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有小小的傷口
  紫陌一身疲憊的回到往生門,龍煞坐在那裏抽著煙,似是在等她回來一般,看到她平安無事,眉頭似是鬆懈下來,麵無表情的回到了房間。

  紫陌也不以為意,把手裏的東西交給羅刹處理掉,羅刹打開一看,吃了一驚,衣服上到處是鮮血。

  他緊張的看向紫陌,這才發現她現在的衣服和之前出去時候穿的衣服不一樣。

  紫陌淡聲道:“我沒事。”

  “出了什麽事情?”羅刹低聲問道。

  “遇到幾個不聽話的小屁孩,我剛才教訓了一下,我睡一會兒,沒事的話就不要叫我了。”紫陌說著上了樓。

  臨近深夜,羅刹敲響了紫陌的房門,說是龍煞請她下去。

  紫陌當時還躺在陽台上聽著音樂喝著咖啡,隻是看到羅刹張著嘴對她說著什麽,但是卻聽不清楚。

  羅刹也不著急,說完話語之後也不急著出去,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那裏。

  紫陌又躺了四五分鍾,這才淡淡的看了一眼羅刹,見他仍然站在房間內,就摘下耳機,開口說道:“就說我很累,今天恐怕是下不去了。”

  羅刹沒有說話,但是依舊站在那裏,沒有退出去。

  紫陌也不以為意,輕輕地低笑道:“羅刹,你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羅刹沉默了一秒,說道:“小姐,我們現在身處往生門,還是由著他比較好。”

  紫陌瞧著羅刹,美豔的容顏忽而如霜冰冷,哼道:“由著他?他要我陪別的男人上床,我也要由著他嗎?”

  龍煞身形一震,眼神深幽,含著一抹複雜,“是屬下無能,不能幫到小姐。”

  他是小姐的保鏢,在她六歲的時候,就跟隨在她的身邊,包括她在國外求學,也是形影不離,還記得幾年前小姐出事,他和神偷、藥兒救小姐之後,四個人相互依偎,逃避追殺的時候宛若到了天色盡頭。曾經像老鼠一樣混跡在亞洲,直到小姐被南宮傲夫婦尋到,這才逃過生死之劫。

  當時的龍煞對小姐寵愛有加,知道這件事情後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隻是小姐出事不久,龍煞就失蹤了接近一年,一年後他再次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裏,就完全變了,最起碼對待小姐是越發的冷酷無情起來。

  這些年,小姐為了獲得龍煞的注意,可謂是煞費苦心。

  龍煞以前不喜歡她殺人,這些年小姐就拚命殺人,她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的鮮血,但是為了龍煞,她卻越殺越歡,所以誰成為小姐的敵人,那就倒大黴了。

  他看著小姐的笑容越來越少,他和神偷、藥兒也都於心不忍,想要勸她放棄,在他們看來龍煞即便再如何的優秀,又怎麽能夠和他們的小姐相比,但是小姐的心早就遺失在了龍煞的身上,她的快樂和悲傷都是來自於他,他們唯有在小姐的身邊好好的陪著她,這才是他們唯一能夠做的。

  紫陌展眉一笑,絕美的容顏如菊淡開。

  她笑時,眸子顯得明亮異常,一瞬如秋水橫波,一瞬又似琉璃清冽:“你不用抱歉,這畢竟是我的事情,你們沒必要趟這趟渾水。”

  羅刹看到紫陌眼中的寒意,呆了片刻後,眼眸再次垂了下去,說道:“您是斯科菲爾德家族的繼承人,更是黑手黨的主人,你的事情就是我們的事情,縱使你想讓我們置身之外,我們又焉能坐視不理呢?”

  紫陌淡雅一笑,無奈的看著羅刹搖搖頭,他們的忠心她自然明白,可正是明白才會有諸多的不忍心。

  她平靜無波的說道:“羅刹,當年我遭綁架,雖然我們除掉了殺手組織,但是幕後雇傭這些殺手殺我的人,我們卻沒有查到,查了這麽多年,雖然我心中已經有了目標,卻一直都沒有找到證據,難道是我們推算錯了嗎?”

  羅刹眉目一閃,問道:“您是怎麽想的?”

  “如果敵不動,就隻能我們自己動了。”紫陌挑眉淡笑,瀟灑得宛若經年歲月的痛已成了去無痕的風,忽然歎道:“究竟是他利用了我,還是我利用了他,隻怕誰也說不清吧?”

  羅刹知曉她心中所想,不由說道:“北堂辰不好對付,您要多加小心。”

  “我們都是在槍口上舔血的人,每天都很小心,可是生死卻不由人。”紫陌的聲音迷離悠遠,仿佛是天外飄來般緲緲虛音,一點也不真切。

  “我會在暗地裏好好保護您的。”羅刹的話語字字堅定。

  紫陌笑了笑,對羅刹說道:“他叫我下去幹什麽?”

  羅刹冷笑道:“白天有人謊報消息欺騙龍總裁,說你出事,目的就是為了狙殺總裁,經過徹查,往生門出了三合會的人,之前龍總裁被警局徹查,也是他設法告密的。”

  有好幾次往生門有交易的時候,都有人背地裏通知警察局,這一次夏淩峰之所以什麽都沒有追查到,完全是因為往生門刻意放出了假消息,目的就是為了引出線人。

  龍煞在警察局吃了一盒便當,看來是值了。

  紫陌望著羅刹,笑容漸消,眸眼深深:“我不想看那麽肮髒血腥的場麵。”依照龍煞殺人時的變態手段,這個線人隻怕會死的很慘。

  羅刹抿了抿唇瓣,神情緘默。

  “算了,他不出手就隻能我出手,看來這手又要髒了。”紫陌搖頭冷笑。

  羅刹把鞋子拿過來,然後蹲在地上幫紫陌穿上,紫陌也沒有阻止,隻是靜靜的看著他憂鬱冷漠的側臉,忽然開口說道:“羅刹,如果有一天你們可以離開黑手黨,你想幹什麽?”

  “小姐想要幹什麽?”羅刹沒有抬頭,專注的穿著鞋,不答反問道。

  紫陌眼睛閃了閃:“我是在問你。”

  “小姐幹什麽,我就幹什麽。”羅刹站起身來,起身到一旁拿起毛呢外套給紫陌穿上。

  紫陌邊穿衣服邊說道:“黑手黨如果不在了,你沒有道理再效忠於我。”

  她真是厭倦了黑暗和無休止的暗殺。

  羅刹麵無表情的說道:“小姐六歲的時候,我當時十八歲,黑先生讓我和神偷還有藥兒以後要對你忠誠一生,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我的一生是為小姐而活,如果真的有一天小姐不再需要我的話,那就是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了。”

  “傻瓜。”靜靜地,紫陌越過他身邊,淡淡的說了兩個字。

  究竟是她癡還是羅刹他們癡呢?

  “這次刺殺北堂辰的事情沒有那麽容易,您真的想好了嗎?”羅刹跟在她的身後,低聲問道。

  紫陌低眉看著地麵,再抬頭時,笑容殷殷:“我沒有選擇。”

  “你是不是和龍總裁做了什麽交易?”羅刹停下話鋒,眉間不豫且為難。

  “我想要的從來都隻是他,況且我不希望他永遠都生活在黑暗裏。”龍煞不可能一輩子都活在打打殺殺裏麵,現在年輕還可以,但是等到他老了之後呢?那時候如果他被仇家追殺橫屍街頭,又有誰會給他送終呢?

  羅刹愣了片刻,澀聲開了口,卻是左顧言它:“縱使得到他的人,他的心你也有把握得到嗎?”

  紫陌收住笑聲,凝眸仔細瞧了瞧羅刹,聲音倏地輕柔下來:“他答應一輩子隻愛我一人。”

  燈光下,羅刹的麵龐膚色白皙得有些不正常,微微泛著青,他神色複雜地盯著紫陌,良久才開了口:“你相信他的話嗎?”

  紫陌截住他的話,笑魘自若,“我除了相信他還能幹什麽呢?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就算是阿貓阿狗給我一條活路,我都會選擇去相信對方,更何況那個人是他!”

  羅刹沉默不語。

  紫陌清麗的麵龐隨著那一淺淺的低頭而瞬間黯淡下去,奢華昂貴的吊燈散發出血紅的光暈灑在她的臉龐上,一時間顏色清冷:“如果可能的話,你可以查查龍煞和北堂辰之間的事情。”

  龍煞不願意說,但是並不代表她沒有興趣知道,畢竟在前線殺人的那個人是她,如果任務成功完成還好,如果失敗的話,她可不想到頭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紫陌沒有想到三合會竟然在往生門裏麵安插了臥底,她想起之前幾次有驚無險的交易,不禁譏嘲的冷笑出聲。

  線人名叫張源,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此刻被問天拿著槍指著腦袋,顫抖的跪在地上。

  雖然是黑幫出身,但是在麵對死亡的時候,無論英雄還是狗熊都會氣短的吧!

  龍煞麵對張源的哀求置若罔聞,天竺站在一旁熟練的倒著茶,在悠揚的日本茶道聲音裏。恭敬地將一杯茶交給了龍煞。

  紫陌看到美貌的天竺時,嘴角不易察覺的下壓,但是轉瞬即逝。

  “你找我?”紫陌掃了一眼痛哭流涕的張源,走向龍煞。

  “坐。”龍煞指了指對麵的座位。

  “我站著就行,什麽事情?”紫陌雙手環胸靜靜地站在那裏。

  龍煞抬眸看了她一眼,這才淡淡的移開視線,說道:“叛徒找到了,你看著辦吧!”

  “你想讓我怎麽辦?”紫陌話語溫順,但是內心卻泛起一抹冷嘲。

  他想讓她殺一儆百,又何必再問她的意見呢!

  所以說這世界上最虛偽的男人就是龍煞,舍他其誰?

  “我雖然掌管往生門,但是你卻是往生門創辦者的親生女兒,這些事情你無須問我!”龍煞閑散的喝著茶,淡聲說道。

  紫陌冷聲笑了笑,故意說道:“那就放了他吧!”

  龍煞隻是眉眼一閃,緊跟著說道:“當然,你想放就放吧!”

  紫陌譏嘲說道:“放了他之後呢?你還不是會在背地裏了結了他!”

  “胡思亂想一直都是女人的專利嗎?”龍煞不答反問道。

  “那好啊!我也不願意胡思亂想,您自己看著辦吧!”紫陌聳肩說道。

  龍煞平靜的說道:“你是在跟我鬧情緒嗎?”

  紫陌看著他,眉眼閃爍了一下,沒有說話,過了片刻,開口道:“張源都交代清楚了嗎?”

  龍煞看了一眼花影,花影說道:“一切都已經交代清楚了,是三合會大當家霸天虎指派的人。”

  紫陌點了點頭,既然已經交代清楚了,那就說明張源已經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她看著嚇得屁滾尿流的張源,無奈的搖頭笑道:“對不起啊!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很想留你長命百歲,但是很可惜你隻能活到今夜了。”

  張源連忙顫聲懇求道:“我都已經交代清楚了,我保證回去後什麽都不說出口,也絕對不會再跟往生門作對,我隻請求你們放了我。”

  “先生,如果世界上有賣後悔藥的話,相信我比你還想買一些回來嚐嚐,但是可惜的是,在這個世界上金錢可以買得到很多東西,唯一買不到的就是時間。”紫陌惋惜的看著張源。

  眼前這個線人先不說別的,就是看到她的模樣就活不了,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神偷,我的孩子們隻怕很長時間沒有聞到血腥味了吧?拉到藏獒園!”紫陌轉過身沒有看張源,淡聲吩咐道。

  “是。”神偷渾身一哆嗦,上前拉住了張源。

  “求求你們還是給我一個痛快吧!”藏獒園?他沒有想到紫陌竟然會這麽殘忍,雖然之前就聽說過她殺人時候的變態手段,但是他沒有想到有一天這樣的噩夢會出現在他的人生裏。

  紫陌沒有理會大廳裏的龍煞還有手下們,走了幾步,聲音遠遠的傳來:“丟進藏獒園之前,給他個痛快!”

  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

  幹他們這一行,如果不心狠對待別人,那就隻能是別人心狠的對待他們。

  她如果不想死,就隻能讓別人死在她的前麵,這是她的路,而她正在努力嚐試改變自己的道路!

  幾年前,她就明白,欲變世界,先變其身的道理。走了一趟鬼門關,她比任何人都想好好的活著。

  紫陌平靜的離開大廳,神偷擔心的回頭望著紫陌,羅刹向他點了點頭,神偷無奈的帶著張源走了出去。

  羅刹緊步跟在她的身後。

  雖然紫陌什麽話也不說,但是羅刹仍是能從她僵硬的背影中看到她的憤怒和隱忍。

  她生平最厭惡的就是殺人,盡管為了得到龍煞的注意力,每次嗜血殺人,但是她卻不願意她每一次殺人是經過龍煞授意的。

  很多時候,她自己這麽做和龍煞讓她這麽做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所以說紫陌是矛盾的。一方麵她不希望殺人,另一方麵她卻無比殘忍的對待她要殺的對象。

  因為在她眼中,不殺則以,一旦動手就要做到極致,可是這樣一來往往痛苦的那個人隻有她。

  就像現在。

  羅刹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是無用的,更多時候羅刹看到這樣的紫陌,心裏總是會升起一股莫名的痛楚。

  如果是以前,他絕對不會讓紫陌受到半點的傷害,可是現在他隻能無視著她的痛苦,親眼看著她一步步將自己逼近陰影的死胡同裏不可自拔。

  快到紫陌房間門口時,一直沉默的羅刹終於開口說道:“小姐……”

  “砰!”羅刹的話語就那麽突兀的終結在響亮的關門聲裏,他看著麵前緊緊封閉的房門,拳頭握緊,站在外麵沒有動。

  房間內不多時傳來一陣陣刺耳卻又沉悶的瓷器破碎聲,還有一兩聲尖銳的咒罵聲。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每次小姐殺完人之後,都會這樣。

  外麵的人都說小姐心狠手辣,手段殘忍,但是隻有他知道在那份殘忍之後究竟隱藏了怎樣的傷痛和無助。

  他輕咬著唇瓣,靜靜地靠在牆上,沉重的閉上了眼睛,耳邊的瓷器破碎聲久久不息。

  大廳內,張源已經被丟到了藏獒園,龍煞沒有因為一個人的死亡還有紫陌的離去而感到不悅,依舊靜靜的喝著茶,甚至還和天竺偶爾的說笑兩聲,顯得心情很好。

  花影聽到樓上傳來的聲音,猶豫了一下,低聲對龍煞說道:“總裁,小姐她……”

  “不用理會她!”龍煞連頭沒有抬,平靜的喝著茶。

  花影向樓梯口看了一眼,心裏一歎,不敢違抗龍煞的命令,隻得站在那裏。

  總裁和小姐的事情複雜的很,他們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隻是天竺這個妖精能不能不要什麽時候都逮著機會纏著總裁啊!

  偌大奢華的臥室內,隱隱約約傳來男女的喘息和嬌吟聲。

  天竺醉眼迷蒙的張開眼望了龍煞一眼,連綿的嬌吟從她豔紅的唇瓣間逸出。

  龍煞是她這輩子最喜歡和最敬重的男人,就算他的心裏沒有她,她也愛他勝過一切。

  她曾經在他最絕望的那一年走到了他的身邊,他曾說過不會虧待她的。

  她那時候很高興,可是當她見到龍煞回到往生門看到南宮紫陌的眼神時,她就知道,他能給她的隻是偶爾的歡愉而已。

  沒有人在龍煞的心裏呆過,除了……

  浮華的激情退散,龍煞無情的推開天竺,眼中卻並無睡意,拉過一旁的毛毯蓋住自己的腰畔,隨即靠坐在床頭,點燃了一根煙,慵懶的夾在手指間,眼神透過繚繞的煙霧,有些朦朧和放空。

  瞬間的充實,身體的激情褪掉後,他總是會顯得格外空虛,每到這樣一個時刻,他就會覺得周圍的一切很陌生,就連身邊靜靜躺著的女人也有說不出來的陌生感。

  男女之間互惠互利,各取所需,這才是最正常的交際關係。

  他這輩子女人很多,但是卻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們。

  不……隻除了一個人之外,他自認為從來都沒有虧欠過她,但是她卻總給他一種虧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