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犯我水師者,揍!
  戰馬長嘶,人聲嘈雜,噗通噗通的墮馬聲伴著山風,讓暮青想起了孤守上俞村那夜。

  那夜,西北的風呼如鬼號,村頭人頭滾落,血濺三尺,月色殘紅、

  今夜,盛京的風寒凜如刀,官道上人仰馬翻,晦月無光,不見潑出的血,隻見人馬滾砸如石,大軍如潮,後浪推著前浪,馬嘶聲、叫罵聲,嘈雜不休。

  豹騎營的都尉翻搶在地,戰馬砸倒,眼看就要將他壓在馬上,前頭忽然有人將他一拽,拉了他一把!那人戴著虎頭袖甲,豹騎營的都尉瞥見一眼,一口氣剛鬆忽然又倒吸回來,他緩緩低頭,見心窩處抵著把刀。

  幾個精騎從馬上摔落,一頭栽進官道下的草叢裏,草叢裏忽然竄出人來,手刀一劈,一刀暈一個!

  一個小將撲到官道上,險些撞到地上的火把,頭發蹭的燒著,他慘嚎一聲,還沒竄起,前頭奔來幾人,朝著他頭臉一通亂打,火滅了,臉也腫了。

  一個騎兵緊急勒馬,戰馬揚蹄長嘶,人在馬上險險坐住,正為沒摔下馬去慶幸,後脖頸子上一涼,他看不見後頭,但依稀記得在他身後的是回營報信的虎騎兵。

  前排被絆倒的騎兵一個接著一個的被劈暈、揍暈,漸漸的,翻倒的馬爬了起來,人卻沒有再能起來的。不知多久,豹騎營後方的騷亂停了下來,千餘人望向前方官道,人馬聲靜,氣氛森涼。

  隻見官道兩旁的林子裏站出二十多人,其餘數十人皆在官道上,穿著虎騎營的軍袍,手裏的刀卻架在豹騎兵的脖子上。那些人滿臉是血渾身是傷卻笑得燦爛,唯獨為首之人的眉眼是幹淨的。那人隻有十六七歲,眉眼平平無奇,豹騎營的人多不識少年相貌,卻驚於他抵在他們都尉心窩子上的刀。

  那刀樣式古怪,柄長刃薄,薄到能穿過甲片的縫隙,仿佛一刺就能將人心頭之血!

  盛京城裏有個傳言,說江北水師都督其貌不揚,隨身的兵刃是剖屍的刀,而少年手上的刀古怪精巧,怎麽看都像是京中的傳言裏的那個人!

  “英睿都督此舉何意?”這時,被暮青劫持的豹騎營都尉沉聲問道。

  暮青冷笑一聲,鎖頸逼心,目望前方,聲冷如霜,“罵我大營,搶我戰馬,劫我軍需,你說何意?”

  那都尉頓時語塞,半晌才昂首強辯道:“那些都是兄弟大營之間的玩笑,都督未免當真了吧?”

  “哦,兄弟。”暮青瞧了那都尉一眼,“龜兒子兄弟?”

  那都尉黑著的臉一紅,千餘人臉紅脖子粗!

  驍騎營天天到水師大營門前罵營,罵水師龜縮不出,是憋在水裏的龜兒子,如今說是兄弟大營,不慎把自己都給罵進去了。

  “我們有這等兄弟嗎?”章同回頭問。

  “我們沒有,龜兒子有!”烏雅阿吉逼著一個騎兵,和特訓營的十幾人從豹騎營的騎軍裏出來,邊走邊邊道,“他們把腦袋縮進褲襠裏,那就是龜兒子的兄弟!”

  水師特訓營的百名精兵哈哈大笑,石大海罵道:“你小子嘴毒的,快趕上都督了!”

  水師的人嘻嘻哈哈,笑聲刺耳,豹騎營都尉忍無可忍,咬牙罵道:“周二蛋!你別忘了,咱們同朝為官,你們水師大營殺傷同僚,你等著明早遭彈劾吧!”

  “有臉彈劾我不攔著,但那得等你明天早晨能回到朝中再說。”暮青一勒那都尉的脖子,帶著人往一側官道下的林子裏退去,邊退邊對特訓營的人道,“走!”

  “是!”眾人呼應,對麵林子裏的人躍上官道,與暮青退到一起,敏捷地撤入了林中。

  “追!”豹騎營一個小將喊了聲,但林深草密,戰馬不易行,若想救人隻能下馬,“下馬!再派個人去來路上瞧瞧,那批軍需截住了沒?把人都調回來!”

  “是!”一名騎兵得令而去,還沒找到軍需,迎麵就遇上了一個奔回報信的精騎。

  “快稟都尉,有埋伏!”

  “你們也遇上埋伏了?”

  “怎麽,你們也……”

  倆人一碰麵兒,這才知那邊去劫水師軍需的千餘人根本就沒見到運送軍需的馬車,而是半路上也遇到了絆馬索,豹騎營裏兩個屯長和一個陌長被劫進了林子裏!

  兩人忙回營馳報,驍騎營將軍陳漢這才意識到今夜的所有事情都是水師設的套兒!

  原本,他們想劫江北水師的軍需,結果被劫的竟是自己的人!

  原本,他們想讓水師的臉沒地兒擱,結果傷的卻是自己的顏麵!

  陳漢心裏把暮青的十八代祖宗都問候遍了,急召驍騎營的將領們來帳中商議軍情,不一會兒,帳中就派了兩撥人馬出去,一撥趕往盛京城裏的龍武衛大將軍府裏報信,一撥出營打探戰況,隨時回稟!

  但打探戰況的人卻一去不回,陳漢派了三撥斥候前去打探情況,三撥人卻都沒能回來。

  驍騎營今夜陷入了完全的被動,陳漢怒極之下一掌劈翻了帳中的桌案,走了幾個來回後,命人換了張新的桌案來——寫奏折,彈劾江北水師!

  而就在驍騎營的大將動筆之時,山裏兩軍正在動武。

  驍騎營的將領們商議軍情時,都覺得水師將豹騎營的將領劫持進山,為的就是誘敵深入,山裏必定有埋伏!

  但他們都想錯了,山裏什麽埋伏也沒有,水師特訓營兩千五百人等在山裏,隻接到了一個軍令——進山者,揍之!

  罵營之仇、搶馬之仇,長達兩三個月的憋屈,今夜都化為拳風,一拳便是一把風刀。

  特訓營的人都沒帶刀,隻拿拳腳問候敵人,卻把驍騎營打得心驚膽寒!

  這山是大澤山的支脈,山勢雖緩卻無路可攀,山間沒有走出來的路,到處都是老樹枯草,草有半人高,其下埋著樹根,一不小心就是一個跟頭,夜裏進山簡直是找罪受。可水師大營的那群人都他娘的跟兔子似的,扛著個大活人,竟然還能在山裏健步如飛,豹騎營的精騎棄馬入林沒費多少時辰,與暮青等人幾乎是前後腳進山的,但也就兩刻的時辰,山頂上就有人喊話,“驍騎營的人聽著!你們都尉已被帶到山頂,不怕死的就上來!”

  驍騎營的人兩眼發紅,提著長刀直奔山頂!剛走到一處山窩子,草叢裏忽然竄出百來人,徒手搏鬥,卸兵刃、鎖喉頸、過肩摔,眨眼間一人就撂倒了兩三個!不遠處搜山的驍騎營瞧見,提刀奔來,特訓營的兵轉身就跑,毫不戀戰!

  驍騎營的人追不上,正氣惱,東邊山坡上響起幾聲哨鳴,那哨子吹得痞裏痞氣,活似調戲大姑娘小媳婦兒。驍騎營的人奔去東邊山坡,水師的兵不躲不逃,放開了拳腳打,他們的打法忒陰損,眼耳口鼻心胸腹胯,專揍要害,直、擺、勾拳,橫、後、側擊,彈、鞭、蹬腿,出招狠準,收招利落,揍了人奪了刀就跑,無一不戀戰!

  驍騎營的人捂著臉好不容易爬起來,西邊山坡上又傳來吆喝,被奪了兵刃的不敢衝上去,有兵刃在手的衝上去了,一頓悶拳之後,底下觀戰的衝上去一看,躺在地上打滾哀嚎的還是他們的人。

  這一夜,留給驍騎營的記憶是鮮明難忘的,水師大營的人就像是山裏的一窩兔子,這兒竄起一頭,那兒竄起一頭,竄起來後一個個杵在山坡上不逃,瞧著真像條漢子,可一把人打了就跑,溜得快得像泥鰍!

  這他娘的啥軍隊!

  可就是這樣的軍隊,讓號稱精銳的驍騎營吃盡了苦頭。

  這一夜,漫長苦累,驍騎營在山裏追趕了水師特訓營半宿,一撥人也沒能攻上半山坡,反倒是丟兵棄甲,累癱在地,喘得呼哧呼哧的,隻記得天將明時,水師的人站滿了山坡,手裏提著的長刀刀刃晃如白雪,比清晨的陽光還要耀眼。昨夜不知敵情,清晨一看,水師也就一個營的人,並不比他們的人多!

  特訓營的兵俯視著驍騎營,如王者看著敗兵,沒有多餘的言語,晨陽在兩千多將士身後升起,金輝漫山,人如哨卡。

  “告訴他們,我們為何揍他們。”暮青從山頂上下來,章同押著豹騎營的都尉,讓他一同看著山下的敗兵。

  敗兵仰望著山坡,看著那些方才還神采奕奕的兵聞聲肅立,立如旗幟,聲勢如浪,齊喝:“犯我水師者,揍!犯我山河者,誅!”

  那聲浪如同軍營裏晨起的號子,高闊嘹亮,聞者心熱。

  這天,暮青帶著特訓營回營前將豹騎營的都尉放下了山,一夜搏鬥,豹騎營的人已經虛脫,那都尉再恨,麾下的兵也沒法去追了。而驍騎營將軍陳漢天快亮時點齊了大軍堵住了水師的轅門,暮青卻帶著人從山裏繞過前營,自後營進了水師大營。

  驍騎營打沒打得過,堵沒堵得著,把一切出氣的希望堵在了朝廷對水師的處置上。

  但等了一天,朝中一點兒信兒都沒有,莫說宮中來人傳旨宣將暮青革職查辦了,就是來個傳旨宣暮青進宮問話領罰的人都沒有!

  驍騎營的人詫異了,這是咋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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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家裏中午晚上都有客人,吵得寫不進去,發晚了,先上一更。

  二更肯定在零點後,妞兒們可以明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