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真相大白
  禦史中丞弑妻一事,迅速傳遍整個長安。

  血衣和刻著“轍”字的短劍,就是最有力的證據。

  也有人說,殺人者是陸府的一個小吏,但這充其量隻是坊間編造的小道消息,沒幾個人相信。

  吐穀渾王大怒,起兵邊境,幾欲攻城。起兵之迅速,若非早有預謀,根本不可能達到。

  明樂公主之死,恐怕隻是一個正當的由頭。然而就是這個由頭,亦是令整個長安人心惶惶。討伐陸中丞的聲音,亦在坊間愈演愈烈。

  聖上隻得強撐病體,主持朝事。一邊派兵前去邊境平複禍亂,一邊則是停了陸中安的職務。

  停職說得好聽些,是照顧他的心情,讓他在家休息,其實就是變相的軟禁。就連陸老爺子和陸昭的出行,也被限製。整個陸府都沉寂下去。

  不過,這已經是顧萬景等眾臣強烈爭取來的了,加上陸家在朝中聲望一向極高,否則僅憑明樂公主的身份,恐怕整個陸府遠不止被軟禁這麽簡單。

  平息了一陣,進入正月。

  正當所有人以為混亂就要告一段落時,太子突然領著龍虎軍衝進皇城。

  相當一部分兵力都派去鎮壓邊境了,皇城兵力匱乏。太子便是這個時候趁虛而入,打著護駕的名義,打了禁衛軍一個措手不及。

  眼看就要直逼紫宸殿,丞相府的大量府軍和顧萬景的羽林軍趕到,這才勉強抵抗住太子龐大的軍隊,堪堪製止了這一番鬧劇。

  謀逆大罪,群臣豈能饒恕,討伐的奏折,一封接著一封。最後還是皇帝念在父子情份上,僅僅撤了太子所有職務,並未要其性命。但是皇帝也因此病倒,一連幾日未有上朝。

  “那陸中丞的軟禁,還沒有解除麽?”趙子遇問高遠。

  那日事發,她從陸府後門逃出,便撞上了高遠追來的馬車。自那之後,她便被高遠藏在了慕雪園裏,一步也沒踏出去過。

  其間,她數次想要出去探探情況,皆被高遠以外麵形勢凶險為由,攔了下來。而她想到陸仲安最後留給她的話,也不敢擅自行動,隻好憋在慕雪園裏默默等待。

  “沒有。”高遠回答,試試手裏的湯藥溫度,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太子之事和陸中丞的事,又沒有關聯。眼下吐穀渾邊境的局勢依舊緊張,陸中丞那邊自然也不容樂觀。”

  趙子遇伸手接過來:“我自己來。”

  高遠無奈笑笑,看她一口氣把湯藥喝完,習慣性地剝了一塊杏仁糖,遞到她手上。

  “但我還是覺得不對。”趙子遇捏了捏手裏的糖,抬起頭來:“我認為這兩件事,一定有關聯,否則就太巧了。若不是吐穀渾之亂分散了兵力,太子就不可能趁虛而入。所以當太子這邊上位失敗後,吐穀渾也應該平息才是。”

  高遠默默拿下她手裏的空碗,放到一邊:“或許吐穀渾就是想替明樂公主報仇吧。”

  “不可能。”趙子遇斬釘截鐵道:“我當時就在場,我敢肯定,明樂公主之死,本就是設計好的。她或許在被嫁過來之前,就已經承擔了必死的使命。她,是個死士。”

  “你的意思,是吐穀渾和太子合謀了這一出。”

  “沒錯。”趙子遇咬開杏仁糖,慢慢吃著:“吐穀渾的兵力根本不敵我朝,他們沒有理由起兵暴動。能讓他們暴動的,隻可能是其他有利的目的。比如,推助下一任天子上位。”

  高遠凝望著她:“但是你忘了,太子並沒有成功。”

  “所以我才說不對。當太子大勢已去,他們便該平息了。可他們沒有這麽做,而是繼續暴亂、分散兵力。這不是很奇怪嗎?”

  高遠遲疑了一下,沒有接話,依舊默默盯著她,端詳著她的神情。許久,才問:“你想說什麽?”

  “嗯……”趙子遇把最後一點杏仁糖咽下,用手托住下巴,若無其事道:“另一種的可能,他們要扶持的儲君,表麵上是太子,而實際另有其人。由於那個人的關鍵一戰還沒有開始,所以他們仍然在暴亂,試圖繼續分散朝中兵力,為那個人做準備。”

  皇帝子嗣單薄,朝中有可能的儲君,除了太子,隻有高素之子——李佑。

  高遠溫和從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震驚的神色來,他盯著趙子遇的側顏,臉色難看極了。

  對望良久,他起身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外麵,又走回她身側:“這荒謬之話,除了我,你切勿說與任何人聽。”

  趙子遇盯著他,沒有說話。

  高遠也不生氣,他隻是緩緩搖頭,聲音輕飄飄的:“子遇,你想多了。如今太子式微,儲君之位於殿下來說,勢在必得。耐心等待,名正言順的繼承不好嗎?我們何須如此心急?”

  “你們當然要心急。”

  趙子遇咬緊下唇,一瞬不瞬地注視著他:“因為每拖一刻,就多一刻變數。香蘭和煙柳的事情,相繼出現。若是被有心之人發現其中蹊蹺,李佑並非皇子的事實,隨時可能暴露。這誅九族的滔天大罪,你敢說不心急?”

  “你……”高遠驚愕瞧她,皺眉捂住她的嘴,低聲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趙子遇推開他的手,平靜地望著他:“十二年前……不,或許應該說十三年前了。那年上元夜,高素在蓬萊殿誕下的,其實是個女嬰。但你們高家為扶持高素上位,偷偷將孩子換成了男嬰,一把促成了她現在的貴妃之位。這件事,我想高素亦是默許的,畢竟從她進宮起,她就已經成為了你們家族榮譽的犧牲品。隻是她怎麽也想不到,她當做靠山一樣信任倚仗的家族,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給她的新生骨肉留活口。”

  那個女嬰,轉身就被扔進蓬萊殿後麵的東海池。

  東海池附近荒無人煙,隱蔽非常。原本這件事神不知鬼不覺,將就此落幕,永久的被埋葬。

  然而,好巧不巧,那天偏偏是上元,九門洞開。承天門又設置大型燈輪,堵得水泄不通,迫使兩個急於進宮的人,繞道東門,出現在了東海池附近。

  正是兩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徹底打亂了這一切。這其中一人,就是崔碧玉。

  崔碧玉進宮探望高素,抄的近道,剛好經過東海橋下。橋上的人棄嬰的一瞬間,她就在黑洞洞的橋下。與此同時,另一個人也出現了。

  “那個人,是我的母親。”趙子遇緩緩道:“她急匆匆從乾元橋上走過,手裏的兔兒燈閃爍,立時吸引了東海橋上棄嬰的人。由於兩橋相望,你們擔心事情被目擊,於是立馬前去追捕、毒殺了我的母親。可你們沒有想到,橋下還有一人。此舉剛好給了崔碧玉空檔,她救下女嬰,趁亂迅速逃離了皇宮。”

  高遠看著她平靜的麵容,聽她用最平淡的語氣,將這嚴絲合縫遮了十三年的幕布一把扯掉。

  “那個女嬰,就是香蘭。阿金那時候,曾對我說,香蘭那孩子,生的像極了李懷石。然我竟遲鈍如此,直到很久以後,才明白這項相似的容顏。叔侄也好,兄弟也罷,血親的牽連,便是這樣了。再想要隱瞞,也逃不過千絲萬縷的交織。”

  趙子遇微微轉向高遠,唇角牽起一個不經意的弧度:“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殿下時,在想什麽嗎?”

  高遠凝望著她的眼睛,濃墨一樣危險,白紙一樣純潔。還能說什麽,隻能苦笑一聲,搖搖頭。

  “我在想,他可真像你。像我初見你時,你全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