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開戰
  “你這丫頭,說什麽貴重不貴重,我和你有緣,豈是這區區鐲子能抵的了的?”

  沈恬拉起她的手,硬是將鐲子套了上去。輕撫她手心的厚繭,似是心疼道,“也不知你以前是吃了多少苦,今後盡管放心的在這兒住下來,葉府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親姐姐。”

  “沈姐姐……”她如此大方的姿態讓劉允如感激不已,眼眶已是紅了一圈。

  兩人姐妹情深地嘮了好一會兒,才彼此依依不舍地分離。

  望著沈恬遠去的背影,劉允如撚起手腕上翠綠的手鐲,嗤笑一聲。年紀輕輕就使的如此好手段,怨不得梁小姐會慘死在這葉府。

  送禮的人直腸子沒心沒肺,收禮的還不知輕重麽?人家送你如此貴重的物品你就收了,這叫府裏其他人怎麽看你劉允如?老夫人怎麽看你?

  她們會說啊,到底是邊遠荒涼地方來的,連點基本的素養都沒有。人家府上感激你對你好,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扭頭望見身邊多出來的三人,她上下掃視一番,還算滿意地點點頭。任嬤嬤挑人倒是有些眼光,這三人一看就是老實不多嘴的,自己這裏平常沒什麽事,聽話是最重要的一條。

  至於說保密,她壓根就沒指望她們。

  自己這個外來的陌生人忽然住進富麗堂皇的葉府,就不信老夫人會對她沒有一點警惕心。這三人照顧她不假,監視更是真的。畢竟老夫人才是她們真正的主子。

  劉允如沒想要改變目前的現狀。

  她剛來葉府,無所依憑,借著這些個耳目讓老夫人或者其他人,對自己放鬆警惕才是應該做的,會咬人的狗不叫嘛……咦,這個比喻好像不太恰當。

  “你們叫什麽名字?”她問。

  “回稟姑娘,奴婢無名,還請姑娘賜名。”直到她開口,那三人才張嘴說了話,方才是一直恭敬地沉默著。

  她們被分到綠蕪苑,綠蕪苑的主子就是她們的主子,主子不發話,奴婢沒有說話的權力。

  略一沉吟,劉允如道“既然如此,你叫拂冬,你叫惜春。”她伸出手指在前兩人身上分別點了點,最後落到那老婆子身上,“這位嬤嬤原來怎麽稱呼,現在就怎麽稱呼吧。”

  “是。”老婆子叩拜,“奴婢賤名不敢汙姑娘耳朵,府裏頭人都叫我王老婆子。”

  “那以後我就管你叫王婆婆。”

  劉允如轉頭望向自己的住處,因為來的太突然,這裏是臨時決定劃給她的。雖然風景不錯,但長時間沒人用,不免堆積了許多灰塵。看看身後幾人,再看看這陳舊的小苑,今天下午就先把這裏收拾幹淨了再說吧。

  剛開始三人死活不敢讓她拿掃帚,礙著她是主人的身份無法反抗,最終隻能跟她一起打掃了。

  或許是劉允如的性格柔和,叫人不自覺放鬆心理防線,沒多久的功夫兩個年輕的丫鬟就跟她熟絡起來,話也稍微多了點。劉允如旁敲側擊的提了幾句,她們便嘰嘰喳喳的說開了。

  “表小姐有大半時間都在咱們府裏頭住,她是老夫人的族家侄女,與老夫人素來親厚。”

  “二爺常年征戰不在府上,連續三五年不回也是常有的事兒,和老夫人離多聚少。以前回來最多不過待上一年多,接到聖旨便又匆匆走了,也不知這次能待上多久。”

  耐心地聽完兩個丫頭天南地北的亂談,她狀似不經意問了句,“我初來乍到,識人不全,到不知嫂嫂住在哪裏,好叫我去拜會一番。”

  才活躍一點的氣氛立即像是被水潑滅的火苗般寂靜。

  好半晌,性格稍微浮躁點的拂冬才憋不住低低道,“主母她……她已經過世了。”

  “怎會如此?!”劉允如驚訝。

  “主母素來身體不太好,二爺又常常不在家,她一個人不免難受,日子長了就……”拂冬在劉允如的鼓勵下繼續小聲說道,“奴婢雖然未曾有機會侍候過主母,卻曉得主母是個格外善良溫柔的人。”

  王老婆子和惜春都沒有說話。

  惜春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可惜。王老婆子到底活了幾十年,比這兩個相對單純的丫頭不知道深了多少個層次,聽著眾人說這些,隻是麵無異色地繼續做自己的事。

  “不知王婆婆可知道些什麽詳情?”劉允如忽而將目光轉向她。

  王老婆子頓了頓,低眉順眼,“奴婢不知。隻是姑娘似乎對主母的事情很關注。”後半句說的頗有深意。

  “畢竟是義兄的妻子,我如何能不關注。”

  聽出她話裏的試探,劉允如正言道,“義兄待我恩重如山,嫂嫂自然也是我的恩人。我自知人單力微,說報恩難免叫人見笑,但仍舊想回報這一番情誼,本想著多得知一些嫂嫂的消息,哪怕與她說說話聊聊天也是好的,竟不料……”

  她眸中淚花隱隱,眼眶微紅。

  見此兩個丫鬟跟著紅了眼眶,有心去安慰,礙著身份差距以及貧瘠的語言表達力,最終沒能說出什麽。

  劉允如用手帕沾了沾眼角,回頭見兩人慘淡的模樣,不由得撲哧一笑,眼角還掛著淚花,嗔道,“你們兩個倒是哭什麽?”

  “奴婢是聽了姑娘的話覺著傷心,見姑娘一哭,自個兒便忍不住了。”多嘴的拂冬挺委屈地回道。

  幾人說說鬧鬧總算是將苑子清掃幹淨,待伸了個懶腰抬頭望天,發現已然是晌午,到了吃飯時間。任嬤嬤今兒上午說過,老夫人吩咐叫她中午時候一起過去吃飯,瞧著時辰也差不多了。

  因著初來乍到,沒發月錢和首飾衣物,加之之前的劉允如不過是小戶窮人一個,自然不會有多值錢的打扮。

  正準備換一條自己帶過來的幹淨裙子,外頭忽然傳來陌生的聲音,出門一看,原來是個青衣丫鬟,說是奉了任嬤嬤命來給姑娘送衣物。

  貼身丫鬟惜春將東西接過來,說了聲謝,那丫鬟回禮之後離去。

  青衣丫鬟送過來的是個布包袱,打開一瞅,內裏放了個小妝奩匣還有兩套羅衫裙。裙裳用的是名貴的江南雲錦織就,上邊精湛繁複的花紋,一看便知是繡法極其高超的繡娘織的。

  妝奩匣裏頭放了幾件首飾。一雙珊瑚翠珠耳環,一隻鑲寶雙層花蝶鎏金簪,一個燒藍鑲金花鈿,一個累絲嵌寶石金鳳瓔珞子……唯獨沒有,手鐲。

  如此明顯的警示,劉允如不可能不多想。

  莫非先前那一出,老夫人已經知曉了?

  她隻覺得不可思議,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可若不是如此,怎麽解釋這一套唯獨缺了手鐲的首飾?

  任嬤嬤一個下人,根本沒有將這些昂貴的配飾發給自己的資格,這府裏能指揮動她的也就隻有老夫人一個了。

  看來老夫人果然知曉了方才的事,就是不知道她是什麽看法。

  選了件淡青色的裙子換上,對著鏡子整理一下儀容,將妝奩匣裏的金簪插入發中,其他的沒有動。包括那隻手鐲,被她一定放在了匣中。

  一切收拾妥當,劉允如帶著惜春朝老夫人的住處而去。

  籌謀了這麽久的計劃,終於要展開了。一步一步走在青石板磚地麵上,劉允如血液抑製不住地沸騰。

  沈恬,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她就是那個最關鍵的罪魁禍首,就是她煽動衛青的那些妾侍,一同對毫無反抗之力的正妻下手,最後毀屍滅跡,不了了之。

  身為她嫡親的姑姑,這位貌似端正不偏不倚的老夫人,隻怕也逃脫不了包庇窩藏的嫌疑——這些還需要她日後好好調查。

  最後是那位大將軍衛青,若不是他縱容,妾侍們敢放肆到這種地步?況且就算妻子死了,他看上去也並沒有什麽特殊反應,那模樣就像是死了阿貓阿狗一樣無關緊要。

  真是醜惡啊。

  這個豺狼虎穴之地,這個肮髒的府門中,所有人都戴著麵具偽善地生活,今天她也正式加入了這裏,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

  劉允如輕輕勾唇一笑,眸中諷刺一閃而逝。

  飯堂上該到的人都到齊了,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任嬤嬤站在旁邊,沈恬坐在下手首座。那個位置本應該是葉家正妻主母坐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怎麽有臉堂而皇之地坐上去。

  葉家將軍府這一支本就人少,那些妾侍之類的是沒有資格坐在這裏的,加上衛青沒有子嗣,整張飯桌就顯得更加冷清。

  “拜見老夫人,見過沈姐姐。”門外的劉允如走進來,柔柔弱弱開口。

  她穿著淡青色的長裙,挽了個簡單的發髻,上邊隻有一隻金簪裝飾,手腕上也幹幹淨淨,儀容得體麵帶微笑,雖說樸素了些,叫人看了倒也心裏頭舒服。

  老夫人瞥了一眼,淡淡開口“不用多禮,過來坐吧。”

  沈恬熱切地拉著她的手,一派好姐姐的作風,“你這小妮子真是生了副好皮囊,瞧瞧這可人的小臉,直叫姐姐見了都心裏頭癢癢。方才瞅著你站在門口,不留神還以為是天上哪個仙子下凡了呢。”

  仿佛這才看見劉允如空蕩蕩的手腕,咦了聲,“好妹妹,姐姐送你的鐲子怎麽不戴,莫不是嫌棄不好看?”她委屈地說,目光幽怨。

  “姐姐說的哪裏話,那般貴重的物件,我實在不敢戴在手上。”劉允如羞澀地支吾,悄悄看了看別人的臉色,好似就怕人家笑話她小家子氣。

  “我還以為是怎麽的呢。”沈恬瞪她,“鐲子送你就是要你戴的,怕什麽,若是壞了姐姐再送你其他的。”

  其實劉允如想說一句,你那鐲子我是真不稀罕,一個花式早就過時的玻璃種而已,何必非要當成個寶在別人麵前不斷炫耀?哦,或許她炫耀的是老夫人給她的殊榮,好叫這半路冒出來的名叫“蘇卿”的死丫頭羞愧萬千知難而退。

  真可惜,這死丫頭臉皮極厚,就算你把皇帝的寶庫搬過來炫耀,她也隻會“羞澀低頭”。

  飯菜早已布置妥當,卻沒有一個人動筷。外出的將軍尚未歸家,老夫人尚未開口,自然沒有人不識趣。

  “二爺回來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氣氛有些沉悶之時,外麵忽然傳來小廝脆亮高興的吆喝,緊跟著是一道高大挺拔的身軀逆著陽光虎步踏入,線條銳利的臉頰英武不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