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瘋狂的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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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夜,都督府裏的氣氛詭異。步惜歡一聲不響的走了,早前叫的熱水一直沒打到閣樓上來,暮青竟未注意到,迷迷糊糊的寬了衣袍便入帳歇著了。

  剛躺下,月殺便上了閣樓,手裏提著熱水。

  帳簾兒放著,兩人互不相見,暮青卻總覺得帳外有道古怪探究的目光,想起步惜歡到窗前命人打水後,兩人在屋裏說的話,她默默轉了個身,背對著帳子,閉眼。

  倒水聲、腳步聲在帳外來來去去幾回,待一道屏風被移過來的聲音落下後,腳步聲去了便再未回來。

  暮青靜靜地躺了會兒,下榻,寬衣,入水,一直低著頭。

  梨海深深,畫樓半隱,暖燭照著軒窗,窗內屏風繡錦,浴景如春。少女低著頭,氤氳的水氣熏得眉眼霧蒙蒙的,隱約瞧見唇角微微揚起,笑意漸濃。

  水聲輕悠,伴著忍俊不住的笑聲傳出窗外,清如山風,甚是悅耳。

  閣樓下守著的人聞之卻忽而仰頭,斜月照見那神情,驚悚如同見鬼。

  這夜,安平侯府的一間小院兒裏氣氛也很詭異。護院將小院內外圍了兩重,跨刀立槍,廊下燈籠滿掛,照得院子內外燈火通明,比侯府主院兒裏的燈火還亮。

  房門上著鎖,屋裏有人,這重兵把守顯然是為防屋裏之人逃走。

  屋裏擺著豐盛的飯菜,蘭兒吞了吞口水。

  斷崖山上事發那夜起,她和小姐就沒吃過像樣的飯菜了。那日清晨,鄭大人來了之後命捕快將她們綁入馬車帶回城中,隨後便關進了盛京府的大牢裏。鄭小姐乃鄭大人的嫡女,鄭大人自然不會善待殺女仇人,她們吃的是餿食,睡的是濕草,小姐身嬌體弱,在地牢裏住了十日,險些去了一條命。

  後來,宮裏來了禦醫,為小姐診脈施針、開方煎藥,又命鄭大人布置了一間幹淨的牢房,將小姐挪了進去。今早,小姐剛醒,侯府裏的人就將她們從牢裏接回來鎖在了屋裏。小姐犯了大罪,本該被處死,沒想到宮裏派了禦醫來,侯府也待她們和顏悅色,若不看屋外的重重把守,隻看送來的吃食,還以為小姐在侯府裏有多受寵。

  “小姐,這、這會不會是送我們上路前的……”

  “嗯。”沈問玉躺在暖榻上,病容比花嬌,聲音弱得幾乎不聞,“送我們和親的。”

  蘭兒俯身聽著,聽後大驚,“怎會?”

  沈問玉倦倦合眸,麵白蒼弱。

  怎不會?

  朝廷不判死她,還命禦醫去牢裏為她診病。侯府不責待她,還將她和顏悅色地接回來,屋外重重把守,生怕她一個病弱之人逃了,隻能說明一點——朝廷用得著她,但並非好事,怕她得知後會逃。

  眼下朝中正議著的事隻有兩件,選後與和親。

  選後之事因鎮軍侯重回邊關而擱置了下來,剩下的就隻有和親了。

  “小姐,您這身子,怎經得起關外的苦寒?而且,奴婢聽說,狄王性情殘暴,狄部除了一個小王孫,其餘人皆被其殺盡了!奴婢還聽說,五胡部族之間常興戰事,女子如同牛羊,強搶買賣之事常有,還有父子共妻、兄弟共妻的荒唐事!小姐若嫁給這種野蠻的部族,豈不成了、成了……”

  成了青樓裏的妓子?

  蘭兒沒敢說出口,憂急焚心。小姐若去和親,她定是陪嫁,狄王殘暴,她可不想到了關外淪為那些胡蠻的賞玩之物。

  她如此焦急,沈問玉卻不出聲,連眼都沒睜。

  事已至此,急有何用?

  狄王妃……

  如若她的身子不是如此不中用,到了關外或可借此身份一搏,可這破落身子,到了關外還不知能活多久!

  沈問玉深喘一口氣,扶榻咳了起來,如今,身子是指望不上了,唯一可慶幸的便是她還活著,即便朝中下了和親的旨意,她也要留在盛京備嫁,明年才能被送去關外。

  這段時日仔細籌謀,或可尋見轉機。

  窗外燈火通明,女子扶榻咳著,唇角殷紅刺目,眸中若含幽火。若想籌謀無錯,需得除掉一人,此人不除,再仔細的籌謀也有險。

  那如何才能除掉那人?

  那人平日在城外練兵,月中回盛京城,隻住兩日便回,留在京中的時日很短。

  那人智謀無雙,但處世冷硬,在朝中樹敵不少,隻是如今朝中用得著他,因此事事由著他,但想必想讓他死的人也不少。比如說恒王府、司馬家,以及那些想將水師都督之職攥在手裏的豪姓門閥。朝中並非皆是元黨,不過是元相攝政二十年,元黨勢大,其餘人避其鋒芒罷了,誰背地裏不打小算盤?

  她雖不想去關外和親,但或可借狄王妃的身份一用,尋那少年的仇敵結盟,士族勢大,那少年再智謀無雙,也不過是仵作出身,江南人氏,在京中無親無勢……

  沈問玉忽然抬頭,唇角殷紅尚在,眸中幽火卻忽變明光,那精光不似久病之人,襯得人霎時精神了幾分。

  蘭兒看得一怔,“小姐,您……”

  “蘭兒!”沈問玉打斷蘭兒,問,“你在府中常與那些丫鬟小廝閑聊,可曾聽過江北水師都督的傳聞?”

  蘭兒不知她為何突然問起這不相幹的事,小姐落得這步田地,皆拜英睿都督所賜,恨且來不及,怎問起這些了?如今的當務之急不是該想想如何免去和親嗎?

  蘭兒心裏犯嘀咕,卻不敢不答,“聽過,有關英睿都督的傳聞,市井皆是。從從軍到西北,再到披甲還朝,傳得可神乎其神!小姐莫非想聽?”

  “不想。你隻說,此人可是江南人氏?”

  “聽說是。”

  “江南何處人氏?”

  “奴婢記得是汴州汴河人氏。”

  蘭兒撇了撇嘴,心裏滋味複雜,她們是古水縣人氏,古水縣隸屬汴河城,隻相距百裏,因此三兩個月前聽府裏丫鬟說的事,她到如今還記得。她記得當時還覺得有緣,可哪能想到會是這樣的孽緣?

  “汴河人氏……”沈問玉喃喃自語。

  “小姐在想何事?”蘭兒問。

  沈問玉抬手命其住嘴,自顧皺眉深思,屋裏靜得熬人,不知多久,她緩緩搖了搖頭。

  不,這不可能!

  這猜測太過瘋狂!

  “小姐?”蘭兒試著喚了聲。

  小姐怎麽了?

  “無事。”沈問玉垂著眸,眸底神色不明。

  “那和親之事……”

  “等旨。”沈問玉竟淺淺一笑,和親旨意傳下前,她應該會先奉旨進宮覲見太皇太後,聆聽訓誡。

  她已在絕境,不妨一賭。

  暮青清晨時是被嚇醒的,她做了個夢。

  夢裏,盛京城裏一連死了七八個女子,她都未能破案,思來想去,瓶頸在那不射之症上,於是她找到步惜歡,再三請求,要看過程。步惜歡一句話不說,但耳根粉紅,算是默許。她將他帶入帳中,為他寬衣解帶,玉帶一鬆,她心心念念要看,卻忽見一隻雛燕飛了出來……

  那畫麵太驚悚怪誕,暮青頓時醒了,睜著眼躺了許久,回過神來後默默將錦被一拉,蒙住了頭臉。

  她竟會做這種夢,都是步惜歡的錯!

  月殺上來閣樓時,見帳簾微抖,不由蹙了蹙眉。

  笑!笑!

  身為女子,該笑的時候冷著臉,不該笑的事兒笑個沒完,是不是女人!

  “別笑了,趕緊起來,昨夜又死人了!”月殺把銅盆放下就轉身走了,他的腳步聲剛消失在閣樓下,暮青便掀開帳子下了榻來。

  少女的麵色清冷如常,眸底生出層薄霜,穿衣束發,梳洗過後,匆匆用了早飯便出了都督府。

  盛京府的捕快在府外等著,暮青上了馬便往外城去,那捕快急急忙忙喊住她,告訴她走錯了方向,昨夜的案子在內城!

  “內城?”

  “可不是?府尹大人昨夜命人嚴守著外城的青樓,不許任何一家青樓把人往外送,哪成想那凶手在內城犯案了!”

  內城隻有一家青樓,官字號,玉春樓!

  “人在何處?”

  “不遠,就在城南!”

  城南鷺島湖兩岸置著不少宅子,多是士族高門置下的外府,用以小住賞景的,都督府和相府別院皆在城南。但出了鷺島湖這片宅區,城南亦有酒肆、茶樓、綢緞莊、胭脂鋪、古董巷等街市,光顧鋪子的都是達官顯貴。案發地在胭脂巷裏,巷子深處通著條窄巷,一頂小轎停在巷子當中,轎夫趴在地上,晨風穿巷,血腥氣撲麵。

  鄭廣齊帶著人在巷子口外等著,見暮青來了如同見了救星,“都督,這凶徒竟在內城犯案了!”

  暮青早有預感會出事,隻怪自己疏忽,昨夜提醒鄭廣齊嚴加防範時,該告訴他內外城都不可掉以輕心的,“何人報的案?”

  “隔壁胭脂鋪裏的小二。”鄭廣齊將人喚了過來,道,“下官已詢問過了,這小二晨起後到巷角小解,發現巷子裏死了人。”

  “這巷子是通向何處的?”

  “古董巷。”

  暮青先了解了大致的情形,這才問道:“巷子裏可進去過人?”

  “沒有,這街市上都是商賈,最怕死人的晦氣,連個來瞧的都沒有。下官來了後,命人將兩條巷子口都看住了,無人進去過。”鄭廣齊知道暮青辦案的習慣,她不喜歡現場被破壞。

  暮青點了點頭,將驗屍的行頭穿上便進了巷子。

  ------題外話------

  怕妞兒們被沈姑娘嚇到,果斷把青青的夢搬粗來,拯救乃們了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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