此石秋鳴完全沒必要玩這麽多花樣。

  甚至他都不需要親自動手,隻要他稍微流露出一些這方麵的意思,林凡早就暴斃在牢裏了,有無數人上趕著為他做這件事。

  而隻要石秋鳴不動他,讓消息進了京,對林凡來說其實是最安全的。

  皇宮中的皇帝陛下和那群京官老爺們的身家性命可沒受到賊兵的威脅,他們是不會理解田無缺為何要棄城而逃的。

  讀了一輩子舍生取義這樣大道理的他們,隻會毫無理由的鄙棄田無缺的貪生怕死,然後為林凡拍掌叫好。

  他們中不少人或許還會覺得有些遺憾,認為一刀斬殺實在是太便宜田無缺了。像他這種人,就該被千刀萬剮才對。

  隻是不知道如果把他們這些人放在田無缺當時所處的那種境地上,他們的想法會不會有所改變。

  而且林汝賢與林凡的關係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在吏部還是有存檔的,更不要說無孔不入的青衣衛了。

  這件事情傳入京師,作為天子耳目的青衣衛定然會將林凡到任以來的所作所為查個底掉。

  以青衣衛的情報網絡,除了如林凡創建得月樓的真實目的和暗中謀劃劫殺高文升等極少數隱秘事外,沒有多少事能瞞過青衣衛的眼睛。

  若是青衣衛鐵了心想查,這些事也未必能瞞得住,隻是青衣衛監察天下,不一定會在意這麽個小地方發生的事罷了。

  總之,有了林凡的身份和他所立功勞的打底,林凡是不可能有事的。

  最多也就是以後在官場上受人一些排擠就是了,畢竟沒人願意跟隨時有可能一刀子捅死自己的人共事。而對這些,林凡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