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生與死
  大人物們帶著他們的隨從離開了,萊德瑞也走了,而薑陵把徐海臣留了下來。

  薑陵對這位老人很尊敬,問道:“徐老,風隱大陸的遣神眾現在怎麽樣了?這一段時間我來風隱次數比較少,也沒來得及問神庭這邊,不太了解情況。”問完這句,薑陵還怕徐海臣多心,又補充道:“當然你放心,我不是要趕盡殺絕,我更希望神庭能和他們摒棄前嫌,握手言和。”

  “你的人品我還是放心的。”徐海臣點了點,略作思索道:“統領曹嵩在德城被神庭攜手齊金樸三家圍剿,他連戰齊辰印、丁千山、金煜城,拚著重傷剛逃出城去,又被萊德瑞截住廝殺,最後死於丁千山的偷襲。那一日同時也有幾位在遣神眾中地位不低的頭目死去,還有十幾位遣神眾被神庭關押了起來。副統領柳如嵐憑借她詭譎的身法,在曹嵩拚死掩護下成功逃走了,目前不知去向。對了,還有一位新上任的副統領殷苔,在早些時候也消失不見,不知去了哪裏。眼下風隱大陸的遣神眾群龍無首,隻剩些殘兵敗將,大多龜縮山野之中。”

  “曹嵩死了啊。”薑陵輕歎口氣,他還記得那一次戰場神庭追襲千裏要殺魏葉秋,他就在旁邊一路守護,那次戰場也是薑陵第一次直麵神庭庭主,在當時以薑陵的修為境界,那可真一點都插不上手,滿眼是隻有絕望。就在山陽城庭主孟昭辰眼看著就要殺死魏葉秋的時候,一朵血色蓮花從地麵綻開,血丹青統領,也是遣神眾統領的曹嵩從中走出,一番激戰力斃孟昭辰。

  這曹嵩能創立令人聞風喪膽又極為隱蔽的殺手組織血丹青,又身兼遣神眾領袖,的確是個超凡脫俗的傳奇人物。他本就天賦極高,又暗中得到了天君的資助,實力在玄極上境之中也是少有敵手。論實力論魄力,那玄武大陸遣神眾統領蘇良,與曹嵩相比就是個弟弟。

  這般人物被齊金樸三家最頂級的高手,加上天行者中最Bug選手的全明星級別的圍剿,最後死在了德城。

  原本德城是對應“混亂之地白虹現”,是激起三大世家與神庭爭端的地方,卻又成了三大世家協同神庭剿滅叛神者的地方,真是不得不讓薑陵感慨一聲世事難料啊。

  而魏家之所以沒有參與圍剿曹嵩,大概是因為曹嵩對魏葉秋怎麽說也算有救命之恩,魏家不好出手。

  薑陵唏噓一聲,為這般英雄人物的死去感到悲哀:“雖然隻接觸一麵,但我知道曹統領倒也是個英雄人物,奈何他太過極端,不肯變通,隻能和他的信仰一道死去了。”

  徐海臣也沉重道:“曹統領死前並沒有殺我,也沒有殺背叛了他的宋天成,足以說明他心中已經明白了一些事情,但他無法背叛堅持了一生的信仰,所以坦然赴死。”

  曹嵩是很純粹的遣神眾後裔,“推翻神庭,重塑新天”的信仰已經刻在了他的骨髓裏,他就算最後看出了希望渺茫,哪怕麵臨絕境,甚至信念有了動搖,他也不肯背棄自己辛苦追求一生的道路。

  “我一直很尊重遣神眾的信仰,但遣神眾太多人鑽進了牛角尖,就算想解開天地束縛,也並不是一定要把神庭徹底摧毀啊。我想您應該明白我的意思。”薑陵語氣真誠道:“我已經告誡神庭,日後要放低身段,融入塵世,以領路人的身份帶著全天下的百姓一起奮鬥,一起發展,而不是坐在雲端擺弄眾生,更不能淩駕於眾生之上。”

  徐海臣深明事理,聽得薑陵這麽說不由動容,感激地抱拳道:“聖師英明,若神庭能如此做,也算是完成了我遣神眾的心願。”

  薑陵帶著懇求道:“所以我希望您老人家能幫忙勸勸其餘的叛神者,讓他們放下對神庭的固有偏見,更不要受天君蠱惑做些傻事,遣神眾與神庭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日後和平共處好不好?”

  徐海臣深吸了口氣,片刻後認真點頭,起身行禮道:“聖師金玉良言,老朽謹記在心,定會盡力而為。”

  “勞煩您了,神庭關押的叛神者,我也讓他們好生對待,盡快放走。”薑陵恭敬還禮。

  徐海臣提醒道:“不過,那副統領柳如嵐,那是陪著曹嵩一起創建血丹青的元老人物,是曹嵩最信任的心腹,雖說此人不善權謀,倒也沒有能力掌管其餘遣神眾,但她精通刺殺術和偽裝術,又對曹嵩忠心不二,我很難找到她,就算找到恐怕也極難說服,還請提醒參與圍殺曹嵩的人務必小心這個人的報複。”

  薑陵對這個曾經從雲團中走出、一掌力斃神庭司命的女子印象深刻,急忙道:“明白。”

  徐海臣繼續道:“還有副統領殷苔,雖說其城府一般,但是個極有野心的家夥,若她出來…”

  薑陵打斷他說道:“殷苔已經死了,就是死在萊德瑞手裏。”

  徐海臣想了想還是說道:“據說那殷苔精通易容術,還會假死…”

  “那老太婆都成骨灰了,連魂魄都化成遺魂古樹的樹葉讓我們給收了...”

  “…哦…那沒事了。”徐海臣怔了一會,而後與薑陵告別離去。

  風隱大陸各界大佬離去,殿內隻剩下神庭的幾位庭主和周柯寒蒼月鷹。

  “這是曹嵩的乾坤袋,有一部分法寶被我送給齊金樸三家做謝禮,剩下這些,你看有沒有你能用上的。”黃雄安走了過來,遞給薑陵一個乾坤袋,而後好奇問道:“殷苔是怎麽死的?”

  薑陵回答道:“萊德瑞沒和你們匯報麽?殷苔去枯骨嶺找神棄一族,希望能得到他們的幫助,恰巧我和萊德瑞也在,萊德瑞和她有梁子,就把她給劈了。”

  黃雄安恍然道:“哦,就是那一次你解開的神棄一族的封印對吧?”

  剛要打開乾坤袋的薑陵虛著眼看著他無奈道:“聽著語氣你有怨言呐?”

  黃雄安沒有正麵回答問題,而是苦笑道:“那神棄一族被神明囚禁了一千五百年,沒有神明旨意,神子都不敢放他們,沒想到被你機緣巧合給放了,也算是他們遇到了貴人。不過失去了與遺魂古樹的聯係,他們也就不再是不死之身了。”

  “這不死之身可不見得是什麽好事…嘶…說到這我又想起一事。”薑陵放下了乾坤袋,目光凝重地喃喃道:“五百年前枯骨嶺中,天君能在兩位使徒的圍殺下來一招金蟬脫殼,是因為他參照神棄一族身上的烙印,與遺魂古樹建立了聯係,卡了世界法則的BUG,你說他有沒有可能還能繼續玩這一招?”

  雖說薑陵話語說的有些跳脫,還參雜著一些網絡詞匯,但黃雄安頭腦聰明,還是理解了薑陵的意思:“你是說,就算有人實力強到能殺死他,他也可能故技重施,再次躲避死亡規則的降臨?那豈不是不死不滅了?”

  薑陵摸著下巴道:“沒準啊,神明在的時候,他都能騙過神明,更何況神明已經沉寂了啊。”

  那次神子把薑陵帶入神域,跟他講解了世界法則的運轉,加上對神棄一族的接觸,所以薑陵大概理解天君當初是怎麽做到死裏逃生的。

  還用神子當初舉的那個例子,把這個世界比喻成一間屋子,世界本源之力是地基或者說是地麵,天地規則之力是框架,也就是牆壁和天花板。靈念法體四種修煉體係,是屋子內固有的東西。

  普通人隻能待在屋子中間,什麽也碰不到,而修行者可以接觸到屋內的東西,但隻有到達聖域的強者,才能真正碰觸到牆壁和天花板。

  薑陵已經感悟到,由太初古樹和遺魂古樹所代表的生與死的法則,是建立在世界本源之力之上,同時處於天地規則之內,但又獨立的存在。

  比喻來說的話,生與死的法則,就是這間屋子的“門”。

  門打開,一個人走進屋子裏,出現在這個世界之內,即是“生”。

  然後門就會關上,任何人都無法觸碰,直到一個人命數已盡,門再次打開,把這個人移出這間屋子,然後門重新關閉,便是這個人從這個世界消失,即為“死”。

  武靈和死靈法術稍微特殊一點,是人已經死了,但他的靈魂還能殘留在這個世界,相當於人已經出了門,門也關了,但…被門給夾了?可能算是神明構建天地法則時留下的一個小漏洞吧。

  至於神棄一族,是被神明加上烙印,與遺魂古樹聯係到了一起,抹去了他們“死”的法則,也就是把他們的‘門’給直接移除了,讓他們隻能一直滯留在世界之內,達到了一種“求死無門”的狀態。

  而天君這個小天才,借著神棄一族與遺魂古樹的聯係,加上不知道怎麽搞來的一截代表生之法則的太初古樹枝條,卡了bug,以至於門開了,按理說觸發了死的法則,但這門關不上了,他帶著“生之法則”又溜回來了…

  當然,說起來簡單,但具體天君是怎麽做到的薑陵還無法參透,那一定是極為玄奧複雜的事情,以至於無所不能的神明都被欺騙了,智慧無雙的神子都敬佩天君的這種逆天的玩法。

  就在薑陵陷入沉思時,黃雄安尷尬的咳了一聲,頗有些潑涼水的提醒道:“現在還不知怎樣才能打敗天君…”

  “也是哈。”薑陵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打都打不過,還想著怎麽才能讓他死透,有點想遠了是吧。”

  這時何由申走來說道:“既然要打敗天君,當然要考慮怎樣才能徹底殺死他,這是應當的。”

  “問題是我才到玄極上境啊。”薑陵輕歎一口氣,雖說他剛剛對那些大人物說的信誓旦旦,但他還真不知道怎樣麵對天君這個已經立於世間最頂點的家夥。

  “修行者想要變強,需要足夠修行天賦做底子,也要對力量掌控的不斷的領悟,更主要的是日積月累的修煉。境界越高,破境所需要的的積累也越多。”何由申對薑陵教導道:“而衡量一個人是否到達聖域,隻需要一個條件。”

  薑陵聞言腦子裏閃過一絲光亮,他想起了神子的話語,喃喃接道:“對天地法則的觸碰。”

  “沒錯。”何由申盯著薑陵肅然說道:“所以有些天資超凡之人,以常人無法企及的速度來到玄極上境,但隻要他參透不了世界規則,任他苦修一輩子也無法到達聖域,而有些人剛踏足玄極上境沒多久,便可一躍跳出凡塵。”

  “所以...是頓悟麽?”薑陵握緊拳頭,一下燃起了信心。

  在神庭眼中無比高大的神子死在天君手中,使得大部分庭主都不覺得初入玄極上境的薑陵對上天君有什麽勝算,但年紀最大的何由申反而是對薑陵最有信心的人。他鏘然道:“你有神力在身,神術在手,又如此聰慧,我想你是極有機會踏足聖域的!”

  “那我可得抓點緊呐。”薑陵騰地站起身:“我現在就要去枯骨嶺一趟。”

  之前就是在那裏觸碰了死的法則,領悟到了神力,薑陵想要再去“刺激”一下自己,加強對天地法則的感悟,隨便研究一下天君是怎麽做到無視死亡法則的。

  而此時此刻,正有一個身材瘦弱、披著黑色披風的姑娘來到了青原郡。

  她閉著雙眼,麵容稚嫩得看上去是隻有十二三歲少女,但她身上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氣息,仿佛是一個從荒古走來、活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老人。