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裝腔的底氣是保證獨立,而非淪為附庸 (3)
  盯著熨鬥上冒出來的煙,手上緩緩將他的T恤攤平,一臉鎮定:“覺得你這衣服,還挺好看的。” 她拿起熨鬥,想到什麽又嫌棄:“不過你不是gay的素質麽,這麽皺的衣服你也敢穿出門?”

  許子詮笑起來,手指刮刮眉毛,看了一眼窗外,又笑著回看她:“這不是等著你發現麽?”

  “嘖,心機男!”唐影仰頭瞪他,才發現人就站在自己跟前,年輕的蓬勃的被早晨陽光照耀著的肉體散發熱氣。有力而堅硬,讓人想咬。她表情仍舊鎮定,幸虧自己會裝。低頭手下不停,鎮定熨完了襯衣正麵,又熨反麵。許子詮在旁邊看著,見她乖乖巧巧認真替自己熨衣服的模樣,忍不住揶揄:“唐律師好賢惠啊。”

  唐影瞟了他一眼,“感動嗎?”

  許子詮點頭:“感動。”

  她笑起來,歪頭看進他眼睛,“那要不要投桃報李?”

  “怎麽報?”他湊近她。

  下一秒,他聽見這個“賢惠乖巧”的女人興致勃勃眼神放光對自己建議:“剛好你沒穿上衣,要不去前麵空地表演20個單手俯臥撐給我助助興吧!”

  “……”

  唐影到律所的時候才發現氣氛詭異。所裏網吧式的工位布局,所有人卻難得安靜。平時這時候大家打電話的打電話,敲鍵盤的敲鍵盤,討論問題也是大大方方。此刻卻各自沉默著的,盯著屏幕或者盯著手機,小聲交頭接耳。

  C公司作為互聯網巨頭,不僅是老板的重要客戶,也是A所的重要客戶。鬧出這樣的岔子,倒是讓平日以頂級律所律師身份自豪的每份優越感,都多多少少蒙受了幾絲陰霾。

  上午事情曝光之後,韓涵便在群裏不斷道歉認錯:給C公司的最終完稿是她發的,項目是她主動負責的,最後成稿報告上的署名也是她,連累了掛名的老板。一下子,她成為千夫所指。

  輿論愈演愈烈,等唐影從工位坐下的時候,甚至微博上都出現了相關話題。客戶已經爆炸,好幾封郵件“嗖嗖”湧入老板的收件箱。大家津津樂道的談資從C公司變成了A所,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在律協的官網上檢索韓涵和老板的名字。壞事傳千裏。

  韓涵接連在一周內犯下兩個錯誤,一下子難辭其咎,成了罪人。

  唐影打水路過秘書Amy的工位時,她突然叫住自己:“唐影寶貝,我們玉姐休假什麽時候回來呀?”

  唐影一愣,想了想:“應該下周三回來?”

  Amy點點頭說,好。又神秘莫測唐影暗示了一句,“那你這幾天要辛苦了。”

  什麽意思?

  Amy眼神往韓涵的工位上瞟了一眼,唐影剛想轉過頭,就被Amy小聲急促叫停:“別那麽明顯!” 她小聲補充,韓涵在老板辦公室呢。一來就進去了,到現在都沒出來。”

  似乎擔心唐影沒理解,Amy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可能要走人。”

  唐影震驚,這麽嚴重的?!想了一會兒:也是。倘若是普通的客戶投訴老板或許還能忍受,可這回是紮紮實實鬧了大笑話,連累律所與老板名聲不說,自己也名譽掃地。

  越是低級的錯誤越難以容忍。而越是高級別的律師,越無法承受因為低級錯誤而帶來的代價。

  任何的服務行業做到最後,出路無非是能打造出有力的個人品牌。而這次韓涵的失誤,無異於讓自己親手在這個領域打造多年的個人品牌,以一出喜劇的方式毀於一旦。

  思及此,唐影看了Amy一眼, 哪怕再不喜歡她,兩個人都忍不住為她可惜。

  老板的辦公室就在Amy工位隔壁,合夥人辦公室統一使用磨砂玻璃,又虛虛拉下一層百葉窗簾。從外看去,隻能看到裏麵亮著的白熾燈。以及彩色服裝的人影晃動。

  裏麵的人本來是安靜說著話,接著似乎發生了爭執,爆發出幾句略微尖利的叫聲。Amy與唐影的注意力被吸引,兩人屏息靜聽。過了一會兒房間內又響起逼近的腳步聲:出來了。

  唐影趕緊站直準備回到自己工位——“哢噠”,老板辦公室門擰開門把鎖的聲音。

  出來的人卻是崔子堯。

  崔子堯一臉平靜,對唐影點點頭。關門的時候,唐影眼尖撇見韓涵還在裏麵:她坐在老板麵前的椅子上,腰倔強挺得筆直,頭發有些毛糙,一隻手緊緊拽著紙巾,腿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唐影與崔子堯對視一眼,做了個口型:“沒事吧?”

  沒事。她搖搖頭。似乎知道唐影擔心自己,她偷偷用手指了指樓梯間的方向,示意她,“一起?”

  兩人十分鍾後在樓梯間碰頭。

  崔子堯早到幾分鍾,本坐在樓梯上,這回見了唐影,她立刻“噔噔噔”跑上樓梯,從上次唐影藏煙灰缸的地方熟練翻出煙灰缸來,又“噔噔噔”跑到唐影麵前,在一旁的階梯上墊了兩張A4紙,熱情招呼:“唐影姐,坐這裏。”

  等唐影坐下了,她又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煙,整整齊齊擺在兩人中間。

  唐影一下沒反應過來。隻顧看著崔子堯——她似乎,有點興奮。

  “C公司這事……”唐影試著開口。

  “這事真的嚇死我了。沒想到這麽嚴重。”她拍拍胸口,語氣快速:“昨晚韓涵姐讓我檢查了好幾遍,我都一個字一個字去核了。最後就按照你說的那樣,抄送老板,然後把終稿發送給了韓涵姐。”

  “剛剛他們叫你去辦公室就是問你這個?”

  “對呀。查了郵件…老板訓斥我們的時候,韓涵姐非說是這個錯誤是我犯的。”崔子堯聳聳肩:“最後我們三個人開了郵件對峙……”

  ‘結果?’

  “我郵件裏發給韓涵姐終稿沒有問題。一個錯別字都沒有。”崔子堯有些高興,看著唐影,將煙遞給她,“姐,要不要?”

  唐影搖了搖頭,說:“我今天嗓子有點疼。”

  崔子堯關心:“嚴不嚴重,我給你買藥吃?”見唐影搖了搖頭,她接著八卦:“對了你沒看韓涵姐當時那個表情,愣在那裏,嘴張得大大的,然後還非說是我…臉都扯紅了。老板本來煩躁,看到她那樣,更煩了。”

  “唔,不過我覺得挺神奇的,韓涵做事一向仔細,怎麽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崔子堯一愣,轉開眼神:“估計是太累了吧。忙過了頭。而且她桌上老是放一瓶紅酒,喝酒也可能會影響注意力。”

  “這次事情比想象中嚴重很多,不出意外,她應該要離職了。”唐影瞥了小姑娘一眼,忽然笑了一笑:“其實我還挺好奇的,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韓涵出這樣的岔子。如果真是因為喝了酒,那我可得多謝它,以後隻買那個牌子的酒。”

  崔子堯幹幹賠笑了會兒,又小心看了唐影一眼:“其實大家是不是都不太喜歡韓涵姐?”

  “她那個性格……你覺得呢?”

  實習生沒回答了。見上司不抽煙,自己也不好意思接著抽煙,在沉默的時間裏,她拿了打火機在手上轉著玩,玩一會兒又噗嗤噗嗤一下下摁動火焰。

  火苗貪婪舔舐周遭空氣。沉默讓氧氣稀薄。

  過了很久,崔子堯才猶豫開口:“唐影姐,我偷偷和你說個事兒……”

  “是你。對吧?” 唐影打斷。

  側過頭,看著她。

  第58章 許多人總以為名校群英閃耀,卻不知名校奇葩的占比絕不比任何地方少

  崔子堯討厭死了韓涵。

  那種厭惡,像《甄嬛傳》裏的安陵容痛恨皇後與華妃,畏縮又刻骨,隱忍又強烈。

  她討厭她的掌控,居高臨下。而這份居高臨下裏又分明帶著自卑——頂級律所律師的第一鄙視鏈是學曆。而韓涵的短板,也在學曆。

  學曆的鄙視鏈,從來不是學位越高越好,關鍵在於接受頂級精英教育的時間越早越好:Top2的碩博學位難免會在Top2的本科學曆麵前低下昂貴的頭顱,而Top2的本科生,則堅信最群英薈萃的地方,是自己全國知名的高中。他們喜歡淡淡開口:“哦,你知道我的高中嗎?就是那個某中。隻要你在那裏被打擊錘煉過,就會知道,清華北大,嗬,根本不算什麽。”

  這句話,也是韓涵的口頭禪。

  韓涵從享譽全國的中學畢業,隻可惜高考不盡人意,隻上了普通政法院校,好在家裏給力,混到了國外學位,不知幾流的英國法學院替她鍍金。

  於是高中畢業二十年,每每回顧往昔,韓涵還是要依靠自己的高中母校在律所眾多尖子生中叱吒風雲,似乎人生巔峰僅此一刻。她將她的高中端端正正寫在領英、寫在求職簡曆、寫在微博豆瓣等全部公開網站的個人主頁,寫在每一次見到陌生人時自己的每一個潛台詞間。

  社會總試圖教育一個人:學曆不代表能力,充其量隻能代表他考試的能力。然而囿於這個社會的篩選成本,公司、學校、第三方隻能在大多數情況下,把一個人的學曆當成能力的最主要判斷標準。許多人總以為名校群英閃耀,卻不知,名校奇葩的占比絕不比任何地方少。

  名校光環是很玄妙的東西,他讓一部分人渴望擺脫,也讓一部分人心安理得用它牟利。名校的校長總愛寄語一句:“今天我以母校為榮,明天母校以我為榮。”隻可惜現實裏總有一部分畢業生,一輩子的巔峰就在於曾經。十年過去,仍舊隻能以母校,作為唯一榮耀。

  喜歡裝學曆逼的人往往隻有兩種,要麽是除了學曆一無所有,要麽是履曆多少存在瑕疵 :他們沉溺在每一個現實自卑的間隙裏,奮力憶往昔崢嶸歲月。

  而崔子堯,不得不在一次次出現了錯別字、思路偏差、開電腦不及時的時刻,聽到來自上司的一句句:“唉,我說你們P大,越發不行。不過也對呢,哈哈我們高中時候,混地不行的才去清北。”

  她隻能擠擠嘴角,對上司勉強地笑。

  崔子堯從來相信自己是天之驕子。她聰明,漂亮,落地的白天鵝,骨子裏卻有狼。她從千軍萬馬中考上P大,又打敗一批應屆生進入A所實習。競爭與淘汰是家常便飯,適者生存是她的宗旨。她懷揣著夢想從校園邁入CBD,渴望看見閃閃發光的一切。 隻可惜加入團隊的第一天就帶了沮喪,她看不起她的導師:領英上最炫目的學曆是高中,朋友圈裏是減肥藥廣告,辦公桌上擺著一瓶紅酒佯裝格調。

  韓涵盡量在他們麵前展示精明能幹的勢頭,用資曆與掌控欲調教新人。她害怕露怯,所以色厲內荏。崔子堯表麵恭順,內心卻不屑:“再過三年,我在這個領域,一定幹得比你好。”小小的心聲似乎也被韓涵覺察到,她開始害怕來自後浪的威脅。而前浪的手段也足夠粗暴——她知道如何用大把的瑣碎的事情磨光他們的耐心:

  比如讓他們提早來辦公室替自己開電腦。比如讓他們一遍遍檢查文本與錯別字。貼發票。做雜事。撰寫團隊新聞稿……用日複一日低級而繁瑣的工作溺斃他們的野心。

  好在崔子堯擅長隱忍。她告訴自己,適者生存的社會裏每一個人都是對手。咬牙忍受韓涵的每一天裏,她發誓:“如果你沒有辦法讓我滾蛋,那麽,總有一天,離開的那個人就會是你。”

  “跟了她半年,我熟悉她的工作習慣。她做事確實仔細,所有文本在發送前一定檢查兩遍。”崔子堯看了一眼唐影,“但她懶。你知道吧。喜歡在各種小事上犯懶,比如懶得自己開電腦,甚至懶得改文件名。C公司的報告終稿我郵件發送給她以後,她又仔仔細細檢查了兩遍,確認沒問題後,她讓我把文件名改了發給她。”

  律所內部文件和發給客戶的最終文件一般是兩個命名方式。唐影看了一眼崔子堯:“所以你就在改名之後,順帶在裏麵加了點東西?”

  “對。因為做的改名這類瑣碎的事情,她從來不讓我抄送老板,而是通過airdrop發送給她。而這份原稿她早就檢查了好幾遍,加上時間緊張,所以當時直接就發給了客戶。”

  “難怪。”唐影點點頭,“你們郵件往來的稿子全部是沒問題的。但你airdrop給她的文稿,她電腦上可以找到啊?”

  崔子堯嗬了一聲:“她不是每天早上讓我替她開電腦麽?我今天上午8點替她開電腦的時候,順帶把那份文檔替換了。”

  “嘖,死無對證。”唐影歎。

  “這不是很好嘛?”崔子堯側身認真看著唐影:“韓涵現在必走無疑,她手頭的客戶短期內隻能留給你和玉姐。我從入行之前就知道,律師這行業積累全靠經驗,越早接觸越多的活,才能越早實現業務自由。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她走了,對於你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唐影沒說話了。崔子堯說得沒錯,別說她一點也不喜歡韓涵,哪怕喜歡,也不妨礙她覬覦韓涵手中客戶與案源。

  崔子堯繼續:“唐影姐,我真的很喜歡你和玉姐。既然和你說了這事,我也不瞞著你了,我天生好強,眼高於頂,韓涵不適合在我們團隊,也不應該占據這些好資源,更不應該阻礙年輕人的發展。現在她走了,對誰都好,未來我想跟著你們一起幹活,一起成長。”

  年輕文靜的聲音回蕩在樓梯間裏。

  唐影始終沉默,崔子堯在這份沉默裏,忽然變得有些不安。

  “唐影姐……你、你會告訴老板嗎?”

  “你放心。”唐影頓了頓,起身:“韓涵這件事就這樣吧。我們先把手頭的工作做完。估計這幾天需要和她交接。”

  崔子堯點了點頭,也跟著站起來,長籲一口氣。她麻利收拾好地上的A4紙,又“噔噔噔”跑上樓將煙灰缸藏在老地方,再“噔噔噔”跑下樓將煙和打火機放進口袋裏。高跟鞋的腳步聲踩踏樓梯,發出歡快的聲音。

  唐影靜靜站在原地,等她收拾完這一切,伸手拉開樓梯間的安全門,冷氣與光在刹那湧了進來。唐影小聲對崔子堯說了句:“以後加油呀,子堯。”

  “嗯!”小姑娘挺起了背,彎彎嘴角回應:“唐影姐,我們一起加油!”

  唐影沒應了。

  涉及到韓涵的工作交接是在下午。

  老板將唐影叫到了辦公室,言簡意賅表示韓涵可能在短期內離職,通常情況下律所會有一到三個月的離職交接期,但這次韓涵情況特殊,不太方便讓她繼續對接客戶。加上王玉玊休假未歸,這幾日要辛苦唐影先盡快和韓涵做一下交接。

  唐影點頭答應,老板囑咐了幾句。正當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又問:“對了,你覺得崔子堯怎麽樣?”

  她一愣,就聽老板接著說:“她下個月就要畢業了。來我們這裏實習時間也不短,正好今年校招還有留用名額,本來她一直跟著韓涵幹,留用評估按理也是韓涵來做。但現在她似乎對子堯有些情緒,我想了一下,這個評估之後可能需要你多費心。”

  下午的光透過老板辦公室的落地窗照在麵前的紅木桌上,空氣裏依稀看到細細揚起的灰塵。隔著空調,連陽光也覺得有些冷。唐影坐在上午韓涵坐著的那張椅子上,拉了拉肩上搭著的米色空調衫,將膝蓋上的電腦屏幕扣下,起身說:

  “好,我知道了。”

  “這事確實有點為難哦?”

  許子詮給唐影遞了冰可樂,兩人坐在唐影家裏,聽她敘述昨日C公司事件的八卦後續。說好今天幫唐影搬家,周末大上午,唐影還沒醒,他便在門口敲門。唐影睡眼惺忪開了門,見他喜氣洋洋站在門口, 穿一件深緋色上衣,忍不住笑起來:“今天真紅。” “那是。”他笑:“像不像迎親?”

  許子詮來得太早,搬家公司還沒出現。唐影隻好一邊收拾剩下的行李,一邊和許子詮聊天。

  話題回到崔子堯的事件身上,唐影搖了搖許子詮胳膊:“喂,那換做你,你會怎麽辦?”

  許子詮從唐影手上拿過可樂,喝了一口,直截了當:“開除她。”

  唐影目瞪口呆看著許子詮。

  “幹嘛?她這個行為犯了職場大忌。拿律所名義公報私仇,這種人你敢用?誰知道下一個搞的會不會是你?”許子詮又喝了一口可樂。

  “不是…”唐影別扭,“你幹嘛喝我的可樂!”

  他一愣,“這不是…我們……早接過吻了都…”

  “接吻是接吻,可樂是可樂!”唐影瞪他,伸手就要去奪,許子詮閃身一躲,起了玩心,又接著喝了一大口,幹脆站起身將可樂高舉,逗小狗一般逗她:“你來呀,來呀。”

  唐影跳躍了幾次,奈何被人身高壓製,她幹脆撲倒他身上咬他胳膊。他嗷叫一聲,罵:“你這家夥還真是狗妖轉世!”

  狹小的房間臨近搬家時刻,本就是混亂一片,小情侶隻顧著打鬧,不小心撞翻了一旁櫃子,出租屋裏常用的塑料抽屜順勢開口一歪,“嘩啦啦”撒下一堆東西。動靜巨大,兩人一愣。齊刷刷看向地板上,再然後,齊刷刷安靜了——

  地板上,是散落一地的岡本安全套。

  “這是……?”許子詮看著唐影,一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審視表情:一個聲稱沒談過戀愛的女生,家裏窩藏眾多安全套。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她忽然想要裝死。

  許子詮慢條斯理俯身撿了一個,一看,更想吐血:“喲,真行。還XXL號?”

  忍住罵人衝動,又瞥一眼唐影。這個女人一臉不自在站著,雙手雙腳似乎都在錯誤的位置,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尷尬與別扭。

  “炮友?”他問。

  心裏不是不酸,扔了套,坐在一邊,重新開了一瓶可樂。

  “哈?”唐影一時沒跟上他的腦回路。

  “還聯係嗎?要是不聯係了,我就當不知道這事。”苦哈哈喝了一口可樂。

  唐影這才明白許子詮的誤會,忍了笑,坐在他身邊逗他:“要不,我現在去斷了聯係?”

  “還真有這個人啊?!”他瞪她。

  “沒沒沒沒。您放心。”她趕緊老實了,吐了吐舌頭,承認:“那一盒……是我昨晚剛買的……”

  “?”

  “我擔心嘛。擔心我們這次也幹柴烈火把持不住……就提前做好風險防範了。”

  心裏的鬱結被一下疏通,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子詮看了唐影一眼,想到什麽,又問:“那……”他幾分不自在:“那個型號是怎麽回事?”

  “噢。我找了好幾家便利店,特地買了最大碼的。”她笑盈盈看著他,一臉猥瑣少女憧憬:“寄托一下美好願望!結賬的時候都挺自豪!喂你知道嗎,收營員大姐看我的眼神都是——嘖,羨慕!”

  他閉了眼,又睜開,歎氣,一臉無奈:“您可真行。”

  “怎麽了?買大了嗎?”她睜大眼,沒等到他回答。幾秒後,似乎琢磨出他的表情含義來,不禁露出失望但又體貼理解的神色,“沒事,下次我會記得,買小一些的…嗯,沒事。”

  “……”

  接連被她挑釁,許子詮目光也變得危險,他一點點接近她,“要不你試試?”

  “現在?”

  “嗯,今天是……”他伸手拉過她,“成套內衣麽?”

  她一愣,點頭。伸手拉了拉領子,露出肩帶示意他:“黑色的,還是你喜歡的款式。”

  黑色肩帶襯托皮膚雪白,這個動作像是一場邀請,許子詮眸子黑了黑,攬過她就從肩膀吻了下去。

  唐影猝不及防,肩膀敏感,腿也發軟,腦中空白隻關心一個問題:

  “喂…XXL的你能……能用嗎?”

  他的唇滾燙,縱火犯將火從心裏燃到了每一寸被他吻過的肌膚。舌尖與舌尖的糾纏,難舍難分,這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從來是戀人的吻。

  “唔,一會兒就知道了…”他專注吻她。

  “那…唔……不能用怎麽辦?”

  他的唇從她的鎖骨沿著脖頸一路往上,堵住她的嘴,懲罰似地咬了一口:“不怕。我也準備了。”

  狹小又混亂的房間裏溫度飆升,彼此喘息,交換的空氣如果有顏色,那麽將是滿室晚霞,粉的、紅的、濃烈的春情。 她像在水裏浮沉,他幹脆打橫將她抱到床上。

  隻不過一切的不可控製,又總要被控製——

  下一秒,門鈴響。

  小小的床榻上重疊著的兩人同時一僵。衣裳半褪,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兩人的進展似乎比上次多了那麽一些—— 他的手已經成功穿透衣服,覆在她的胸上。隻可惜吻還未來得及落下。

  心裏歎氣。

  “……搬家公司。”她捂臉。

  門口的搬家公司有些急躁,見無人開門,又叫了兩聲。聲音洪亮又熱情。

  許子詮將臉埋在她的肩頭,呼吸噴灑,惹她發癢。她動了動,想到什麽,忽然問:“總這樣,你會不會得病?!”

  “……別有下次了。”他聲音悶悶,半天才開口。

  她抱了抱他,摸著他後腦勺上的頭發安慰:“不怕,病了我給你買藥。藍色小藥丸吧?我知道的。”

  “……”

  搬家公司終於在第三次喊門後得到了響應。開門的是一對表情略微苦悶的青年情侶,衣著略微淩亂,以他的經驗推斷,似乎兩人剛剛吵完架。

  他對他們憨厚一笑,麻利地幹起活來。

  在搬家公司大叔忙碌時間裏,唐影收到了秘書Amy發給唐影的《實習生崔子堯評估表》,她想了想,直接將評估表截圖發給了崔子堯。

  “哇!”崔子堯秒回:“由唐影姐來評估我啦?”

  “嗯。”

  “那我就放心啦!愛你。下周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唐影過了很久才回複她:“不用,我請你吧。我們談談。”

  之後她發過去的是另一張截圖:一份已經填寫完畢的崔子堯的評估結果,最後一行用宋體小四號字寫著:

  “評估意見:不建議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